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瑪格麗特Margarita “沒良心……
屋內靜悄悄的,只能聽見桌上擺放着的鐘表秒針走動的聲音,頻率一致,似乎在模仿着人類的心跳。
對視兩秒,溫宿安先移開視線,她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不經意間拉開與林肆的距離。
“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你有時間我可沒時間。”
溫宿安太過清醒,也格外有經驗,所以這樣一句有些暧昧的話語被她輕而易舉擋了回來。
不過林肆也不太在意,他直起身子,從旁邊抽屜裏抽出一張空白的紙,問溫宿安:“有想要做的紋身類型嗎?”
上個話題被揭過,溫宿安放松了下來,她想了想,說:“嗯……以前有想過,但是現在再來看已經不喜歡了。”
林肆的指間搭着一支鉛筆,他輕輕轉了下筆,“紋字還是圖?”
“圖吧,字也想不好寫什麽。”
“要多大的?”
“我就想紋左肩前面這一塊地方,所以不要太大了。”
“什麽類型,花?人物?動物?還是其他什麽,有自己的想法麽?”
溫宿安苦惱地微仰起頭,嗯了一會兒,然後問:“可以結合嗎?就什麽都有的那種。”
手中轉筆的動作停下,林肆眯了下眼,“你是想紋個花臂?”
“……”
溫宿安還想提供些自己的意見,林肆卻放下筆和紙說:“我知道了,那我先看着發揮,畫好了給你看。”
“行。”
溫宿安撐着下巴小小地打了個呵欠,林肆看了下時間,已經不早了。
“圖畫好了我會聯系你,不過得過幾天才能給你,這幾天客人比較多。”林肆說。
“沒事,我不急。”溫宿安也注意到了時間,于是她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到時候再聯系。”
林肆跟着站起來,拿起一旁椅子上随意搭着的黑色外套,和溫宿安說:“我送你。”
“不用了,這麽晚了。”
溫宿安想婉拒,林肆卻說:“就是因為這麽晚了,我敢讓你一個人回去?”
溫宿安愣了愣。
她長到這麽大其實沒怎麽遇見過惡□□件,上次在巷子裏被兩個酒鬼攔住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溫宿安的膽子不算小,只是夜半回家确實有些讓人不安心。
溫宿安還在猶豫的時候,林肆已經越過她走了出去,“走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
溫宿安搬了家,新家的方向和原來的住址是相反的,不過到酒吧的路程都差不多,都是步行就可以到達。
林肆第一次送溫宿安回家的時候,兩個人還只有兩面之緣,彼此都算是陌生人,所以那一晚他們一前一後走着,沒有任何交談,氛圍還是生分和拘束的。
而這一次,雖然距離上次才過去了一個多月,但他們已經從一前一後的位置變成了并肩而行,林肆欣然于這樣的變化,他走在溫宿安的外側,低頭看下去時剛好能看見溫宿安鼻側的那顆小痣。
溫宿安察覺到他的目光,忽然擡眸看過來。
“看什麽?”
偷看被抓包的林肆也不覺得尴尬,反而指了指她的那顆痣,“你這有一顆痣。”
溫宿安擡手摸了下那塊地方,唇角彎了下。
“是啊,不過我不太喜歡這顆痣。”
林肆覺得這痣挺好看的,不解道:“為什麽?”
溫宿安說:“現在還好點了,小時候我這顆痣的顏色要深得多,而且還比現在的大一點,那時候老被別人笑,也是因為這顆痣我一直覺得我自己長得醜。”
林肆胸口顫動了下,笑出聲來,溫宿安皺眉瞪他。
林肆趕忙說:“我沒笑你,就是覺得挺可愛的。”
這下輪到溫宿安不明白了,她不明白這件事可愛的點在哪裏,正想問,林肆忽然拽住她手臂把她往後拉了拉。
溫宿安轉過頭,這才注意到他們走到了斑馬線的位置,此刻正是紅燈。
“你每天這麽遲回家,不害怕嗎?”
