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
第二天。
學校西門。
車剛剛停穩, 唐佑下意識看看時間。
這個點,他回宿舍拿一下今天要用的教材,然後再去教學樓上課,時間剛好來得及。
唐佑磨磨蹭蹭去拿包, 雖然他很想和許欽辰來個分別擁抱什麽的, 可有司機在, 只能收斂點。
只是沒想到,他剛一動, 許欽辰也跟着動了起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邊引。
一瞬間,前兩天被反剪雙手索求無度的肌肉記憶襲上心頭, 唐佑像被燙到一般,紅着臉微小地縮了脖子,緊接着就被輕輕啄上了唇角。
心髒砰砰直跳,唐佑屏住呼吸, 做賊心虛地朝司機的方向觑,“上課快遲到啦。”
像只受驚欲炸毛,卻又忍住了的貓, 因為緊張,說話左顧右盼。
許欽辰情不自禁又親他一口, 這才放開他。
司機正在設置導航,根本沒發現異常,唐佑松一口氣, 撓撓頭,“那我走啦?”
許欽辰看着他, “好。”
說起來,這次S城之後, 唐佑明顯感覺到許欽辰又不一樣了——朋友時,确認關系後,有了實質關系後,許欽辰對他的喜愛似乎越來越濃,目光總追着他,有種不易察覺的歡喜的黏人。
雖然他搞不清楚,為什麽許欽辰就那麽喜歡他,但被這麽确定地喜歡着的時候,真的會生出一種自己很特殊的感覺。
唐佑背上包,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晚上聯系。”
許欽辰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這才放他走。
唐佑就這麽上完了一上午的課,課間發現收到幾條信息,三條許欽辰的:到機場了,登機了,起飛了。
唐佑甜蜜地回:一路平安。
想想又加了親親抱抱的顏文字,發完自己都覺得黏糊。
還有一條陌生號碼,也沒表明是誰,只問他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唐佑正奇怪着呢,那號碼又來了兩條短信——
-你真的和許欽辰在一起了嗎?我倆畢竟在一塊兩年,我不忍心看你把路走窄了,現在抽身還來得及。你不是女孩,也根本沒有背景,和他是沒有未來的。你要看清你倆的差距,許欽辰不一定對你認真;退一萬步講,他但凡對你認真了,許家發現後,也一定不會容忍他搞同性戀,一定會弄你。
-也是最近,我才知道,他有嚴重的精神疾病,曾經差點弄死過人,因為家裏權勢大壓下去,沒幾個人知道。這人平時看起來正常,一旦發病跟瘋子沒兩樣。酒吧那事後,他把杜貴林搞得再也翻不了身。因為我是你前任,他最近在搞我公司。這種危險人物,你不該遠離嗎?
上下嘴唇一碰,話就那麽不負責任地說出來了,誰信啊?
唐佑皺着眉把陌生號碼拖進了黑名單,對慕少斯的厭惡又深一層。
一天的課很快上完,回到寝室,唐佑從行李箱裏取出照片,拿手機拍了照,又捧着仔仔細細端詳。
他都好久沒有這麽認真看過照片上的父母了,總歸看了也見不到,見到也是夢裏,夢裏也淨是不愉快,還不如不看。
對上照片,他再一次确定,沒有認錯,S城遇到的人,絕對是媽媽。
先前也不是沒想過雙胞胎的可能,但是,哪裏有雙胞胎聲音一樣,臉上痣的小細節也一樣的。
真是和做夢一樣,唐佑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撓了把桌子。
不管怎樣,還是找機會再去一趟S城吧。
在心裏打定主意後,唐佑打開電腦敲代碼,一頓噼裏啪啦,轉眼到了傍晚。
唐佑下樓,走在宿舍樓院子裏,餘光注意到,迎面走來一個拄着雙拐的人,唐佑不想撞到人家,下意識往邊上讓一讓。
誰知道,對面那人忽然停住,看動作似乎想要調轉方向,然而一時沒有調整好重心,就那麽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唐佑上前兩步,還是沒來得及把人撈住,“沒事……”吧?
結果一看,這不是暑假期間那個臨時舍友麽?此時這位據說被人打斷雙腿的倒黴蛋,正一臉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唐佑,還往後縮了縮。
四目相對。
真是晦氣。
唐佑記仇,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心想這是扶呢還是不扶呢?
對方開始說話,色厲內荏的模樣,“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就是你找人打的我!雖然我沒證據,但那肯定是你,否則他們不敢的!”
他什麽都沒幹,關他什麽事啊?唐佑真是好無語。
“你別假惺惺來扶我!我不需要!你別過來!”那男生越說越激動,自己想起身但他爬不起來,這麽一來,竟然忍不住哭了起來,“你給了他們多少錢啊,把我打得那麽狠。”
怎麽還哭了呢,唐佑一言難盡地回:“……真要打我會親自打啊,我又不是錢多得慌,為什麽要在你身上花冤枉錢啊?”
“反正就是你!你走遠點!不要碰我!否則我忍不住罵你,回頭又得被揍。”男生哭得更大聲了,以至于引來了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們有個私人小群,平時沒少聊八卦,都知道這個被人打斷雙腿的男生不學好,對男女關系極不負責,事情做過分了,被女方家人狠狠教訓了一通,心底對這種男生別提多鄙視了。
阿姨抻着脖子叉着腰問:“能起來哇?”
