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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舉旗再犯, 邊關戰況形勢逼人,晉豐作為大胤與北狄的最後交界線,自然是朝廷最為關切之處。
可在此當頭, 前線忽然傳來了嘉钰軍晉豐主帥棄城而逃,不知所蹤的消息, 一時之間舉朝上下全然轟動。
“陛下,臣以為該派将此判将抓回嚴懲,以穩軍心!”
一位花白了胡子的文臣手持象牙笏, 滿目憤慨,此言出立馬引得了不少人的附議。
“面對區區北狄蠻族便臨陣脫逃簡直是為我大胤将士之恥辱!”
“如此行徑丢盡了我們胤朝的臉——”
“嘉钰軍乃寧安侯統帥, 這晉豐将士棄城而逃之事可如何解釋?!”
......
胤朝建國以來,從未有過将帥棄城的先例,而今嘉钰軍主帥的這般舉動已然惹得衆怒。
下方諸人的怒斥聲愈演愈烈, 喬天朗更是百口莫辯。
喬澤早在半月前便率兵趕往了晉豐,卻沒等抵達,那邊便先出了事。
衛君霖立于高位, 身側的位置上依舊沒有熟悉的身影。
他握着龍椅扶手的手掌緩慢收緊, 目光卻隐忍着波瀾不驚。
就在數月前,北狄頻繁騷擾邊境之時, 他曾提出縮減禹京用度以備戰時,當時的這些文臣們反對他時, 可是團結得緊。
他們嫌他年紀小,一個個駁回了他的提議而現今邊關糧草供應不足,乃至主帥棄城而逃,一步錯步步錯, 真出了事這群人倒又是另一副模樣了。
“陛下, 臣以為現在并非追根究責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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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衆人聲讨着如何處置那棄城主帥時, 楊玦從行列中踏出腳步,朝上跪了下來。
“現下邊關混亂,民不聊生,當務之急是派兵抵抗北狄攻勢,及時止損!”
喬天朗聽言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忙道:“楊大人所言極是,微臣......”
可不等他話說完,反駁之聲又起。
“可大胤如今武将稀缺,嘉钰軍正是因為缺乏能勝任之武将這才釀成大禍,臣以為不如派人前去同北狄和談,暫謀和平,再從長計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衛君霖神色漠然。
他怎麽會看不懂這群貪生怕死之人的意圖?
他冷笑:“所以諸位愛卿是想怎麽談呢?”
“自然是......”
“是割地?還是和親?”衛君霖聲音驀地加重,十二歲的少年帝王亦有了不容抗拒的威嚴。
“十五年前,我胤朝大公主衛宛泱遠嫁北狄,卻落得個生死不明的下場,這就不是大胤的恥辱了嗎?”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往臺階下走,睥視而下的眼神中滿是冷冽:“你們究竟是在為大胤謀生路,還是在為自己謀生路——”
“臣等不敢!”
“臣等不敢!”
.......
語落,下方烏泱泱的跪了一片,少年聲線清朗,分明沒有衛君樾在側,可在此時卻讓他們不寒而栗。
衛君霖收回視線,往後拂袖,視線直直投向匍匐在地的喬天朗身上。
“既然是嘉钰軍守備不當,便該嘉钰軍負此全責,如今皇兄身體抱恙,朕也信祭月大典當日守城将領是無心之失,且暫時解了他們的禁足将功贖罪,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聞言諸人相顧無言,齊齊道:“陛下聖明!”
似是沒想到會有這般發展,喬天朗更是心頭一喜,連連應聲:“臣定不負所望!”
......
攝政王府。
衛君樾負手立于窗邊,聽着常煊傳來的戰報和朝中事宜,未語。
“殿下,如今寧安侯再握軍權,就不怕......”
“他不敢。”他扯動唇角,斂下的眼底帶有嘲諷。
貪婪又怯懦,是喬家人刻入骨髓的性情。
摧毀他們最根本的方式從來就不是死亡,而是讓他們慢慢走向高位,然後轟然墜地。
思及此,衛君樾瞳孔中寒芒一閃而過,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十五年前。
那年他才八歲,蘇家鼎盛,母妃還活着,皇姐亦沒有被迫和親。
如果沒有喬家,他們何至于斯?
衛君樾望着窗外斑駁的樹蔭,緘默良久。
“尋到人了麽?”
常煊一愣,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吞吐道:“......屬下無能。”
大公主失蹤了這麽多年,又遠在北狄,能尋到蹤跡談何容易?
衛君樾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閉眼捏了捏眉骨,口中吐了口濁氣:“繼續找。”
“是。”常煊躬身退離,可又去而複返。
“......喬姑娘在外等候良久,殿下可要宣她進來?”
此言既出,常煊明顯感受到他周身的戾氣收斂了不少。
衛君樾沉吟半響,繞過桌案走到了後面,道:“讓她進來。”
......
