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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珊的信和顧家上山送信的人幾乎是前後腳到,這時候整個修真界都被鶴頂山下兩個相鄰村子大小老少375口族滅的消息震動,有見證人親見掏心殺人的為魔域和幽都的人并親耳聽到魔域勾結幽都的天雷誓也擴散開來,而不管魔域和幽都勾連的都是強勢崛起的南宗,直指修真界絕無僅有的天驕顧茴。
很快就有人打出“攘外必先安內”,更是把所有的火力都指向南宗。在外活動的顧家子弟,不斷遇到被群起攻之,襲擊者從他們身上尋找到了各種靈植丹藥,每個拿出來都足以讓如今修真界搶紅了眼。在這個多數人都窮困不堪的修真界,南宗顧家甚至任何一個小弟子都攜帶恢複靈力的丹藥,闊綽至此,這個事實更加讓不少人篤定南宗與魔域和幽都勾結,更加斷定其中必然有各種聳人聽聞的龌龊不軌,不然人人都沒有的東西,他們為什麽能有?
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就是正常的多數要聯合起來打倒的人。
一時間圍攻搶奪顧家子弟簡直變成了修真界最正義的行為,通訊石上不斷有匿名者留言記錄他們在哪裏又打殺搶奪了南宗顧家人,下面更多匿名者為他們歡呼,稱他們是為民除害。顧家子弟出沒的地方,在通訊石上不斷被人暴出,然後就是激昂的圍剿。
打倒南宗這件事太好了,他們不僅在為正義而戰,他們還将因此豐饒。
顧家作為一個修真世家,上萬年延綿下來,分支衆多,數量龐大,如今已經演變到只要姓顧都成了那些人□□殺的對象。修行者被攻擊,有店鋪的店鋪被砸搶。分布在各地的顧家分支湧向南山,他們需要家主和宗主拿主意,他們已經撐不住了,不管多遠的偏房分支的顧家人都已不敢輕易出門。
可他們不出門,那些人就可以上門搶。甚至他們平日認為的那些修真界良民,在這種情況下也跟着搶上一波。好些偏遠的分支顧家人,先是被砸了鋪子,內中東西一搶而光。後來,開始被砸破家門,先是家中靈石寶物被哄搶,這些沒有第二波再來的人就連他們坐的靜氣凝神的椅子、睡得但凡能入眼的床,通通搬走。
好些顧家人扶老攜幼,呆呆看着被哄搶一空的家,有的連嵌了靈石的門板都被摘走了。整個過程,但凡有顧家人敢發一言,那些集結而來的修士說殺就殺。南宗顧家犯了事,如今殺個把顧家人,算得了什麽。而這場漸漸失控的狂歡,發展到後來,變成審判,變成直接架起火堆要除魔燒殺顧家人。
那些偏遠的,有些可能幾十年都未必夠格去一趟南山顧家的人,就這樣稀裏糊塗瞪着驚恐的眼睛就被燒死了。
南宗和下面的南宗顧家早已開始接引援救行動,可是面對如此衆多的偏遠顧家人,總有他們後到的地方,總有他們來不及救的人。
顧家綿延至今,分枝太多了。姓顧的人,也太多了。
顧家掌門顧耀祖和顧回父親顧耀宗匆匆上了南山。如今最觸犯衆怒的就是鶴頂山屠村事件,魔域與幽都的罪名坐實,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如此血腥的事情,不需要證據都知道是他們做出來的,何況有人證。南宗顧家各處家長商量後,認為宗主當務之急就是同魔域與幽都劃清界線,尤其是與幽都,即使會冒犯幽王也顧不上了,他們都是修真人士,如今到了存亡關頭,只能站在修真人士這邊,不然他們在修真界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好像突然來的海嘯,直接就撲了下來,打得顧家人個個都慌了。
南山之上,南宗正殿內,顧耀祖坐在右首一口接一口喝着茶,終于忍不住對前面一直走來走去的二弟顧耀宗道:“你先坐下。”顧耀宗一圈又一圈轉得他實在心焦。
顧耀宗坐下沒一會兒又站了起來,眉頭皺成了一團,“大哥,你怎麽還坐得下,這次真是麻煩大了,都亂了!”顧耀宗說到這裏眉頭攢成了小山一樣,這次跟哪次都不一樣,這次是犯了衆怒。他想替女兒解釋,可那些人根本不聽他說話,他們不僅打搶顧家人,山下小鎮上但凡不肯跟着他們說的,都被那些人打成勾結魔族,砸的砸搶的搶。顧耀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怎麽就憑着流言憑着不知道誰發的什麽天雷誓,好像就認準了是他女兒做的。
