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書齋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明玉蘭和杜賢很快也趕到,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間明白是是怎麽一回事。

兩個小厮正押着葉秋娘往外邊走,明氏上前攔住忙問道:“爹,您這是要幹嘛呢?”

明老太爺輕飄飄地瞟了她一眼道:“這小丫頭來了咱們明家之後就不太安分,惹得府上上上下下一群人無心做事,毀我明家聲譽,我自不能饒她,先安排她去咱們家莊子上好好幹幹農活,幹個兩三年,等養好性子安分了再回來。”

明玉蘭瞬間就明白父親這一舉措全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情,心中咯噔了一下。

明玉蘭自小錦衣玉食,也是在萬般疼愛下長大,明家府宅關系簡單,她其實性子也單純,雖然不滿丈夫眼神總流連在小姑娘的身上,但人家葉秋娘确實沒做錯事,若是為了綁着丈夫而将此事歸結到無關人身上,她仍有些于心難安。

“爹,也沒發生什麽大事,況且柔兒這邊也需要她,回頭嚴加管教一番就行了,何必這麽較真呢。”明玉蘭不安地道。

倘若此時女兒能站出來把昨天的事情的真相給抖出來,明老太爺或許覺得這個明家交給她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希望,可如今見她這般毫無争辯的做法,老太爺重重地嘆了口氣。

“較真?玉蘭啊,你當真以為管教一個家是兒戲嗎?明家這麽些年一直能屹立不倒,是靠縱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才得來的嗎?”

聽出了老太爺話中之話,明玉蘭臉色變得慘白,瞬間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杜賢低着頭,看不出臉上情緒。

倒是跪在地上的明柔卻不屈不撓,抱住老太爺的腿,紅着眼眶道:“外祖,啾啾沒有做錯事情,我可以擔保。”

“她沒做錯那誰做錯了!”明老太爺一雙鷹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明柔從未見過外祖這般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瞬間有些吓壞了,可是轉頭看着被押在門口的葉秋娘,仍咬着牙,忍着心中的懼意,顫着聲道:“啾啾沒有做錯,錯的是——”

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兩道聲音給喝住了。

“柔兒!”

“明柔——”

仔細一聽,這兩道聲音一道是她的母親明玉蘭,還有一道是她的父親杜賢,兩人臉上均出現急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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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四下一片安靜,誰也不敢出聲,少傾,老太爺這才面無表情地沖着地上明柔道:“今日的事情已經定下來,沒有商量的餘地,念在她往日對你照顧周全的份上,我允許你一年去見她一次。”

明柔明顯不服,卻見老太爺蹲下來,直視着她的眼睛道:“明柔,你今日可以不服,但你還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更不用說想讓我改變決定,除非有朝一日在這個家你有這個能力與我平起平坐,你才有說話的權利。”

看着明柔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的熄滅,老太爺眼睛一眯,猛地站了起來,身形晃了兩下,接着大步邁出門口去。

葉秋娘也被阿三阿四給推出門去。

明玉蘭看着癱跪在地上的女兒,上前去欲扶她起來,卻沒想到被女兒給一把甩開。

看着女兒背對着自己的小後腦勺和倔強的背影,忍不住心中一酸,轉頭望着立在一旁似乎事不關己的杜賢,眼眶忍不住發紅,最終頹然地垂下了雙肩。

明柔萬萬沒想到,她和啾啾的分別來得這麽突然,而且在她眼中,啾啾被下放到莊子上去,又得罪了家主,在那裏的日子定是不好過,想到啾啾那麽漂亮,不知道會不會又讓別人欺負了去,這般想着,她連續一段時間寝食難安,整個人瘦了一大截,原本巴掌大的小臉顯得更小了。

明老太爺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只盼着她能心思硬一點,想得遠一點,不要這般為小兒女的情誼而茶飯不思,傷了身子。

明氏內疚之餘也有些不悅,數日來她熬着的湯汁送到明柔房中,最後還是原封不動地放到壞掉也沒人喝,她忍着怒氣當着面質問道:“柔兒,葉秋娘不過一個卑賤的丫頭,你就那麽看重她,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娘生你養你這麽多年,還敵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頭?”

“這有什麽好比的,”明柔眼皮子都懶得掀一下,神情恹恹地道,“您是您,她是她,為什麽要放在一起比。”

“那為何你連娘熬的湯一口都沒喝,難道不是因為她而在生娘的氣!”

