6 嘲弄
昔日汝陽郡守謝黼起兵造反時,崔家在洛陽牽制裴家,而太原王氏從北邊太原起兵相助,成為支持謝黼的另一重要力量。
因此謝黼登基後,太原王氏也得到了重用。王六郎的父親王铉被加封為柱國大将軍,他的叔伯們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賞。
謝及姒與楊皇後讨論過,認為王家與崔家實力相當,王六郎又素有令名,俊采風流,學識淵博,被稱為“太成四傑”,是非常合适的驸馬人選。
這樣好的一位公子,怎麽能被謝及音糟蹋呢?謝及姒是萬萬不同意的。
于是謝及姒說道:“聽聞崔驸馬也極擅丹青,皇姊想要作畫,不如去請自家驸馬,何必舍近求遠呢?”
“崔驸馬會作畫嗎?我竟不知,”謝及音笑了笑,“若說近,眼下有現成的王六郎,反正流觞停在了他面前,他總要作一幅畫的,不如成全了本宮。王六郎,你覺得呢?”
雖然傳言裏的謝及音生得妖異古怪,但她的聲音卻極為動聽,泠泠若山水落空谷,笑的時候,若潺湲擊嶼石。
王六郎心裏有一點動搖,可是當他擡眼與謝及姒略含警告的目光對上時,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他記得出門之前父親的囑托。王家雖是新貴,但根基不穩,如今太成帝膝下僅有兩女,他們王家最好出一位驸馬。
于是王六郎拾起曲水中的酒觞一飲而盡,倒滿再飲,如此三次後,将酒觞又放回了竹籃裏。
這便是寧飲酒而不作畫的意思了。
謝及音的面容罩在帷帽裏,看不清神色,謝及姒倒是十分滿意,笑靥如花地稱贊他道:“王六郎适情任性,真名士也!”
見王六郎敢于第一個駁斥嘉寧公主的面子,其餘世家公子也鼓掌叫好,仿佛他作了副多麽了不起的畫似的,“好!過!”
接下來的幾巡,無論謝及音提什麽要求,這些世家公子們一概不買賬。謝及音要作賦,他們就飲酒,謝及音要聽琴,他們也飲酒。有人醉後擊箸唱道:“蕭蕭寡冬迎春芳,梨花樹旁盛海棠。花不羞人人自羞,無鹽偏要襯紅妝。”
在場的人都聽得十分明白,“蕭蕭寡冬”、“梨花”、“無鹽”指的是嘉寧公主謝及音,而“春芳”、“盛海棠”、“紅妝”誇的則是大魏明珠謝及姒。
衆人哈哈大笑,謝及姒明嗔實喜,叫那人自罰三杯,卻又讓侍女将她用的玉杯送過去。有她撐腰,衆人更加肆無忌憚,開始花樣百出地拜高踩低,想要博佳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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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及音見他們鬧得差不多了,忽然将身前的桌案一掀,酒盞茶盤嘩啦啦全落進了曲水裏。她站起來高聲怒呵道:“府衛何在?”
她從公主府裏帶來的五十護衛自竹林中現身,金甲震地,首領手按佩劍,單膝跪在謝及音面前,“殿下請吩咐!”
“王六郎,謝九郎,衛三郎,趙十郎——”謝及音一口氣點了十多位世家公子,冷聲對護衛首領道:“将這些以卑欺尊、大逆不道的混賬全都捆了,帶回公主府,本宮要好好調教!”
護衛首領愣了一下,然後硬着頭皮道:“是。”
竹林之內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謝及音會帶着五六十個府衛來參加雅集,也想不到她敢對這些出自名門望族的公子們動粗。這些世族聯合起來連太成帝都要掂量掂量,她竟然敢……竟然敢讓府衛把人全綁了?!
謝及姒坐不住了,霍然起身,“謝及音,你瘋了嗎?!他們都是名門之後,怎容你如此侮辱!”
謝及音冷笑兩聲,“名門之後又如何,本宮乃大魏公主,豈容他們放肆?”
護衛去請那些被點名的公子離席,有人不肯配合,被府衛将臉按在桌案上,像集市上捆豬一樣捆了個五花大綁。他們從侍衛們毫不留情的扭捆中感受到了嘉寧公主的怒氣,見名門的分量與太成帝的顏面都震懾不住她,這些公子們頓時失了風度,哀嚎着向謝及姒求救。
謝及姒只帶了二十個婢女仆從出門,哪裏救得下他們。正當她急得焦頭爛額時,忽聽人前來傳信,說嘉寧公主的驸馬崔缙到了。
謝及姒聞言頓喜,忙攬裙朝崔缙走去。
“缙哥哥!你總算來了!”