顧耀祖看二弟還喃喃着,要講道理,小回一定可以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他們怎麽就不講道理.....顧耀祖搖着頭,二弟到底還是太簡單,這根本不是講道理的事兒,這背後牽扯太多利益了。他已經接到消息,好幾個宗門的老祖大能都出關現世了,這是要幹什麽?顧耀祖簡直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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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說到底該怎麽辦?”顧耀宗又繞着大殿轉了起來,突然停下:“小回肯定什麽都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是幽都的人做的?”畢竟是幽都的人,誰知道能做出什麽事情來。顧耀宗每次看到女兒跟幽都人走得近都是提心吊膽,只是如今女兒站得高了,很多事都是他看不明白的,他也不敢随便說話,生怕誤了女兒正事。
顧耀祖沒有說話。如今重要的不是跟幽都有沒有關系,而是他們南宗要如何處理跟幽都的關系。顧茴再強,也不可能抗衡整個修真界.....看眼下情形,只怕很快那些宗門的老祖大能都會壓下來.....這麽大的陣仗都擺出來了,會容南宗解釋清楚、全身而退?
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就要針對南宗,還是肯給南宗選擇的機會。聽三小子打聽到的消息,淩霄宗那位渡劫期老祖都出關了,這還不是劍指幽都?或者,他們并非一定要打倒南宗,他們也許在等他們南宗的選擇,是選擇南宗死,還是選擇跟他們聯手讓幽都死。
想到這裏,顧耀祖身體發寒,又喝了一口杯中熱茶。但有限的熱氣,對于此時整個發寒的身體來說,是杯水車薪。
這時有人送上了秘信,顧耀祖一看居然是淩霄宗帶着另外九個宗門聯名送給他的,急忙打開,迅速看完。旁邊顧耀宗焦急等着,先是瞪着那封他看不清的信,待顧耀祖一看完信,他立即瞪着大哥。
“他們要給南宗機會,讓南宗選。”是後者。顧耀祖心中五味雜陳,慢慢說到。随着他看完,信件立即自燃,消失無蹤。這是宗門之間的特級秘信,一旦指定人閱過即焚,而其他人是看不到信的內容的。一向鎮定從容的顧耀祖,這時候眉頭也皺成了小山一樣,好像再也展不開了。他的兩只手死死握在一起,顯得緊張極了。
“什麽機會?他們是不是也想明白小回是被人陷害的?我就說,大家只要冷靜下來,就能看出來,這其中必然有陰謀!”顧耀宗看着大哥急急道,卻發現看完信的大哥臉色都白了,一遍遍喃喃道,“你別說話,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想?想什麽?明擺着的事,他女兒必是被冤枉的,大哥想什麽,他們這時候該想辦法證明小回清白。顧耀宗再次急得團團轉,而這次顧耀宗甚至看不到團團轉的二弟了,他只是死握着兩只手,皺着眉頭,白着臉,坐在那裏,周身發寒,等顧茴來。
顧茴這些日子正沖擊大乘,此時走過來的路上一邊看着虞珊悄悄遞進來的信,一邊聽牧野紙魅仔細把情況都說了,最後牧野低聲告訴顧茴:“淩霄宗那位渡劫期的老祖,也出關了。”
顧茴這才停住步子,看向牧野。
牧野确定地點了點頭。
顧茴捏緊了信紙,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遭,只是情況比她想得更壞。渡劫期老祖?她眼下恐怕不行,只是不知陸湛到底行不行。
“人接來了多少?”如今他們正連日把顧家各地的人都往南山下集中。
“一半。”
顧茴低了頭,才一半。南宗還是人太少,經過這次,以後是不缺人了。可眼下,才一半.....