“娘您想太多了,只是最近不想喝湯而已。”明柔不冷不熱地道。

聽女兒這一番推脫,明氏心中惱怒又無處可撒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丈夫和女兒如今都跟她離了心,一個跟着一個都不願意親近她,她自認平日裏對丈夫百依百順,心裏也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富家女人能有幾個能像她一般對贅婿丈夫如此忠貞不二,可為何他還是念念不忘外面那些騷賤的野雞。

而這個萬般疼愛的女兒,自己為她承受懷胎十月之苦,生産之痛,呵護她長大,自己是何錯之有,居然受到兩人一個模樣的冷面孔。

如此想着越想越氣:“柔兒,你是越來越不知教養了。”

明柔如今這個年紀最為抵觸說教,加上喜歡的啾啾被下放到莊子上,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父母造成的,對她的疾言厲色也少了三分害怕,頗有些理直氣壯地道:“我如何不知教養,我日日苦讀詩書,不做違背道義本心之事,比起有些人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裏卻做着一些禽獸不如的事,我不覺得我哪裏不好。”

聽出她話中有話,明氏臉一下沉了下來:“柔兒,葉秋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賤婢,你居然為了這個小賤人如此編排無關之人,你說這話的時候,可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母親,你有沒有想過誰才是你最親近的人。”

“無關之人?娘您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說行兇之人是無關之人!”明柔不可置信地望着母親,“也許娘覺得啾啾身份卑賤,但她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們明家卻為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将救命恩人扭送到莊子下面去,反正柔兒念的這些聖賢之書,沒有哪一本是教過我這麽做,或者娘覺得您有時間來教教我做人的道理?”

“說是沖喜,誰知道是不是她的功勞,可你編排的那人是你爹,身為人子,你怎麽能說出這番話來?”

“怎麽不能說,外祖說了,這個家,只有明姓人說了算,既然您覺得啾啾不合您意,您可以說她,那為何我不能說爹,他依附您生存,跟啾啾又有何不同!”明柔理直氣壯地道。

“孽障——”明氏氣急敗壞,一巴掌朝明柔臉上甩了過來。

明柔身子敏捷,一把躲過去。

“!”明氏怒極,“你居然敢躲!”

明柔迅速跑到門邊,靠着們站着,雖然臉上雖有些惶恐,但一點也不服氣:“除了上次替啾啾挨的那一鞭子,我從小到大就沒被打過,娘您居然要為一個外姓人打我,我要去找外祖評評理。”

明氏一聽到外姓人三個字,氣不打一處來:“外姓人外姓人,他是你爹,你怎麽能這麽說他。”

雖然明氏氣在頭上,但也不敢将事情鬧大,畢竟不管怎麽樣,這件事本來就是明氏夫妻二人理虧,明老爺子為了平息此事,不惜把女兒最喜歡的丫頭給下放到莊子上,若是這次再鬧大惹得他老人家不高興,說不定會徒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來。

明氏壓着火氣道:“柔兒,我真不知你為何如此這般偏心眼,為了一個外人這麽對待爹娘,太讓我失望了,你要知道,那是你爹,沒有他就沒有你,就算他一時鬼迷心竅,但也沒縱成什麽大錯,你苦讀聖賢書,難道不知生恩養恩大過天嗎?”

“倘若有人為老不尊,我何苦愚孝。”明柔得理不讓人,“娘維護爹,不過是因為爹是您入贅的丈夫,是您喜愛的人,可啾啾也是我喜愛的人,是外祖給我找的沖喜的媳婦,他們二人的身份本就應該是平等的,憑什麽我的啾啾的身份低賤任人宰割。”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們兩人的身份豈是這麽比的!”

明氏說不過她,又覺得這麽些年來一直沒怎麽管過孩子,如今孩子長偏,将人倫之事混淆,她突然沒來由地有些心虛,也不好與她再争辯下去,只是女兒這樣的想法,實在令她有些頭疼。

在她的認知裏,女人本就就應該倚靠男人生存,現在父親健在,家中諸事也無需她發愁,倘若父親去了,自然也是丈夫挑起擔子,自己就安安心心在後院做個富太太就行了。

雖然只生柔兒一個女兒,可自己不也是女兒家麽,到時候柔兒長大了再給她招婿上門,這又有何難。

可女兒根本就不是這麽想的,甚至念念不忘那沖喜的賤丫頭,還真當自己也能如兒子一般把媳婦娶進門,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往後長大可是要招婿嫁人的呀。

明氏頗有些頭疼地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明柔和母親吵了一架之後心情更加郁悶,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躺了一會兒,聞着枕頭上的香味,忽然坐起來,從枕頭下邊掏出一個小布袋子,輕輕打開,一股清香迎面撲來,浸人心脾。

是靈香草,自己從小到大最愛的味道,是啾啾特意上山為自己采摘的香草,這些年來這個味道一直陪伴在身邊,猶如她整個人一樣,時刻陪伴着自己。

這可惜如今香草還在,啾啾卻不在身邊。

明柔想着神情變得沮喪,嘴巴微微癟了癟,趴在床上,把頭埋進枕頭裏,眼眶也變得濕熱。

好想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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