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白鹄立和時澈原本在背陰的北邊尋找,那處被教學大樓遮擋,陽光照不過來,只有大片陰影,被吓破了膽的衆人自然沒人願意過去。
徐敏的驚呼聲傳來,接着就是一陣混亂,伴随着更多人的呼喊。
“那邊似乎有情況。”白鹄立回頭。
時澈起身,“我去看看。”
盡管在進來的時候就從開車的司機、鐵門上的異常,還有擺放詭異的家具處明白,這裏定有不尋常的事情,但是依然沒能料到,竟然會如此離譜。
無論是白鹄立對這些事情熟悉的模樣,還是消逝的三條人命,困住他們的奇異陣法,每一件事,都是發生之前時澈完全沒預料到的。
但終究,還是這些妖邪之物不安分在應該呆的地方,妄圖肖想人間。
果然,這些妖邪之物都該消失。
但最令他覺得奇怪的,還是自己對這些事情竟然毫不驚訝,仿佛已經經歷過無數次。
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指引他過來這裏。
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時澈卻總是做一個夢。
一個自己反複被殺,還在努力保護着什麽人,用盡畢生本領,依然無法脫逃的夢。
真實的讓他心悸。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對那些非人類的妖物和怨魂,他都帶着最深刻的厭惡。
那種厭惡強烈到,還未碰面,他就已經知道,他們之間只能留存下一個。
他也猜想過原因,也許是他醒來以後就總是接觸一些靈異神怪的東西,也許和這身體的原主人死去的原因有關,也許和他失去的記憶有聯系,又或者,就像他能看到別人的未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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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未來。
他選擇相信這份直覺。
而整個“學校”,能讓他感覺安心和信任的,竟只有同樣才認識沒多久的白鹄立一人。
時澈起身,準備前去查看徐敏的情況。
“一起去。”白鹄立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精致的臉上是與堪稱甜美的長相全然不同的嚴肅,“這裏很危險。”
就是知道危險,才不想要你過去。
時澈看着他,心想。
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事情,好歹還有你這個靠譜的能拉我一把,真靠這些學員,他們現在只怕已經在怨靈的替身魚池中徜徉了。
“白小哥,你快過來看看!”徐敏已經等不了了,聲音中帶上了恐懼,似乎還在發抖。
另一邊,學校中陽光最少、坐落在北方的教學大樓中。
柳姐握着自己的手臂,原本還只是手指處傳來灼燒的刺痛,現在卻慢慢蔓延開,連手掌都已經渙散,而這一切還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甚至還在向手臂進發。盡管柳姐已經使用了李老師的壽數,卻依然于事無補。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淼淼站在一旁,已經急得快哭了。
劉卿卿一臉陰沉,“柳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不等柳姐開口,劉卿卿又道:“我們從被渣男欺騙死去就認識了,你對我而言,就是家人一樣的存在,你還有什麽需要瞞我的嗎?”
柳姐神色微動,長長嘆了口氣,看着自己還在逐漸消散開的手臂,沉聲道:“我們有危險。”
“這是自然。”劉卿卿臉色未變,道:“連你這個參與布陣的人都傷成這樣,我們想出去,根本不可能平平安安。”
柳姐搖搖頭,“這個陣法,是以我們自己為引,将我們和那些人困在裏面,現在那些人類中不知為何出了個天師,正在破陣。”
淼淼小聲問:“那……那不是挺好?我們也要出去,如果他們真的能破了陣,我們就一起出去!”
“問題就在這裏。”柳姐道:“陣法既以我們為引,若是被人類破了陣……”
“我們會魂飛魄散。”劉卿卿接道。
說着,她看向柳姐,眼神中帶着沉郁之色,輕聲問道:“對嗎?”