林肆忽然問這個問題,轉移了溫宿安的注意力,她說:“我也不是每天,一般我都會提早回家,上次那種情況很少。”
綠燈亮起,林肆輕碰了下溫宿安後背,示意她往前走。
兩人并肩走着,林肆說:“不要說很少,要不能讓那種情況再發生。”
林肆垂下眼,看着溫宿安,“溫小姐,這個世界上可是有很多壞人的。”
溫宿安樂了,玩笑道:“比如你?”
兩人已經快走到溫宿安的公寓,林肆忽然接了溫宿安的這句玩笑話,“是啊,比如我現在就已經記住了你家的位置,下次直接就能闖進你家裏,然後……”
溫宿安停下腳步,“然後?”
溫宿安的膽子大得可以,林肆失笑,而後倏地彎下腰湊近,溫宿安卻絲毫未躲。
“然後。”林肆輕笑了一聲,“然後看看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家偷偷看恐怖片,不然怎麽練成的這麽大的膽子。”
溫宿安嗤笑一聲:“看什麽恐怖片啊,直接去玩密室不就好了。”
“……”林肆無語了。
到了溫宿安家附近,林肆沒跟着過去,而是像上次一樣在樓下就停了下來。
“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
“嗯,你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
林肆在樓下等了會兒,等到收到溫宿安平安到家的消息後才離開,他給她回了句晚安,溫宿安發了個睡覺貓咪的表情包。
之後的幾天裏兩人都沒再見到過面,林肆連着忙了三四天,全在給客戶紋身。來店裏的客戶近期基本都是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每次一來就點名要林肆做,林肆要是在店裏那就是被圍觀的份。
後來過了幾天他才知道,原來是有一個客人在網上發了自己新做的紋身,其中有一張圖剛好拍到了正在幫人紋身的林肆,那人本來就是個美妝博主,于是這條視頻下都是在問紋身的小哥哥是誰。
要也是二十出頭的林肆,面對這麽多姑娘他絕對是應付得游刃有餘的,甚至還能跟人交上個朋友,只不過現在他沒這方面的興趣,也沒有精力,後面幾天幹脆都待在了二樓,除了幾個老客戶他基本都不下來了。
熱度也就這麽一會兒,好幾天沒見到人,來的小姑娘也少了,林肆剛好畫完了溫宿安的圖,便給她發消息讓她過來看。
這天溫宿安也在酒吧裏,所以收到消息就直接過去了。這個點店裏已經沒人了,林肆見溫宿安來了便讓她随便坐,然後自己上了二樓。
過了會兒,林肆拿着一張稿紙下來。
溫宿安挺興奮的,立馬接過稿紙一看,她微愣住。
這是一副簡筆畫,畫中是一個目視前方的女人,她的懷中抱着一只三花貓,微卷的發間插着一支玫瑰花。
花,人物,動物。
都有了。
再仔細一看,溫宿安發現了端倪。
“你畫的不會是我吧?”
第一眼看的時候溫宿安只覺得畫中的女人有些眼熟,直到她注意到了女人鼻側那顆和她的一模一樣的小痣,這才确定了真的是她。
而且……
“這只貓是來福?”
林肆靠在沙發上喝着水,看到溫宿安的表情他笑了起來,“看來我的繪畫水平不錯。”
“你真不是美術生?”
“真不是。”
溫宿安真羨慕,業餘的水平也這麽好,簡直就是凡爾賽。
因為沒有需要再修改的了,溫宿安想今天就紋了,林肆也依她,便帶她去了房間。
溫宿安坐在椅子上,看着林肆在做準備工作,他的手很大,手指纖細而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周圍沒有一點死皮,手指曲起用力時還能看見凸起的指骨。
溫宿安鮮少見過這麽好看的手,一時不禁看久了些。
“再看收費了。”
溫宿安回過神,眨了眨眼,淡定道:“我本來就要付你錢。”
林肆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小費,看一眼一百塊,給你打個折,就給八百吧。”
溫宿安無語:“我哪有看你那麽多次?”
“我說有就有,我看你這姑娘就是不安好心,觊觎我這雙手挺久了,溫小姐,你還真是□□熏心……嘶!”
