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真假千金
蘇清清還來不及說話, 十三公主的周圍便傳出了小聲的議論。
“她會不會作詩啊?聽說是剛認回來的相府嫡女,想必她流落在外,定然不會吟詩作賦。”
“我覺得也是, 七爺和她也是真有緣了, 這樣都能傳到她手裏。”
“可不是說,聽聞七爺都已經下了聘禮,他們兩人馬上就要成親了。”
十三公主冷冷的瞪了她們一眼, 她們立刻就噤聲了, 她面上沒有表情, 衣袖下的手指甲卻深深的掐進了掌心裏。
她想出這個游戲, 本意就是為了羞辱蘇清清,但此刻聽到那些女人們将蘇清清和他聯系在一起,她就渾身都不舒服。
“真是巧了, 七哥和左小姐還真是有緣呢!這再續婚約也是,就連做個游戲, 都能這麽有緣分!”九皇子爽朗一笑, 低聲調侃道:“七哥和左小姐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他這話說的巧妙, 先是誇贊了蘇清清和七皇子有緣分, 而後又說兩人般配,點明了兩人的婚約關系,便直接将蘇清清和七皇子拉扯到了同一個位置上來說話。
原本蘇清清若是不會吟詩作賦, 七皇子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再替她喝了那三杯酒,也沒人會多說什麽, 頂多是在心裏嘲笑蘇清清兩句。
但他這話說出來之後, 蘇清清再不會賦詩,七皇子便是再找借口, 大家心裏也會在嘲笑蘇清清的同時,将七皇子也一同笑話了,誰讓他和蘇清清這麽有緣,還跟她有婚約呢。
七皇子聽到九皇子的話,眉頭微微皺起,他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管說什麽都是錯的了。而且他不能确定蘇清清到底會不會作詩,也不敢輕舉妄動。
蘇清清心中一慌,便求助的看向七皇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好了。
七皇子心中生出了些埋怨之意,要不是因為她丞相嫡女的身份,他才不會跟她成親,她每次除了會丢臉,別的什麽都不會做了。她要是不會作詩,怎麽不告訴他,他要是知道,絕對不會讓她參與。
心中抱怨歸抱怨,他也不能真的跟蘇清清撕破臉,他輕咳一聲:“吟詩作賦這都是男人做的事,讓左小姐臨時賦詩一首,豈不是為難了她。這樣吧,我替她罰酒三杯。”
說罷,他走到矮幾旁邊,舉起酒杯連喝了三杯。
十三公主聽到他話語中的維護之意,心中一陣絞痛,這可是她的天神,如今卻為一個別的女人如此費心,還要因為這個女人被人病垢。
她眯着眼睛,看向蘇清清的眸子中帶了些不甘和屈辱。
若是比她優秀出色的女子嫁給他,她忍一忍好歹也能接受,畢竟他是個皇子,總要成親生子的。可蘇清清她算什麽東西?
她咬了咬唇,決定今晚上給蘇清清加點料。
在場做游戲的大多都是未出閣的女子,她們看到七皇子這般貼心,直接幫蘇清清擋了酒,言辭中全然是對蘇清清的維護。一時間她們都忘記了嘲諷蘇清清,皆是一臉羨慕和嫉妒的望着她,她們在座的女子,哪個沒有肖想過以後嫁給七皇子?
蘇年年懶懶的翻了翻眼皮,對發生的轉變絲毫不意外。蘇清清代表的就是他的臉面,他不可能讓她當衆出醜的。
看衆人那羨慕的眼神,她也搞不懂她們羨慕什麽。七皇子雖然表面上維護了蘇清清,但他心裏指不定把蘇清清罵成什麽樣了,他維護的根本就不是蘇清清,而是他的顏面。
她瞥了一眼九皇子,她還以為只有女子才會玩這種文字游戲鬥來鬥去,沒想到九皇子也蔫壞蔫壞的,一開口就逼得七皇子不得不去維護自己的顏面,還不動聲色的離間了七皇子和蘇清清的關系。
九千歲見她盯着九皇子失神,當下生出了一陣不悅的情緒,拿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覺的緩緩收緊。
在這安靜的場面下,一個古怪刺耳的聲音驟然響起。
衆人紛紛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九千歲手中的酒杯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變成了一灘粉末。
衆人:“......”
