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惶惶不安的修真界,各種流言湧動。而其中傳播速度最快的一則就是針對南宗顧茴,流言直指所有人的困惑:顧茴為何有如此快的晉階速度。這不是一個正常的速度,即使是在曾經靈力豐沛的修真界,都從未有人達到這樣的速度,更不要說在這個靈力匮乏到近乎無的修真界。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正常,只這一個理由就足以煽動所有正常人心中的懷疑。如果有壞人,那個跟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的人,不就最可能是壞人?顧茴的不正常是如此明顯,想要證明顧茴的問題太簡單了,只要翻開修真界的歷史,所有異常晉階速度的背後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往往都與邪魔外道緊密相連。

而想要證明顧茴不正常的人,太多了。南宗的崛起,已經威脅到不少宗門的地位和利益。而南宗的靈脈,已經讓太多人心動乃至眼紅了。

所有流言中有一條慢慢突顯,不少人私下都議論着這樣逆天的修行速度背後,是顧茴以人心為引。在這個艱難的世道,多數人都在原地踏步,艱難求生,只有這一小撮人卻飛速向前。對方變強,而我依然弱小的原因,不過在于對方不擇手段,而我有所堅守。這個流言,得人心。

越演越烈。

青山宗內,趙晴仿佛一個恍然大悟的人,曾經她作為白瑤的姐妹,在整個青山宗都是耀眼的存在。可這二三十年,他們這幾人被徹底邊緣化。顧茴越耀眼,他們越邊緣。趙晴身邊聚齊起了不少,因為顧茴的崛起,而利益受損的青山宗人。他們曾經的優勢地位,都被那些擁護顧茴的人占據了。資源有限,好的位置就那些,一波人起來,另一波人勢必就會被擠下來。

如今,這波被擠下來的人終于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了。

趙晴這波人氣勢洶洶,打出了讨伐“不義”的旗號,她針對的卻不是顧茴,而是顧盈。顧盈在如今的青山宗,已經走到了第一梯隊,受到同蕭端趙曼一樣的重視。在這場轟轟烈烈的讨伐中,趙晴等人甚至不敢直接提顧茴的名字,畢竟顧茴已經站在一個他們觸碰不到的高度,是只有掌門長老才能夠對話的存在。

這幾十年來,趙晴這些人也早已不恨顧茴了。地上的人只會恨同樣站在地上的人,不會恨那個已經登頂,站在他們看都看不到的高處的人。他們把所有自身不幸的源頭都歸于有靠山的顧盈,他們這幾十年的不如意造成的恨都加諸在顧盈頭上,只盼着徹底把顧盈打下去。很快青山宗內部就開始站隊,鬧得不可開交。

下面鬧得沸沸揚揚,青山宗上層卻始終沒有動靜。

正殿中,致虛長老放下了茶杯,對掌門道:“不能這麽下去了。”掌門始終摩挲着茶杯,這時候看向自己這位師弟。致虛長老一下子站了起來:“我知道顧茴這個孩子,那些說法純粹無稽之談!決不能放任這樣的流言蜚語!”

掌門轉動着手中的杯子,好一會兒才道:“我查過了.....你知道流言是從哪裏起來的嗎?”

“掌門師兄,我只知道事實,事實是顧茴絕不可能有這些事情。”致虛長老對掌門的問題避而不答,強調道。

掌門看住自己師弟,一字一頓道:“你知道流言是從哪裏起來的。”這次是完全肯定的語氣。

“我管他們?我只知道,顧茴絕沒有那些事。”致虛長老咬牙,迎向掌門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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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虛,你我都知道現在的問題,不是事實是什麽,而是——站隊。”看看青山宗內底下那些弟子,他們是因事實站隊嗎?很多事實,事實——不過是利益的遮羞布。

掌門死死看着致虛長老,整件事情看似毫無頭緒,其實都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幾個宗門已經下了決心——打壓顧茴,瓜分南宗。來自其他宗門上層的試探已經幾次遞到了他面前,他只是裝傻充愣打哈哈,但其他宗門不會容許他一直裝傻下去。

就是如今青山宗內的混亂,致虛不應該沒看清楚,那是幾個弟子能掀起的波瀾?那幾個糊塗蛋早就被人利用而不自知,這些青山宗內不斷起來的沖突都是在向他這個掌門施壓,在催他表态。

“致虛,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事實,你該知道!”掌門笑得艱難,一如四百年前,四百年前,這樣的事情他們經歷過一次。那次的壓力不光是來自其他宗門老祖和大能,還來自他們自己宗門上面的老祖.....

