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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得不到她的回答, 衛宛泱大抵猜到了什麽。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輕輕扶正喬茉的身子,然後拉着她走到了二樓的室內榻上坐下。
“你先休息一會。”
給她倒了杯水, 衛宛泱又取過薄毯搭在她腹部。
喬茉雙目失神。
握着杯子的手逐漸收攏,另一只手掌緩緩地移到小腹。
她......又懷孕了?
喬茉好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多大了?”
衛宛泱再次搭上她的脈搏, 輕聲道:“接近兩個月。”
兩個月。
記憶回籠到與衛君樾的最後一次,喬茉咬緊了下唇。
果然是那夜。
衛宛泱瞧着她發呆的模樣,忽然就想到很久之前的自己。
“你不想要他嗎?”
鬓邊落下的碎發被女子別到耳後, 喬茉顫動瞳仁,撞入衛宛泱溫柔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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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 她忽然酸了鼻尖。
“......可以不要嗎?”
喬茉別過頭,可眼尾卻泛起了紅痕。
她想到了先前的那個孩子。
那個還不足一個月,就被她狠心殺死的孩子。
刻骨銘心的痛記憶猶新, 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讓她只是單單回憶便覺得深入骨髓。
那時的她做出決定分明沒有絲毫猶疑,可為何現在......她竟會覺得這個孩子無辜?
“你的孩子你當然可以選擇不要。”
衛宛泱頓了頓:“只是你的身體恐怕無法再承受一次落胎。”
喬茉猛地擡頭:“你......”
“從前略習過醫術。”
更何況距她上次落胎不過半年,底子的虛弱是能夠探查出來的。
“七七, 你可是中過什麽毒?”
喬茉愣了愣, 又聽她繼續道:“你這毒和我弟弟曾經中過的毒有些相似。”
看出她心中郁結,衛宛泱沒有再逼她立馬面對這件事, 她笑了笑:“但你不必擔心,方才我看你脈象, 已經不算致命。”
衛宛泱抱着纾解她的心态随口道了一句,卻在喬茉心中激起了千層浪。
不算致命是什麽意思?
先前不是說需要衛君樾的血入藥才能維持性命,可現在她分明早就沒有再去喝藥。
不對——
如果當初的失聲是因為藥物所致,那現在她為什麽會突然恢複聲音?
而這些時日, 自己的精神很明顯要比在王府中好上許多。
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喬茉腦子裏面忽然混亂成了一片。
“宛姐姐, 你說你弟弟也中過類似的毒嗎?”她嗓音澀然。
衛宛泱點點頭。
“那他......後來怎麽樣了?”
衛宛泱稍愣,喬茉卻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抱歉,我只是......”
“沒事。”
衛宛泱打斷她,輕笑了聲:“七七只需要靜養便好。”
“宛姐姐。”喬茉揪着手,鼓足勇氣問,“你可有聽說過以人入藥?”
衛宛泱颔首:“只是這法子有悖人倫。”
“若要施藥者不太痛苦,則身死之日便是受藥人痊愈之時,要麽則是以數倍藥量供給,受藥人便可慢慢自愈。”
......慢慢自愈。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皆是一命換一命,沒有什麽區別。”
衛宛泱的每一個字都在喬茉腦海中圈蕩成回音。
後來她又說了些什麽,喬茉已經聽不清了。
......
日頭偏西,朝中運輸糧草的車馬由于長途跋涉損壞頗多,竟在城中垮了幾架。
奈何西陵城留下的皆是些老弱病殘,真能去修馬車的少之又少,是以,楊恒便遣人送信去了廣陵,讓那邊派人來接應。
衛宛泱出去幫襯又回來,看着喬茉還維持着方才的姿勢,暗嘆了口氣,端着手頭熬好的粥踏進了屋內。
“吃點吧。”她坐到塌邊,“你放心,我沒有告訴別人。”
看出喬茉的複雜心情,衛宛泱自然也不會去追問其中緣由。
“謝謝宛姐姐。”喬茉垂頭,想了很久,忽而問道,“宛姐姐......你一個人帶孩子,會覺得累嗎?”
“那小兔崽子确實挺不讓人省心的。”衛宛泱笑,“但是養養也挺有趣。”
喬茉:“......?”
“七七,孩子也是你的。”衛宛泱支着頭看她,稍有正色,“你不要覺得自己是為了誰而生。”
“如果你不太抗拒,或許會喜歡上他。”
喬茉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不知為何,這樣輕飄飄的幾句話像是卸掉了她背負至此的心防。
“娘親!”
就在此時,蹬蹬蹬幾聲腳步快速上樓,阿彥半個人高的小身影從門縫鑽進來,脖子上還挂着兩條魚。
“娘親,看這是我剛剛和楊叔叔去摸的魚哎呀——”
話沒說完衛宛泱便皺着眉頭站起來,一臉嫌棄地拎着他的小胳膊往外提。
“你身上怎麽這麽臭?掉溝裏去了??”
