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時澈醒來的時候, 睜眼看到的是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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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白色的天花板因為陳舊有些泛黃,上面還帶着點回潮的黴斑,零落在邊緣角落。
“你醒啦?”
耳邊傳來白鹄立元氣滿滿的清亮聲音, 然後就是溫熱的手貼上他的臉,讓時澈剛醒來時混沌思緒瞬間清晰了不少。
時澈撇過頭,看到白鹄立笑得燦爛的臉,陽光從他身後開着的窗子裏照進來。
斜照進來的日光仿佛給白鹄立渡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顯得神聖又矜貴。
時澈慢慢撐起身, 他頭還有些暈暈的, 白鹄立趕緊扶着他,給他背後塞了個枕頭。
雖然這房間裏看着不靠譜, 但不得不說,被子和枕頭都帶着陽光的松軟味道, 躺着很舒服。
可是時澈沒心情感受這份舒适,他偏過頭, 目光定定地鎖在白鹄立身上。
白鹄立此時正在桌前忙碌,時澈看到邊上不大的小桌上擺着琳琅滿目的各種吃食,最顯著的就是各種各樣的雞, 烤雞、炸雞、辣子雞……光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果然, 白鹄立很快給他端來了一碗雞絲粥,本想遞到他手上,對上時澈的目光, 他手下一頓,舀起一勺,在自己唇邊碰了碰溫度, 送到時澈面前。
“不燙,溫溫的, 正好入口。”
“好。”時澈伸手接過碗,入手溫熱,果然是正好的溫度。
可是……
時澈再往桌上看了眼,堆積如山的各種吃食顯然已經冷了,連還剩下炸雞上的醬料都結成了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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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手裏這碗溫度恰到好處的雞絲粥……怎麽還“恰好”熱着?
時澈悄悄打量着白鹄立,慢慢喝粥,溫軟的粥落進空蕩蕩的胃裏,讓他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了。
時澈宛如實質的視線讓白鹄立也注意到了,只是還不等他說什麽,時澈就先開口問了:“吳桐老師呢?”
“哦,他回去了。”白鹄立随口道:“後來發生了一些事,菩提渡了屍山中所有被困其中的屍體進入輪回,然後燃燒靈力,把旱魃淨化了……”
“現在……恐怕旱魃和菩提都……”
時澈聽出了白鹄立語氣有些低落,本能地放下碗,想安慰他兩句。
但白鹄立忽然擡頭,臉上滿是笑意,道:“不過,你猜這幾天我-幹了什麽?”
時澈一愣,似有所感,又看了看屋子裏面。
半新不舊還有點髒兮兮的深色窗簾,布局熟悉的屋子,還有他們帶着的行李依然堆在床尾的沙發上。
很像他們來了以後第一晚住的,但又沒真正住的屋子。
時澈問:“咱們還在奾來鎮?”
“是啊!”白鹄立得意一笑,活像個計謀得逞的小狐貍,笑得驕傲又狡黠:“我一把火燒了鎮口山坡上的那些假墳堆!再加上菩提渡化的那些屍首,現在被奾來鎮人搶來的氣運,已經盡數回歸了!”
“是嗎?小鹄立可真能幹。”時澈十分捧場地露出一個感興趣的表情。
白鹄立就像倒豆子一樣,一邊等時澈喝粥,一遍噼裏啪啦把奾來鎮最近發生的事情說個清楚。
現在奾來鎮陷入了一片混亂,人人自危,哪還有空去管他們兩個人。
連四爺忽然暴斃,整個屍體宛如幹屍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水分,就像一副骷髅,跪坐在他家宅子的圍牆外,似乎早已死了幾百年了。
可還不等奾來鎮上的人有什麽反應,一件件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
山坡上的衆多衣冠冢無故起火,燒了一天一夜,但奇怪的是,那些火沒有向其他山蔓延哪怕一點,還把這片山坡燒得幹幹淨淨,連他們立下的碑都沒剩下。
而且任他們使盡渾身解數,無論用什麽方法來滅火,都根本撲不滅。生生等那片山坡上的碑文和埋下的東西都燒個一幹二淨,火才像突如其來燃起那樣,忽然自行熄滅。
時澈聽着,看着面前白鹄立眉飛色舞的樣子,心想,這必定又是白鹄立使的什麽手段,他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各種各樣的術法和符咒。
甚至……他的吳老師都不是人。
白鹄立興致很高,他神秘地向時澈道:“你猜猜,奾來鎮還發生了什麽?”
時澈盯着白鹄立明豔的臉,開口:“周宇?”
白鹄立笑起來:“不愧是阿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山坡起火的那天以後,讓奾來鎮衆人感覺不對勁的地方就更多了。
原本因為冥婚生病好轉的人又重新嚴重起來,本來因冥婚清醒起來的癡兒又變得說不清話,認不出人。
鎮裏更多因為冥婚外出做生意發財的也在一夕之間接連出事,有廠房忽然起火燒着的,有工人因為他們缺斤少兩的防護受傷賠錢的,甚至有更加簡單粗暴,被合作夥伴卷錢跑路的。
甚至有個別走出鎮裏,當上一官半職的,或是收受賄賂倒臺,或是出了各種意外走人。
總之,原本因為奪來氣運變好的,在那把火和那些屍山上的人轉世投胎後,又重新回到自己應該在的那條路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而周宇,作為連四爺最看重的後輩,所有人都以為沒有兒子的連四爺,最後會把重擔交給周宇。
發生這些事後,大家也發現周宇消失了。一開始發現連四爺屍體時,大家還在咒罵周宇這時候不出現主持大事,到後來哪裏都沒有周宇的下落。
衆人意識不對,開始尋找周宇,可是找了三天,依然杳無音訊。
時澈盯着白鹄立,問:“看來你知道他在哪兒?”