這個月份的北風已經有了刺骨的寒意,即便是披了件厚厚的披風,少女站在庭院的單薄身影也依舊像是要被風一吹就倒。
前方傳來門板吱呀的聲音,常煊走出對她做了請勢。
喬茉輕輕颔首,将手中的食盒握緊了些,邁着凍僵了的雙腿慢慢往房內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衛君樾的住所,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而自她踏進房門的剎那,衛君樾便将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從前的她對自己避之不及,今日這般還是頭一遭。
他單手支着太陽穴,好整以暇地瞧着小姑娘顫顫巍巍越來越近,最終站定在自己桌案之前。
喬茉拎着食盒,蒼白的雙頰被冷風凍出淡淡的紅暈,看上去有幾分少女嬌憨。
她彎腰福了福身。
“嗯。”随意地擺動手指,衛君樾唇邊彎起淺淺的弧度。
“你做的?”
看着她手頭放下的熱湯,他挑了挑眉。
喬茉輕輕颔首。
衛君樾輕笑:“從前見着本王像看了洪水猛獸,今日倒是稀奇。”
喬茉沒搭話,只是咬住下唇将食盒中的湯碗全數擺出。
關于母親的事她忐忑了許久。
這人性情不定,若是冒然開口說不準會造成什麽難以想象的後果。
是以,她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今日又聽聞銀翹說邊關戰事不佳,唯恐他又是一離數月,喬茉這才鼓足勇氣,親自去了小廚房熬了半天湯踏出院落。
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纖柔的手腕好像又比上一次見細了一圈,衛君樾微不可見地蹙起了眉。
冒着熱氣的骨湯便推到了自己眼前,緊接着她如蔥細指搭上桌案,寫下了幾個字。
「殿下處理政務辛苦,補補身子罷。」
瞧着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衛君樾微眯起眼,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
忽然,他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小臂,輕輕一帶,便将她繞過桌案扯到了自己懷裏。
喬茉微愕張唇,雙手扶住他的肩膀,半靠着他的身子,卷長的鴉羽撲簌不止。
掌心中女子的骨骼就算是隔着層層衣裳都能摸得分明。
衛君樾壓下心中疑慮,手指輕勾起她的下颚,問:“說罷,有何事要找本王?”
事出反常必有妖,聰明如他如何看不出她今日的不對勁?
喬茉心口一凜,被迫與他對視的眼止不住飄向別處。
二人靜默良久,她下唇咬到泛白,又被男人有力的手指掰開。
“嗯?”
衛君樾拖長的尾音響在耳畔,喬茉感覺自己後背的絨毛都豎起來了。
「妾......想見見母親。」
她抖着手指在他掌心落下最後一筆,然後再也不敢看他。
小姑娘微顫的手腕就在眼前,衛君樾微阖眼尾。
喬茉心中打鼓,他沉默的每一刻于她而言都是煎熬。
“就為了這個,所以今日來見本王?”
喬茉攥緊手掌,還沒思忖如何回答便聽到他又開了口。
“看來我的小茉莉也不是那麽情願。”
衛君樾似笑非笑地收緊圈住她細腰的手臂,另一只手不安分地順着往下移去。
喬茉駭然一驚,心神有剎那的慌亂,即便是想到現在應該順從,可還是漏出了潛意識中的勉強。
他将她的掙紮一點不剩地收入眼底,方才還算好的心情突然散了大半。
“躲什麽?”
男人的聲音含有咬牙切齒的意味,緊緊桎梏她細腰的手臂讓喬茉吃痛地擰起了眉。
胸腔翻湧起了熟悉的血腥味,她大駭,生怕在他面前控制不住,竟不知哪來了力氣一把将他推開了去。
嘭——
喬茉後腰撞上桌案一角,她痛地兩眼一黑,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
衛君樾冷眼瞧着她這番掙紮,胸口的怒氣逐漸蔓延。
來招惹他的人是她,現在抗拒成這樣的人也是她。
“你這是在做什麽?”他氣笑了。
喬茉被剛剛那一陣吓得不輕,聽出了他言語中的不悅,她忙撐着桌角起身。
「是妾失了分寸,殿下恕罪。」
一只手忙着寫下解釋的話,另一邊她已經主動退下了外衫,唯剩了件單薄的中衣,能隐隐瞧見裏面的那抹紅。
周遭的冷風讓喬茉止不住打了個寒顫,衛君樾這才發現,在那層層衣衫之下的身體竟然已經瘦弱至此。
她大抵是冷極了,嘴唇更白了點,顫抖雙腿朝他走近了幾分,生澀地握住了他的手,一雙潋滟的杏眸氤氲水汽。
「做殿下想做的事吧。」
只此一句,衛君樾隐忍至此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住。
他驀地起身,拽住她的腕狠狠往身前一扯,嗤了聲:“這便是你求本王的态度麽?”
喬茉被他拽得踉跄,冰涼的手掌碰上炙熱時,她瞳孔驟然放大。
愣神的當頭,男人詭谲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喬茉,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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