牧野問:“是不是咱們在争奪上古秘境的比試上,太——”也許他們該收着些,只是他們慢不了,他們時間有限。
顧茴搖頭:“上古秘境咱們是一定要去的。”顧茴始終記得,燧木幻境中父神提到了上古秘境,她隐隐有種感覺,那裏有父神留下的東西。上古秘境中,一個凡人境,就能把所有惜命的老祖大能都擋在外面,而後面的神域,又擋住了那些出了凡人境但修為不高的。南方帝君虎視眈眈,如果父神有東西留給她,沒有比上古秘境更好的地方了。
上次歲古秘境後顧茴查了很多古籍,也想到當年父神與燧明國之間的關系,所以她懷疑當日所見,不僅有燧明國人造的幻境,也許父神還放進了一縷神識,所以才會告訴她去上古秘境。
甚至顧茴立宗,除了為了讓她的人有依靠歸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獲得進入上古秘境的名額。顧家只是一個修真世家,并非宗門,顧家子弟只有依托宗門才能獲得進入名額。這是一個排他的游戲,只有立宗,才能具有入場玩游戲的資格。
現在她拿到了這個資格。可是,這個場也不是好入的。
當年修真界大概就是這麽盯上幽都的,試探之後發現幽王是個難啃的硬骨頭,為了幽都的靈植不值當的拿一個宗門的身家性命去拼。或許也因為幽都的位置,與妖界魔界的關系,都讓他們卻步了。如今,這是打定主意要把南宗這個軟柿子拿下來了?
只怕怎麽分贓,那些宗門掌門都已經心照不宣了。
只是不知道渡劫期老祖出,是為了震懾幽都,還是——,他們的野心比她想得還要大?
“渡劫期老祖.....”顧茴是真沒想到這個,如今一個渡劫期老祖就是宗門命根子,為了拿下南宗,連命根子都放出來了?“他們想吃肉,又忌憚幽王。”顧回緩緩道。她一個合體修為的宗主,只那些宗門大能就夠她受的,自然用不上渡劫期老祖。
“說得好聽,攘外必先安內!這就是明明白白告訴幽都和魔域,只要他們這次不插手,就找不到他們頭上。”紙魅蹙眉道,這是要把他們南宗拎出來單打?
“恐怕還不止!”一個聲音驟然加入。
顧茴三人看到匆匆趕來的刑天,他遞上了一封秘信。
“來自淩霄宗聯合九大宗門的秘信?”
三人都看向展開秘信的少主,他們即使站在一邊,也只能看到空白紙。随着秘信自燃,顧茴擡頭看向等着的三人,慢慢道,“信上說,他們更願意相信這是幽都和魔域的陰謀。”
“但是?”紙魅問。
顧茴翹了翹嘴角,把信紙原話念出,“事關重大,群情激憤,實難疏導,且各宗門對貴宗信任不同,單憑口舌,殊難證貴宗清白。欲證此乃幽都魔域構陷,宗主當斬幽王,非如此不足以證清白、歸正途、與我輩攜手。”
“他們這是要——”牧野驚問出聲。
“要我殺幽王換入場券。”說到這裏顧茴看着已經焚盡的信紙,“或者說,他們是讓我選,是同他們一起瓜分幽都,還是等着他們來瓜分南宗。”
說到後來,顧茴的聲音冷厲如冬日山間掠過的風。
這真是渡劫期老祖給他們的底氣啊!顧茴笑得不善。
待顧茴進入正殿的時候,顧耀宗正要上前,被顧耀祖一把按在了座位上,這就是顧家家主要親自跟顧茴談了。
“屠殺鶴頂山下村民375口,罪大惡極,只怕除了魔域,還有幽都,甚至有人說看到幽王在場。”顧耀祖平靜說出,一雙老眼看着顧茴。
“不是幽王。”顧茴同樣平靜回。
顧耀宗忍不住又要開口說話,再次被顧耀祖按下,他依然盯着顧茴,“你确定?”
