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尼格羅尼Negroni 肆無忌憚的肆

“老婆!我要回來了!”

渠小昭标志性的大嗓門從電話裏傳來,幾乎在同一時間溫宿安就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聽見她的話,溫宿安這才開口:“什麽時候?”

渠小昭說:“我現在在機場了,明天下午到吧,來接機不?”

酒吧門被打開,門上的風鈴叮鈴輕響,溫宿安往旁邊讓了一步,和她熟識的顧客與她揮手,“走了啊老板娘。”

“好,拜拜。”溫宿安和他們揮揮手,初秋的夜晚氣溫稍許有些涼,溫宿安縮了縮肩膀,這才回渠小昭:“來呀,你把航班號發我,我到時候去接你。”

“好。”

渠小昭聽見了她那邊的聲音,又問道:“你現在還在店裏呀?”

“嗯,對呀。”

“你現在要營業到什麽時候啊,大晚上的別不安全。”渠小昭有些擔心。

溫宿安笑了笑,将頭發攏在耳後,“最近客人越來越多了,我也總不能十點就關店吧。”

“長得漂亮就是好,你那現在都變成網紅打卡地了吧。”

溫宿安在三年前開了愁然酒吧,由于酒吧位置在巷尾,當時來光顧的人都很少,溫宿安花了三年慢慢把酒吧從虧損做到有一點盈利,三個月前,她穿着一件改良版旗袍依靠在酒吧門口抽煙的樣子被人無意間拍下來傳到了網絡上,她因此意外爆火,被譽為“最美酒吧老板”,從此她的酒吧賓客絡繹不絕,這幾個月下來溫宿安忙的暈頭轉向。

酒吧生意好她當然是高興的,只不過這也給她帶來了煩惱,那就是來酒吧找她要聯系方式的人也越來越多,為了避免被打擾,溫宿安也有一周沒來了。

“我現在倒希望熱度慢慢降下去,每天來的人可太多了,我可熬不住。”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溫宿安才會話多一些,她和渠小昭吐槽着,聽得渠小昭直罵她凡爾賽。

“那你現在那麽晚收工,要注意安全啊,最好讓顧政去接你,你們那雖然治安還可以,但是大晚上的保不齊會遇到什麽壞人。”渠小昭提醒道。

溫宿安臉上的笑意淡了一分,她說:“嗯,我知道。”

“對了,你們倆昨天不是周年紀念日嗎?你們咋過的?”

提到這事,溫宿安的笑意漸漸消失,聽見她沉默,渠小昭小心翼翼問:“你們不會沒過吧?吵架了?”

“沒。”溫宿安環抱着手臂,擡頭看着黑沉的天空,“他最近忙,回來都淩晨了。”

渠小昭呵笑了一聲:“他那什麽工作啊能忙成那樣,一個紀念日都抽不出時間來?安安,我跟你說你別太懂事了,女人越懂事男人就越放肆,到頭來還要怪你沒有要求,你別太慣着他你知道不?”

溫宿安沒什麽感情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道:“我能要求他什麽啊,而且他也是在為了我們的未來在奮鬥,我也不能太無理取鬧了不是?”

“話是這麽說,但是,唉……算了算了,反正你心裏有數就行。”渠小昭說,“那你們計劃什麽時候結婚啊?”

結婚。

這個詞着實讓溫宿安愣了愣。

她記得前幾年她還和顧政提過結婚這事,當時顧政說他現在的經濟條件不好,怕委屈了溫宿安,所以想要奮鬥幾年,等他有經濟實力了一定會給溫宿安一個完美的家。

溫宿安知道顧政的辛苦,所以這幾年來她什麽抱怨都沒有,為了減輕顧政的負擔,她把父親給的那筆錢在煙巷租了個店面,開了間酒吧以補貼家用。

一眨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而結婚這詞他們好像都沒再提過。

溫宿安不想渠小昭誤會顧政,便說:“快了吧,反正他說有計劃的。”

“行吧,那我先預定一個伴娘位哦。”

“不用預定,我肯定給你留的。”

——

林肆回到座位上,遠程目睹了全程的羅子輝和梁幸連忙湊上來。

“什麽情況?連你出馬都失敗了?!”