蘇年年:“......”
那是黃銅鑄成的酒杯啊喂!
蘇清清上前接過了七皇子手中的鼓槌,兩人擦肩而過之時,她聲音微微羞澀的感激道:“謝謝七爺。”
七皇子勉強的勾了勾唇角,挂上了一抹虛假的笑容:“無需放在心上。”
蘇清清咬了咬唇,她垂下頭暗暗想道,方才她都差點出醜,此刻那些人心裏指不定怎麽笑話她呢。若是想轉移衆人的注意,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蘇年年在他們面前也出出醜,這樣他們就不會死盯着她不放了。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好,她不動聲色的側過了些身子,一邊用眼角瞥着蘇年年,一邊開始擊鼓。
緩緩的鼓聲響起,她力氣不大,敲響的聲音便也低沉了些,衆人傳遞紅花的手速卻依舊不減。
因為是由擊鼓者随機出賦詩的題目,原本抱着在衆人面前表現的人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了。若是表現好了的确能博得衆人的青睐,但若是搞砸了,指不定被人笑話死呢。
蘇清清比七皇子的準确度高多了,一擊即中,鼓聲停止的時候,那紅花剛好就停在蘇年年的手中。
蘇年年撇了撇嘴,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九千歲,心中有些無語。
她就說了他是來故意整治她的!
她早就注意到了蘇清清的神色不對,就猜到了蘇清清想作弊将她拉下水。蘇清清站的位置又剛好傾斜,稍微一瞄旁邊,便能看到紅花是否到了她的手中。
所以她剛開始便做好了準備,要将這紅花找準機會扔給七皇子。誰知道九千歲抽什麽風了,死活不給她紅花,掐着點的往她手裏扔,他幾乎在鼓聲停止的一瞬間将紅花扔到了她的手裏。
蘇清清轉過身,看到拿着紅花沉默的蘇年年,心中瞬時興奮了起來。她多虧了七皇子才沒有出太大的醜,但蘇年年不一樣,她看蘇年年如何能混得過去!
“姐姐,今日既然是來賞月的,不如便以‘月’為題目作一首詩如何?”蘇清清柔柔的笑道。
蘇年年看她樂不可支的模樣,便想拿紅花砸到她臉上去。
周圍又響起了議論聲,這次可不是竊竊私語,而是光明正大的嘲諷蘇年年。
蘇清清是相府的嫡女,她們雖然心中不屑,面上卻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怎麽說也要給左丞相和七皇子留些面子。
但蘇年年就不一樣了,她名義上說是義女,又沒有血緣關系,更沒有家族堅實的後盾或者是夫家頂天的權勢。柿子要撿軟的捏,人自然也要找身份卑微的虐。
更何況剛才她們沒敢對蘇清清撒出去的氣,也只能加注在蘇年年的身上。不是說蘇年年是蘇清清的姐姐,她們說不了蘇清清,難道還嘲諷不了一個無權無勢的蘇年年了?
“啧,空長了一張美貌的臉蛋,可惜出身貧賤,又沒有學識,便等着她出醜吧!”李瑤光捏着帕子,嫌棄的瞥了一眼蘇年年,聲音清脆又響亮的譏諷道。
“是呀!她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了些,別說作詩賦詞了,只怕她就是白丁,連個字都不認識!”張玉媛笑嘻嘻的附和道。
“賤民就是賤民,大字不識一個的賤民之女,還以為自己飛上枝頭就能變鳳凰,真是做夢!”
“真是丢人現眼,也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竟還妄想着魚目混珠,混入我們這些身份高貴的人中。這一下就要露餡了,等着看好戲吧!”
......
這些嘲諷和不屑的聲音,根本不加掩飾,在座的衆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蘇清清聽到那些嫌惡不屑和譏諷的聲音,心中樂出了一朵花,神色也變得舒爽了起來。饒是蘇年年再厲害,不還是被這些人罵的狗血噴頭,卻也不能還口?
罵吧,罵吧,罵聲越多越好,最好能将她罵的羞愧欲死,直接跳船去死才好呢!
