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番外九·獻玉(5) 他罵完了才知道是永嘉帝
第96章 番外九·獻玉(5) 他罵完了才知道是永嘉帝。
洛陽城外紫竹林中有一座秀雅的宅子,是永嘉帝後的私宅。他們覺得貿然回宮會引起南晉探子的警覺,故先在此處落腳。
清麟随意編了個參加曲水亭流觞詩會的借口打發黃內侍等人,只帶着幾個暗衛,一早就來尋他們。
時值八月,桂花粒粒含苞,秋風搖動,有如漫天金星閃爍。
謝及音抱着阿貍在桂花樹下等着,清麟一下馬車就嚷着“娘親”朝她跑去,晃得滿頭珠翠缭亂,玄袖生風,一把撲進謝及音懷中,驚得阿貍“喵嗚”一聲竄到了樹上。
十八歲的姑娘已長得與娘親一樣高,仍似小女孩時偎在她懷裏,先訴了幾句相思,然後噼裏啪啦一通告狀,将滿朝文武點了一遍名:“你們不在宮裏鎮着,他們就欺我年紀輕,我說要早早點兵,準備糧草,兵部那幾個老油子敢說我輕動兵戈,有窮兵黩武之嫌!”
此話剛好被裴望初聽見,他倚門笑道:“咱們阿凰近來脾氣真好,他們罵你,難道你不會罵回去嗎?”
清麟冷哼,“朕是君王,哪能跟臣下對罵,有失體面。”
想做一個明君,痛快和體面往往不能兼得。永嘉帝一向不畏人言,禦史想面谏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言辭夠不夠鋒利。但清麟受母親的教誨,為了帝王清名,對谏臣的态度要更寬和一些,此事有好處,也有壞處。
聽聞她在朝中受了委屈,謝及音滿心憐愛地安慰她,裴望初跟在她倆身後進門,吩咐廚下去端些消暑的冰品上來。
将近午時,王瞻、王旬晖等人收到消息,也紛紛輕車簡從來到此宅中。幾人各端着一碗冰雪豆沙,在竹亭間席地繞案而坐,商量攻打南晉的事。
在場有激進的支持派、溫和的支持派,也有激進的反對派、溫和的反對派。幾人争得熱火朝天,時而抓起佐茶的果脯充作兵馬,在鋪陳于案的羊皮地圖上演示攻城,聲音時而高昂,争到激動處幾乎要拔地而起。
正此時,守門的侍衛走進來,低聲與裴望初通禀了幾句。裴望初聽完,目光往清麟身上一掃,見她正與王瞻争論,遂未攪擾她,起身随侍衛往門外走。
“……那公子自稱是宮裏的司郎君,說是有急事要請見陛下,卑職讓他回宮等着,他倔得很,站在門口不肯走。”
司郎君……裴望初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宅外正對着門是一片紫竹林,陽光透過斑駁的竹影,灑在那身姿秀逸的年輕郎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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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此處,司馬钰能聽見宅中時而傳出的高聲朗笑,似乎不止一個男人。想起黃內侍的話,說什麽君王園中百花争,沒有哪支能獨占春風,他心中愈發焦灼難安,翹首盼着清麟能出來見他。
此事是他欺瞞在先,他要與她解釋清楚,希望能冰釋前嫌,若是不能……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原諒他,司馬钰也不知該怎麽做才好。
緊閉的檀色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司馬钰心中懸起,擡腳上前,卻見侍衛請出的不是女帝,是位郎君。
那郎君瞧着有三十多歲的年紀,模樣實在是好,長眉鳳目,眉眼冷峭,薄唇抿如楓紅,膚色勻白如玉。他手中搖着一柄鯨骨折扇,姿儀矜貴雅致,望向司馬钰時,眼神裏隐隐透着上位者的挑剔和打量。
司馬钰是南晉太子,雖性格溫和,卻不曾被誰壓過氣勢,見了這位郎君,心中竟不由得一緊。
原來陛下身邊有如此出塵的郎君,難道她一早出宮就為了見他?
司馬钰一夜未眠,腦中昏沉,見了眼前的男人後,越發鑽到牛角尖裏去了。
他知道自己讨人喜歡是因為長得好,他的容貌比他的德行傳得更遠,自幼便被谑稱為“明玉太子”。他一向不喜歡這種輕佻的名聲,卻也是借此打動了清麟女帝,得以留在洛陽宮中,躲避司馬钺的追殺。
他以色動人,走了捷徑,見了眼前的郎君,才知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單論容貌,司馬钰未必遜色,可那人灑脫從容的氣度、居高臨下的風範,卻将他襯得年輕淺薄。
司馬钰心中越想越難受,一時連見禮也忘了。
裴望初收了折扇,負手睨着他,“你就是司钰?”
“正是,不知閣下——”
“司氏在大魏不是顯姓,你是哪家的郎君,祖上出過什麽人?”