“阿肆,難道你真的年紀大了魅力都減弱了?不能夠啊!”

林肆面無表情地推開兩個人,往沙發上懶懶一靠,“她有男朋友了。”

羅子輝和梁幸愣了一下,然後感嘆:“靠,這年頭美女果然搶手,可惜了可惜了。”

羅子輝眼珠子一轉,賊兮兮地說:“哥,有男朋友咋了,沒結婚就都有機會,你……”

一聲悶響,林肆擡腳毫不留情往羅子輝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人差點踹飛出去,還好被梁幸接住。

林肆擡眼,滿眼不耐,“是不是有病?”

梁幸也敲了羅子輝一個腦門,“輝子你是不是有病!咱林哥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去做三兒呢!”

羅子輝喝得多,也意識到這句玩笑話說過了頭,連忙給林肆賠笑道歉。

那個黑發抹胸裙的小姑娘觀察到他們幾人的動靜,默不作聲地朝林肆挨近了一點,“我聽我朋友說,溫老板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好多年了,感情好得很呢,上次聽他們員工說,可能都快結婚了。”

林肆置若罔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這個女生叫琪琪,她的室友是羅子輝的女朋友,今天她也是跟着室友一起來玩,見到林肆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一見鐘情了,所以一整晚她都在想方設法引起林肆的注意,可林肆好像對她反應平平。

“林哥。”琪琪柔聲叫了林肆一聲,溫溫柔柔地安慰他,“你人這麽好,肯定會遇到一個很好的女孩的。”

聽到這話,林肆終于有了反應,他勾唇輕笑了一聲,轉過頭來,問她:“我很好?”

琪琪呆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點了下頭。

林肆說:“你才認識我多久,就知道我很好了?”

被他這樣直接地注視着,琪琪忍不住紅了臉,急忙躲開視線,結結巴巴地說:“就是,就是感覺……感覺你,你不是壞人。”

林肆的眸光沉了一分,半晌,他移開視線,從褲袋裏拿出煙盒,抖出一根煙。

他低頭咬住煙蒂,低沉磁性的聲音含糊在嘴裏,“那你的感覺不太準。”

說完,林肆起身,長腿一邁走出卡座。

有人問:“你幹嘛去?”

“抽煙。”

……

門上的風鈴聲再次響起,溫宿安扶着門把的手還未用力,門就忽然被拉開。

室外的風一瞬間吹入,夾雜着一股清冷的淡香,林肆身形一頓。

兩人愣了小半秒,林肆先扶着門往旁邊讓了半步,溫宿安輕點頭,和他道了聲謝謝。

擦肩而過,再無多的話語。

理智而有分寸的成年人一向點到為止,沒人會對見過一面的人死纏爛打,林肆不是這種性格,溫宿安就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于是重新回歸陌生人,是他們不用明說的一種默契。

林肆咬着煙翹了下唇角,走出酒吧,風鈴聲輕響,重新隔絕開兩個世界。

——

淩晨,酒吧結束營業。

溫宿安的酒吧營業時間短,也不像別的地方一營業就是一個通宵,她這地方與其說是個酒吧,倒不是說只是個喝酒聽歌的小店罷了。

送走客人後,溫宿安檢查了下店內的電源,然後套上風衣,和一個順路的女員工一起往外走去。

霧城的治安一向很好,煙巷這邊即便是到淩晨街道上也有不少人,所以這個點回家也不會感覺到害怕。

溫宿安看了眼手機消息,發現顧政給她回了短信,說是公司有點事,他還得加會兒班,等會兒回來。

回完消息,溫宿安把手機握在手心,和同事慢慢走回家去,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面上,發出清脆回響。

“溫老板。”

走出幾十米,溫宿安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她。

她回過頭,看見兩個醉醺醺的男人。

溫宿安打量了他們一會兒,猜測應該是酒吧的客人。

兩人朝她走近,溫宿安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并把那個員工擋在自己身後,聲音冷厲:“幹什麽?”