顧茴平靜回視顧家家主:“我确定。”
聞言,顧耀祖無比凝重地點了點頭,坐回了椅子上。把旁邊顧耀宗給急的,忍不住道:“怎麽就确定了?怎麽就知道肯定沒有幽王了.....大哥你怎麽不跟小回說一說十大宗門的來信,你剛剛不是還說這是那些宗門給的機會,讓咱們選?”
顧耀祖用杯蓋輕輕撇着茶水,看了二弟一眼:“宗主已經選了。”
顧耀宗愣住,一共就問了句是不是幽王,什麽時候選了。他閨女沒選啊?大哥這是急糊塗了!怎麽就喝起茶來了?這個時候,大哥喝茶還品?這都什麽時候了!把顧耀宗給急得。
顧耀祖看着自己這個二弟搖了搖頭,事實如何,短時間內誰也說不清,顧茴斬釘截鐵相信幽王,就是站隊。到了這時候,他只需要知道他們南宗的宗主是怎麽決定的,跟着往前走就是了,至于其他,都要等宗門度過難關,再慢慢來說。
顧茴看着原身這個撐着顧家的大伯,又看看原身不安的父親,難得多解釋道:“我是真的相信這件事與幽王沒有任何關系。”陸湛屠殺手無寸鐵的村民?.....顧茴心道,陸湛就是瘋了,泥丸宮徹底壞掉了,他要屠殺也絕對是屠殺各大宗門大能老祖.....
“你确定?”顧耀宗一愣,追問道。
“我确定。”
聞言顧耀宗這次才是真正徹底地舒了口氣,整個坐姿都舒展開了,端起一旁茶杯,繼續慢慢喝着茶,這次他才喝出了茶味。雖然無論是否跟幽王有關,他都會帶着顧家跟從宗主的選擇,但是能确定幽王清白,就是戰死了,都問心無愧。這種感覺,就讓人舒服多了。
顧耀宗不知道為何兩人又說了一遍車轱辘話,在他聽來,明明剛剛女兒就已經确定說跟幽王無關了,怎麽大哥非再問一遍,重要的事兒還沒問呢。他跟着大哥的話追問道:“咱們真的選跟幽王一起?”這兩人就不再想想,好好讨論讨論,這麽要命的事兒.....這可是要站在整個修真界的對立面,只要一想到這個,顧耀宗就覺寒氣從腳底往上蹿。
顧耀祖拍了拍二弟的手,看向顧茴,問的卻是:“幽王?”他看着顧茴,眼中意思很明白,他們選擇了邊,幽王那邊呢。幽王,會不會放棄他們。畢竟修真界也相當于給了幽王選擇,都說了“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其實就是集中火力對內。幽王最明智的選擇該是置身事外,修真界對付了南宗,未必敢再去招惹幽都,到時候這個“攘外”拖着拖着就變成相安無事了。
顧茴沒有回答幽王會不會,而是道:“家主,我只知道,永遠不能對自己人背後捅刀子。”父神說,想要不被人背後捅刀子的最好辦法,就是自己永遠不背後捅自己人刀子。一個人一旦背棄過自己人,那麽他所有的自己人都會擔心被他背棄,這樣的人就更容易被背棄。
“我信他,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會一直信他。”顧茴堅定道,對顧茴來說,這種信任甚至無關事實,就是一種選擇。既然當初她已經選擇與陸湛結盟,選擇了他們之間的強強聯手,那麽此時,無論發生什麽,除了信任他,她都再無其他選擇。
此時正殿外的陸湛,突然低頭,安靜地笑了。
這就是神女。
“你們說他是魔頭,他就是魔頭?那我說你們都是別有用心的狗,你們是不是就都是狗了?”“我不是罵你們,我是恭維你們,狗可比你們強多了!看,現在我說實話了,是不是更不愛聽了?”
