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衛君樾愣神地伸手抹過她唇邊的血跡, 這才驚覺自己手掌早已紅得刺眼。

握住她細腰的手掌細細地顫抖,他好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別睡.......”

“茉茉......茉茉......”

衛君樾喚着她,聲線裏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忽然他從腰側抽出軟劍, 刀光劃過虛空,只聽馬匹一聲高鳴, 是他割斷了捆綁在馬車上的缰繩。

摟住懷中瘦到幾乎沒有重量的女人翻身而上,衛君樾咬緊牙關揚鞭絕塵。

“駕——”

......

一路疾馳,張太醫慌忙趕來, 可踏進門的剎那便被衛君樾那周身散開的戾氣吓得腿抖。

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來王府為這位姑娘看病了。

無聲地嘆了口氣,張太醫躬身行禮, 然後提着藥箱上了前。

可當他手指搭上喬茉手腕的剎那,張太醫臉色驟變。

“她如何?”衛君樾沉聲問。

張太醫低垂着頭:“臣無能......”

可話還沒說完,他頓覺衣襟一緊, 整個人被衛君樾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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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一遍。”他紅着眼,一字一頓。

張太醫大驚失色。

“殿......殿下......喬姑娘她本就身子孱弱......長期作為殿下藥人為殿下供給損傷元氣......又逢心病成疾,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堆積導致呃——”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勒死的時候, 衛君樾驀地松手, 将他重重摔落在地。

“咳咳咳......”

張太醫趴在地上咳嗽不止,室內其他侍從見狀慌忙跪了一片。

衛君樾雙眸嗜血, 森寒冷冽的視線落在跪在塌邊瑟瑟發抖的銀翹身上。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是姑娘......姑娘她不準奴婢.....不準奴婢往外說......”見他掃視而來,銀翹哽咽着不斷磕頭。

衛君樾後槽牙咯吱作響, 好半響才從齒縫中蹦出幾個字:“為什麽?”

銀翹淚流滿面:“奴婢……奴婢不知……”

雖是問句,但他也知道無人能答。

事已至此,再聯想到之前她種種生無可戀的跡象,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個女人——

她瞞着自己每況愈下的身子, 在等死。

“怎麽樣才能救她?”

“這......”

“救不了。”

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張太醫的為難, 衛君樾斜動瞳仁, 只見南蒼子背着手緩步行來。

他悠悠立于榻前,只看了喬茉一眼便搖了搖頭。

“你先前跟本王說的是好生養着便無大礙。”衛君樾沉聲道。

那日喬茉因癸水痛到痙攣,張太醫也同他說過關于藥人之事的反噬,後來他以自己病重為由引來居無定所的南蒼子,得到的回複根本沒有這般嚴重。

“是你無大礙。”南蒼子不以為意地聳肩。

“你!”衛君樾額角青筋直跳,強忍着怒氣才沒一掌揮去。

他閉了閉眼:“本王從未将她當成藥人。”

“事實如此,和你當不當有什麽關系?”

從喬家給她灌藥開始,她的身子就注定只能是用來治愈衛君樾的爐鼎,而現在只不過是她使命完成之後的結果。

“衛小九,看來你要換個藥人咯。”南蒼子彎腰摸了摸喬茉的脈,面露遺憾,“只是這種能承受如此猛烈藥性的體質實在難見,我還以為能撐許久,可惜了,可惜了唉……”

聽着他的話,衛君樾握拳的手背青筋分明: “救她。”

“我說了救不——”

“本王說救她!”

衛君樾倏然擡眸,眼底迸發戾氣:“以任何方式都可以。”

室內氣氛劍拔弩張,二人相顧對峙,常煊将其他侍從皆遣送而出,獨留他們兩人以及張太醫在內。

感受到衛君樾極盡克制後的失控,南蒼子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難以置信道:“不過是個女人,衛小九你何時變得這般婦人之仁?”

衛君樾靜靜地看向躺在榻上的喬茉,未語。

女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這樣緊緊地搭了層錦被,如若不仔細看,這消瘦的身子幾乎要與床榻融為一體。

他不由得回憶起先前數次的纏綿。

她的隐忍,她的難受,她的每一次皺眉。

那時候的他以為她在抗拒自己的觸碰,甚至發了狠般去弄她。

衛君樾感覺心髒像是被大掌揉捏,甚至覺得呼吸難耐。

早該想到的。

他......早該想到的。

緘默良久,衛君樾呼了口氣,移開眼,又重複了一遍:“救她。”

南蒼子滿臉不贊同,“我說救不了就是救不了,等死吧!”

衛君樾墨深的瞳仁像是燃了兩簇火焰,他語調平淡:“那就一起死。”

“你——”南蒼子氣急拂袖。

一直跪趴在旁邊的張太醫忽然瑟瑟地擡起了頭:“其實......也并非全無法子......”

南蒼子腳步驟頓,頭皮一緊:“張德昭!”

“......陰陽供補,此前喬姑娘為供,殿下為補,兩者藥性相護糾纏——”

“張德昭你這逆徒,給老子閉嘴!”

“讓他說。”衛君樾轉身。

張太醫抿抿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怒火中燒的師父,到底是更怕衛君樾。

“姑娘即可為殿下的藥人,殿下倘若同樣的法子與姑娘調換......或許可以......”

張太醫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之人皆明白後面的意思。

“該怎麽做?”他沒有猶疑。

“衛小九,你敢!”南蒼子幾乎要跳起來了。

“你知道自己身上毒有多難解嗎?你知道如若沒有這個藥人你還能活幾年嗎?喬家當年給你娘下毒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讓你活着來到這世上,你又知道你娘吃了多少苦才将你生下來嗎?!”