致虛長老嘴唇哆嗦,沖着掌門一遍遍搖頭:“這不一樣.....”他喊了“師兄”,“這不一樣,那次.....那次.....那人是魔....."致虛長老幹瞪着師兄的眼睛微微泛紅,“這是顧茴,是我們的弟子,師兄!她,她.....”致虛長老指着正殿外南山方向,幹癟枯瘦的手都在哆嗦,“她為我們青山宗立下汗馬功勞,就是這次,她完全可以不管的,站在我們這邊,就是與其他所有宗門為敵,師兄,她管了!”她管了,亟待靈脈的其他宗門放過了他們青山宗,這是下了決心,要齊心協力撲殺撕扯一只更大的肥羊。

致虛長老這些年迅速幹枯的眼睛幾乎發出狼一樣兇狠的光:“魂燈亮了,師兄,我們都知道——”致虛長老的聲音低了下去,“她可能就是兩百年前的顧茴,咱們青山宗的驕傲,修真界第一劍,這樣的晉階速度,別人做不到,我們兩個知道,她做得到,師兄.....兩百年前她為宗門隕落魔窟,兩百年後,她都被逼出青山宗了,她還是為了宗門站了出來!”致虛長老整個聲音都顫抖了。

“做人.....得有良心。”致虛長老的話越說越輕,可是他發狠發紅的眼睛卻始終看着掌門。他們求仙問道,求到最後特麽連良心都沒有了,連人都做不成了,他們求的什麽仙,問的什麽道!

好似憑空一擊,掌門整個人幾乎都要站不穩,他借着身後桌面重新穩住身形。良心?如果能選,誰不想有良心!他更是一直在努力恪守住做人該有的良心,可是從最早的西江村事件開始,他就知道有時候選擇是多麽殘酷。當時他能選擇良心嗎?說出真相?毀掉老祖聲譽,毀掉青山宗?或者更可能的結果是在他什麽都沒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西江村兩百個殘骸中的一個.....

呵,良心!

就是三十年前鶴頂山中,他當時難道是看不清事實真相?他難道不知道一旦搜魂,那只無辜的九尾就會非死即廢,可他還不是只能選擇沉默.....不然呢,他站在當時顧茴和九尾這邊,對上青雲道君,以道君當年對小徒弟的寵愛勁兒,甚至可能做出帶着小弟子離開青山宗的事兒,他能為了自己的良心,把整個青山宗推入任人宰割的地步.....

他能嗎?

就好像今天,他可以為了護住顧茴去死,致虛可以,他難道不可以!但沒給他這個機會啊!一個選擇不慎,死的不是他,是他身後整個青山宗!

環境的不斷惡化,讓人都變成了狼。而任何一個宗門,尤其是占有資源的宗門,一旦出現任何傷口流血,就會被其他宗門聯手撲上來撕咬殆盡!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不能出錯,不能流血!青山宗早已不是曾經的青山宗了,午夜夢回,掌門甚至覺得可笑,正是當年青山宗老祖的貪念,讓魔尊一舉把青山宗四個老祖大能毀掉,讓他這個擔下青山宗的掌門在接下來的兩百年間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被人摸清青山宗外強中幹的真相.....這難道不是報應?是青山宗老祖參與當年西江村事件的報應!

可是,除了扛着宗門繼續往前走,他難道還有別的選擇?是他不想選良心嗎?不,是他和他背後的青山宗,沒有資格選擇良心。

掌門咬牙看着這個同自己一起拜師、一起走到今天的師弟,冷聲道:“此事非是我們一個宗門的事,是修真界的事,靜等宗門聯盟合議。”

致虛長老又喊了一聲:“師兄!”宗門聯盟就是那只背後的黑手,等它的合議?

掌門面色灰白,擺了擺手,讓致虛長老無需再多說。這些年不止致虛長老,他作為一個修真人士,好像也再扛不住地衰老了。

致虛長老卻上前兩步,再開口果然沒有再說這件事,而是說起南宗立宗那日,“我私下見到顧茴,我問她,為何肯為了青山宗惹上這麽大的麻煩。掌門師兄,你知道她說什麽嗎?”

