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同一時間,魔殿。

“還是沒全失去意識啊。”

漆黑冰冷的魔鏡前,一道修長的身影伫立在鏡前,深邃如濃霧般的漆眸如烏鴉般透過魔鏡俯瞰着魔宮發生的一切。

他略略偏頭,心不在焉地掀起鴉黑的眼睫。恢複沉寂的鏡面照出他蒼白的臉色和唇色,袒露的胸襟下有一道從下颌到腹部的傷疤,此時正被順着單薄纖細的骨骸落至腰間漆黑的長發遮住,只能看出大概。

“不過也好,我想她會喜歡的。”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俊美疏離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任誰都看不出來,三個月前,他還只是鎮壓在中千世界下的肮髒邪物。

和前世只能苦守雪山幻境等着侵吞來秘境之人不同,這一世他輕而易舉地逃出幻境,找到這世上他最想侵噬之人。

可等他到的時候,那人已幾乎魂飛魄散。

他殚精竭慮,才将那人的最後一抹神識納入魔蠱之中。

“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指尖拂過鏡面,又倒映出那人的模樣。

那人像是被人操縱的傀儡,無意識地在魔宮的迷霧中徘徊。

遇人就問,不知停歇。

還真是情深意重,難怪她會記那人多年。

他還記得那年,中洲仙主典禮上,她站出來,呵斥他,指責他。

他本無意和她計較,她和林澤的恩怨,和他無關。他不過是侵吞林澤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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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他還是她的恩人,替她報了仇。

如果不是他還未徹底林澤的身體,他真不介意,讓她捅兩刀,讓她撒氣。

直到那一刻,謝亦站出來,他看見,她看謝亦眼中的光。

那年的她站在受人誣陷的祭典前,眼中還沒有後來的冰冷。她看謝亦的目光,有期盼,有羞赧。

那是他和林澤都沒有收過的目光。

他不由想,如果這樣的目光,看的是他,那該多好。

林澤怎麽舍得,為了區區一個謝昭,就舍棄她。

那年他還沒徹底掌控身體,廢了好大力氣,才讓驚弓之鳥的林澤留她在身邊。

他喜歡看她練劍,看她抄經書,而林澤只喜歡謝昭、謝昭以及和謝昭一樣的女人們。

仿佛只有那些出身宗門的女人陪在他身邊,他才能忘記他那小千界卑微的出身。

好在沒多久,他就被他徹底吞噬,她也徹底屬于他。

源華滿月,魔尊過來,也算兩界嘗試交好的始端。

五百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兩界都損傷嚴重。魔尊重妄被迫下界,仙尊昶雅也不得不閉關休養。極致的交鋒後,是短暫友好的休養生息。

更何況崇陽域是仙界地盤,魔尊敢來,仙界求之不得。

或許是為友敵,比魔尊先來的,是魔君寒姬。

她撥弄着宗越院前的海棠說:“想當年,我和景烨殿下還有過魚水之歡,沒想到眨眼間,我還是孤單一人,他卻連小兒也有了。”

她和世人眼裏的魔君不同,一身碧藍長裙,清淡優雅。一蹙一笑,總透着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若不是明确指出身份,将其錯認成仙域神女概率更大。

此時,她正不動聲色笑着,窺探的眸光透過半垂的眼睫望向宗越。

宗越不喜歡她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卻也沒說什麽。

她微微垂下眸,蒼瑤就适時站出來,行禮道:“沒想到魔域鼎鼎有名的寒姬魔君,竟與我們也算姐妹。以魔姬您的姿色,若是進瑤海雲居,怕是沒我們姐妹什麽事。”

