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番外七·獻玉(3) 堂堂太子也是要尊嚴的

第94章 番外七·獻玉(3) 堂堂太子也是要尊嚴的。

乞巧宮宴結束後,司馬钰提燈送清麟回宮。

清麟問他想要什麽獎賞,司馬钰想了想,說道:“我在宮中沒有朋友,整日獨處,心中無聊惶惑。若是陛下不讨厭我,請多召我陪伴左右。”

清麟問女官他的規矩學的如何,女官笑着道:“司郎君是個伶俐人,學規矩很快,行止待人已十分周到。”

南晉與大魏皆承前朝禮儀,司馬钰自幼在南晉宮廷中長大,對皇室的規矩禮儀當然十分熟悉。只是從前他是受禮的人,如今卻成了行禮的人。

他将提在手中的宮燈交給女官,轉身後退幾步,撩袍跪于階下,向清麟行了一個謝恩禮,果然動作标準,行止周全。

“平身吧,”清麟很滿意,擡手扶他起身,示意受了他的禮,“明日朕要去官學聽一場論辯,司钰,你想随朕一起去嗎?”

司馬钰颔首道:“想。”

洛陽官學,他聽聞已久。

官學府裏大都是年輕俊秀的郎君,清麟女帝即位後,又新擴了女子官學府。司馬钰跟在清麟身後走進學府,繞過照壁,入眼見一棵古松立在壇中。

杏壇兩側各立着三十位年輕郎君,學子白袍上鑲鴉青色滾邊,有風吹來時,如一排即将乘風而起的白鶴,整整齊齊地向女帝作揖,恭祝萬歲。

論辯的題目是女帝當場出的,左右兩方就“治國以仁”還是“治國以法”展開了激烈論辯,清麟端坐于屏風後,聽得很認真,偶爾會出言提問,點人随機應變。

這些學子雖有見解匠氣之處,然而皆立言清正,腳踏實地,不以玄虛之見博眼球,所說的話都能找到依據,也都能落于實政。

他們都是大魏朝廷未來的脊骨,不僅姿貌宜人,更兼有滿腹經綸。

司馬钰默默聽完了全程,心中悵然感慨。

父皇在世時,自己曾向他提過派人暗訪大魏官學、在南晉也建立同等官員遴選制度,從而遏制世家、以正朝堂。可惜南晉世家勢大,以姚氏為首的世家們阻遏了此事,反手又參了他這個太子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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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大魏官學辦得如此體面,念此及彼,司馬钰心中五味雜陳。

回宮的路上,清麟注意到了他心緒不佳,叫他登車答話。

清麟問他:“莫非是見同侪皆有抱負,心中羨慕,想與他們一樣入官學府讀書,日後入朝為官,有所作為?”

司馬钰垂目道:“不是,子玉無意入官學,只想常伴陛下左右。”

子玉是他的字,自稱時有種親昵缱绻的意味。

“真的嗎?”

清麟叫他靠近一些,跪坐在她腳邊,她伸手擡起他的下颌,笑吟吟地端詳他,正紅色蔻丹從他臉上劃過,襯得這冷白的膚色倒真像一塊美玉。

“司钰,你的容貌、性情皆合朕心意,如果不撒謊就更好了。”

司馬钰聞言微怔,“陛下,我沒有……”

“你的眼裏有野心,有不甘心的事,朕見得多了,自然看得出來。如果入官學府對你毫無吸引力,那只能說,你想要的遠比這大很多。”

她的指腹掃過他眼尾,司馬钰下意識閉上眼睛,濃密的睫毛輕顫,眼皮也在微微跳動,有些擔心她會突然用力,将他的眼珠剜出來,以示懲戒。

她是看出了什麽端倪,有了懷疑,抑或是在與他開玩笑?

看不透這位女帝的心思,這讓司馬钰心中有些警惕。

他默默忍受着這輕佻的把玩,忍受着她的指腹一次又一次撫過他的鼻梁,在兩頰逡巡,突然一陣幽香靠近,令他的心猛得一滞。

緊接着,溫軟的觸感覆在唇上,輕輕輾轉,檀香襲入他的五官,仿佛一只手扼住了他。

司馬钰心中驟然一亂,乃至于屏住了呼吸不敢妄動,可她的舌尖輕輕撩撥,金步搖上的流蘇随着馬車輕晃一下又一下拂在他頸間。

他意亂神迷,試探着回擁她,撐着小案起身,想要反客為主,将她壓在榻上。

一根金簪抵在他頸間,她唇上的丹楓色淡了,眼中笑意不減。

“朕容你放肆了嗎?”