九皇子看了一眼蘇年年,他是想解圍的,但是他還想再等一等。他早就知道這些女子們若是逮到機會,定然不會放過她,她們辱罵的越難聽,蘇年年的處境越窘迫,他解圍後,她對他的感激便越深。
蘇年年聽到那些侮辱的聲音,心裏也不生氣,只是有些郁悶。說風涼話的大都是女子,她們出生便在貴族之戶,自小便受到家族的影響,捧高踩低這種事皆是信手拈來,她們譏諷她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她郁悶的是,九千歲為什麽要這樣整治她,難道就是想聽那些人辱罵她嗎?
可是他此刻看起來也沒多高興的樣子,難道是她方才又做錯了什麽惹到了他?
蘇年年不解的搖了搖頭,擡起頭對上那些都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的衆人。
七皇子勾着唇角,他倒要看看她要怎麽做,是會求助他還是九皇子。若是她求助他,他就發一發善心幫幫她。
九皇子見衆人也說的差不多了,剛想開口替她解圍,她清冷的聲音緩緩而出:“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這首詩可行?”蘇年年挑了挑眉。
九千歲聽到她的聲音,微微恍惚的望了她一眼。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嘲弄的勾起唇角,原來她便是向往那種生活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方才嘲諷的最歡快的張玉瑤和李瑤光都紅着臉垂下了頭。在衆人中最吃驚的,還是屬七皇子,九皇子和蘇清清最甚。
七皇子和九皇子自小便有文武狀元郎做師父教導他們,特別是他們的文韬武略,皆是有人悉心指導,所以他們才能作出詞藻文華的詩詞出來。
但蘇年年卻是一個名不見傳的小村莊出來的女子,他們壓根就沒對她抱過任何的希望,只看到了她美貌的容顏外在。他們和那些辱罵蘇年年的女子一樣,都認為蘇年年是賤民之女,便主觀的認定她是個什麽都不懂,只能攀附男人的女子。
但蘇年年作出的這首詩中,那字裏行間的詩意的境界,卻遠遠超越了他們平日做出的詩。
蘇清清驚訝,倒不是因為這首詩有多好,反正她也聽不懂。她是訝異,蘇家這麽窮,連她都沒有銀子去上私塾,蘇年年便更不要提了。
她早就覺得疑惑,便是從她們進京城的那兩日起,蘇年年整個人便如同換了一個性子一般,不光敢跟張氏作對了,也不似往常一般唯唯諾諾的被人欺負也不敢反抗了。
如今更是連作詩都學會了,莫非是蘇年年被鬼上身了?
蘇年年見剛才叫喚的最歡的,都閉嘴不言了,揚了揚唇角:“怎麽?這首詩作的不好?”
九皇子抿了抿唇,看着她的神色也不似之前輕浮了:“蘇小姐果然是才貌雙全,佩服佩服!”
這話卻是真心實意的了,他并非是貪色之人,只不過先入為主因為蘇年年的美貌對她有了偏見,有才華的人理當被尊重。
九皇子都開口誇贊了,方才在那些女子嘲笑辱罵時,都選擇了閉口不言的貴公子們也都相繼開始了對她的誇贊。
“這首詩真是甚妙,越是細細品之,越是發覺其中的妙處。蘇小姐能作出此詩,定然是性格高潔之人,豈能是方才她們口中的魚目?!”
“詩情畫意,情懷高遠,在下自愧不如啊!”
“長得又美,還是個才女,這想要娶蘇小姐的公子哥,還不得踏破了丞相府的門檻。”
“那是必然的,反正肯定輪不到你來娶!”
......
而那些剛才辱罵蘇年年的女子們,聽到他們的贊美聲,也都不敢反駁,皆是羞愧的垂下了頭。若是讓她們來,她們定然也作不出這般美好的詩詞,還能反駁什麽呢?
與此同時,在座的衆人紛紛下意識的拿蘇清清和蘇年年比較了起來。同樣是被賤民養大的女子,一個大字不識相貌平平,一個卻才華橫溢相貌傾城,這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聽到衆人的誇贊,七皇子的心裏更不平衡了,為什麽蘇清清就只會給他拖後腿,而蘇年年卻總能出其不意的給人驚喜?
明明都是一同長大的姐妹,為何倆人相差如此甚遠,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若是旁人不知曉的,還以為蘇年年才是真的相府的千金!