白璇抱着嬰兒,坐在一旁,如坐針氈。

自從孩子出生後,她一直避開和宗越相處,更別說此時宗越身邊,還多了一個寒姬。

寒姬也坐了回來。

一張圓桌,宗越坐北,白璇坐西,蒼瑤站在身後,而她只能坐宗越對面。

她心中其實稍稍有些不滿,但也不能說什麽。

她目光從宗越桌前的茶盞上移到宗越臉上,有些不懷好意地說:“我不過待尊上過來行使臣之任,沒想到殿下卻願意讓我來這瑤海雲居。”

宗越神色依舊,淡淡一笑。

“可能殿下以為,一夜夫妻,魔姬就是他的女人。不過殿下也不想想,魔姬是魔姬,豈能和我們這些後院之人茍同。”

她說話語氣不疾不徐,甚至算得上溫和,目光中染上淡淡笑意,卻比冷言嘲諷更讓寒姬難受。

她看向寒姬的目光,讓寒姬感覺自己在被她憐憫。

寒姬扯了扯唇角:“宋側妃過謙了。誰不知道,兩年前,殿下對你癡迷至極,為你做了不少荒唐往事。”

“那也是兩年前了。”宗越臉上浮出淡淡悵然,目光從寒姬移至白璇,“現在殿下最寵愛的,是白璇。”

白璇如芒在背,抱緊嬰孩不敢說話。

寒姬心裏好受不少,對宗越道:“宋側妃還真是浪費你這張臉。”

她一眼望去,若說這位宋側妃的美貌似月皎潔,照亮大地,身側這位,可以算得上連黯淡星光都不如。

螢火之光豈敢與明月争輝,宋側妃卻讓這人搶奪走屬于自己的寵愛寶座。

“殿下淵深博雅,又豈是以貌取人之徒。”

寒姬故意道:“也是,聽聞昶雅仙尊不近女色,當初我們魔域派出魔女,都沒使他中美人計。可能景烨殿下就遺傳至他,看似有情卻無情,才能在側妃面前不動情愛。”

“殿下是殿下,昶雅仙尊是昶雅仙尊,魔姬何必拿昶雅仙尊和殿下共論?難道殿下身上的長處都是遺傳昶雅仙尊,只有壞處是他自己的嗎?”

景烨來時,正巧聽到宗越這話。

他望向宗越,一時眸色難定,長長的眼睫遮住黑瞳,情緒難測。

蒼瑤注意到他,連忙道:“殿下!”

一時間,庭院四個女人的目光都望過來。

白璇的期盼,蒼瑤的意外,寒姬的探究,還有宗越的平和,他都看在眼裏。

他深吸口氣,面不改色走了過去。

“如何?”

這話是問的寒姬。

寒姬微微笑:“不錯,殿下的後院還當真藏龍卧虎。”

景烨應了聲,伸手接過白璇手中的嬰孩。

“殿下。”白璇面上浮出淡淡的羞紅,仰頭凝視他的眸光欲語還休。

景烨心有點亂,但還是應了她一聲。

白璇面色更紅了。

她從未想過,她也有和景烨心意相通的一天。

景烨僵硬地看向宗越,宗越沒有給他讓座,他就在東座坐下來。

“本來只是我崇陽域的內事,但既然魔尊要來,就是我兩界之事。宋林,宴會的準備,你安排好了嗎?”他語氣生硬地問。

他和扈凝天尚未成婚,白璇又擔不上事,仙尊邸大多內務還是由宗越決策。

他有想過收回宗越的內務權,不知為何又忘了。

反正等扈凝天進門,宗越就沒用了,也不必急于一時。

宗越道:“華綽帝姬請纓,就交予華綽帝姬了。”

“姑姑向來體弱,這次更是事關兩界,茲事體大,你怎麽能拿宴席之事去麻煩她?她又不似你,事事周全。”

景烨不贊同地看宗越一眼,宗越視若無睹。

眼看氣氛越來越尴尬,寒姬打破沉默,向景烨傾身,露出胸脯說:“現如今整個仙界的權勢大多落入殿下手中,還不知殿下何時榮登仙尊?”