白鹄立撇撇嘴:“因果輪回罷了,他要為他做的事情付出責任。”
話音剛落,窗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找到周宇了!快來!”
“找到了?在哪兒?”
“嗐,快別說了,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呢?”
窗外的讨論聲中,還有他們曾見過那位旅館前臺的青年。
“去看看吧。”時澈說着掀開被子下床,眼神卻一直在白鹄立臉上打轉。
白鹄立被時澈看得心中毛毛的,總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索性點了點頭,跟着出門了。
發現周宇的地方是鎮口的那個破廟,還是那個搖搖欲墜的破廟,明亮的陽光順着廟頂上的破洞投下,剛好落在中間那個大一些的棺材裏。
邊上兩個紅棺材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中間那個棺材,不知是哪個大聰明,找人竟找到了這裏。
棺材蓋打開,周宇滿身是血的躺在裏面。
令人意外的是,他身邊還躺着另一個人,是一個女人。
白鹄立很眼熟,那是他們在連四爺宅子外見過的春華。
春華手裏握着一把匕首,是那時候在宅子外擊退嫁衣女屍時的匕首。
現在那把匕首就插在周宇的胸口,周宇滿身的血跡由此而來。
春華握着匕首,躺在周宇身邊,也穿着一身通紅的嫁衣。
破廟中一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雖然他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現在眼前的情形很清楚,春華嫁給了一直想嫁的周宇,也殺了一直想要殺了春華奪她氣運的周宇。
“報應。”時澈開口,引來圍在破廟中的奾來鎮衆人一片側目。
其中一個略顯威嚴的中年男人向時澈道:“年輕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欺騙感情,給自己掙了一份前程,也因為這份前程,最後送了命。”時澈指了指棺材裏躺着的周宇,向中年男人瞥去:“難道,這不叫報應?”
奾來鎮衆人自己做過些什麽心裏很清楚,他們面面相觑,竟然誰也不敢上前查看周宇的具體情況,也不敢再深問時澈。
時澈注意到周宇衣服掩蓋下的手,還緊緊攥着一把錢,他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發現,但他看到周宇的臉上還帶着詭異的滿足笑容。
甚至這笑,時澈有預感,就是沖着他和白鹄立的。
而他的預感,從未出過錯。
時澈拉着白鹄立的手,按住白鹄立還踮着腳,探頭探腦往裏張望的腦袋,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走吧。”
白鹄立被拉走以後才反應過來,忽然問道:“阿澈,鐘財的委托,你現在完成了吧?”
得到時澈肯定的颔首後,白鹄立反而有點苦惱的樣子:“屍山是上古禁地,按理說不能讓人接近,但是現在其中邪物怨氣都被菩提度化幹淨,鐘財如果過來開發……”
“你是要告訴那個‘和光’嗎?”時澈看向白鹄立,眼神一片平靜。
和光?
白鹄立一愣,他去和師母說這個做什麽,他和師尊成天為神仙府的事情要忙死了,他如果拿這些小事去煩他們,只會暴露自己又逃課的事實。
而且白鹄立總覺得時澈醒來後有點奇怪,就像這份平靜下有無數洶湧的暗流,一層層覆蓋上來,幾乎要把他溺斃。
“又或者……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些人?”時澈又問。
“奾來鎮的人?”白鹄立很快反應過來,“人類的事,自然由人類自己解決,要我們操什麽心?法律會教會他們怎麽尊重人,怎麽善待生命。”
白鹄立一笑,小小的虎牙冒了個尖尖:“報警吧!”
時澈點點頭:“好。”
而後,時澈微微低頭,眼神深邃幽暗。
人類的事……
人類……嗎?
在他們還躺在回去的飛機上閉目養神,一個驚天大新聞在全網爆開。
【燕州和安樂川的交界群山中的一個山中小鎮,風俗詭秘恐怖,因為迷信,堅信奪取他人氣運能補自己不足,竟在朗朗乾坤下殺人冥婚!
甚至裝神弄鬼抵制開發商,全鎮聯合驚吓外來務工人員,還致人死亡!
這一切,多虧前去旅行的白某和時某發現端倪,及時向有關部門反饋。現有關部門已經組織專門的調查組前往,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破除封建迷信人人有責……】
随着網上“爆”開的詞條,占據報紙最大版面的頭條,這件特大案件成了所有人最近茶餘飯後的談資。
“奾來鎮——他們都把女人埋山裏奪了氣運,就叫仙來?”
“不是吧,出生在這種地方才倒黴吧!還仙來,惡魔在人間!”
不過,其中也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評論。
“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報案人有點眼熟啊?”
“對啊對啊,我也覺得,雖然打了碼,但是這下半張臉也太精致了吧!”
“這個小哥哥,我絕對見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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