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兩個人頭頂的燈罩雪白,垂瀉下光芒柔和瑩潤,顧漸眼睫低沉,眼睑小片陰影冷淡單薄,不知道是沒有感覺,還是根本沒當一回事,就這麽任由程希覺摁着他的膝蓋。

這給程希覺一種感覺,他可以為所欲為。

程希覺站直身體,端起他的下颚,俯身低頭去咬他削薄的嘴唇,咬着嘴唇不輕不重地拉扯,氣息在方寸之間糾纏交疊。

然後更進一步的,捏着顧漸兩頰誘逼他張開嘴,齒舌攻勢猛烈,虎狼之勢一般席卷而來,不給半點喘息和拒絕的機會,等到顧漸眼角泛紅,胸口因呼吸困難輕微地起伏,他又慢悠悠溫柔地啄吻,安撫一下情緒。

精湛技巧的同時節奏有條不紊,無師自通的老司機。

顧漸後背抵着牆,不拒絕,也沒反應,除了臉上那點沁上來的緋色,不太像在與人深吻。

直到程希覺狠狠地咬了他的嘴角,他才輕輕“嘶”一聲,聲音濃稠發啞,呢喃似地說:“程總,親可以,不能咬。”

程希覺撤開距離,摸着他下颚柔韌的軟肉,像逗貓似的撥弄,“你一直這樣接吻?”

顧漸摸摸嘴角,沒破皮,但嘴唇發麻,他起身照牆上的鏡子,兩片薄薄的嘴唇松弛濕潤,泛着輕微的紅腫,一看就是被人兇猛地攪了一通。

程希覺透過鏡子看他,略微抱歉地颔首,飽含笑意的眼底可沒有絲毫歉疚。

嘀嘀嘀——

更衣室電子鎖突然機械作響。

銳利的聲音破開暧昧私密的氛圍,兩個人目光在鏡子相碰一瞬,程希覺剛才提過,這裏平時沒有人會來,除去保潔。

程希覺一把捉住顧漸的手腕,拽着他大步穿過更衣間,拉開最後一個隔間的門,握着手腕順勢碾過他的腰,将人壓進逼仄狹窄的小隔間裏。

兩個男人身量高挑,同時擠在小隔間只能肉貼着肉,顧漸冰涼鼻尖戳到程希覺的下巴,他倒是挺淡定,輕聲問:“程總怕什麽?”

程希覺凝視他幾秒,湊到他耳邊說了句:“怕別人看到你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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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漸仰頭靠着木制隔板,雪白的喉結輕微滾動,像冰川上尖刻的冰淩,顯然是在忍着笑,別有深意地眼神看着程希覺,“真想不到,我有機會和程總躲在最後一個隔間。”

字音有意無意咬重“最後一個隔間”。

程希覺深深地睨一眼他,置若無聞,側過臉聽更衣室的動靜。

顧漸使完壞,顯然心情好了些,黑亮幹淨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希覺。

狹小封閉的空間裏他身上那股恬淡的氣息散在空氣裏,不同于旁人用的香水,他的味道潔淨純正,有點禁欲冷調的性感,一絲一縷地扣入程希覺的呼吸裏。

能成為弗雷的掌舵人,程希覺克制欲/望的能力遠超大部分人,可這會他腦子裏就一個片段。

別墅的客廳裏,顧漸濕淋淋地躺在沙發上,上挑着弧度漂亮眼尾,淡然問:“程總念念不忘,難不成是想和我在最後一個隔間打野/戰?”

程希覺想到那個畫面喉嚨發幹,全身血脈偾張,不過,他當時怎麽回答的?

似乎說的是: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

程希覺默然無語。

待在空氣不流通的逼仄空間,顧漸輕微的頭暈,程希覺重重壓着他,胸口氣喘不上來,他最近身體狀況糟糕,經常頭暈惡心。

剛才在中餐廳吞咽的飯菜在胃裏叫嚣着發酸,仿佛什麽活物在他肚子裏翻江攪海,想吐出來。

顧漸擡起手臂遮住眼睛,閉上眼深呼吸,試圖壓抑那股子反胃的惡心感,但沒什麽用,喉嚨酸味愈演愈烈,幾乎要用全身的力氣才能忍住不吐出來。

更衣室裏吸塵器的聲音消失,程希覺掰開他的手臂,擔憂地看着他:“又開始犯惡心?”

顧漸推開隔間門,大跨步撲到洗手臺上,一手扭開水龍頭,俯身竭力般幹嘔。

程希覺手掌順順拱起的單薄脊背,試圖讓他能舒服點。

顧漸的胃裏絞痛,催人的惡心感漸漸平息,他把水扭到最大,掬了一捧水撲到臉上,拿起旁邊的袋裝漱口水撕開,低頭默不作聲地漱口。

程希覺蹙眉,毋庸置疑地語氣說:“顧漸,我必須得帶你去看醫生。”

飛濺的水花落在顧漸的領口和頭發上,濕漉漉的服順,像條可憐兮兮的落水狗,他吐了漱口水,嗓子啞得厲害,“不用,我自己去。”

程希覺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顧漸抽張紙擦擦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程總,你不用管我,我肯定會去的。”

程希覺思索一下,斬釘截鐵地說:“我安排私家醫院給你,我要看你的檢查報告。”

雖然顧漸這些年過得挺混亂,抽煙喝酒熬夜一樣不差,但因為年輕,身體一直沒出過毛病,最近頻繁地惡心嘔吐,他心裏大概有一個猜測。

胃癌晚期了吧?