景烨沉住氣:“伯父在,我不過替他掌權,談何榮登仙尊之座?”

寒姬微不可見地撇了下嘴,又擡眸笑道:“說起來,昶雅仙尊閉關五百年。早些年,仙尊他就算閉關還偶爾在世人面前顯露,就連殿下也是長于他膝下。這幾年,卻從未露面,不知其間可是有什麽意外,耽擱仙尊出面?”

她這是明晃晃的試探。景烨不悅,但寒姬畢竟是魔域的來使,還曾與他有過交流,他不好說什麽。

這幾年,随着他掌控的權勢越多,身上的擔子也越重,他越知上位者該謹言慎行。

寒姬可以胡說,因為縱使仙魔界以實力為尊但本質還是輕視女人,傳出去一句有臉無腦就可以掩蓋。但他不可以。

好在宗越替他開口。

“魔姬您還真是會說話。”宗越笑道,“就算五百年前,昶雅仙尊重傷魔尊重妄。如今兩界交和,你也不該放在心上。何必锱铢必較口出惡言,傷了兩域和氣。”

她何時口出惡言?寒姬張口欲駁,話未出口,就聽宗越諷道。

“若昶雅仙尊閉關不出就是有甚意外,那魔尊重妄轉世百年,也不知內裏,還是不是他。”

寒姬訝異擡首,就見宗越勾唇,雪上加霜道:“我記得浩浩魔域,多得是侵占軀殼的魔物。殺人取魄,奪舍重生,是為常态。就連魔姬這身皮囊,應該也是竊仙家所有。”

寒姬沒想到,這位宋側妃,不僅靜心沉氣,目光如炬,還牙尖嘴利。

她又輕言諷刺幾句,都被宗越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最後只得恹恹離去。

她告辭後,景烨和宗越道謝。

“殿下何必客氣?”宗越臉上又恢複平日裏的笑意,語調嘲諷說,“殿下當初找我,不就為此嗎?”

不方便的話,她說;不方便的事,她做。

有那麽一瞬,景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對宗越太過苛刻,才會導致宗越如今的冷淡。

回過神,宗越已離開。

“殿下。”蒼瑤柔柔走上前,面容如華綽帝姬般柔美,“我替您抱着吧。”

而白璇,則拉緊他的衣袖,擡頭傾慕望他。她習慣用仰慕的目光看他,也習慣在他遇責難時一言不發。就好像,她生來就是愛他以及受他保護的。

當初因她救他心生感動而萌發的愛意,随着嬰兒的落地,似乎日漸消散。

有時候他都分不清,他是仍舊愛她,還是習慣假裝愛她。

她們……真是他想要的嗎?

在白璇院中逗留片刻,景烨就出了門。

桃枝早已在等他,見他出來,迎了上去,向他報告瑣事。

他沉住性子聽,桃枝又道:“天機所的星君們,都說愈發穩重,越來越有昶雅仙尊往日的風采。”

這話往日景烨愛聽,因為他心中最尊敬的人是他伯父。今日卻不知為何不是滋味。

“他們尊崇的不是我,而是我伯父的複刻品。”

昶雅仙尊道高魔重,品性尊雅,高風亮節。不僅戰場上身先士卒,私下更是處事光明磊落,待人誠心正意。甚至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願為整個仙域,犧牲自己鎮壓邪物。

這樣的伯父,景烨自認為做不到,也成為不了。他曾以接近伯父為驕傲,如果沒有聽宗越那段話的話。

“殿下是殿下,昶雅仙尊是昶雅仙尊,魔姬何必拿昶雅仙尊和殿下共論?難道殿下的長處都是遺傳昶雅仙尊,只有壞處是他自己的嗎?”

宗越今日對寒姬說的話言猶在耳,景烨如何也忘卻不了。

這三百年來,年少的刻意放縱也好,如今的矜持穩重也罷,他似乎從未做過自己。

以前他是鹿伏鶴行潛伏的雛鳳,如今他是鴻鹄高飛一舉千裏的潛龍。

但除去昶雅仙尊親侄子的這個身份,他究竟是誰,他想成為什麽,想要什麽?

