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懷疑
王瞻人多勢衆, 很快制服了衛炳,救下受傷的崔缙。他帶人入宮,在宣世殿外遇上了懷裏抱着一個嬰兒的裴望初。
“這是……”
“小太子。”
“小太子?!”王瞻震驚, “怎麽會在你這兒?”
裴望初不答,看了眼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衛炳,對王瞻道:“衛炳出事,衛家其他人不會坐以待斃,你現在去見衛貴妃, 以小太子的性命為要挾, 要她親自出面,卸了衛氏的所有兵權。”
衛炳聞言震怒, “袁琤!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發過毒誓, 若無誠意則身死曝骨,你就不怕應誓麽?!”
“那便讓袁琤去應誓好了。”裴望初垂眼瞧着他,溫聲說道。
王瞻點了幾個人押送衛炳,正要去衛貴妃處, 又折身問裴望初:“袁先生不與我一起去嗎?”
裴望初搖了搖頭, “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王瞻聞言,拱了拱手便走了。
裴望初帶着天授宮的方士來到德陽宮, 他們的拂塵可以拔出作劍, 上前将看守宮門的內侍殺了個幹淨,推開了德陽宮的正門。
陰冷的正殿裏洩進一線亮光, 慢慢湧進一片暖意。哭累了的宮婦們擡頭望去,見一人仙風吹羽衣,鶴氅籠道骨, 逆着光緩緩走進來。
他走到楊皇後面前說了幾句話,楊皇後的神情由警惕轉為和煦, 對他點頭道:“袁先生放心,哀家坐鎮後宮,不會出事的。”
她讓各位哭靈的嫔妃暫且回宮,留幾人輪流在德陽宮裏守靈,謝及姒不想走,楊皇後呵斥了她幾句,她也只好抹幹眼淚,恹恹地出宮回衛家去了。
謝及音最後望了一眼躺在靈榻上的太成帝,邁着被青石地板冰得發麻的雙腿,緩緩走出了德陽宮。
“嘉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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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有人喊住她,那仙風道骨的“袁先生”追上來,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風。
“人死不可複生,請殿下節哀,以己為重。”
他也不管這是哪裏,抖開披風披在謝及音身上,還仔細地為她系上扣子,戴上兜帽,低聲叮囑她道:“回府之後,用當歸、生姜、細辛煮水,泡一泡雙膝,或者拿巾子沾了水熱敷,免得落下病根。”
這熟悉的語氣讓謝及音想起了一個人,她擡眼打量他半天,忽然問道:“你認識裴七郎麽?”
落在她頸間的手一頓,謝及音看見他唇角動了動,“認識,是我同門師兄。”
“是他托你來洛陽的?”
若說是,豈不就承認了自己假死?
裴望初否認道:“我也有許多年未見過他了,此次來洛陽,是為了天授宮的正事。”
謝及音聞言笑了笑,“你們天授宮不見得有什麽正經事,但門下的弟子一個比一個能讨人歡心,一個裴七郎,一個鄭君容,一個你。”
她說完便轉身走了,裴望初先是怔愣,繼而滿腔泛酸。
怎麽還有鄭君容,鄭君容比他還讨人喜歡嗎?難道連那小崽子也敢來撬他的牆角?
看來等他到了洛陽,得好好詢問一番。
謝及音回到府中,按照裴望初教的法子熱敷了一下膝蓋,果然覺得舒服了許多。識玉将那披風疊好,聽謝及音說留下,便要挂到外間的檀木衣櫃裏去。
這個櫃子裏收放的全是裴七郎的衣服,他離開公主府已有大半年,謝及音沒有叫人收拾走,反而常常打理,時時熏燙。
她在屋子裏來回走動,活動膝蓋,目光在那衣櫃中掃了一圈,問識玉道:“他那件白色的外袍挂哪兒了?有鶴紋雲繡的那件。”
識玉答道:“上午王六郎更衣,奴婢拿給他換上了。”
謝及音聞言纖眉輕挑,“竟是那一件嗎,我倒沒注意。”
那是裴望初最常穿,也是她最喜歡的一件,私心裏,謝及音不願将它贈人,可給都給了,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只是可惜,即使溫潤謙和如王六郎,恐怕也難以穿出巽之的風姿。
見謝及音默然不言,識玉問道:“是有什麽不妥嗎,殿下?”