男生丢人地哭小聲了點。
宿管阿姨于是薅住兩個路過看熱鬧的,幫忙把男生擡醫務室去了。
一場鬧劇,圍觀的人很快散場。
唐佑往食堂方向走,忽然停住腳步——他想起他和那男生起沖突那次,許欽辰得知原由後,非常生氣,本來說好了要一起游泳也沒去。
那天,許欽辰在工作室裏待了很久。
那段時間,他幹什麽去了嗎?或者說,安排什麽去了嗎?
一片樹葉擦着耳邊落下,唐佑搖搖頭,甩去有的沒的的想法。
那男生純粹自己作妖太多作孽太過,被人尋仇打斷腿完全是咎由自取。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到了周五。
下午,宿舍內,唐佑将一只精美的包裝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裏。
很久沒見了,他想送給媽媽一點禮物,選來選去,選了這麽一條項鏈。他看着是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拉上登山包拉鏈後,掂一掂,感覺還挺重,想想又拿出一瓶水,喝了幾口放回去。
方逸豪從電腦前好笑探頭,“喝幾口能輕點麽?又出去玩啦?這次去哪玩啊?”
唐佑沒正面回答,只含糊地“嗯”了聲,又說:“給你帶好吃的。”
方逸豪挺高興的樣子,“我會想你的!”
顧一鳴破天荒扭頭關注唐佑動向,問:“周幾回來?”
周幾回來呢?
宿舍裏就三個人,程子涵身體越來越不好,休學在家好久了。唐佑總感覺待在宿舍有種說不上來的氛圍,顧一鳴和方逸豪之間肉眼可見的有事,需要避開他。
其實真要深入探究,也不是沒有頭緒,但唐佑沒那個閑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看破不說破最好。
唐佑懂事地回:“周一吧。”
三十分鐘後,唐佑到了高鐵站。
這一周,他通過一些非常規手段,弄到了媽媽現在的信息——姓名為周全,住在上次偶遇地點附近的一個高檔小區,丈夫是做房地産的,他們有一個4歲的女兒。
他也不清楚,什麽情況,一個人可以變成另外一種身份。大概只知道,90年代末剛過那段時間的戶口身份管理,遠遠不如現在。
唐佑就是打算去S城,“偶遇”周全。
×××
每周六,周全都會去附近的中醫館,針灸調理身體。
這天她如往常一樣回家時,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上回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遠遠地看着她,很克制的樣子,倒是沒有了上次見面時的唐突。
這個人怎麽會忽然出現在她住的地方?難道跟蹤過她?想到這裏,周全開始緊張。
本想無視掉,趕緊回家,年輕人卻稍微靠近了一點,也僅僅是一點點,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她:“我能請您喝一杯咖啡嗎?”
沒有得到回應,年輕人又說:“我不是壞人,請您不要緊張。”
他整張臉都很白皙,唯獨眼圈泛着紅,表情是小心翼翼的請求。
這點小心翼翼,落在周全眼裏,令她無端難過。
說不清道不明,似乎潛意識裏覺得,他不該是這樣子的。
該是怎樣的呢?
周全頭開始微微刺痛,但思想還在控制不住地走——該是張揚又調皮,不會懼怕任何事情,但很懂事、講道理,很是有些不安分的乖巧。
可是,他們明明并不認識對方,為什麽會有這麽些想法,好似他們曾經相伴過很久一樣。
周全手指用力,指甲陷進掌心。
她沒辦法拒絕了。
兩人選了不遠處一家咖啡廳,點了咖啡,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周全上回見到這個年輕人,就覺得心裏揪得慌。
這回再見,僅僅是看到他的臉,聽着他的聲音,就不自覺地感覺周圍空氣稀薄。
但是還好,并不是無法忍受的程度,周全盡力壓下那股令人不快樂的感覺,不動聲色地觀察。
年輕人骨相皮相都無懈可擊,最招人的就是那雙桃花眼了,讓人見上一眼就很難忘。
“你說過你的名字,唐是唐宋的唐,佑是什麽佑?”
周全想,是庇佑的佑嗎?
唐佑下意識回答:“庇佑的佑。”
雖然答上來了,但他的注意力卻是落在周全手上,她的手背上有大片地方膚色稍淺,一直延伸進袖口,不難看出是陳年傷疤。細看,她的右手小指似乎短了一截。
唐佑心裏一痛,慌忙收回目光,借着喝咖啡掩蓋。
那場車禍到底是在她身上留下過痕跡的,這只是最直觀的,隐藏着的,還有多少呢?
周全動頓了頓,問:“我和你的母親長得很像嗎?”
“嗯。”唐佑從包裏拿出一張新打印的照片,遞給周全。
周全伸手去接,在那一刻唐佑察覺到,周全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的動作略顯僵直,似乎在忍受痛苦的樣子——車禍前兩年,她歇斯底裏,惶惶不可終日過,整個人也是這種氛圍。
上周看見她,她明明很優雅從容,就算二十分鐘前在小區門口,她也不是這種狀态。
怎麽會這樣?
電光火石間,唐佑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了事。
周全很明顯不記得以前,是他的出現,将她帶回了那兩年的狀态裏。
那兩年,唐行知開車撞毀了一個家庭,還被她發現了,外面有個跟唐佑差不多大的私生子。
她那兩年最恨、最無法原諒的人,是唐行知,而照片上是她和唐行知的合照。
想到這裏,唐佑試圖收回照片,卻已經來不及。
周全的視線落在那張薄薄的照片上,眼神凝了凝,手一抖,半杯咖啡直接翻了。
她像被毒針蜇到般,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渾身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變得僵硬。
唐佑心裏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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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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