掌門面部抽動了一下。

“那孩子說,有些事可以衡量得失,但總有些事卻不能問得失。宗門于她有恩,欠了就得還,她讓我放心她看得清局勢,她只是——沒得選。”致虛長老看着掌門,一字一句把當日顧茴的話說出來,然後轉身離開了大殿。

空蕩蕩的殿堂裏只剩下掌門一人,這些年,他的胡須都慢慢白了,他久不衰老的臉上開始有了皺紋,掌門頹然後退,似乎再也支撐不住這沉重的身體,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此時青山宗裏又亂了起來,突然回來的白瑤,帶回了最新的消息,當年他們除魔的鶴頂山下兩個村莊375口人,被人掏心,死了個幹淨!就在白瑤入青山宗門的同時,這件事已經像天雷一樣,在整個修真界炸開。

所有聽到的人第一反應就是:掏心為引,成就逆天晉階!

“有人說,看到了魔域的人,還有.....還有一身黑衣的人.....”白瑤瞪大眼睛,似乎吓壞了,對青山宗弟子們如此說。

黑衣人,是幽都的人!

而誰不知道,南宗背後的靠山,就是幽都!幽王與顧茴的關系,整個修真界都知道。萬事不理會的幽王,從來只為顧茴一人出手,一次又一次!

白瑤說到黑衣人,更是瑟瑟發抖。

所有人都想到了當年小昆侖山頂,幽王捏碎白瑤靈根,重傷青雲道君。那樣喜怒無常、殺伐決絕的幽王,偏偏對顧茴,就是他們這些外人,也能看出種種小意溫柔。更不要說如今南山頂上,不是只盤踞着南宗,而是同時盤踞着南宗和幽都。

幽王為了顧茴,什麽事兒做不出!

“如此更明白了,只怕就不是顧——親自出手,也是幽王為她出手!”趙晴接着白瑤的話喊道,“那可是375條人命!咱們修仙求道,難道連最基本的良知熱血都沒有了?顧茴勾結幽都魔域,修逆天之道,我們就是打不過,就是死在他們面前,我們也要站出來!”

“要站出來!”

“要為枉死者伸張正義,要為弱者發聲!”

375條人命的沖擊,讓不少年輕的弟子都再無法沉默,熱血讓他們必須站出來!

不知誰喊了一聲:“先把顧盈綁起來!我們等顧家、等南宗宗主顧茴給修真界說法!”頓時好些人響應,立即就有人要動身去青汝峰綁顧盈。

到了青汝峰,這些人卻被一個年輕弟子攔住,此人橫劍在前,不許任何人上峰鬧事。攔住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時青山宗殺出的另一匹黑馬——劍修衛遠。曾經的放牛娃,正是顧茴給他取了新的名字,給他點亮前方的道,從此他不再叫衛牛,而叫衛遠。這二十年來,果然如同當年顧茴的預言,衛遠逐漸嶄露頭角,早已被青山宗掌門長老看到眼裏。

“這個也是顧茴的狗,一起綁起來!”來的人中立即有人喊道,正是曾經取笑欺負過衛遠的弟子,卻沒想到因為顧茴,這個放牛娃一下子起來了,居然都敢反抗他了,後來更是沾了顧茴的光,被直接提進內門,拜入青汝峰紫霞真人門下。這個弟子從此認定衛遠是搶了他的機會,如果不是衛遠,那年該輪到他成為一峰之主的親傳弟子!這二十年,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衛遠越走越高。

這個曾經被他踩在腳底的人,平平無奇的靈根,窮得褲子上都有補丁,抱着把鐵劍趁着沒人的時候撅着屁股磨,就是這樣一個寒酸的小人物,居然也乘着顧茴的東風,占了他的機會,平步青雲,讓這人如何不恨!

衛遠一向話少,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他只知道一件事,顧二師姐絕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他絕不會讓人把顧盈師姐綁走!

