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外室

洛陽城, 回春堂。

出了洛陽宮,她就不是駱夫人了。

駱懷盈打扮了一番,身上是布裙素釵, 臉上卻粉妝盈盈,嬌豔欲滴,兩相映襯,愈發顯得她可憐動人。

她按鄭君容的話,在回春堂買了三錢肉桂、三錢吳茱萸和三錢烏藥, 回春堂老板請她入內等候, 直至暮夜時分,終于等來了鄭君容。

鄭君容本是不想來的。

當年他利用駱夫人的好色, 只是為了在洛陽宮裏站穩腳跟, 後來為了離開洛陽宮,又故意讓她懷孕,自那以後,便與她再無瓜葛。

可是白天在永巷裏, 她皓腕如雪, 中間點着一顆胭脂痣,鬼使神差般叫他想起了許多本不該回憶的隐秘場景。

夜間榻上, 駱夫人愛玩, 偏又嬌氣,所以學了很多折磨人的手段, 就連鄭君容這樣能忍的性子也常會惱怒。可她縱有千般不好,一雙皓腕生得實在是美,據說當年魏靈帝因此對她寵愛非常, 還讓人給她造了一副綴着金鈴的手钏,專讓她在榻上戴。

想的多了,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回春堂前,待回過神,鄭君容轉身欲走,眼尖的駱懷盈卻三兩步跑了出來,自身後柔柔喚他:“鄭郎!我等了你好久。”

鄭君容轉身,對上一雙盈盈似含淚的梨花目,情知自己是走不掉了。

“……那宅子冷清得像鬧鬼,我不敢去,一日三餐也沒着落,再這樣下去,恐要淪落到青樓讨生活……鄭郎,你如今已是貴人,看在我為你懷過孩子的份上,求你可憐我幾分,給我個去處吧。”

一代帝王也不曾架得住她的軟語相求,何況鄭君容。果然,他忍了又忍,克制了又克制,最終還是遂了她的意。

他問她:“你想要什麽去處?”

駱懷盈睫毛微顫,輕聲道:“鄭郎如今這樣好了,想必已有夫人,若是夫人能容我,我願做個侍奉她的妾室,若是夫人不容我,我願做鄭郎的外室,只求能常與鄭郎相見便好。”

鄭君容知道她心思活泛,不是個老實人,不願叫她知道自己尚未娶妻,免得她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他故意說道:“我娶妻尚不到一年,夫人賢惠持家,我不想這麽早納妾惹她傷心。待我在城中尋個宅子,先将你安置下,不知你可否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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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願意,自然願意!”他如今已是天子心腹,再窮酸,置辦的宅子也肯定比朝廷拿來安置出宮嫔妃的好,駱懷盈道:“我想要三進的院子,院子要有池塘和秋千。想要檀香木的妝臺,黃梨木的床,床上要挂金绡帳……”

鄭君容深深嘆了口氣。

他哪有那麽多錢給她買宅子,将朝廷賞給她的安置宅子賣了,又添了一百兩,另外在城中給她尋了一處宅子,只有兩進,沒有池塘,也沒有檀香木和金绡帳。

裴望初聽說了他買宅子的事,頗有些疑惑,“你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準備安身成家?可兩進的宅子也太小了,不妨再等一等,等朕收拾了這群倚老賣老的世家,挑個氣派些的宅子給你。”

“不是成親……只是買來周濟一位故人。”

鄭君容不好意思讓他知道駱夫人的事,故而閉口不談。

裴望初說要收拾這群世家,不是在說笑,欽天監裏裁黜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只是一個開始,随後,他将天授宮的心腹調入尚書省,準備重新梳理稅制。

自周朝覆滅,天下分裂以來,有財力的大姓紛紛築起塢堡,既可以防禦外敵,又能吸納弱勢的流民,将他們變成自己的附庸乃至奴隸。

奴隸無須交稅,許多良民為了避稅和求生,紛紛依附各大世家,因此朝廷的稅越收越少,各大世家卻吃得滿嘴流油。

轉眼到了七月,正是一年中天氣最熱的時候。

折子搬到涼亭,四角放置冰盆,盆中冰着幾樣茶水和瓜果。過了一個時辰,內侍要來更換,謝及音輕搖着團扇道:“只換冰盆即可,果子不必換了。”

她從中挑了顆紅得發紫的葡萄,剝了皮,喂到裴望初嘴邊。

眼見着他擰緊的眉心緩緩松開,順勢靠在她懷裏嘆氣。

謝及音低頭撫他的鬓角,問道:“什麽事,叫七郎愁了半天了。”

裴望初将手裏的折子讀給她聽,讀完後說道:“上個月我讓尚書省派人到各郡縣丈量土地,集類成冊,盤踞郡縣的豪族不配合,族中在朝為官的子弟又從上施壓,同一個縣,兩次土地丈量的數量竟能有七千畝之差。”

謝及音寬慰他道:“你想改稅制,對世家而言傷筋動骨,他們自然不願意。此事貴在細水長流,急不得。”

“我若不着急,他們當我不在乎。”

“你若太着急,小心逼反了他們。”

裴望初靜靜抱着她不言語,她穿着清涼滑膩的冰絲錦緞,微風掠過她的裙擺,吹在臉上時有幾分清涼意,裙尾的桃花顫顫開綻,如有幽香襲來。

“如今這般就很好,我能日夜守着殿下,可人難免貪心,得了眼下,便想要以後……若是想要以後,便不能縱着這群世家納財于內、交游于外,霸淩鄉野、把持朝堂。朕既做了大魏的帝王,就不能做他們的傀儡。”

“我明白你的心意,巽之,”謝及音低聲與他說道,“但你我都還年輕,往後還有幾十年,徐徐圖之,總會有這一天,是不是?”

