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雙方鬧了好一陣, 白鹄立不僅被氣紅了臉,連眼眶都紅了。

時澈站出來,在拽着白鹄立的中年婦人要對白鹄立動手前, 不由分說把她推開,冷下臉,巡視了一圈周圍的喧鬧人群。

許是時澈氣場太強勢,又或許他神情太漠然, 周圍的吵鬧聲慢慢低了下來, 消失了。

“如果你們不信我朋友所說, 大可以選擇報警,讓警察調查他到底死于蛇毒, 還是有所謂的兇手。”時澈冷聲道:“我們不過到這裏旅游,上山游玩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這人, 本着做好事的想法帶出山來,沒想到反而給自己惹了一身麻煩。”

白鹄立本就被那些人纏得焦頭爛額, 見時澈鎮住了衆人,趕緊躲在時澈身後,連連點頭。

倒真是一副被冤枉後的委屈模樣。

栖霞鎮那麽多村民都是死于蛇毒, 他們哪會看不出來, 老三的家人鬧這一出,不過看白鹄立是生面孔,想着外地人不知道他們的規矩, 琢磨着賴掉那帶人回來約定的一萬塊,順便看看能不能再從他身上訛點錢。

誰知道邊上還有個厲害角色,攤上人命官司不僅沒慌, 還口口聲聲叫他們報警,如果真的報了警, 惹了麻煩不說,那一萬塊錢指不定還得吐出來。

想到這裏,老三的家人也安靜了下來,怨恨又隐蔽地瞅了眼時澈,連正大光明地找麻煩都不敢,只嘀嘀咕咕招呼人把老三擡走,都沒和時澈說上句話,轉身就走了。

“怎麽轉性了?這麽好脾氣呢?”時澈沒管那些浩浩蕩蕩離開的村民,轉身捏了捏白鹄立軟軟的臉,笑道:“不是挺剛的嗎,在這誰都能欺負到你頭上了?”

“不是……”白鹄立站在他身邊,顯然情緒有些低落:“……他們剛才的貪婪和惡意都快化作實質了,有點吓到我。”

時澈放眼望去,如果說一開始進入栖霞鎮,他還只是隐約感覺有些不尋常的靈力和氣場,現在他們去山裏轉了一圈,見過了那些特殊的蛇和青平,事情也能猜個大概。@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栖霞鎮和這片山嶺原來是有靈物庇佑的,且靈物多半是村口狐仙廟裏的狐仙。可是村民卻不知珍惜,受人挑撥教唆,棄狐仙于不顧,反而因為自己的貪婪和欲念,傷了栖霞鎮的福祉。

只是不知道,這狐仙和白鹄立有什麽關系了。

還有……

時澈默默收回視線,心跳得有些快,熟悉的不安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

不知道這些教唆之人的目的,是靈蛇、是栖霞鎮的村民,還是……

時澈視線移向在邊上眨巴眼的白鹄立。

盡管知道他看不見白鹄立的未來,可還是忍不住總會盯着白鹄立。

“跟上去看看。”白鹄立不知道時澈複雜的心情,他眼見那些簇擁的村民已經離開些距離了,着急地拉着時澈跟上去。

收蛇的公司雖然出得價格極高,但在這裏設立的分部卻很簡單。

甚至稱得上簡陋。

就在村口處,兩間平房,幾張辦公桌,再配把椅子,屋子原本空蕩蕩的,等栖霞鎮村民一湧而進,才顯得有幾分人氣。

時澈和白鹄立跟着村民們到房子跟前停下,眼見着裏面擠滿了人,恐怕進不去了。

白鹄立忽然扯了扯時澈的衣服,輕聲道:“阿澈,你看。”

時澈順着白鹄立的視線望去,是停在房子前靠近路邊的兩輛車。

很好的車,好到根本不像會開到這樣的小鄉村的車。

果然,栖霞鎮的村民沒人注意、也沒人認識這能抵過一條人命的車,一股腦兒往屋子裏湧。

這車出現在蘇城不算什麽,但在栖霞鎮、還是這麽簡陋的屋子旁,就實在怪了點。

“幹什麽幹什麽!!”裏面的青年原本捧着手機在打游戲,聲音外放大得連屋外的白鹄立都能聽到,見這麽多人進去,游戲是打不成了,臉上滿是不耐煩的樣子。

老三的媳婦一馬當先:“我們!抓蛇的!”

青年擰着眉,戀戀不舍地把手機按熄:“我知道,你們抓着蛇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才稍微有些精神。

“沒。”老三媳婦的手不好意思地在圍裙上蹭了蹭,身體讓開一些,露出後面被人擡過來的老三,道:“這回是我家老三出事了,千真萬确是被蛇咬的!您看……”

青年在桌子後站起,探出半個身子望了望,又看了看周圍的人,道:“蛇呢?”

周圍的人都懵了:“什麽蛇?”

青年哎了聲:“既然人是被蛇毒死的,那他抓的蛇呢?”

“這……”老三媳婦傻眼了,沒想到青年見到老三的屍體,不提賠償的錢,反而只問蛇在哪裏。

青年看了周圍人的臉色,心中有了答案,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往後面椅子上一癱,哼道:“連蛇都沒見到,你們這是哪門子被蛇毒死的?保不齊是自己吃了山裏的毒蘑菇吧?!”