“佛子說了,他沒有去過就是沒有去過!不信佛子說的,難道信你這個尖嘴猴腮的?”“還嫌不公平?人家是佛子,你有本事你怎麽不當佛子?”
“誰說沒人信,我信他!”“什麽叫荒唐?你這樣的都能站出來亂噴才叫荒唐!”“不講理,我這就坐下來給你講理,你聽不聽?你要是不聽,就別怪我不講理了!”
陸湛眼前,再次浮現那時顧茴擋在他面前,說這些話的樣子。神女曾入過他的輪回,只可惜,這些只怕永遠都只能是他一個人的記憶了。
那個自己啊,居然傻傻問她:“你怎麽這麽會——”,在她看過來的烏溜溜的眼睛裏,他把“罵人”改成了“說話”。
她那時怎麽說的來着。她說,她研究過古往今來說話的藝術,也順便研究了一下罵人的藝術,她得意地說,“我既會狠戳人心窩子的文雅罵人法子,也會這樣的——噴罵法。”“你現在知道了吧?我就是不做神女,就是做個最普通的學子,也是頂出色的那一個!”“就是罵人呢,我也能不斷學習精進,罵得比別人好,罵出花來!”
陸湛想,她最早的時候,一直到後來做公主的時候,她其實都是不會罵人的。可她後來,什麽都得學,什麽都得擔,什麽都得會。她是巫山的主人,整個巫山,所有妖靈,都要依靠她,而她,一度無人可依。
他的夭夭,除了收斂本性學着做人,沒有別的選擇呀。
正殿外靠着廊柱的陸湛再次低了頭,笑了。笑得又是高興,又是心疼。
接下來的日子,修真界似乎進入了短暫的平靜期,或者說,更像風暴将來前的平靜。背後那只攪動修真界局勢的手,在觀望,觀望南宗顧茴的選擇。
如果說修真界是表面安靜,那麽被觀望的南宗就是徹底安靜,除了繼續把顧家偏枝人往南山底下轉移,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南宗高踞南山之巅,很多人這才發現,只要南宗大門不開,他們居然一點南宗的消息都打聽不到。而一向代表南宗對外往來發布消息的南宗顧家,也把大門徹底關起。
淩霄宗內,淩霄宗掌門緩緩搖頭,痛心疾首道:“顧茴太讓人失望了,如果不是黑白不分,只怕就是真如傳言所說,走了邪道了。”
一旁秦廷之突然跪下開口道:“讓弟子走一趟南宗,弟子相信她絕不是那樣的人,弟子去跟她說明白。”她也許,只是被幽王蒙蔽。
淩霄宗掌門眼睛一寒,死死盯着自己這個得意大弟子,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發什麽昏?說什麽糊塗話?如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秦廷之正要為顧茴辯解,一下子觸到了師尊寒涼的視線,讓他整個人都一冷,頓時明白了那些他怎麽也想不通的關節。
淩霄宗掌門逼視秦廷之,慢慢道:“将來整個宗門都是要交給你的,你,尤其不能糊塗。”說到這裏對秦廷之,“有些事你也該明白了。”看着弟子陡然發白的臉,他就知道他這個弟子終于懂了:“下去好好想想,仔仔細細地想,想明白了最好。如果想不明白——”
掌門看着弟子扣在地上微微發顫的手,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只是揮了揮手,讓他下去。淩霄宗掌門看着弟子離去的踉跄背影,身後突然有個聲音道:“這就是你選中的弟子?”