二十多年前,蘇氏幺女送入宮中一朝承寵位及貴妃,不到半年的時間便有了身孕,幾乎立馬成為了整個宮中的眼中釘肉中刺,同年蘇家長子蘇晟擊退北狄,戰功赫赫,一時之間蘇家如日中天。

喬家感受到了威脅,喬皇後更是坐不住,就算後來蘇貴妃誕下的是女兒,她依舊不放心地遣宮人給蘇貴妃的膳食中下了慢性毒藥。

可即便是這樣,蘇貴妃在八年後依舊再次有孕。

但這次生産蘇貴妃近乎要了半條命,母體日日夜夜受毒素侵蝕,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命懸一線。

衛君樾生而飽受毒素侵擾,恰逢先帝南巡帶回一位新歌姬将這位曾經風華絕代的貴妃遺忘腦後。

喬皇後趁機以貴妃體虛為由強硬地将不過一歲的衛君樾寄養膝下,蘇貴妃因此一蹶不振,只盼望着自己的哥哥蘇晟能在外幫襯。

可她日等夜等,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蘇晟與那位歌姬美人暗度陳倉的宮廷秘辛。

後來美人自缢,蘇家亦在一夜之間因謀反之罪舉家被抄,沒有人知道真相是什麽,只是唏噓那般強大的蘇家驟然墜毀。

先帝到底還是念着與蘇貴妃的情分,準了她将衛君樾帶到身邊的請求,于是他們母子三人一道入了冷宮,後香消玉殒。

南蒼子氣得胸口大肆起伏,想到二十多年在宮中,那個柔弱又堅韌的女子,心裏就抽抽發疼。

“你如此自甘堕落,對得起你娘嗎?!”

“我有分寸。”衛君樾淡淡道。

“你有什麽分寸!”南蒼子提高音量,“喬家送來的這個女人不抵他們對蘇家分毫,你以為——”

“南蒼子。”衛君樾打斷他,方才的失控平息,唯剩下絕對的理智,“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知道個.....”

“喬家是喬家,她是她。”看了眼喬茉,他語調無容置疑,“有何幹系?”

......

喬茉的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一遭弦斷,用了無數名貴藥材吊着一條命,足足過了半個月才終于醒來。

銀翹沒有近身随侍,她睜眼見到的便是衛君樾。

“別動。”

按住她的肩胛,垂眸凝視小姑娘剛醒還未褪散霧氣的眸,衛君樾輕動瞳仁。

看到他,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明,喬茉回想起了昏迷之前的記憶。

她去見母親......然後母親将她趕了出來,然後他.......

自己被救回來了。

并且母親還在他手中。

思及此,喬茉潋滟的杏眸裏水波漸散,取而代之的是幾乎蓋不住的厭惡。

“為什麽不告訴我?”像是看不見她的抗拒,衛君樾開口詢問的語氣平淡。

喬茉咬了咬唇,撇過臉,并沒有想答他的意思。

衛君樾也不惱,自顧自地執起早就煨熱放在旁邊的湯藥。

喬茉正偏着頭思忖着為何還要被救回來,忽然雙頰一緊,她被人捏着臉被迫轉了回去,并連人帶被子一下就給抱起來靠上了床梁。

喬茉茫然地眨了眨眼,下一瞬,男人不可抗拒的聲音響在耳畔。

“來喝藥。”

喝藥喝藥,又是喝藥,從來這個鬼地方之後,她沒有哪一天不在喝藥。

心中起了叛逆的心思,更心煩被救了回來,喬茉煩躁地推開了他遞來的勺子。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一雙美目瞪得極圓。

衛君樾手肘撐着膝蓋,看她憤憤的模樣,淺淺勾起了唇:“不想喝?”

喬茉用氣音哼了哼,無聲抗拒。

衛君樾低笑一聲,忽然将藥碗至于唇邊一飲而盡,在喬茉沒能反應過來之際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然後俯身吻了上去。

喬茉驀地瞪大雙眼,苦澀的藥被唇齒溫熱後渡入口腔之中,男人的氣息濃烈又灼熱,扣住她後腦勺的手控制着她不能逃離。

她雙手勉強地抵着他的胸膛,即便是用力敲打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唔.....”

空氣中湧動起綿綿不絕的暧.昧,可衛君樾眼中卻沒有絲毫情.欲。

昏迷的這麽些時日,她亦有被按時洗浴通身更換衣物,此時此刻,屬于少女的香甜夾雜着藥草的味道一起湧入鼻中。

半圈在懷中的女子掙紮不斷,雙腿胡亂踢着,衛君樾單臂掌着她的手背,桎梏住她的動作以防撞傷,直至最後一滴湯藥已然喂送完全,他才緩慢地放開了她。

喬茉縮成一團大口喘氣,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滿目都寫着控訴。

衛君樾低頭抵上她的額,粗粝的指腹輕輕抹過她唇邊殘留的藥漬。

“苦麽?”說着他從旁邊撚起一枚蜜餞。

喬茉憤懑閉眼,又引得他胸腔傳來短促的輕笑,然後繼續道:“明日啓程鳳鸾山,你準備一下。”

......

作者有話說:

一籮筐狗血蓄勢待發(輕輕)

忽然驚覺上一代全員大寫的be(hhhh

ps

我有罪,我好忙,我又才被放回來,我多半寫不完二更嗚嗚嗚(發紅包補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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