司馬钰覺得這話問得冒然,因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回答道:“南四州的寒門小族,祖上以耕讀傳家,未出過什麽大人物。”
“那你能走到今上面前真是不容易,”裴望初問他道,“你留在陛下身邊,是打算謀求權力,地位,還是名聲?”
這話無異于挑釁和污蔑,司馬钰忍無可忍,冷聲道:“我要見陛下。”
“九五之尊,豈是你相見就見。”
“我是陛下的人,請見陛下有何不可,”司馬钰面上薄怒,“反倒是閣下恃寵而驕,越權阻攔,不怕陛下知道後責罰你嗎?”
裴望初聞言一笑,“怕。”
說怕更像是一種嘲笑,司馬钰不想與他糾纏,繞過他就要往宅子裏闖,侍衛唰然一聲抽出刀,将司馬钰架住,擋在了門外。
“小心些,別把人弄傷了,”裴望初手中折扇點了一個親衛,“去禀告陛下,讓她撥冗出來一趟吧。”
架在頸間的刀刃雖未觸及皮膚,卻讓他覺得火辣辣地生疼。
他認得這些侍衛,都是天子親衛,向來只聽陛下的話,如今竟然也聽眼前人的指使,可見平日裏陛下待這位郎君有多麽親近、多麽信任。
恐慌、嫉妒、挫敗感……種種黯然的情緒一浪接一浪,将司馬钰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沖刷頹塌。
他聽見自己不受克制地開口說道:“閣下可聽說過什麽叫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親衛是天子重器,你也敢呼喝,此為天子大忌,縱她再賞識你,也不會容忍此事……何況,她也未必多喜歡你。”
裴望初搖着扇子但笑不語,靜靜聽着。
“……她若真待你好,又怎會留我在身邊,夤夜招我伴讀侍寝?我在陛下身邊待了這麽久,從未聽她提起過你,可見也未必是真的看重你。”
聽見這話,裴望初終于有了點反應,眯眼望向他,“你說陛下召你侍寝了?”
司馬钰沒有否認,雖心裏唾棄自己的虛僞,面上卻仍是昂然不屈的神色。
正說着,遙遙望見清麟繞過照壁,在親衛的指引下從宅中走出來。
她一眼瞧見司馬钰,面上露出幾分驚訝,卻仍轉頭先與裴望初說話。兩人低聲竊竊,聽不清楚說了什麽,但見清麟時而朝他看兩眼,眼神中似有疑惑,好像在聽人說他的讒言。
這高下立見的态度令司馬钰心中涼透,讓他方才出于挑釁所說的話全都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話。
她會厭棄自己嗎,或是會為了給別人出氣而懲戒他?
司馬钰心中一陣涼似一陣,忽然見女帝向那位郎君行了個屈膝禮,那郎君轉身回宅子裏去了,而清麟向他走過來。
等等,屈膝禮……
司馬钰心中轟然一聲,如電擊雷鳴,一盆冰水兜頭潑下,驟然從昏了頭的狀态裏清醒過來。
他昨夜念了一整夜與清麟的關系,今早又聽黃內侍說什麽流觞詩會,是以見這位郎君風姿出衆,下意識就将他當成了與陛下關系親近的郎君。
可哪個郎君敢受女帝的閨禮?那他的身份只能是……
“平時裝得溫順謙和,見了我父皇,倒是什麽話都敢說,”清麟叫親衛放了他,挑眉揶揄他道,“朕何時召你侍寝了,朕怎麽不知?”
清麟女帝的父親,永嘉帝。
司馬钰當即變了臉色,想想自己方才鬼使神差似的說的那番話,懊惱得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撩袍跪地向她請罪:“我不知那位是……”
“起來吧。”
清麟伸手扶司馬钰,見他神情仍難掩懊惱,安撫道:“此事不怪你,是他為老不尊在先,別杵着了,随朕進去。”
為老不尊這個詞只有她敢說。司馬钰心中嘆氣,聽說永嘉帝只比他父親司馬泓小四五歲,他父親病逝時已近五十,面生老态,永嘉帝瞧着卻像剛過而立之年,也難怪他認錯了永嘉帝的身份。
司馬钰一時默然,跟在清麟身後進了宅子。
宅中幽靜,布設精巧,可見主人品味不俗,想通了永嘉帝的身份,也就知道了這宅子的來歷,司馬钰斂衣正容,行止不敢再有差錯。
永嘉帝後與朝臣在後園西亭議事,清麟要司馬钰先去東邊齋房裏等着,她要走,司馬钰卻突然從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我有事與你說。”
清麟心裏記挂着正事,“很着急嗎?若非急事,等回宮再說。”
司馬钰點了點頭,“很急,現在就要說。”
他犯的蠢太多,欺瞞在先,又言語冒犯了永嘉帝,他怕自己再不說,待她出了這門,自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
“請陛下為我耽擱一刻鐘。”司馬钰道。
清麟走到八仙桌旁,坐在太師椅間,給自己倒了杯茶,“那你說吧。”
“我本不姓司,也不是大魏人氏,”司馬钰的目光落在她眉眼間,怕見她厭惡失望的神色,又緩緩垂下,“我本姓司馬,單名一個钰字,我是……南晉皇室中人。”
“傳言中那位明玉太子?”