“諸位謬贊,這詩并非是我所作。”蘇年年慢條斯理的笑了笑,不緊不慢道:“此詩是經過南磨村的游士,一個姓王的老叟所作,我只是記了下來罷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衆人驚訝之餘,沒有一個不羞愧的。
尤其是以張玉媛和李瑤光為首嘲諷過蘇年年是賤民之女的,按照蘇年年所言,一個經過小村莊的老叟都能作出如此詩詞,她們自稱貴人,卻還不如一個名不見傳的老叟。
這首詩其實也是王維的,蘇年年還沒有臉大到将別人的心血占為己有的地位,所以撒了個小謊,杜撰出了一個虛構的王維出來。
這樣既讓那些叽叽喳喳的人閉了嘴,同時也還擊了她們一口一個賤民的侮辱。若是連一個過路的平民游士都不如,她們還有什麽臉瞧不起別人?
九皇子對蘇年年的敬佩更上一層,這首詩她其實大可以說是自己作出來的,畢竟誰也沒聽說過那個姓王的游士。扪心自問,若是此事放在他身上,他很可能會說這詩是自己作出來的。
七皇子看到九皇子對蘇年年那個眼神,郁郁冷哼了一聲:“蘇小姐莫要混肴視聽,用別人的詩來應付算什麽?蘇小姐若是不會作詩,還是将那三杯酒喝了吧。”
蘇年年低聲一笑:“方才十三公主也并沒有說,非要自己作出來的詩才算過吧?”
七皇子還想再怼她兩句,九皇子卻自顧自的倒了三杯酒:“小事,我替蘇小姐喝便是了。”
說罷,他便仰頭連幹了三杯。
蘇年年挑了挑眉,對着九皇子笑了笑:“謝過九爺。”
她的話音剛落,身邊又響起了那熟悉的刺耳聲。
她回眸一看,果不其然,九千歲又面無表情的捏碎了酒杯。
蘇年年不解的想道,難道捏酒杯是他的個人愛好?
“該我了吧?”她緩步走到紅鼓前,沖着蘇清清冷然一笑。
蘇清清有些心虛,也不敢擡頭看她,連忙将鼓槌遞給她,便匆匆回了座位。
蘇年年沒有作弊,她也不在乎是誰拿到紅花,鼓聲散漫且悠長,衆人傳遞紅花的手速也因為緩和的鼓聲,緩緩放松了下來。
她敲了一會,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停下了擊鼓的動作。
在她轉身後,她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停什麽停啊,她的手怎麽就這麽欠呢!
“說吧,想聽什麽詩?”九千歲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紅花,眉毛輕挑,嘴角還挂着一抹懶散的笑容。
蘇年年:“......”
她不想聽詩,她想剁手可以嗎?
“看來你似乎還未想好。”九千歲放下紅花,冰冷的眸子微微眯起,修長的手指夾起矮幾上的酒杯,仰頭便喝下了三杯酒:“那本尊便自罰三杯好了。”
他冷淡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寵溺和縱容,就仿佛她是他的情人一般。
蘇年年卻被他的舉動和聲音吓的毛骨悚然,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想讓別人誤會她和他的關系嗎?!
她連忙微笑着道:“看來九千歲這是饞酒了,九千歲可真是好酒量!”
她這話的意思便是,九千歲是想喝酒了,所以才自罰三杯,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九千歲不以為然的低聲一笑,他放下了酒杯,嘴角揚起的弧度也不自覺的加深了許多。
蘇年年給她鼓槌的時候,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當着衆人的面,毫不顧忌的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蘇年年的臉黑了黑,心中狠狠罵道,沒臉皮的死太監!
九千歲懶散的擊着鼓,底下的衆人都瑟縮着,傳花的速度堪稱飛速,都生怕那紅花落在了自己手裏。
他敲擊出來的鼓聲,時而緩慢,時而急促,那鼓聲穿透人心,令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慌亂無措的窒息感。
那紅花在衆人手中兜兜轉轉了一圈,衆人都越發的恐慌,就在這時,那直擊心靈的鼓聲猛然停了下來。本以為就此結束了,可他們非但沒有感覺到松口氣,反而感覺胸口吊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
蘇年年拿着手中的紅花,望着規規矩矩拿着鼓槌的九千歲,心下一片凄然。
她可以确定,他在擊鼓的時候,一次也沒有瞥過她,更沒有過不規矩的作弊偷看身後。
所以他是和她有仇,還是有什麽冤孽,就這麽巧嗎?