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

宗越不喜出門,喜在偏殿謄抄書籍,偶爾有所悟便打坐修行。

她的寝居位于瑤海雲居東側,光線很好,向東有一水榭,自寝居沿伸出去,四面環水,水中栽滿蓮葉菱角。宗越閑來無事時便喜歡倚着水榭闌幹,吹風觀景。

她生□□靜,不喜歡随侍跟從,所以坐在水榭時基本一個人。

這日天才剛微微亮,微風吹過微瀾的水面,吹碎上面鋪陳的金光,倒映出朝霞的顏色。

正當宗越對着水面垂眸沉思,身後卻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回過頭,看到的卻是頭發垂散、披着外袍的景烨。宗越猜他大概是有急事想和自己商議,才一副剛醒的模樣跑來偏殿。沒想到景烨竟一句話也沒有,只是陪她坐下來,不遠不近的,隔着一尺半距離。

宗越只得先開口,慢慢地問:“殿下找我,是有要事嗎?”

“沒有,只是想來看看你。”景烨對上宗越的目光,卻下意識避開,“我聽仙侍們說,你早上喜歡在這處吹風。”

宗越微微皺了下眉,心裏劃過不好的預感,冷淡道:“殿下如果沒有要事的話,我還有自己的事。”

他驀然擡起眼,和宗越目光相對,兩只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宗越,像是在分辨宗越話的真假。

有那麽一瞬,宗越覺得自己在看一只生氣的猴子。

不過她向來沉得住氣,輕描淡寫又坦然地和景烨視線交錯,語氣平靜地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能有什麽問題?”景烨倏地站起來,“看來是我打攪你了。”

他想拔腿就走,卻又不知道為什麽站定在原處。

他低頭俯視着宗越,想宗越怎麽着也該跟他道歉。

宗越道:“殿下知道就好。”

景烨頭也不回地走了。

還真是三百來歲的小屁孩。

宗越又翻起書,有人氣沖沖地折返回來。

“你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宗越擡起眼,景烨臉色冰冷。他似乎從未這般狼狽過,又暴躁又急切。

“太川域的時候你也是,我說我不喜歡恭謹柔順的女人,你就天天自稱‘月姬’。”景烨低下身去拉宗越的手腕,強迫她看他,“我就這麽惹你厭惡?所以興淩域的時候,你連樣子都不裝,不去救我?你是真篤定我會死,還是希望我去死?”

宗越沉默了下,由着他扯着自己手腕,說道:“殿下,你失态了。”

宗越說:“你的心情我了解,你只是太記恨我當時不去救的行為,所以你才會……”

“你了解個屁!”景烨第一次說髒話,打斷施法。

這個人只會說惹他生氣的話。

宗越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愕然的神色。

她原來也有情緒?景烨心中隐隐生出些許隐秘的不為人道的快感和愉悅。他捏着宗越手,直到在宗越皓白的手腕上留下微微的紅印,才緩緩地松開手。

“我失态了。”他道歉說,臉上卻沒有歉意。

宗越揉着微紅的手腕,眼眸低斂,像是不敢看他,什麽話也沒說。

對于聰明的人,有些事并不需要挑明。

景烨也知道自己剛才太過沖動,對宗越或許沖擊過大。

他後退半步,定定看宗越一眼,轉過身,這次是真的走了。

他一走,宗越臉上的愕然和觸動瞬間消失殆盡,化作無動于衷的木然。

青鳳:“主人。”

不管多少次,它都不習慣宗越的變臉。

宗越又拾起剛才掉落地的書籍,冷淡說:“我若是沒表示,他怕是一整日都要耗在我這偏殿。何必為他浪費我時間?”