“不是的娘親,你看看魚嘛......”
“看什麽看,你給我去洗三遍澡!明天不準出去玩!”
“娘——”
“魚也沒收了,給你七七姐姐補身子。”
“嗚......”
......
喬茉聽着他們母子愈行愈遠的聲音,腦中依舊萦繞着方才衛宛泱的話。
自己的身子并非每況愈下,甚至腹中還有了一個孩子。
以及,等待她的是除去死亡外其他的東西。
意識到是誰做了這些,喬茉道不明此時此刻的心情。
只是垂眸瞧見平坦的小腹,她眼底逐漸化開了溫柔。
是啊,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
前段時間對北狄的夜襲導致他們元氣大傷,是以,現如今兩方暫處于休戰狀态。
因此第二日從廣陵派遣而來的北寧軍便到了西陵。
喬茉在客棧二樓掀起窗簾往下看了一眼,穿着齊整的士兵皆是陌生的模樣,她心中莫名提起的一口氣才終于放下。
衛宛泱一大早便帶着阿彥不知道去了何處,朝中運輸的糧草留下了幾百旦,足夠西陵城百姓生活一段時日。
盡管衛宛泱走時再三叮囑不讓她出去幹活,但經過這段時間喬茉習慣了這些活計,早就閑不住。
雖然這裏選不比從前在禹京,衣食住行都苛刻很多,可喬茉卻不覺難受,甚至感受到了從前的十幾年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愉快。
或許再等不到多久,北方被徹底收複,她就可以繼續往北,去晉豐,亦或者去北淮州生活。
思及此,喬茉笑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從床上下地,換了身衣裳,又将滿頭青絲用一根木質發簪全數挽起。
她已經和這邊的人十分熟絡,見她下樓一個個皆笑着同她打招呼。
喬茉先是幫着去分了些粥食,後又去後面的護城河便一道清洗衣物。
她靜靜地聽着周圍諸人交談,時而搭上兩句話,自想通了那些事情後整個人都明媚了不少。
日落西山,又是一日将盡,北寧軍的士兵還沒将運送糧草的車馬修好,楊恒便去騰出了一間空房供他們休息。
喬茉簡單梳洗過後換上了一身中衣,疑惑為何一日未見衛宛泱,她披了件外衣便出去尋。
忽然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殿下。”
“嗯。”
男人的聲音比記憶中更加生冷。
喬茉背對着那邊,即便是隐匿于黑暗,可沁入骨髓的熟悉感讓她雙腿像是灌了鉛般再也無法邁動一步。
他為什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聽到外面動靜的楊恒立馬走了出來,他繞過擋在前面的北寧軍将士,躬身行了個大禮。
“臣參見殿下。”
“不必多禮。”衛君樾淡淡揮手,視線掃視過周圍環境,“本王聽說此處難民都是由你集結的。”
衛君霖上位之初,他曾調查過朝中所有官員的背景與嫡親脈絡,除去京中戶部侍郎楊玦,其表弟楊恒,宣武十二年科舉賜進士出身,也是個能人才子。
楊家在禹京底蘊頗豐,楊恒這般出身本該仕途順遂,卻在十年前自請來了偏遠的西陵,一留便是十年。
衛君樾早想見一見他,礙于此前戰事頗急便耽擱至此。
“臣不敢當,皆是大家齊心協力所得。”
倒是溫良恭儉。
“此處風沙頗大,殿下若不嫌棄可移步寒舍。”楊恒弓腰做出請示。
衛君樾輕嗯一聲,收回視線,忽然餘光中黑影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側頭,不遠的拐角處只剩下一抹窈窕殘影。
“殿下?”
楊恒一驚,另一邊的男人腳步已經比思緒更快地邁了出去。
喬茉一手護着小腹,一手拎着裙擺疾走,近在咫尺的客棧大門在此時顯得那麽遠。
夜風呼嘯,她耳畔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
手掌搭上樓梯,她幾乎是小跑着上了樓,緊随而來的衛君樾被驚醒的難民全數圍住。
“草......草民見過攝政王殿下——”
這裏都是些尋常百姓,哪裏見過這等人物?
一個個趕緊翻身匍匐到地,身體抖得像鹌鹑。
衛君樾沒有看他們一眼,徑直繞過諸人,視線直直落到二層樓緊閉的門板上。
他抿着薄唇,沉寂許久的心髒忽然在這一刻恢複了跳動。
方才那身影,實在是像極了她。
與此同時,緊靠在門板後的喬茉亦是心跳如雷。
她閉上眼強行深呼吸幾下,卻如何也平複不下去自己的倉皇。
外面寂寥無聲,唯剩男子漸近的腳步一下一下敲在她心尖。
就在衛君樾指尖搭上門板的剎那,喬茉忽然睜眼。
她一把扯下發髻又猛地轉身拽過屏風,褪下外衫搭了上去。
及腰青絲鋪滿了脊背,她故作驚慌:“誰?”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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