眼看就要動起手來,匆匆趕來的蕭端趙曼直接按住想要動手硬闖的幾人,蕭端額頭青筋都跳起來了,宗門艱難,外面人還想着推倒他們,如今外面才消停一些,自己人反而內鬥起來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這句話,簡直像從一向溫和寬容的大師兄牙縫裏擠出來的,蕭端狠狠盯着這幫鬧事的弟子。

大師兄發火了,大師姐也站在衛遠那邊,這些熱血上頭的弟子一下子冷靜下來。那些別有用心的,巴不得趕緊鬧起來,有些是不服宗門裏資源分配,有些是針對顧盈,有些是針對衛遠,心思各異,但都想借機好好鬧一番,他們反正已經分不到什麽好資源了,鬧翻了天,誰也別想落好。不過面對行事一向公允端正的大師兄和大師姐,就是這些有意鬧的人,一下子也不敢硬冒頭了。

敢沖蕭端喊話的自然只有白瑤,她也果然站了出來,她昂着頭,字字清晰道:“我親眼看到屠殺鶴頂山下兩個村子的有魔域的人,有身穿黑衣的人!鶴頂山下,本就是我們青山宗的責任,如今村民無辜枉死,375口,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難道我們不該要個說法!”

蕭端簡直認不出自己這個小師妹了,他聽到的是義正辭嚴,可他從她眼裏看到的只有仇恨和毀滅,她想毀掉顧茴!此時蕭端看着白瑤那張臉,如此清晰明白這個事實。

蕭端一時間說不出話,他曾經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師妹到底怎麽了?他那個小師妹總是快快活活,從來不知什麽是嫉妒,總是希望每個人都能快活,總是想方設法為別人帶去歡樂,三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的小師妹面目全非,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可他此時簡直快要認不出她了!

反而是一向不愛多說話的趙曼直接道:“就是白瑤師妹确實親眼所見,又跟顧宗主有何關系!流言可笑,顧宗主于我宗門關系深厚,最不該信流言的該是我們青山宗人!如今,怎麽反而是我們青山宗先要打要殺了?大家是不是忘了,就在不久前,各宗門欺我青山宗無人,要我們把維持護宗大陣的靈脈讓出去,是誰在那個時候站在我們青山宗身後!”

趙曼一個一個掃視着這些趁機鬧事的師弟師妹,不少人根本不敢看大師姐的眼睛,都不覺低下頭,就是那不肯低頭的也移開了目光。

眼看情勢急轉直下,白瑤眼中閃過陰翳,立即站出來大聲道:“我就是記得曾經情分,話才只說了三分,如今大師姐既然執迷不悟到這個份上,我只好把事實都說出來。”她像趙曼一樣,看向身邊的青山宗人,堅定道:“我白瑤,不僅親眼看到魔域和黑衣人殺人,我還親耳聽到魔域三位魔尊的話,他們親口說他們同顧茴勾結,為顧茴掏心助她修行!”

白瑤話落,人群一片嘩然。

已經持劍擋住上山路的衛遠斷然道:“我不信你的話!”

蕭端也道:“小師妹,慎言!”

趙曼更是直接呵斥:“不要胡說!”

白瑤冷冷對着這三人,拜高踩低,攀附強者,還不是看顧茴如今風光厲害,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她白瑤早已看盡!在衆人議論紛紛中,她緩緩舉起手,周圍青山宗人一下子噤聲,個個都瞪大了眼,白瑤這是要立誓以證自己所言不虛!

白瑤不僅立誓,還立的是天雷誓。

“我白瑤親見魔域和黑衣人屠殺鶴頂山下手無寸鐵的村民,親耳聽到魔尊柴郡三人說到他們勾結顧茴,為她行掏心殺人的不義之事。以上,但有一句虛言,天道在上,我白瑤甘受天雷劈打!”

一道雷光閃過,果然白瑤立下了天雷誓!

所有人都看到雷光閃過,但白瑤無傷,她說的都是真的!

這下子對面那群人徹底激動憤慨起來,一個個都高喊着,“為無辜枉死者讨公道”,“誅殺顧茴”,人群嘈雜中不少人喊道,“把顧盈綁了”,立即有人聲跟着喊道“先綁了衛遠這個走狗”,眼看趙曼蕭端攔不住了,突然一道掌風掃過,不少弟子都跌了出去。

致虛長老滿面怒容,站在人群前,看着這些作亂的弟子。

“長老,不能因為顧茴對我們青山宗的小恩小惠就任由無辜村民枉死!我已用天雷誓證明我了我所見所聞,長老要為鶴頂山枉死者做主!”白瑤硬氣喊道。

致虛長老輕蔑地看了白瑤一眼,這才重新看向下面一個個各懷心思的弟子,慢慢的,人群徹底安靜下來。在致虛長老面前,再也沒人敢多說多動。

致虛長老這才開口說話:“第一,顧茴對青山宗不是小恩小惠,她先是為青山宗立下汗馬功勞的弟子,後是救青山宗于水火的南宗宗主。”