柳姐點點頭,一時間,她竟覺得劉卿卿平時就愛用的姨媽紅口紅色號,似乎顏色更深了幾分,隐隐似乎帶了點黑色意味。
是什麽原因,不過一晚上,劉卿卿仿佛換了個人。
但很快,柳姐就調整過來,“別擔心,既然那妖族要的是生人的陽壽,只要這個陣法中沒有活人,沒了他想要的東西,陣法自然就消失了,我們也能出去了……我們只要阻止那些人破陣就行了。”
“我們還得要那些人類都死在破陣之前。”劉卿卿涼涼地加上一句。
“卿卿,你手上不能再沾染更多因果了。”柳姐聽出了劉卿卿的意思,皺眉道。
“有什麽區別嗎?”劉卿卿問:“一個是人命,兩個也是人命,橫豎我都不會再去地府轉世,又何必糾結這些。何況有陣法把我們困在這裏,如今這裏就是鬥獸場,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我們可以不用出手。”柳姐道:“他們中雖然有天師,但破陣不易,危險重重,我們都破不了的陣,那些人類當然同樣如此。”
“而且他們若是因為破陣傷了我們……”劉卿卿頓了頓,道:“他們自己做的孽,自然是他們來還。人心易變,等多死幾個,他們自己就分崩離析了。”
柳姐點頭繼續道:“本就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現在被強行聚集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出去才臨時合作,哪有什麽信任可言,他們一旦遇到事,都會希望死的是別人,只要不是自己,誰都可以。”
他們會互相猜忌,互相埋怨。
甚至——
自相殘殺。
而現在,柳姐所說的情況已經在學員中上演了。
那個在小樓中就膽子很小,一直打哆嗦的瘦弱女生倒在地上,身上還披着她一路帶出來的那條毯子,已經沒了氣息。
而周圍卻一片死寂。
明明有很多人,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安靜的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
在這樣一片沉默中,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嘈雜,仿佛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襯着上午明媚的陽光,女生被毯子蓋住的身體顯得更瘦小,幾乎沒了起伏。和之前那幾人不同,之前幾人都是明顯可以看到被吸取的壽數,起皺的皮膚、花白的頭發,能看到他們被偷走的歲月。
可這個女生卻不一樣,她雖同樣看不出原本的長相,只能看到幹巴巴的身體,皮膚繃緊地貼在骨架上,手臂上有個被劃開的大口子,傷口處翻開,只能看到泛白的肉,血液都被抽得幹幹淨淨。
她更像是,經過精心制作的幹屍。
就在十分鐘之前,徐敏叫白鹄立和時澈過來,一向慵懶而冷靜的她難得有些驚慌失措。正專心找線索的她,不知被誰撞到,快摔倒的時候手掌撐在地上,卻被劃開了個口子。
明明不深的一個小口子,血卻流個不停,或者說,更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出來似的,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态快速淌出。而血液都滲進了泥土中,仿佛土下有什麽東西在汲取她的性命。
他們在找的陣眼本就是不自然之物,徐敏不僅沒害怕,反而更激動了,動手挖起了泥土。
綠化中的泥很松軟,顯然本就被什麽挖動過,這下徐敏更肯定了,南方的這個陣眼,竟然還是被自己找到的!
徐敏摸了摸自己咕咕作響的肚子。
短短一個上午就能有如此收獲,說不定他們今天就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畢竟他們經歷了豆漿桶裏的骨頭,誰還能有膽子吃這裏的東西呢?現在他們都是餓着肚子的。
果然沒多久,就根據自己滲血的傷口挖到了一塊木頭。
木頭是純黑色,像包了漿似的,油光水亮,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徐敏自認力氣不小,可小小一塊巴掌大的木頭,她竟然有些拿不動。
“你……你的傷口怎麽還在流血……”膽小的瘦弱女生小聲提醒,“要不要去拿個繃帶處理一下。”
徐敏翻了翻自己手腕,不過是一點小傷,她正要拒絕,衆人卻看到了邪乎的一幕。
她傷口處流出的血,像一條紅色的蠕蟲,從她手掌下方爬到那塊黑色木頭上。而那塊黑色的木頭,則如同黑洞一般,将她的血吸收得蕩然無存,留不下一點痕跡。
若非陣陣暈眩和手裏越來越沉的重量,徐敏幾乎要以為那抹紅色不過是用紅筆在自己手上畫出來的。
“這塊木頭,是在吃你的血嗎?!”
不知是誰第一個驚呼出聲。
徐敏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她手上的傷口明明不大也不深,卻一直血流不止,恐怕也和她找到的這塊木頭有關。
可就在她想将這塊木頭甩下,木頭卻紋絲不動,像被膠水粘在她手上一樣,根本丢不下來。
甚至那原本淺淺的傷口也變得越來越深,口子也越來越大,眼看着就要劃開整個手掌了!
怎麽會這樣!
周圍圍着的人見狀也恐慌起來,你推我搡地要遠離徐敏。
“你們躲開!躲開!別擋着我!”
那個膽小的女生被吓破了膽,竟然摸出一把菜刀閉着眼睛揮舞起來,許是剛才在食堂找尋的線索的時候收起來的。
但是這樣一片混亂中,刀劍無眼,很快她的刀口就劃傷了身邊的其他人,可只要出現一點傷口,徐敏手中的那塊木頭就像是海綿一樣,都會無休止地吸取。
一條條紅色的“線”,牽連着傷口和黑色的木頭。
“你別再亂砍了!”
“太危險了!”
衆人想要阻止,有去制止的,也有上前奪刀的。
聲音離膽小的女生越來越遠,她充耳不聞,只機械而用力地揮舞着,連自己身上也被劃傷了好幾道,細細的紅線連接着她和黑色木頭。
“啊——!”
一聲尖叫,一片混亂中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情況。但那把刀,卻插-進了膽小女生的胸口。
原本細細的“線”也變得又粗又紅,甩都甩不掉的黑色木頭自動從徐敏手中脫落,正好掉在了膽小女生身上的傷口處。沒多一會兒,膽小女生就成了如同木乃伊一般的,一具幹屍。
而那塊黑色木頭,像吸飽了養分,變得更黑更亮了。
“白鹄立!”
一片沉默中,身後傳來趙浩的聲音,帶着點幸災樂禍的嘲諷,“她是你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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