九千歲轉過身,絲毫不意外的笑眯眯道:“蘇小姐不會作詩,又不能用別人的詩,那不如讓九爺代為罰酒好了。”
九皇子也沒多說,爽快的幹了三杯酒,對着蘇年年一拱手:“都是小事,蘇小姐無需挂懷。”
九千歲輕笑道:“果然不愧是九爺。”
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蘇年年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擡眸和九千歲對視了一眼,她一下便明了了。什麽巧合,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看不慣九皇子,所以想借着她的手,整治九皇子?
可這有什麽必要,這酒裏又沒有毒,九皇子便是酒量不好,也不至于喝幾杯酒就醉過去吧?
蘇年年想不通,步伐卻沒有停,上去接過了鼓槌擊鼓。
接下來發生的事,再次刷新了蘇年年的三觀。
只要她擊鼓停下來,紅花絕對停在九千歲手中,而後九千歲二話不說便連幹三杯酒。等到九千歲上去擊鼓之時,不管她如何躲避,最終那紅花也必定會落在她的手中,而後九千歲便會重複方才的話,讓九皇子代為罰酒。
一來二去,衆人也不緊張了,反正不管怎麽傳,那紅花一準會停在蘇年年和九千歲的手裏。九皇子也從剛開始的說一兩句客套話,到最後只要紅花在蘇年年手中,他就直接喝三杯酒。
好好的一個擊鼓傳花,也被他們完成了拼酒的酒局。
喝到最後,九皇子直接喝的不省人事,醉倒在了矮幾上,被丫鬟和下人扶到了樓船的三層就寝去了。
蘇年年撫了撫額頭上的冷汗,勉強的笑道:“我有些不舒服,便先下去歇息了。”
誰也沒有反駁她或是阻止她,衆人都恨不得立馬把她送走,一個消遣的游戲,到最後都快成了她和九千歲的兩人游戲了。
蘇年年直接上了三層,不過卻因為時辰尚早,便去了露天的甲板上。現在還是戌時,合算成現代的時間,便是晚上七點左右,衆人都在樓船的一層和二層喝酒賞月,甲板上空無一人。
夜晚的京城,果然很美。
大街小道上遠遠看去張燈結彩,紅彤彤的一片喜慶極了。擡起頭便是半圓的明月,那銀色的月光溫柔的灑在湖裏,微風拂過,泛着淡淡白光的湖面上,被風兒吹起了一層波光粼粼的波瀾。
看着那湖面,蘇年年微微升起躁意的心,也緩緩平靜了下來。
最多還有二十天,她便可以完成任務,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不管她下個要去的地方是哪裏,她都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微風撫過了她的面頰,她額間的碎發也随風傾動。
一只蒼白冰冷的手掌,穿過她的耳側,親昵的将她的碎發別在了她的耳後。
蘇年年沒有轉身,她也沒有驚訝,她依舊望着天上那一輪明月,惆悵的發着呆。
“怎麽?想家了?”他低沉微啞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蘇年年搖了搖頭,聲音清冷:“九千歲說笑了,丞相府不就是我的家。”
說着,一陣冷風吹來,她的身子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九千歲皺了皺眉,身子往前靠了靠,長臂一伸,摟住了她的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
他的身子冰冷的像是死人,蘇年年被他如寒霜的溫度,凍得打了個噴嚏。
蘇年年苦笑一聲,他靠她這麽近,是想凍死她嗎?
“不許笑。”九千歲眯起眸子,用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她瓷白的臉蛋,聲音有些沉悶:“本尊不喜歡看你笑。”
“九千歲為何要三番五次的為難我?以九千歲的權勢,連光祿大夫都能随意殘殺,若是看不慣我,殺死一個我,豈不是易如反掌?”蘇年年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擡頭問道。
殺死一個她,當然容易。可他暫時還不想殺她,一具冰冷的屍體,又怎麽會有她身上淡淡的溫暖。
她的身子很暖和。
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種活人的溫度了?