老三媳婦急了:“話不能這麽說啊!”她一把拽起地上已經有些僵硬的老三,指着他脖子上兩個圓圓的牙印道:“這還有傷呢!”

青年已經又拿起了手機,重新點開游戲,游戲的音樂聲瞬間響徹屋裏屋外,襯着一屋子的人身上多多少少帶着白,還有一個僵直躺在地上的,游戲的聲音就顯得更諷刺了。

老三媳婦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實在氣不過:“你——”

話沒說完,一個和她要好的村民拉了她一把,嘴往外努了努,做了個眼神。她順着看過去,正是那兩個從山上下來,帶回她丈夫屍首的人。

“有人證!”老三媳婦指着白鹄立大喊:“我們有人證!就是那兩人把我男人帶下來的!”

說着,還理直氣壯對打游戲的青年道:“如果有問題,你意思就是我家老三是被這兩人殺死的!那他們就得給我賠錢!”

簡直飛來橫禍。

白鹄立和時澈對視一眼,想打聽的消息沒聽到,又被強行扯進他們談賠償的事。

栖霞鎮的村民在這方面還是很團結的,聞言,白鹄立前面的人都讓開了條道,後面的認堵住了離開的路,一雙雙眼睛像餓狼一樣,死死盯着他,生怕他逃走似的。

“去看看。”時澈在白鹄立耳邊輕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只是還不等白鹄立踏進屋子,那青年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手機亮着的屏幕上正是一局打輸的游戲。

青年滿臉不高興,翹起二郎腿,沖老三媳婦道:“你們也別鬧了,想想吧,都多久沒給我這送蛇了,上次就送了兩條,還是上個月的事了!”

青年掰着手指頭,氣道:“相反,人呢?上個月送完那兩條蛇以後,人倒是送來了快十個!今兒更是,早上一個,這下午又來一個!”

青年一巴掌拍在桌上,“嘭”得一聲,讓那些竊竊私語的人瞬間閉上了嘴:“我們公司是收蛇,要的是你們栖霞鎮的蛇,不是人!給你們這份保險金,也是為了讓你們能抓更多的蛇,沒有後顧之憂,現在怎麽說,你們就指着死人發財了?好好想想吧!”

“那也不是這個理啊!”老三媳婦不服氣,“現在是冬天,蛇也要冬眠的,我們栖霞鎮的蛇是特別,但也會少的好吧!”

青年懶得再理她,又開了局游戲,頭也不擡道:“現在開始,抓不到蛇,人也不能領錢了。”

老三媳婦瞬間急了,嚷嚷起來:“今兒早上來的那家,你們給錢還挺痛快!怎地到我這就變卦了!”

“公司不是做慈善的!要怪,就怪自己運氣不好吧。”青年嘲諷道:“也是,死了當家的……運氣能好到哪去!”

老三媳婦任是怎麽撒潑打滾,都沒能從青年手中拿到錢,連帶着栖霞鎮的其他村民都怒了,畢竟除了拿到錢的那些人家,大部分村民的家人可都還在山裏呢,甚至還有音訊全無好幾個月的。

這些人要是都……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惜,直到最後他們把那公司分部砸光,也沒能再撈到一分錢。

一群人哭天喊地地出來,看見白鹄立,更怒氣沖沖地瞪他,仿佛他把人帶回來,反而做錯了。

時澈和白鹄立沒和那些人糾纏不休,趁他們還在怨天尤人,躲進了小旅店裏。

那老板娘也聽說了收蛇公司不給錢的事,正罵罵咧咧地收拾東西,準備進山裏把她男人找回來。

白鹄立想到青平,估計他不會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留在山中。

恐怕老板娘的男人已經兇多吉少了,但各人自有緣法,只要她不抱着破壞和貪婪的心,就能平安歸來。白鹄立只是深深看了眼要出門的老板娘,并沒有說話,跟着時澈上樓了。

“見到了嗎?”

時澈剛推門,房間裏忽然傳出個熟悉的聲音。

白鹄立上前探頭一看,果然,是青平。

甚至他還大大方方靠坐在他們床上,下半身就是又粗又長的蛇尾,盤在柔軟的被褥中,還能看到蛇鱗反射的斑斓微光。

白鹄立眼前一黑:……今天晚上他不要睡這張床了。

時澈也頓了下腳步,想趁老板娘還沒離開前再去開個房間。

青平渾然不覺他的舉動有什麽不合适,只道:“看到栖霞鎮的人是怎麽糟蹋他們的福祉了嗎?”

青平冷笑道:“上古靈獸九尾天狐喜歡這裏的風景,給這裏留下一份因緣,是一團巨大純粹、守護這裏的靈氣。結果……呵,這些無知的人類就是這樣糟踐的!”

時澈皺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的疑問如此迫切,甚至讓他感覺心慌,他下意識向白鹄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現在……九尾天狐在哪裏?”

青平聞言低頭,連翹在床尾的尾巴尖都耷拉在地板上。

他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帶了點微啞:“九尾天狐……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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