司馬钰只好跪回原地,垂目低聲道:“是我僭越,請陛下恕罪。”

她收了金簪,又變得溫柔寬和,笑吟吟道:“子玉啊,你這點耐性,實在是藏不住心思,也成不了什麽大事。朕其實不忌憚你,留你在身邊看着,倒是挺解悶。”

司馬钰被這句話噎了半天,蹙眉無聲地望着清麟。

他身負血海深仇,欲報無門,被追殺到只能躲進洛陽宮,她竟然說……解悶?

回宮之後,清麟跟教他規矩的女官吩咐了幾句,女官朝他走來,眼神裏有幾分責怪的意味。

“陛下說你同乘時禮儀不端,讓你到外面跪着伴駕,別出她的視線。”

司馬钰望了清麟一眼,轉身走出德陽宮,撩袍跪在丹墀邊。

今天格外悶熱,為了讓風吹進去,清麟讓人撤走了殿中的屏風。她擡頭能看見司馬钰,司馬钰也能遙遙望見她,只見她斂袖提朱筆,一目十行地在摺子上勾畫,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真正做到了連身邊人都猜不到喜怒。

一個十八歲的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玩弄帝王心術卻像繡花一樣熟稔。司馬钰承認自己之前輕看了她,永嘉帝親自培養的皇儲繼承人,看人待物時有着他難以企及的敏銳和從容。

她才十八歲,此後會長成二十八歲、三十八歲。有帝如此,大魏“永嘉中興”後必有“歸元盛世”,而南晉……

父子猜疑,叔侄争權,舅甥相殺。

司馬钰垂下眼,心中感到疲憊和無力,以及隐約的歆羨。

天悶得久了,午後驟雨忽降,宮娥們忙将庭中那幾盆嬌貴的繡球花搬到屋裏避雨,清麟擡頭朝外看了一眼,吩咐女官道:“讓司钰去收拾收拾,進來侍奉吧。”

司馬钰遙遙叩首謝恩,從雨中站起,先往偏殿沐浴更衣,然後來到了清麟身邊。

清麟閱完了摺子,正在描一幅山水圖,指了指墨硯,叫司馬钰給她研墨。

“陛下描的是王六郎的畫作嗎?”他傾身去瞧她的筆墨,新沐過的長發濕漉漉的,有清潤的涼氣。

清麟望向他,目中含笑:“子玉也知道王瞻?”

司馬钰道:“王六郎是聖手吳向道的關門弟子,畫技高妙不遜于吳,今世凡對書畫有所涉獵者,不會沒聽說過他。”

清麟點點頭,命人換了張新畫紙,遞筆給司馬钰:“乞巧宴上,你那手流雲行書寫得實在漂亮,朕猜測,你的畫技應該也不差。”

司馬钰接過狼毫,在硯臺上潤墨,“陛下想讓我畫什麽?”

清麟道:“随你畫心中所想。”

司馬钰略一思忖後落筆,清麟手持金絲牡丹團扇從旁觀看,果然見他落筆不俗,只一條曲線便見寫意,筆的輕重、墨的濃淡都克制得極得體。

一筆接一筆,幾條曲線十分随意地落在紙上,初時尚看不出來,待他慢慢添筆,細細勾勒後,見一女子手持團扇倚闌幹,雙目含笑,躍然紙上。

“這是朕嗎?”清麟拈起紙來端詳,“朕何曾這樣對你笑過?”

司馬钰擱了筆,“陛下只說要我畫心中所想,妄想也是想。”

清麟聞言輕嗤,将畫随意一卷,收在卷缸裏。

“這樣大不敬的東西,朕先替你收着。”

本以為只是午後驟雨,疾來迅去,不料綿綿下了許多天,總也望不見晴,叫人心裏也跟着濕黏黏的。

司馬钰被安置在距離德陽宮不遠的望鶴宮,此處環境清幽,又能及時受召,是個好去處。他白日前往德陽宮伴駕,為清麟女帝研墨鋪紙,更香掌扇,或有閑暇,就坐在庭前觀雨。

大魏的雨也與南晉不同,南晉多冷沁的細雨,大魏多熱鬧的暴雨。

南晉的雨,總讓他想起許多傷心事。貴妃姚氏為了弄權,以巫蠱之禍陷害母後,父皇司馬泓明知母後無辜,卻懾于姚家勢大,不敢回護。為了不連累當時身為太子的他,母後自刎于庭,雨水将血沖得滿地都是。