她拍了拍書籍上的灰。

“他似乎開始喜歡你。”

“他那不是喜歡。”宗越沒什麽表情,“他只是想以喜歡的名義讓我在意、甚至喜歡上他。從本質上說,他只是受不了我不在意他。”

對于自小花團錦簇的仙尊親侄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

“若我真喜歡他,”宗越勾了勾唇角,“他怕是厭棄得比誰都快。”

話雖如此,但畢竟是未釣上鈎的大魚,從這日起,送到宗越偏殿的物什又多起來。

仙尊邸的人都知道,宋林側妃又複寵了。

就在白璇為殿下誕下麟兒的三十日內。

第一個孩子又如何,帝王恩賜,不過如此。白璇抱緊懷中嬰孩,心隐隐作痛。

更何況,若是依誓約,這個孩子,還不是她的,而是宗越的。

比她更難接受的是華綽帝姬。

“烨兒又開始寵愛偏殿的那個女人?”華綽問弘毅道,“她有什麽好,值得烨兒偏愛?”

傲慢又無禮,冷漠且薄涼。

弘毅仙君沒說話,這三年裏,華綽帝姬每次提及宗越,他的話越來越少,大多時候只是沉默。

這次卻開口,說道:“她也不是如你說的那般一無是處。”

華綽帝姬氣極,深吸口氣:“弘毅,你是在幫我還是幫她?”

弘毅仙君沉默了下,說道:“你只是景烨的姑姑,何必去替他做主。”

他喜歡什麽樣人,偏愛誰,都是他自己的事。

華綽帝姬道:“我替他做主?我倒是想,但我做得了他的主嗎?哦,我想起來,以前是做得的,但現在為什麽不能呢?”

看弘毅仙君只是坐那不說話,華綽帝姬冷笑道:“原來是因為我手中的大半權勢都被他從某人手中搶走了。”

弘毅仙君低着頭,坐在那,好半會才緩緩道:“華綽,你越來越不像你了。”

華綽帝姬側首斜睨他道:“你也越來越不像以前有鬥志了,早知今日,我當初不會與你結為道侶。”

兩人不歡而散。

等出了雲湖小築,正巧碰到桃枝。

弘毅仙君叫停了她:“殿下最近可安好?”

桃枝行禮:“拖仙君的福,殿下一切安好。”

弘毅仙君又道:“那宋林側妃呢?”

桃枝不解,但依舊答道:“宋側妃安。殿下最近還送了娘娘下界晉來的鲛珠。”

弘毅仙君道:“明珠皎潔,最适合她。”

桃枝察覺不對,弘毅仙君關心景烨殿下也就罷了,關心宋林側妃又是為何?

看出她神色的異樣,弘毅仙君忽然開口道:“桃枝,對不起。”

桃枝愕然。

弘毅仙君道:“不管是當初在太川域還是後來在雲湖小築,都對不起。”

桃枝不知他為何忽然道歉,心底卻像鳥兒掠過樹梢般歡快喜悅。她釋然道:“沒關系。”

又道:“确實是我先背叛仙君的,只是仙君怕是不知道,我為何背叛仙君。”

弘毅仙君疑惑擡眸,眉梢揚起。

桃枝眼眶似乎微微紅了,她想笑,卻又沒笑出來,只能用那副似哭似笑的表情的說:“我喜歡仙君,但我在仙君身上,看不到希望。”

他的眼裏,從沒有自己。

桃枝說:“仙君曾誇我眉眼生得極好,那時我以為仙君是喜歡我,才誇我。後來我才漸漸明白,我是眉眼生得好,仙君才喜歡我。”

桃枝又說:“仙君可以因為我眉眼肖似仙君之妹青睐我,但請仙君不要同樣對側妃娘娘。她是殿下的身邊人,仙君的喜歡只會為她帶來困擾。哪怕一切并非她本意,世人非議的也只會是她。”