比起激進的改制,眼下她更關心他的身體。

太醫署隔兩日即來診脈,說陛下的脈息一旬比一旬正常。裴望初自己也懂如何調理,天授宮秘不示人的房中術被他用到了極致,每晚沐浴後走向床榻時,謝及音都覺得雙腿在微微打顫。

是極/歡/愉,也是極辛苦,有時雙手攀在床沿上,連 /口耑/ 息也牽動全身的經脈。

“再高一些……累了嗎?”

他自身後纏上來,謝及音将倒扣在枕邊的《素女經》拍在他臉上。

“書上說以節制為要,你個混賬!”

“殿下看仔細些,節制的是次數,不是時間。”

裴望初在她耳邊輕笑,緩緩抽/身,“既然殿下是為了我好,那我聽你的話,節制一些……但殿下心火正盛,無須節制,還是洩出來比較好。”

他俯首下去,蛟龍銜珠,謝及音緩緩攥緊了身下的錦被。

夜深,雲收雨歇,兩人更衣入睡。睡意朦胧間,謝及音感覺到他扣住自己的手腕,三指落在脈上。

她清醒了幾分,啞聲問道:“怎麽了?”

“明日該來癸水了,是不是?”

“嗯……也不一定。”

她的癸水一向不準信,短則半月長則兩月,時間拖得越久就越疼。但是自今年年初開始,裴望初有意給她調養,如今她來癸水時雖仍有悶窒,卻不怎麽疼了,來期也規律了許多,每次差別只在三兩日內。

提起這個,謝及音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屈肘撐在枕上,拍了拍裴望初的臉。

“七郎,有朝臣催皇嗣了。”

裴望初阖着雙目,懶洋洋說道:“今日敢催皇嗣,明天就敢逼朕納妃,以後必然想摻和立儲君的事。皇後娘娘仁慈體恤,但實在不必慣着他們。”

謝及音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臉,“君視臣如仇寇,臣視君如傀儡,這可是君臣之道?你是得有個皇嗣,教忠心追随你的人,心裏也有個底。”

裴望初睜開眼睛,掌心貼在她腹上,半晌道:“再調養半年,好不好?”

這半年,他們都需要調養身體,何況裴望初還沒弄清楚要怎樣做一個合格的父親。對他而言,有些愛與責任可以聽憑心意,譬如他對殿下,但是有些卻未必,譬如對他們未來的孩子。

若是這孩子出生後得不到父親的愛,只怕殿下也會傷心。因此他還需要一段時間,學着去愛除了殿下之外的人。

哪怕只是裝個樣子。

洛陽城裏日漸繁華,鄭君容給駱懷盈挑的宅子旁邊開起了一家繡坊,駱懷盈入宮為妃之前做過繡娘,如今為了謀生,又重新拾起了這一手藝。

繡了一夜的白雪梅花圖案只能賣五十文錢,駱懷盈和繡坊的老板吵了起來,正喧嚷間,忽然在繡坊裏看見一個熟人。

“許郎!”這不是她在洛陽宮時的相好許存麽?

當初她與許存約好宮外相聚,但她後來攀上了鄭君容,便将許存抛之腦後。如今鄭君容已有一個多月沒來了,也不知是被正房娘子逮住還是有了新歡。

看他衣着錦繡,想必如今也混得不錯,駱懷盈心中暗喜,迎了上去:“許郎!你叫我找得好苦!”

她哭訴了一番自己如何為人所迫,做了外室。許存也是個懂得心疼人的,當即唏噓不已,大庭廣衆之下,兩人不便多敘,于是約定夜半時分重修舊好。

然而這一切,都被鄭君容派來送東西的随從看在了眼裏。

為了厘清各郡縣田地的事,鄭君容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準備尋他的錯處,所以他有段時間沒到駱懷盈的宅子中去。

聽聞此事後,鄭君容心中又生氣又失望,“她果然還是改不了好色的性子……這個許存又是什麽人?”

随從早已打聽清楚,将許存的來歷報給鄭君容聽,“……那時宮禁松動,這許存冒充太監在駱夫人身邊侍奉,後來又趁亂出宮,今日這出,應該是巧遇。”

“巧遇?真是好得很。”鄭君容心中如被潑了一盆涼水,覺得自己愚蠢又好笑。

他早知道駱懷盈不是尋常女子,她總是能做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然而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沒心沒肺。重重宮禁尚關不住她的滿腔心思,何況一座兩進的宅子?

他就不該在她身上癡心妄想些別的東西。

鄭君容兀自冷靜了一會兒,對随從吩咐道:“今夜你帶幾個人埋伏在後牆,若抓到許存,直接以入室偷盜論,當場打死。至于那女人……先關起來,看好了她,不許她再邁出房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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