九千歲沉默着垂下了眸子,泛白的月光投在他長而微卷的睫毛上,在他如玉的臉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從蘇年年的角度看去,他在月光下的身影極為單薄,初見時他身上的寂寥和孤僻,又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沒有溫度的羊脂白玉面具,襯的他的臉龐更加冷然。他平日的作風,便像那嗜血又殘暴的孤狼,可此刻,他卻像一個漂泊世間,彷徨無助沒有安全感的少年。
他的身形一動,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雙臂緊緊的将她圈入了懷中。
蘇年年先是一怔,而後下意識的便想去掙紮。
他微啞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廓邊響起:“別動。”
在本能恐懼的驅使下,她的動作一頓,而後便乖巧的沒有再動彈了。
月光下,她小小的身體,被高大的九千歲圈在懷中,陣陣微風吹過,她的一縷青絲和他散下的墨發交融在了一起。
她的體溫穿透了他冰冷如霜的身子,仿佛将他胸膛裏那一顆寒冷的心都暖熱了許多。
久久,他在她耳邊輕嘆了一口氣,緩緩松開了她的身子。
蘇年年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般脆弱,剛想出言安撫他兩句,他卻懶散的彎了彎眸子,漫不經心的輕笑道:“處子之香。”
蘇年年愣了愣,對于他突然冒出來的四個字有些不明就裏。而後在下一瞬,她的小臉騰地一下,竄上了一片片的紅暈。
他,他抱了她這麽久,就是為了聞一聞她身上有沒有處子之香?
九千歲又緩緩補充了一句:“本尊住在甲字三號房,若是你夜裏難眠,可來尋本尊。”
她漲紅着臉,倉皇而逃,只來得及抛下一句:“你無恥!”
九千歲嘴角還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慌然離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活。
蘇年年跑進了樓船裏,她跺着腳在心裏暗暗的咒罵着九千歲是無恥之徒,虧她剛才還愛心泛濫,險些就被他的演技騙到了。
她一邊罵着九千歲,一邊找到了甲字六號房,剛要進去,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和蘇清清換房間了。這個時間,蘇清清想必已經回了甲字六號房了。
她頓了頓,走到了甲字七號房門前,緩緩推開了門。
屋子裏很亮堂,點的不是燭火,而是用幾十顆夜明珠來照亮。屋子的裝飾的很奢華,絲毫不輸于丞相府或皇子府的房間。
此刻距離亥時也不遠了,大約還有半個時辰的樣子。蘇年年因為剛才的事情也睡不着覺,便坐在了桌子旁發愣。
就在她失神之際,門外響起了一個女聲:“小姐,沐浴的水已經給您備好了。奴婢給你備了幹淨的衣裙,稍後便來侍候您沐浴。”
蘇年年應了一聲,便去床榻旁的屏風後,率先脫了衣裳,進了木桶中。
水應該是剛換上的,溫度剛剛好,她享受的閉上眼,将整個身子都沐了進去。
丫鬟應該是去拿換洗的衣裳了,過了好一會才進了屋子。
丫鬟進屋後,先在屋子裏點了熏香,而後又将酒水糕點放在了她沐浴的木桶旁,還順手将她換下的衣裙拿走,把幹淨的衣裙放在了桌子上。
丫鬟忙活了半天,蘇年年也沒看見她的臉,丫鬟一直低着頭忙着自己手裏的活,蘇年年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
“這個熏香是什麽味的,聞起來還不錯。”蘇年年舒适的躺在木桶裏,輕聲問道。
丫鬟愣了愣,垂着頭答道:“這是杏花香,奴婢幫小姐洗發吧。”
蘇年年擺了擺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丫鬟應了一聲,如釋重負的走了出去。
蘇年年又在桶裏泡了一會,覺得有些口渴,她随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稍稍的抿了兩口。
不知是這連日太過疲累還是怎麽回事,她覺得渾身乏力,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腦子也有些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犯困。
她感覺喝了兩口酒水,不但沒有緩解她的口渴,反而渴的更厲害了。不光口幹舌燥,她甚至感覺到身子有些發燥。
她擦了擦身子,剛從木桶中走出來,渾身便如同有一陣電流一般,令她的身體一軟,險些摔在地上。
蘇年年猛然想起了剛才那個丫鬟臨走時,如釋重負的表情,還有她問丫鬟熏香時,丫鬟緊張的神情......
蘇年年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莫非她......被人下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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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18137995小可愛和貓子不吃炸魚小可愛投出的1個地雷~咪啾~
小可愛們的支持就是甜菜碼字的動力~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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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