桃枝行一禮後,翩然退去。

弘毅仙君憶起記憶中那人的身影,他早該想到,宗越那般像她,又豈會毫無緣由。

他想着景烨對宗越的寵愛,又想起景烨和扈凝天的婚約,抿了下唇。

滿月宴是在宣陽殿的主殿舉辦,宗越沒什麽參加酒宴的心思,就沒過去。

酒筵過半,景烨卻派仙侍過來接她。

仙侍颔首說:“殿下說,魔尊重妄指名要見娘娘,只能委屈娘娘過去一趟。”

宗越換了身華服就跟仙侍前往宣陽殿。

宣陽殿中,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宗越進去時,舞樂絲竹正到高`潮時,景烨位主座,正舉杯觀舞,将飲未飲。

看到宗越,他放下酒杯,召宗越過去。

宗越輕輕颔首,避開熙攘的舞者,從左後側過去。

舞樂聲聲,但宴席上大多仙君星君的目光都落至她身上。宗越神色依舊,斂眸平靜走過,直至落座景烨旁,才靜默地擡起眼睫。

大多人目光都收回去,只有一道炙熱得像要燒起來樣的目光依舊黏在她身上。

宗越轉過眸,對上酒筵左側視線主人的目光。

“那就是魔尊重妄。”

見她看過去,景烨在她耳邊解釋。

宗越的目光卻越過重妄看向他身後的那人。

那人眉目冷淡,身姿挺拔,眼睛被黑布蒙住,腰間別着一把殘劍。不是謝亦還能是誰?

像是察覺宗越目光,他向宗越“看”過來。

景烨覺察到不對,宗越和重妄手下之間的氛圍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靜默片刻,捏了下酒盞,貌似無意地問:“你認識那人?”

“不認識。”宗越冷淡地收回目光。

景烨看着她,沉不住氣地說:“也不知魔尊重妄從哪找來的人,聽說比他手底下原先的那些魔君還要厲害。”

“那就難纏了。”宗越淡淡地說,“聞翰怕不是他對手。”

她情緒很正常,語調也很正常,但景烨更難受了。

景烨問:“你真不認識他?”

宗越“嗯”了一聲。

景烨心平氣和問:“你不認識他,那為何他和魔尊重妄站一起,你都不看魔尊重妄一眼,眼裏只看他?”

宗越看着景烨,只是笑,等景烨臉微微發紅,才玩笑地問:“殿下是吃醋了嗎?”

等了一會,沒等到景烨回答,宗越又道:“我只是看他臉上的布绫,思考他為何遮住眼睛。殿下若是對我有心,難道我真的能無意?”

她溫熱的手,蓋上了景烨的手背。

景烨屏息,對上她從未有過的柔和的目光。

那雙眼,就像冬末春始,冰雪消融,化作潺潺春水流進景烨心中。

他原本因妒意而焦躁不安的心,陡然重重顫了下。

“啪!”

酒筵下忽然傳來酒杯摔碎的聲音,仙官們如臨大敵般站起身來抽出法寶戒備,吓得演奏絲竹的樂師也莫名其妙連錯了好幾個音,琴弦在他試圖挽救手忙腳亂中的過程中兀自斷了,沒有樂音伴奏的舞姬們只能停下搖擺的纖細腰肢面面相觑,原本喧嚣的大廳驟然變得有些沉寂。

而始作俑者,則無辜地舉起手:“杯盞一不小心掉了。”

景烨看他一眼,吩咐仙侍:“還不快給重妄魔尊準備新的碗筷。”