“是我。”
屋中一時寂靜,只聞清麟倒茶的聲音。
她似是不驚訝也不高興,仿佛只是聽了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司馬钰有些拿不準她的态度,謹慎問道:“陛下是不信還是……”
“朕信。”清麟道。
司馬钰的身份,她早已着人調查清楚,他的性情如何,她也摸到了底。她只是覺得奇怪,想不通他為何會突然闖到紫竹林來,要把自己的身份抖幹淨。
這對他沒有絲毫好處。
“你不怕死嗎?”清麟問。
“怕,當然怕。”司馬钰說道。他若不怕死,又何必千裏迢迢從南晉逃到洛陽,“只是比起赴死,如今我有更害怕的事……”
“……我怕陛下誤會我的真心。”
“真心”這兩個字,往往在它說出口最顯可笑的時候最有份量。
昨夜一夜未成眠,司馬钰想了許多。他過往二十載是囚在南晉宮廷裏的傀儡太子,虛幻如一場大夢,唯有陪在清麟身邊的點點滴滴刻骨銘心,他甚至記得她釵冠上有幾顆珠子,握筆時的姿态,蹙眉時的神情。
他曾經忌妒過這位年輕的女帝,可伴在她身邊,對她了解漸深,終為她的品性所折服,這種忌妒漸漸變成了不敢為人知的愛慕。
他跪在她腳邊的青石地板上,藉着廣袖的遮掩,指腹輕輕摩挲她裙角的金線雲紋。
“我曾以司钰為一時委身的權宜之計,如今卻又妄想自己真是一介白衣,可以毫無顧忌地留在陛下身邊,可我不是。”
司馬钰的語氣隐含着黯然自嘲的意味,“我是南晉太子,于公,大魏與南晉終有一戰,于私,我欺騙了你……我是這世上最不配向你談真心的人。”
清麟心中五味雜陳,垂目望着他,問道:“既然如此,為何要向朕坦白你的身份,是希望朕對你坦白從寬,饒你一命嗎?”
司馬钰聞言緩緩搖頭,“我若求陛下饒我性命,今日這番話豈非更難取信?我只要你相信我對你的心,是真的愛慕你,想與你好,不求你寬宥我的欺瞞……我願意赴死以證。”
他一手撐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一手撫着她後頸,突然欺身吻上來,因為不善于如此強勢,唇齒間隐隐輕顫,因為害怕被拒絕而僵硬麻木。
他借了她鬓間一支金釵,抵在頸間低聲問她:“陛下敢親自動手殺人嗎?我有一不情之請,我想請你——”
話音未落,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臉上,胸前冷不防挨了一腳,被向後踹倒在地,手裏的金釵摔了出去。
“謊言欺君在先,以情要挾在後,縱你是南晉太子,也該死好幾回了。”
清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唇上的紅脂淡了,卻更顯眉眼濃麗。
他不堪地閉上眼,低聲道:“求你……別這樣看我。”
“來人。”清麟喚來親衛軍,指着剛從地上爬起來,正跪在一旁整衣冠的司馬钰道:“将他押回德陽宮中看管,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許見他。”
“是!”
親衛要上前挾他,司馬钰卻自行站起來,徐徐朝清麟一揖,然後跟随親衛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卻又頓住,回頭望了她一眼。
“陛下信我了嗎?”他又問。
清麟本不想回答,瞥見他眼中期冀,終是忍不住心軟。
她說道:“日久見人心,朕還要考慮。”
聽了這話,司馬钰有幾分失望,又有些寬慰,想着今天總算沒有白來一趟。
司馬钰走了。
杯中茶擱涼後有些苦意,清麟将茶水潑在地上,起身往外走,正碰見裴望初在兩步外的李子樹下摘李子,他将最好看的幾個留出來,餘下的任清麟挑選。
清麟有些心不在焉,挑來挑去也沒挑到合心意的,不是嫌這個形狀不圓,就是嫌那個顏色不勻。
她冷哼一聲,指着裴望初袖子道:“我要那些。”
“不行,這幾個是給你娘的。”
清麟不說話了,将那幾個破李子往裴望初懷裏一塞,氣沖沖轉身就走。
裴望初從身後跟上去,意味不明地笑道:“阿凰長大了,也會心疼心上人了。”
這話如同踩了貓尾巴,清麟轉身瞪他:“你再瞎說,我去找娘親告狀。”
裴望初從不怕她告狀,謝及音只在清麟面前做做樣子而已,背地裏還是偏向他的時候多。不過是見她長這麽大,難得也嘗了情愛的苦頭,不忍再觸她心事。
“好,我不說了,”裴望初大方地将最好看的李子拿給她,“西亭那邊已經議出了章程,煩請陛下移步過去做個決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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