“第二,目之所見猶不可信,況聞乎!你說你親耳聽到,聽到就是真的?先不說你怎麽那麽巧就聽到了,聽到這麽要命的事兒,三位魔尊在場還能容你活着離開?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這種本事了?”致虛長老目光如炬,看得白瑤身體一顫,臉霎時就白了。

致虛長老嫌惡一笑,不再看她:“要麽就是他們不想殺你,要麽就是他們故意讓你聽見,這不是陷害,是什麽?要是魔修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我看你們也不要留在青山宗了!出門直走,魔域裏才容得下你們!”這幫逆徒!

“第三,白瑤,多次無事生非,挑起內亂!今,我致虛做主,逐——白瑤出宗門!”致虛長老礙于宗門,從小昆侖山頂就憋在心中這口窩囊氣終于出來了。就是這麽一個人,毀掉了青山宗大好局面!可他一介長老,偏偏就得捏着鼻子容了一次又一次!

致虛長老這個“第三”一出,下面一下子消停了。先還梗着脖子不服氣的,這會兒都鹌鹑一下吓愣了。

誰也沒想到致虛長老說到最後,直接要把白瑤逐出宗門。白瑤确實惹出過不少亂子,但從來沒有人想過她會被逐出宗門,她身後可是有青雲道君撐腰啊!如果長老連白瑤都敢逐,更不要說他們了.....一下子,對面那群鬧事的一個比一個老實下來。就是資源再少些,誰也沒想過離開青山宗。要知道如今世道,散修但凡弱一些就活不下去,其他宗門——別說根本不會要他們這些資質普通的,就是能進去,一個個更是鬥得烏眼雞一樣。他們這些外來僥幸進去的,還不直接給人踩到地底下生嚼了.....

白瑤完全是不相信的樣子,就是致虛長老,也不敢硬跟師尊作對的!致虛長老一向偏袒顧茴,她要找師尊,“還有掌門,就是長老也不能私下做主逐我出宗門,我要見掌門,我要見師尊!”

而這時,掌門也已來到山下,致虛長老平靜地看向掌門師兄。

掌門也靜靜看着自己這個師弟。

好一會兒,掌門終于開口:“致虛長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致虛長老看着自己的掌門師兄笑了,心中始終堵着的那口氣又呼出了一些。他眼中甚至隐隐閃了淚光,只有他知道,掌門做出這個決定多艱難。

沒有人不想守住良心,可有時候代價,是那麽大啊!如今,他們只能賭,賭顧茴有後手,賭顧茴能逆轉局勢!如果——,那麽南宗傾覆之後,接下來就是他們青山宗了。

他遙遙看着掌門師兄,慢慢壓下眼中淚意。最早他們師兄弟就說過,他們求道,求的就是匡扶正義之道,就是不違本心之道!那些年輕的歲月,那些月下把酒言歡痛飲的日子,他們一次次說過!他們也曾一次次仗劍,豁出命去,就是為了守住正義。

而随着他們擁有的越多,肩負的越多,他們妥協地也越多,甚至一度,把良心都丢了。好在,好在還有人提醒他們:有時候根本不是選擇,有時候有些事,根本沒得選,你只能走那一條路,那才是做一個人唯一該走的路。

掌門也看着自己這個師弟,那一瞬間,兩位早已蒼老的人,好像都回到了痛快做人、痛快喝酒的年輕歲月。他們眼中再次有了光,有了盼望。

致虛長老轉頭看向白瑤,他的目光裏帶上了憐憫,對她道:“你體內的魔氣快壓不住了吧,最後一次,我把你當成弟子勸你一句,回頭是岸,這條路走下去只能是絕路。”

“還有,我來之前,已經見過你的師尊了。他讓我告訴你,你不是青山宗的弟子了,可你畢竟還是他的徒弟,你需要幫助可以找他,但是青山宗的人和事,你就不要再多關心了。”

這次,白瑤終于跌倒在地,只剩下搖頭。

她不信。

她不信師尊會這樣對她。

她不信,天道對她如此不公,一再壓迫。這些人,個個都是有眼不識昆侖玉,他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竟然一朝落地,她九天上的帝君公主,被這幫凡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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