溫宿安被說惱了,在林肆伸手過來拿工具的時候直接掐了把林肆手背上的那層皮。
別說,手這麽小,力氣倒還挺大。
林肆懶得跟一姑娘計較,讓溫宿安去床上躺着,把肩膀露出來。
溫宿安紋的地方是左肩前側的位置,需要把這塊地方露出來,她今天穿了件襯衫,解扣子的時候才覺得有些怪怪的。
林肆沒催她,就看着她慢吞吞地解衣服,眼神平淡而冷靜,沒有絲毫世俗的欲望。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溫宿安一鼓作氣解了一半的扣子,還好她裏面還有件背心,不至于真空。
溫宿安把頭發紮了起來,和他說:“我好了。”
溫宿安的皮膚很白,肩型也很好看,像是羅子輝他們說的一字肩,林肆的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然後戴上了口罩,他拿過一條毯子蓋在溫宿安身上。
“疼就和我說。”
真躺上床了,溫宿安就感覺到害怕了,她咽了咽口水,問:“中途可以放棄麽?”
口罩遮住了林肆的半張臉,那對深邃的眉眼擡起來,頗有種星眉劍目的味道。
只不過一點都沒有小說裏溫柔男主的那味兒。
“不可以。”他冷聲。
“……”
林肆的動作很輕,時不時會問溫宿安的感覺,等她放松了下來也發現沒有那麽疼。
待适應了之後,林肆就開始投入工作,他在幫人紋身時一般話很少,一時間,屋內只剩下機器運作的聲音。
溫宿安有些無聊,于是和林肆瞎聊:“我看一般紋身師自己都有紋身,你怎麽沒有啊?”
這是溫宿安剛知道林肆是紋身師的時候就有的疑問,因為認識了有段時間了,溫宿安都沒在林肆身上看到過哪裏有紋身。
林肆低沉的聲音從口罩中傳來,悶悶的,“有,不過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溫宿安沒多想,擡起眼看過去,林肆也同一時間擡眸,兩人再一次對視上。
林肆眼角的弧度挑了挑,他笑,揶揄道:“想看哪兒呢?”
溫宿安尴尬了。
她咳嗽了兩聲,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設計圖看似簡單,但真要紋在身上也不是三五分鐘就能完成的事情,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快結束時,梁幸回來了。
“有客人啊?”
梁幸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林肆擡了下眼,忽然伸手扯過溫宿安身上的毯子往上蓋了蓋,下一秒門簾就被撩開。
“呀,女神!”梁幸知道溫宿安要來紋身,沒想到今天被他給碰上了。
溫宿安和他笑着打了聲招呼。
梁幸笑呵呵地湊過去看了看,那張圖上的內容已經百分之八十複刻到了溫宿安的肩頭,梁幸想看得清楚點,剛探頭過去,就被林肆毫不留情地敲了下腦袋。
“亂看什麽。”林肆看着他,皺眉。
梁幸捂着額頭,很無辜,“怎麽了啊,你能看我就不能看啊。”
“我沒你那麽色。”
梁幸一聽就不樂意了,“你他媽比我……”
林肆踹了腳梁幸的屁股,兇他:“出去,你很吵。”
梁幸一只手捂着額頭,一只手捂着屁股,在林肆面前又不敢發火,哼了一聲,委屈巴巴地出去了。
溫宿安看着跑出去的梁幸,有些擔憂:“他沒事吧?你幹嘛兇他啊?”
林肆停下手中的動作,沒好氣地看溫宿安一眼。
“他在那裝呢沒看出來?”
林肆根本就沒用多少力,倒是梁幸像被打殘了的樣子,平時吭也不吭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溫宿安面前賣慘。
“那你也不能打他呀。”溫宿安替梁幸抱不平。
林肆深呼一口氣,放下手裏的工具,扯下口罩,黑色的口罩兜住他的下巴,兩人一躺一坐,林肆低下頭,額前垂下的發略微遮了點眉眼,也削弱了些他眼裏的淩冽。
“心疼他了?”林肆呵笑一聲,低聲說着,像是怨她,“那你掐我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心疼下我?”
“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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