掌門一凜,立即朝身邊突然出現的人行禮,來人正是他們淩霄宗最近剛剛出關的渡劫期老祖。
老祖嗓子猶如砂紙磨過一樣:“這樣的弟子,可擔不起宗門重任。”
掌門心裏一緊,慌忙道:“還有時間,弟子必會慢慢教他。”
砂紙一樣粗粝的嗓音:“是要教,只是這次如果再不成,咱們誰也沒有時間了。”說到這次,就不能不想到上次,老祖面色陰沉了下來,喉頭控制不住抽動了一下。曾經,那人就用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脖頸,雖然最後沒有殺他,卻徹底毀掉了他的嗓子。他親眼見到那人殺了青山宗同他一樣的一個渡劫期老祖,離開前,那人留下了兩個字:蝼蟻。
始終躬身垂頭的掌門感覺到周身浸滿了寒意,直到老祖收斂起情緒,這徹骨寒意才消散。
老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看着外面黑暗的天,這次,他一定要拿到靈脈,渡劫成功。蝼蟻?他才不是蝼蟻,那人死了,剩下的人對他來說,才是——蝼蟻。
正因為是卑弱的蝼蟻,才會被那個深居幽都的幽王吓住。這次正好,沒有了青山宗那個老頭子,少了一個跟他分靈脈的,不管是南宗還是幽都,他都要!
他都要——這個眼皮耷拉下來的老祖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笑,驚動了栖息在林中的夜枭。
這一幕就好像此時的修真界,看似安靜,黑暗處卻蟄伏着要吃人的夜枭。
而淩霄宗內渡劫期老祖卻在燈下摩挲着手中一塊靈石,正是幽王留下的衆多靈石中的一塊。如此精純的靈石,就是渡劫期老祖,都想不清他到底多少年沒見過了。本并不打算出關的老祖,在看到淩霄宗掌門呈上的這塊靈石時,就改變了主意。
南宗還不至于動了他一個渡劫期老祖的心,但是能出這樣靈石的幽都——,他嘶啞的嗓子長長發出一聲喟嘆,就該是他的呀!這是天予,那位死了,他還活着!幽都這樣品質的靈脈,豈不是天予他?天予不取,就太迂腐了。渡劫期老祖再次發出嗬嗬笑聲,足以驚動整個淩霄宗的夜枭。
秦廷之到底沒能選擇前往南宗,但此時異常安靜的南山卻有人來,是青雲道君沈遇。
還是那個山崖,山崖上還是懸挂着同樣的紗燈,紗燈下映出道君的面容,一向冷靜甚至冷清的沈遇,此時面色帶上了幾分急促,他伸手要抓住顧茴的手,卻被後者閃開了。他額際跳了跳,但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不能看着顧茴一意孤行,犯糊塗,觸種怒。
“為什麽不殺幽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南宗如今面對的局面。
“為什麽要殺幽王?”顧茴反問,似乎真的不明白。她心道沈遇跟白瑤一樣,永遠掂量不清自己的斤兩,要不是他腔子裏她的命珠,他以為自己能進得了南宗,見得到她堂堂一宗之主?居然還覺得自己有臉讓她解釋為何不殺幽王。顧茴吸了口氣,穩住了自己這些不耐煩。
沈遇看她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咬了咬牙:“鶴頂山事件,你就那麽确定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這麽确定跟他有關,聽你那小徒弟說的?”
“我知你對白瑤有意見,可她從不說謊,更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
這次顧茴沒有反唇相譏,她不屑地“嘁”了一聲,外加翻了個白眼,被紗燈照得清清楚楚。
看得沈遇眼皮子一跳,死死看她:“你就這麽信他?”
“你不也信白瑤。”怎麽只許他有相信的人,別人就不能有。
“這不一樣,他是幽王!”他是喜怒無常想殺就殺的幽王,是亦正亦邪的幽王,是幹得出殺人掏心這樣事兒的幽王。沈遇有些煩躁,夭夭怎麽能把幽王跟白瑤相提并論。白瑤縱然有錯,但本性天真純善,幽王?!忽然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讓道君沈遇指尖發涼,他盯着顧茴,慢慢問道:
“你.....是不是.....”
紗燈好像在風中晃了晃,沈遇盯着顧茴的視線似乎都跟着晃了晃,他蜷了蜷冰涼的指尖,掌心觸動了指尖的冰冷,才說出後面的話:
“真的喜歡.....他?”不是氣話,不是一時迷惑,是心悅到為了他,正邪不分,與世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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