兩人愣了愣,随即又笑起來,和她說:“溫老板,別害怕,就是看你們兩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我們送送你們?”

溫宿安臉色陰沉,回絕:“不用了,謝謝。”

說完,她拉着員工轉身就走。

不過幾步,身後的男人追上來攔住了她,溫宿安反應敏捷地躲開他們伸過來的手,聲色嚴厲:“讓開!”

男人因她的态度有些惱怒,語氣也不如前面那般好,“你他媽的叫什麽叫!老子是你客人,客人是上帝明白嗎,現在上帝讓你陪我們吃個宵夜聽懂了嗎!”

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女員工早就吓得不行了,溫宿安緊抿着唇,握着手機的那只手慢慢移到身後,去按緊急聯系人通話按鈕。

一下,

兩下,

三……

“喲,上帝還吃宵夜呢。”

一聲沉啞的男聲忽然響起,兩個流氓吓了一跳,循着聲音回頭望去。

巷口的一片黑暗中,隐隐約約坐着一個人,忽然一陣火苗跳躍,照亮了男人的下半張臉,顯現出線條流暢的下颌,咬着煙的淡紅薄唇,煙頭猩紅一閃,唇瓣閉合再張開,吐出一團白色煙霧。

那兩人沒想到會有其他人出現,面面相觑了一會兒,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揚聲問:“你誰啊你,要你管啊,哪涼快哪呆着去!”

一聲火機的輕響,火光亮起又滅下。

地面上散落的石子被踢開,從黑暗中滾落出來,停在那人面前。

黑暗中的身影站起,踱步而出。

林肆一身黑衣,輕擡着下巴,微眯着眼,隔着煙霧笑了笑,頗有些不正經的意味。

他說:“巧了,我也是她上帝。”

——

嘭的一聲重響,另一個男人也被撂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

林肆拍了拍沾灰的褲腿,然後摘下煙瞧了瞧,剛好燃盡。

他低垂着眼,兩指彎曲,像似随意地那麽一彈,煙頭正正巧巧地飛落在那個說自己是上帝的男人的手背上。

“啊!”

男人被燙的直甩手,不服氣地從地上爬起來,可看到兩人的身高差距之後又不敢再次上前。

林肆歪了下頭,“繼續?”

“你!”男人指了指林肆,又回頭瞪了眼溫宿安,“你們給我等着!”

說完,他罵罵咧咧地扶上自己的同伴,快速離開了小巷。

巷子裏重新恢複安靜,溫宿安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林肆也同一時間轉過頭,兩人再次對上視線。

“……”

“謝謝。”溫宿安先說。

林肆閉了下酸澀的眼睛,聲音懶懶,“客氣。”

林肆提出護送她們回家的時候溫宿安沒有拒絕,經歷了剛才的事情,她确實有些害怕,雖然她和眼前這個男人也是今天才認識,但她覺得他應該不是壞人。

女員工的家更近一些,他們倆将她送回家後,才往溫宿安家走。

路燈下,一前一後兩個影子被拉得很長,溫宿安走在前面,林肆隔着五米跟在她身後,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到了溫宿安小區門口的馬路上。

她還是有些提防,在這裏停下,回過頭和林肆說:“到這裏就可以了,今天謝謝你,非常感謝。”

林肆看了眼這個老式居民樓,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你這麽晚回家你男朋友都不來接?”

溫宿安握着手包,沒說話。

行。

林肆無所謂地笑了笑。

一路相安無事,他也确實幫了她,溫宿安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于是在林肆即将轉身的時候她問住他:“先生,今天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不過下次如果來愁然,我可以給你和朋友免單,方便告訴我您的姓名嗎?”

夜風吹拂着她的衣角,也吹亂他松軟的發,站在路燈下隔着這樣近的距離,林肆才發現溫宿安的鼻梁右側有一顆淡淡的小痣,不算妩媚,倒給她增添了點可愛。

“先生?”

視線從那顆小痣上移開,林肆望向她,勾了下唇。

“林肆。”

溫宿安側了下頭,不确定道:“四?”

他笑,語氣頗顯張揚,“肆無忌憚的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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