他外公就是得這個病走的,那幾年天天惡心嘔吐,沒有食欲吃不下飯,每天沒精神,和他現在的狀況大差不差。

顧漸擡眼,鏡子裏清瘦的臉毫無血色,蒼白得像褪色的畫紙,他阖上眼,輕輕地“嗯”一聲。

隔天早上弗雷投資,清晨陽光普照,寬敞的廳堂明光閃閃,來往的金融界精英們衣冠楚楚,熱情洋溢地朝程希覺打招呼。

程希覺心不在焉地點頭,走進私人會客廳裏,穆羅正熟門熟路地從酒架上取下最貴的那瓶紅酒,一點都不見外地開瓶。

“還是你這裏酒的年份最全,我在法國的酒窖都沒找見這年份的。”

穆羅笑吟吟揮揮手裏的紅酒瓶,倒進脖頸細長的醒酒器裏,往後一躺,坐進舒适的沙發裏。

程希覺沒什麽心情和他交談,直截了當地問:“你來找我就為喝酒?”

穆羅深深嗅一口紅酒的香氣,心滿意足地舒展開長腿,“自打我巡演回來,你天天圍着你那個老婆轉,和你朋友喝杯酒的時間都沒有,過分了吧?”

程希覺施施然坐在沙發扶手,透過玻璃窗俯瞰餘寧市的鋼鐵叢林,“談不上重色輕友,最近公司挺忙的,你有什麽事直說。”

穆羅意味深長“啧”一聲,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道:“我想找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

“宋良。”

程希覺好似在什麽地方聽過這個名字,正要思考,穆羅壓着嗓子,一字一頓地說:“你在國外讀書,知道門薩俱樂部吧?”

門薩俱樂部,程希覺很了解,一群世界一流大學的高材生組成的所謂頂級高智商俱樂部,會員的考核嚴厲,人數稀少,經常組織會員挖掘潛力,錘煉智力本能,破解一些世界未解之謎。

提起門薩,程希覺想起在什麽地方聽過宋良的名字了。

宋良是本國的一個類似協會的會長,多年前程希覺晚宴上見過宋良本人,當代知名的教育家,執教數十餘載,桃李滿天下,手下優秀的學生遍布社會上層的名流,平時人們并不直呼宋良的名諱,而是尊稱他為“宋教授”。

宋教授的俱樂部招生條件嚴苛,他常常游走在各大重點學校,挑選出最有潛力的種子,在經過家長的同意後,帶領學生進入他創立的“伊甸園”,經過短短的教學就能讓種子脫胎換骨,不論是智商和心理素質、抗壓能力都有大幅度的提高。

網絡上搜索宋良的名字,常見兩種內容,社會各界的成功人士寫長文感激宋教授的恩惠,稱他為再生父母,人生的指路燈塔。

還有一種就是家長絞盡腦汁想辦法如何把孩子塞進伊甸園,宋教授不圖名不圖利,只為教育事業貢獻終身,錢財不能打動他,唯有人才才會令他折服。

穆羅觀察程希覺的神情,認真地說:“宋良現在很多年不在國內活動了,我打聽不到他的蹤跡,你人脈發達,幫我問問他躲在什麽地方。”

“你們有仇?”程希覺問。

穆羅擡起手揉了揉臉頰,神情倦怠,“沒仇,我答應過一個朋友,一定要見到宋良,讓他親眼見證我的成功。”

程希覺嗅到弦外之音,淡笑問:“哦?什麽朋友?”

穆羅姿勢突然松弛,單手撫摸着光滑的醒酒器,陷入回憶裏,“你相信世界上有人天生就光芒萬丈麽?”

程希覺下意識地想起顧漸,笑意延伸至眼底,“信一半”

穆羅訝然,挑眉說道:“我還以為你不相信這些的。”

頓一下,穆羅悵然地道:“我的巡演之所以最後一站定在餘寧,是因為我想先名揚四海,讓我的名號無處不在,這樣等到我回到餘寧最後一站,他或許會來聽我的演奏會。”

“你暗戀他。”程希覺直擊要害。

穆羅怔愣,閉着眼睛思考幾秒,才緩緩說:“我不知道,或許等我再次遇見他,我會明白自己的心。”

程希覺拍拍他的肩膀,言簡意深地說:“人生苦短,浮生幾何,遇到你喜歡的人就要勇敢去追。”

“你覺得我該去追他麽?”穆羅坐直身體,鄭重其事地問。

程希覺點頭認可,淡笑道:“我不止覺得你該去追,我還可以給你提供實際的支持,比如,幫你查到他現在的資料。”

“謝了,程總。”

“客氣。”

和聰明人溝通很輕松,穆羅沒有提名字,程希覺就猜到他并不知道那位朋友現在的信息,不然以穆羅的性格,早就登門拜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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