他生為南晉太子,卻空有一個身份。父皇只敢教他吟風弄月,彈琴賦詩,卻讓太傅教姚貴妃的兒子治國理政之術,任他交游大臣,培植黨羽。

雨天的時候,司馬钰待在東宮躲懶,他時常望着那灰濛蒙的天,覺得像随時會塌下來的棺材板,将他釘死在這座活人墓裏。

宮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黃內侍冒雨而來,司馬钰回過神,目光緩緩落在他身上。

黃內侍擦了擦臉上的雨,朝他拱手:“恭喜郎君,賀喜郎君!”

“什麽事?”

“陛下讓您今夜去德陽宮,”黃內侍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咱家估摸着,郎君好事将近。”

司馬钰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輕輕一跳,旋即想到清麟女帝近日若即若離的态度,又暗罵自己沒出息。

黃內侍避着人,從袖中掏出一本半吋厚的冊子,呈給司馬钰。司馬钰接過後翻了幾頁,見那畫中男女交纏,姿态各異,忙将冊子合上,塞回給黃內侍,轉身就往屋裏走。

“哎哎哎……司郎君!”

黃內侍跟了進去,勸他道:“咱家知道你未經事,臉皮薄,可你要去侍奉陛下,總不能啥也不懂吧?萬一讓陛下受了委屈,你可是要掉腦袋的。”

司馬钰坐在八仙桌前給自己倒冷茶,“我不信陛下會因為這個砍我的頭。”

“陛下寬和仁善,不會與司郎君為難,但此事若是被那位主子知道……”

黃內侍伸手朝顯陽宮的方向比劃了一下,司馬钰知道,他說的是已經退位,如今正在外游歷的永嘉帝。

黃內侍眯眼笑道,“那兩位是疼女兒的,娘娘待人寬和,尚且好說,那位爺可不好相與。咱家有意與司郎君結善緣,司郎君若是不聽勸,屆時挨了責罰,可別怪咱家沒提醒你。”

司馬钰只覺得好笑,拾起黃內侍放在桌子上的圖冊:“這就是你的勸?”

黃內侍道:“這可是吳向道所作的宮廷秘本,聽說司郎君書畫雙絕,難道不識貨嗎?”

司馬钰剛才沒仔細看,聞言将秘戲圖冊拾起來翻了翻,臉色好看了許多。

确實是吳向道的風格,人物動靜相宜,姿态活靈活現。

他翻了兩頁,又将圖冊合上,放回了原處。

黃內侍只當他是臉皮薄,會心笑了笑,起身告退。司馬钰送他出門,轉身後,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秘戲圖策上。

“真是可笑,本宮堂堂太子……”

在南晉時整日學詩畫詞賦也就罷了,改頭換面逃到大魏,竟也要學些粉面男寵的本事傍身。

他願意給清麟女帝侍寝已是卧薪嘗膽,若真學些不入流的手段去讨她歡心,那他成什麽了,豈不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思及此,司馬钰将那秘戲圖策拾起,鎖進箱中束之高閣。

傍晚雨稍歇,院中蟬鳴清亮,清麟身邊的女官捧着一套文房四寶來到望鶴宮,賜賞于他。

“陛下說,若郎君今夜有閑暇,可前往德陽宮閑敘,若無暇也不強求。”

司馬钰問:“陛下還說什麽?”

女官笑着搖了搖頭,“恰逢尚書觐見,陛下再無多言。”

“我知道了,有勞姑姑。”

女官合禮而退,司馬钰撫着那套文房四寶,想起女帝的模樣,心道:“勞她百忙之中還惦記我,好歹是份心意,我應該去陪陪她。”

過了一會兒又想到:“她讓我晚上過去,是想留我侍寝嗎?”

這麽一想,不由得生出些躁熱。司馬钰在窗前冷靜許久,一時想着要潔身自好,不可輕易卑人,一時又想着,女帝也只是個二九年華的小姑娘,有尋常女子對郎君的傾慕心,若是貿然拒絕,豈不是太傷人自尊?

司馬钰拿不定主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衣櫃頂的匣子上。

鬼使神差地,他踩着凳子,将那本秘戲圖冊取了下來,關好門窗,倚在榻上細細翻閱。

萬一……他是說萬一,真到了杯倒酒傾的那一步,他不能真的什麽都不會,讓人家姑娘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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