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幽會
傩舞起源于天授教, 随着方士傳道遍及大魏與南周,有送魂往生、祈福消災的寓意。
雀華街上壘起三尺高臺,近百人臉覆面具, 或持鼓槌、或舞火把,高聲唱誦祭詞。有方士在周圍散發面具,鼓動觀望的百姓一同跳傩舞,場面熱鬧近乎暴/亂。
謝及音望着眼前缭亂喧天的景象,心中有些不安, 她險些被擠倒, 有人從身後穩穩護住了她,她一轉頭, 看見一張紅魁星的面具。
“等會我跟在您身邊出去, 您不要與我說話,待走到與銅陵街的交界,您就将岑中尉喊出來,把我綁了, 交給衛時通……”
裴望初的聲音落在她耳畔, 在人聲鼎沸的傩舞場面中格外清晰。謝及音心中疑惑,欲出言詢問, 裴望初卻突然低頭, 隔着面具,在她唇間落下一吻。
面具上的油漆味一點也不好聞。
謝及音下意識想要伸手抓住他, 那颀長的身影卻如游魚一般,轉身消失在人海裏。高臺上的舞者驟然噴出三尺高的焰火,唬得看客們腳下一亂, 紛紛後退。
謝及音舉目四望,慌聲喊道:“七郎!七郎!巽之!”
又一雙手扶住她, 這次是王瞻。他護着她往人群外走,謝及音倉促間回頭,只見高臺上四竄的焰火間,有一身着鶴紋長袍、臉覆紅魁星面具的男子,正舉手揮袂而舞。
那是七郎嗎?謝及音尚未看清,就被王瞻帶出了人群,被人群沖散的識玉等人也圍了上來,見她無事,方松了口氣。
識玉上上下下檢查她,“您沒事吧,怎麽就突然跑到那群瘋人中去了,真是吓人……姜女史剛剛進去找您,也不知被沖到哪裏去了。”
王瞻朝她賠禮致歉道:“今年的傩舞确實比往年更瘋鬧,沒看顧好殿下,是子昂之罪。”
“無妨。”謝及音一邊同王瞻說話,一邊往人群裏張望,這次她看到面覆紅魁星面具、身穿鶴紋長袍之人走出來,謝及音心裏一松,三兩步跑過去,“巽之,我在這兒!”
那人朝她走過來,端正一揖,“殿下。”
謝及音腳步猛得一頓,這是裴七郎嗎?
她将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想起剛才裴望初在耳邊叮囑的話,試探着問他道:“你剛剛說為本宮跳傩舞祈福,祈了什麽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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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疑有他,“祈願殿下福祚綿延,容華千歲。”
謝及音心中涼了下去。
剛剛裴望初根本沒說為她祈福,這雖然是裴望初的聲音,但面具底下的人卻不是他。
“也應祈禱你我歲歲年年才是,”謝及音臉上牽強一笑,“這裏太亂了,本宮不喜歡,咱們走吧。”
紅魁星又一揖:“是。”
謝及音扶着識玉往外走,紅魁星跟在她身後,識玉正疑心兩人是不是吵架了,忽聽謝及音低聲問她:“你認得虎贲校尉衛三郎嗎?”
識玉點點頭,“認得。”
“現在去找他,就說本宮在雀華街、銅陵街路口遭遇刺客,請他前來相救。”
識玉一愣,“啊?”
謝及音聲音微冷:“快去。”
衛時通剛在栖鶴湖附近布防好虎贲軍,靜靜等待嘉寧公主與裴七郎出現,想抓個私放朝廷逆賊的現行,向太成帝與佑寧公主邀功請賞。他正得意間,忽聽屬下來報,說嘉寧公主在銅陵街附近遇刺。
衛時通腦袋一懵,“遇刺?”
屬下道:“是嘉寧公主貼身女官來請,她手裏有嘉寧公主的腰牌。校尉,咱們是不是得去看看?”
當然得去看看。他奉命維護今夜城內治安,若嘉寧公主在他的治域內出事,他罪過可就大了。
可這也太巧了。衛時通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自己在栖鶴湖附近的布防,點了三十個精銳,“你們跟我去銅陵街,其餘人據守原地,按計劃行事。”
衛時通趕到雀華街與銅陵街相交的路口,見謝及音端坐在朱輪華蓋車裏,手捧熱茶,面有怒容。她的護衛統領岑墨持刀站在馬車旁,銀青色的刀下押着一個戴紅魁星面具的男子。
衛時通一頭霧水,嘉寧公主不是要與裴七郎單獨游船嗎,這又是鬧哪出?
“衛校尉,來得太慢了,若非岑墨得用,你就只能來給本宮收屍了。”謝及音不悅道。
衛時通瞥了一眼那縛手跪地的男子,“殿下是說,裴七郎要刺殺您?”
“裴七郎?”謝及音臉上勾起玩味的笑,“你怎知面具下的人是裴七郎?”
她朝岑墨一擡下颌,岑墨将刀下人臉上的紅魁星面具摘掉,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衛時通一驚,擡頭飛快在謝及音身邊的人中掃視一圈,沒有找到裴望初。
“你是在找裴七郎嗎?”謝及音擱下茶盞,接過婢女遞來的帕子擦手,慢悠悠道,“巧了,本宮也在找。”
今夜出行,裴望初只交代過她兩件事,一是要裝作一無所知,只是出門賞燈游玩,二是将假扮他的男人綁了,交給虎贲校尉衛時通。
之後的事裴望初沒有交代,謝及音只能自己在心中琢磨,倘她真的一無所知,接下來該如何言如何做。
“也不知我那七郎如今在哪裏,是不是被刺客所擄,有沒有危險,勞煩衛校尉幫我去找一找。”
衛時通心中冷笑,別是你自己把人放跑了吧。
“來人!”衛時通喊來幾個精銳,“把行刺嘉寧殿下的刺客帶去廷尉關押,其餘人跟我去雀華街搜人,一定把裴七郎找出來。”
他心中窩火,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簡直咬牙切齒。
與此同時,望春樓後巷,姜昭躲在樹下陰影裏,等得有些焦急。正當她疑心事情出了差錯時,終于看到裴望初從巷子另一頭尋過來。
“七郎!這兒!”