崔缙本來在校場訓練虎贲軍,楊伯崇火急火燎地闖進去,說嘉寧公主要去雅集上與衆人為難,請他過去解圍。
崔缙對謝及音的事不感興趣,可楊家是謝及姒的外祖家,今日雅集又與謝及姒有很大關系,崔缙不能坐視不理。于是他臨時将今日的訓練托付給了手下将領,以巡城為由點了一百虎贲騎兵與楊伯崇一同前往舉辦雅集的紫竹林。
看見光彩照人的謝及姒朝他跑過來時,崔缙心裏仿佛被鐘錘敲擊了一下,既心軟又心疼。
自太成帝登基後,謝及姒移居皇宮,他們之間雖有青梅竹馬之誼,卻礙于身份和禮教,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面了。
此刻見了謝及姒,崔缙心裏一陣寬慰,轉而想到她今日來雅集是為了相看驸馬,頓時又感五味雜陳。
崔缙翻身下馬,見謝及姒險些被腳下的竹筍絆倒,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謝及姒半個身子撲在崔缙懷裏,一陣濃淡适宜的蘇合香襲來,崔缙扶着她的手下意識一緊,然後才緩緩松開。
他後退半步拱手行禮:“微臣參見佑寧殿下。”
“缙哥哥快平身,你同我多禮什麽?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這一向可好?”謝及姒笑吟吟地望着崔缙,仍是一副與他兩小無猜的模樣。面對這樣天真爛漫的謝及姒,崔缙總是情不自禁地心軟,想要呵護她,縱容她。
因此他明知道衆目睽睽應當避嫌,還是不忍心拂拒謝及姒。
崔缙道:“最近一直在忙着訓練虎贲軍,軍中沒有什麽趣事。倒是軍營外騰出一片空地,準備建跑馬場和蹴鞠場,你若喜歡,等建好了可以去玩一玩。”
“那我必然要去,屆時缙哥哥教我——”
話音未落,身後雅集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嚎,原來是謝及音的府衛已經将那十位公子捆綁完畢,正推搡着他們往竹林外走。剩下的那些公子們想攔又不敢攔,有幾個身手不錯的想上前阻攔,謝及音親自擋在前面,四兩撥千斤道:“怎麽,想以下犯上?”
謝及姒見狀臉色一白,對崔缙道:“皇姊說要将他們綁回公主府去做面首,缙哥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你與皇姊吵架了嗎?”
崔缙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做面首?!”
他來之前,多少猜到了謝及音是為了給他找不痛快,或者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卻沒料到她竟然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公然劫持這麽多名門公子。
且不說堂堂公主搶男人傳出去多麽可笑,事後這些士族們聯合起來一鬧,能将她公主府掀翻了也不為過!
崔缙只覺得太陽穴一陣猛跳,手握長劍快步上前,厲聲呵道:“都住手!”
謝及音早就看見了他與謝及姒在說話,眼下卻又作出剛瞧見的模樣,玉指輕輕挑起帷帽垂紗一角,露出弧月狀的眉眼與意味朦胧的笑。
“驸馬冗務纏身,竟也有空來雅集宴飲嗎?”
崔缙面色冷然道:“殿下既然知道我忙,何必自找不痛快。這些公子都是名門之後,天子尚以客卿視之,還請您高擡貴手,給他們些體面。”
謝及音冷笑一聲,“倘若本宮說不呢?”
崔缙一擡右手,身後虎贲軍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手按黑劍上前一步,只聽一陣戎甲相撞,虎贲軍們齊齊高喝一聲:“在!”
謝及音掃視了一圈虎贲軍,聲音更冷,質問崔缙道:“虎贲軍乃天子之器,你敢用它對本宮動武,是想造反嗎?”
謝及姒在一旁插嘴道:“父皇若是知道了,也必然不會向着皇姊,皇姊還是聽些勸吧,這件事鬧大了,吃虧的還是你。”
她站在崔缙側後方,仿佛是找到了撐腰的人,說話都變得不緊不慢。崔缙也樂得見此,對謝及音道:“嘉寧殿下,半柱香內,您若不放人,虎贲軍可就要動手了。您是天潢貴胄,不會傷着您,但您的府衛可能要吃些苦頭,您自己掂量吧。”
他說着還真讓人點了半柱香,謝及音雖然遮着面,但聽聲音已經怒不可遏:“崔缙,你今日真要為了謝及姒駁本宮的面子嗎?”
崔缙一言不發,卻是鐵板釘釘的态度。
“你混賬!”
眼見着那半柱香燃成香灰,虎贲軍腰間的利劍齊刷刷出鞘,謝及音忍了又忍,最終後退了一步,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護衛長說道:“先把人放了吧。”
那些被綁的世家公子們重獲自由後,紛紛向崔缙和謝及姒道謝,見謝及音被壓了氣勢偃旗息鼓,頓覺胸中出了一口惡氣。這些人還沒走出紫竹林,嘴裏又開始不幹不淨,或指桑罵槐,或含沙射影,将她比作逢洪上岸搶年輕壯丁的女水鬼,說她是兇悍醜惡的母夜叉。
聽着這些話,謝及姒掩面暗笑,崔缙神色無瀾。
只有識玉陪在謝及音身旁,她知道自家殿下最讨厭別人說她怪異,頗有些擔心地輕喚道:“殿下……”
“扶穩我。”
“啊?”
謝及音低聲飛快說了句什麽,識玉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突然向後一仰,倒在了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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