謝及音搖了搖頭,對識玉道:“我今日見了一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像七郎,但又怕是我認錯了。”
識玉一頭霧水,“很像是多像,眼睛像,鼻子像?難不成這天底下還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若非一母同胞,哪能有人生得一模一樣。我未曾見到他的臉,只是一種朦胧的直覺。”
謝及音伸手撥動着面前的珠簾,珍珠相撞,清脆叮當,想起從前的一些場景,她的心也跟着晃了晃。
“那……殿下要去确認他的身份嗎?”識玉問。
謝及音沉默片刻,而後輕輕搖頭。
若不是他,她會失望,若是他,則更不應戳破這層窗戶紙,否則她從前狠心将他逼走,又是為了什麽呢?
王瞻帶着衛貴妃前往衛家,逼他們交出了手中的兵權。
衛炳掌權後,将族中子弟安排進朝中要職,侵吞了其他世家的大部分兵權,尤以王家最多。如今衛炳落網,衛貴妃雖是小輩,卻是當今衛家地位最高的人,為了保住小太子的性命、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她與王瞻達成了協議,她會讓衛家交出兵權,條件是之後要與楊皇後并封為兩宮太後。
此事裴望初早有囑托,所以王瞻答應了她的要求。
謝及姒回到衛家時,王瞻與衛貴妃剛離開不久,他們不僅收走了衛家人手裏的所有軍隊,且以調查與宗陵妖道合謀害死太成帝一事為由,将衛家許多男丁都帶走羁押。
如今衛家只剩下了幾個涉政不深的年輕子弟,還有失了主心骨後慌成一團的夫人姑娘們。
謝及姒嫌她們吵鬧,徑自回房去了,叫召兒打盆水來,準備好好洗一洗臉上的淚痕。
金銅盆中的水微微晃動,她正要伸手,見水面上映出了一張面含微諷的臉。
謝及姒驀然轉過身去,冷斥擅闖進來的符桓,“衛家都要敗了,你還敢如此行事,不怕本宮殺了你嗎?”
符桓道:“我知道公主能殺我,只是我若怕死,當初又怎麽敢來欺侮你呢?”
謝及姒朝他揚起手,卻被他嵌住拖到了床上。謝及姒對此已經麻木,懶得反抗他自取其辱,閉上眼睛将臉偏向一旁,冷聲道:“你動作快些,本宮累了。”
符桓在她耳邊笑:“公主比我想象中接受得更快,這就開始享受背夫通奸的感覺了嗎?”
謝及姒攥緊身下的錦被,咬牙道:“本宮知道,你想看本宮因失了貞潔而痛不欲生,乃至赴死……可本宮不是你那沒用的姐姐,就算你真将此事捅出去,本宮依然會高高興興地活着……”
符桓聞言,掰過謝及姒的臉,他眼裏的笑意浮在表面,眼底是尖銳陰寒的冷意。
“這也很好,公主好好活着,我也能多折磨您一段時間。”
他的動作愈發兇狠,破碾沖軋,無一絲一毫的憐惜。謝及姒難受地咬住下唇,眼淚沿着眼角滴在枕頭上,洇開一片濕紅。
她一定會親手殺了他……一定……
太成帝停柩在德陽宮內,朝堂上為冊立新君之事吵成一片。
原本衆人都以為衛炳會挾襁褓中的小太子登基,不料一日之內,小太子失蹤,衛家已被牢牢控制住。前往河東郡平剿黃眉軍的王铉聽聞此事後,快馬加鞭趕回洛陽,如今的洛陽王城,隐隐有王氏一家獨大的勢頭。
衛氏舊黨提議找回小太子,但是有知情人已經聽聞了衛貴妃夥同宗陵天師混淆皇室血脈的風聲,所以此事少有人附和。又有人提議從太成帝的旁支過繼,亦無人支持,不了了之。有聰明人提議王铉自立為帝,王铉聽了,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拒絕。
他只說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內憂外患之時,諸位當與我先平馬璒、黃眉軍之亂,待解了燃眉之急,再來商讨此事。”
朝臣面面相觑,領會了王铉的意思,齊齊恭聲作揖道:“一切聽大司馬作主。”
十二月初,黃眉軍攻破洛陽東邊的涿陰郡,距離洛陽只餘六百裏。馬璒帶着胡騎軍隊殺破洛陽西側的防線,不日将要攻到洛陽。