姜昭低聲招呼他,裴望初三兩步跨到她面前,摘掉面具,露出一張清朗如玉的臉,他溫然一笑,“等久了吧?”
“不妨事,”姜昭心中微定,看了眼天色,“咱們快走吧,我帶你從密道出城,馬車已經在城外等着了,會将你送去河東郡——”
話音未落,一柄冷刃抵上頸間,姜昭心中一涼,僵在了原地。
她顫聲問道:“你這是做什麽……難道你不想離開公主府,離開洛陽嗎?”
“當然想,但臨走之前,有些事要弄清楚,否則去了河東郡,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怎麽會,殿下他會善待你……”
“是嗎,”裴望初垂目笑了笑,緩聲道,“你幼時為姜皇後收養,在楊氏身邊蟄伏八年,直至前魏亡國、太子離宮都未起用你,為了我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舊臣之子,竟也值得你冒暴露身份的危險,救我離洛陽?”
姜昭啞然片刻,說道:“裴家忠肝義膽,你是裴氏僅存的血脈,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遠處隐約傳來喧嘩聲,夾雜着馬蹄和刀甲碰撞的聲音。
“姜女史,你的時間不多了,”裴望初低聲似嘆息,“你尚一事無成,若今日栽在這兒,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姜皇後?”
“我真的只是想救你!”姜昭急聲道,“皇後娘娘只交代我這一件事,未曾告訴我緣由,裴七郎,其他事我真的不清楚!”
裴望初驀然擡眼,“你說是姜皇後讓你救我,而非前太子?”
姜昭道:“我只聽命于皇後娘娘。”
“那這件東西你可認得?”
裴望初從懷中掏出一枚紫色螭紋玉佩,正是裴夫人在天牢裏塞給他的那枚。
姜昭目色微變,“這是紫硝玉,皇後娘娘也有一枚,其形為鳳凰。”
紫硝玉世間罕見,且顏色各異,如此玲珑剔透的紫硝玉更是不可多得,是以姜昭對其印象深刻,一眼就認出了它。
“難道這也是皇後娘娘的東西?!”姜昭驚訝,欲細究其來源,耳聽得官兵搜尋聲越來越近,焦急道,“七郎要問什麽,等出城再說,我奉皇後娘娘遺命,總不會害你!”
“原來是姜皇後……”裴望初把玩着那枚紫色螭紋玉佩,眼底泛起似笑又似荒誕的情緒。
他收起抵在姜昭頸間的匕首,姜昭心裏一松,轉身要跑,冷不防被人掐着後頸抵在牆上,掰開下颌,強行喂下一顆香丸。
“來都來了,”裴望初的聲音輕飄飄落在耳畔,摘下她發間一根玉釵,“辛苦姜女史再陪我演一會兒吧。”
香丸滾入喉嚨,如火如灼,姜昭瞬間覺得喉嚨發緊,耳中驚鳴,她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裴望初攬着她往巷子另一頭走,正撞上一隊搜尋的虎贲軍,為首幾人馭馬佩劍,身後縱隊手持火把,見了裴望初與姜昭,抽出佩劍,上前将其團團圍住。
火光照徹暗巷,看清馬上為首那人的面容,裴望初雙眉微挑。
天時地利人和,今夜真是如有神助。
“青雲兄,你怎麽在這裏,真是不巧。”
今夜太成帝給崔缙放了假,崔缙本想回府陪謝及音,奈何謝及音不領情,抛下他帶裴望初出門。恰巧前幾日河東傳回蕭元度的消息,崔缙怕裴望初趁機逃跑,更怕衛時通獨占此功,故又轉身出門,去虎贲軍中點了一隊人,也摻和到此事中來。
崔缙馭馬上前,垂目冷嗤道:“以為挾持人質就能逃出洛陽嗎,真是自不量力。”
“逃?”裴望初仰面看着他,姿态落落大方,高聲道:“我與阿昭兩情相悅,尋個僻靜之處幽會,為何要逃?”
崔缙看向他懷裏一言不發的姜昭,愣住了,“阿昭?幽會?”
姜昭口不能言,欲掙開裴望初自辯,奈何被他叩住命門,動彈不得。裴望初低聲在她耳邊威脅道:“別讓自己死得更快。”
看他倆這親密的姿态,崔缙反應了好一會兒,“你竟然背着殿下,與她身邊的女官茍合?”
裴望初嘆了口氣,“被青雲兄撞破,實在是不巧,可惜倒遂了你的意。”
遂他什麽意?崔缙心頭乍然一閃,想到了謝及音。
依嘉寧公主那目不容塵的性子,若是知道裴望初三心二意,必不會再留他。
崔缙心中生出一點隐秘的興奮,他下馬上前,在裴望初身上搜出了姜昭的玉釵和短箋,信上約他亥時在望春樓後相見。
“好一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崔缙嘲諷地笑出聲,幸災樂禍道:“不知道嘉寧殿下願不願意成全你們這對背主的奴才。”
他朝虎贲軍一招手,“将這兩人押入宮,交予陛下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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