他不信重妄的杯盞是無意掉的,但也猜不到重妄的杯盞為何而掉。

而宗越則借混亂的空擋,透過漆黑的眼睫,朝魔尊重妄處窺去一眼。

她還記得他的轉世,那個孩子,對自己隐隐有興趣,想自己和他一起生活。無論是以司空晗道侶的身份還是他道侶的身份。可自己卻毫不猶豫離開她。

将謝亦煉成人蠱和此次來仙界參加滿月宴,或許都是這位魔尊對自己的報複。

沒想到,她這一眼望去,正好撞上魔尊重妄沉沉看過來的目光。

他好像早預料到,她會窺去這一眼。

他目光中炙熱的溫度毫不掩飾,似乎能将宗越灼傷。

宗越頓了下,望向景烨,“殿下,你不是說,重妄魔尊指明要見我嗎?現在,歌舞已停,我想重妄魔尊可以好好跟我認識。有什麽話,重妄魔尊可以直說。”

她有預感,魔尊重妄帶着謝亦前來,是想當衆拆穿她身份。

重妄不是華綽帝姬,不是宗越一二句就可以威脅的。更何況此時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有心阻止也難阻止。

既是如此,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盡早挑明。

重妄也毫不掩飾地回望她,唇角噙笑。

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他們倆身上,在重妄和她之間徘徊。

重妄輕輕一笑,道:“本尊這次來,有人猜本尊是為兩域和平,也有人猜本尊是想刺殺景烨,但其實都不是。”

他捏起案幾上的筷子,随意轉個圈說:“本尊這次來,其實不是為要事,只是為見一見宋側妃。畢竟一別兩寬,我和宋側妃已許久不見。”

他看向宗越,望向宗越的雙眼深邃而平靜,叫人看不出情緒來。

可光是這樣,已經讓人開始不由自主地揣測兩人的關系。

那可是魔尊,魔尊!和昶雅仙尊齊名的大千界霸主。

而宗越,衆所周知,昶雅仙尊侄子的側妃而已。

現在他對着宋側妃,一幅欲語還休的模樣,怎麽不教人好奇。

宗越沒想到這位魔尊拆穿個身份還要鋪墊一下,像極了她過去認識的某個人,神色冷淡道:“重妄魔尊不會用詞的話,可以不用。”

一別兩寬,不适宜用在他二人身上。

同時心裏開始揣測,此地畢竟是仙界地盤,魔尊重妄再大膽也不會輕易動手。就算動手,這滿屋子的仙官和他不齊心,想留下宗越也沒那麽容易。

因此宗越也沒必要跟他客氣。

不過等他走後,要如何在景烨面前善終卻是大麻煩。

他們之間的信任本就岌岌可危,魔尊重妄這一來,怕是直接釜底抽薪,雪上加霜。

唯一的好處是她不必再煩惱景烨來叨擾她。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一張王牌。

宗越眼睫半垂,眼角的餘光卻看向白璇懷裏的嬰孩。

景烨有如今的地位,不過是因為他是昶雅仙尊的子侄。只要是昶雅仙尊後代,景烨還是源華,其實沒有大區別。

權勢被奪,那位前世的玄懿仙尊和華綽帝姬應該已等不及了。若是能鼓動他們,源華代替景烨的幾率就更大。

只不過,源華尚且年幼,要等他長大怕是要等個近百年罷了。

宗越心中百轉千回,因為有應對的把握,所以哪怕面對重妄魔尊乘興而來的拆穿,也有底氣。

沒想到魔尊重妄卻道:“沒有用錯。”

他們本是夫妻,用一別兩寬本就合适。

魔尊重妄:“自五百年前,我和宋側妃分離後,我就一直對宋側妃念念不忘。從那時起,宋側妃就是我心中既定的魔後。”

宗越:“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她還沒出世。

這個轉世和自己相識一場的魔尊繞來繞去到底想說什麽?

侵吞魔尊重妄軀體的邪物仗着有本尊和前世的記憶,适時露出驚訝的表情,開始胡謅:“什麽,難道宋側妃不是五百年前我于清潭幻境認識的神女清河?”

宗越:“……”

這都是什麽?

倒是弘毅和景烨,臉色齊齊一變。

景烨道:“重妄魔尊認識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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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