這些胡人稱大魏百姓為“兩腳羊”,所過城池,必要燒殺搶掠,乃至食人吮骨。周邊城池的百姓們紛紛逃來洛陽,希望獲得王都的庇佑,可洛陽城內容納不了這麽多難民,他們被堵在城外,日夜哀嚎痛哭,令洛陽城中更加人心惶惶。
識玉和岑墨催着謝及音動身去建康,謝及音卻一改深居簡出的作風,每日都戴着幂籬出門,甚至會到城外轉一轉,從難民口中聽聞了胡人和黃眉軍的許多惡行。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這座曾鮮花着錦的洛陽城對她的牽絆并不深。可當她看到滿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難民易子而食,或向守衛磕頭,苦苦哀求入城獲得庇佑時,謝及音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無動于衷。
“雖是亂世吃人,可這些罪孽,至少有一半是父皇造下的,我既受了蔭澤,決不能視若無睹,”謝及音吩咐識玉道,“府中的存糧布匹,先拿一半出來布棚施粥,之後的事,我再繼續想辦法。”
公主府的粥棚很快搭建了起來,謝及音戴着幂籬出城巡視時,遇見了同樣在布施的王瞻。
不料王瞻見了她的馬車扭頭便要走,謝及音眉心一蹙,高聲喊住他:“王子昂,你站住!”
她扶着識玉的手袅袅走下馬車,轉到王瞻面前,“怎麽,本宮得罪你了?你跑什麽?”
王瞻朝她一揖,垂目道:“是我眼拙,沒瞧見殿下……我方才是忙着去分派米糧。”
謝及音往粥棚的方向掃了一眼,見除了公主府設下的粥棚外,果然又添了幾座新的粥棚。
“這是王家設下的?”
王瞻抿了抿唇,“是。”
謝及音滿意地點點頭,一笑道:“你倒是有心。只是戰事在際,你作為王司馬最倚重的兒子,應該在校場厲兵秣馬才是,這些事可以讓別人去做,何必大材小用。”
王瞻默然,未接此話,只是臉上的神情更加難看,似憂似愧。謝及音腳步一頓,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粥棚布在洛陽城的城牆根下,此刻的城樓上站着兩個人,正是羽衣鶴氅的裴望初和剛被他喊回洛陽的鄭君容。
他們今日本是來城樓觀測地形,以備布防,不料轉頭便瞧見不遠處王瞻正與嘉寧公主站在一起說話,于是裴望初的腳步頓住不動了。
鄭君容見狀在心中暗笑,問他道:“師兄何不下樓,走近些去聽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裴望初斜了他一眼,“要去你去。”
鄭君容道:“我又不怕殿下有了新歡忘了舊人,我何必湊熱鬧。”
“忘了舊人?”裴望初輕輕搖頭,“不,她忘不了。”
“師兄何以如此篤定?”
裴望初解釋道:“雖然王六在洛陽的世家公子中也算得上出類拔萃,但殿下待他是出于對君子的欣賞,敬重之心遠勝過愛慕之意,是想與他為知己,而非引他做鴛侶。殿下對他,還是客氣居多。”
裴望初篤信,除了他之外,尚沒有人見過謝及音對待親密愛侶時的樣子,其實她沒那麽多架子,恣意放縱,黏人得很。
鄭君容一副似懂非懂、似信未信的樣子,正此時,忽見站在城樓下的謝及音揚起手來,狠狠甩了王瞻一耳光。
那一巴掌下手極重,仿佛站在城樓上都能聽見那聲脆響。
王瞻挨了耳光,撩袍跪在謝及音腳邊。
鄭君容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師兄說得果然沒錯,殿下一定不喜歡王六郎,否則怎麽舍得打他呢?”
裴望初沒有說話,他看着城樓下一站一跪的兩個人,只覺得三屍暴跳,沸血沖頂。
什麽敬重、知己、客氣……這些他拿來安慰自己的說辭,在親眼目睹謝及音甩了王瞻一耳光後,全都變成自欺欺人的笑話。
他竟也能讓謝及音怒到親自動手打人嗎?
裴望初突然轉身就要下城樓,鄭君容忙跟上,問他去哪兒。
只聽裴望初聲寒若冰:“去宰了王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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