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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質問讓她感到害怕, 而她的沉默落入他眼中亦像是對他猜想的無聲默認。

“戚允珩......”

喬茉閉了閉眼,緩聲道:“這和他沒有關系。”

“是麽?”戚允珩紅着眼,不肯放過她臉上的絲毫表情變換。

“你都已經在為他說話了, 還與他無關嗎?”

喬茉掀起眼簾,對上他隐忍的眸, 一瞬間,所有想要辯解的話全數停在了喉中。

有些事既然已經被認定為既定的事實,那麽所謂的真相與解釋再多也是徒勞。

“你放我走吧。”

她一根根掰開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指, 往後退了幾步。

“我不會和你成親的。”

“你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戚允珩垂眸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又緩緩垂放到自己身側。

“我今日來只是告知你罷了。”

......

二人再次不歡而散, 戚允珩強壓着胸腔的怒氣出了小院。

砰——

樹冠被撞得抖落簌簌積雪,他左手手背上赫然多出了幾道駭人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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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允珩怔怔地雪白的地上滴落鮮血,右臂的空蕩感又将他拉回現實。

“将軍您受傷了!”

方才的動靜有些大, 臨近的巡衛聞聲而來。

戚允珩移動僵硬的瞳仁,衛兵身上鑲嵌‘楚’字的服侍在此時顯得那麽刺眼。

他又哪裏沒有看出來喬茉在認清自己身份後的抗拒?

不說是她,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厭惡無比。

将軍?

哪門子的将軍?

他忽然覺得諷刺。

可是, 誰又給過他選擇?

......

七日後的大婚十分倉促, 但戚允珩卻沒有落下任何一點細節。

喬茉的肚子已經十分大了,尋常的嫁衣自是無法穿上, 于是他尋了滿城終于找出幾個繡娘,為她重新裁量了身段, 又用了無數金銀珠寶鑲嵌鳳冠霞帔。

所住的小院張燈結彩,大紅的雙喜字即便是在夜晚都隐隐泛着透亮,就好像真的是在準備和平時代的一場盛大婚宴。

喬茉靜靜地看着下人們來往布置,一顆心逐漸沉到谷地。

她不是一個多麽剛強的女子, 甚至有些軟弱。

未出閣前還在喬府時, 面對嫡姐們的刁難和父親不由分說的懲罰, 她向來是委曲求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便是後來以那樣的方式被送入攝政王府,她想的也只是如何适應環境後茍且求生。

可命運偏偏從未放過她。

衛君樾當着她的面砍斷了戚允珩的右臂,母親繼而離世,她終于不再逃避。

她狠心地殺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想尋死,可那個男人卻沒有給她絲毫機會。

後來她好不容易逃離了牢籠,以為自己即将重獲新生時,老天爺再次給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她不是沒有試圖說服自己去接受現在的事實。

她也不是沒有去嘗試幻想那些很久之前便癡念與戚允珩白頭偕老的未來。

分明現如今要成婚的對象就是自己一直心念的男人,可她竟然荒唐地感受到了和當初被衛君樾囚禁在攝政王府如出一轍的無力。

她無法忽視他現在的立場,更是覺得自己待在這裏的每一天都如坐針氈。

縱然衛君樾心狠手辣,縱然他的存在令她心生膽顫——

可時至今日喬茉不得不承認,她十分想見到他。

在這個被叛軍占領的遼川見到他,意味着來自朝廷的勝算,也意味着哥哥的堅守不容動搖。

北風呼嘯,将窗戶上貼上的喜字吹起一角。

喬茉靠坐在火爐旁雙目放空,良久之後撐着後腰站了起來。

“姑娘,這外面天寒地凍的,您這是要去哪?”

看守的婢子連忙上前給她圍上披風,只不過剛剛打開房門,刺骨的寒風便已經凍紅了她的臉。

“去見将軍。”

......

按照習俗,未婚夫妻不可在大婚前夕見面,但卻沒有人敢攔喬茉的路。

軍營距戚府距離不算遠,她坐着馬車行了接近半個時辰便到了。

接到消息的戚允珩隔了很遠便迎了上來,單手解下身上的大氅又給她披了一層。

戚允珩伸手為她暖了暖凍紅的鼻尖,拉着她便進了營帳。

“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

此時此刻的喬茉渾身裹得像只粽子,唯有一張小臉裸露在外,戚允珩的心霎時軟了下來。

“想見我派人傳話便是,你這樣不方便又行這般遠,身子如何吃得消?”

“我沒事。”她軟軟地道了句,“只是突發奇想罷了。”

戚允珩眼底柔和成一片,還不等開口說話,忽然一抹柔軟撞入自己懷中,他瞳孔猛然放大。

“......允珩哥。”喬茉有些吃力地環抱住他的腰,這個姿勢讓她的腹部并不舒适。

“你會打贏這場仗嗎?”

女子身上絲絲繞繞的香味萦繞住他的五感,許是懷孕的緣故,這抹淡香中還夾雜着其他令人心醉的氣息。

戚允珩聽到自己心跳狂烈的加速,突然腰間一道微不可聞的滑動讓他瞬間清醒。

“會。”他喉結滾動,呼吸沉了幾分。

喬茉眼睫扇動,感受到男人的手掌略顯僵硬地撫摸上自己的脊背。

她閉了閉眼,從他懷中慢慢抽離。

“你......不要受傷。”

她看着他的眼睛,說得也是真心話。

戚允珩覺得喉間發澀,但還是點了點頭:“不會的。”

喬茉眨了眨眼睛,柴火在火爐中燒出噼裏啪啦的聲響,周遭暖烘烘的,這是自重逢後,他們兩人鮮有的和平對坐。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不遠處還有夜巡兵衛的聲音。

可在此時,他們都十分默契地遺忘了如今處境,好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彼此之間未曾有過半分隔閡的時光。

夜半子時,戚允珩送喬茉回了戚府,眼瞧着她笨重的身子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唇角的笑意緩緩落了下來。

左手臂摸向腰側,原本懸挂令牌的地方早就空空如也。

“将軍,相爺那邊親自派人來了。”親衛在側道。

戚允珩收回視線,轉而上馬一路疾馳向軍營。

方才的旖旎溫和早已消失殆盡,燃盡的柴火旁是左相的傳話官員。

“屬下見過将軍。”那人口中雖說着恭敬的話,可舉止的趾高氣昂卻沒有半分忌諱。

戚允珩冷眼等着他的下文。

傳話官笑眯眯道:“相爺讓屬下問候将軍,如今軍中糧草可還充足?”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只是相爺說了,有些不聽調遣的狗也沒必要養着。”

“你——”親衛咬牙,率先抽出了刀,卻又被戚允珩指尖攔了回去。

傳喚官有恃無恐地笑着,又道:“将軍,識時務者為俊傑,相爺既能捧你上如此高位,便也能讓你回到原來的模樣,再者......那位女子相爺早已下了殺令,您說您現在這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還不如和三小姐呃——”

傳喚官後半句話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慢慢垂頭,長劍貫穿胸口,血一滴滴彙聚成潭。

砰的一聲身體落地,身側的親衛猛地瞪大雙眼。

“将軍這......”

戚允珩平靜地收回長劍:“拖出去,喂狗。”

......

翌日卯時。

天還未亮,府中便熙熙攘攘着燈火通明。

喬茉一夜未眠,聽到外面丫鬟婆子來回的聲音這才驚覺已經到了時辰。

她被攙扶起身,量身定制的嫁衣被一層層穿上,她身形消瘦,即便是懷孕八個月,也是除了腹部外皆纖細窈窕。

婢女分工為她梳妝打扮,就算早知這位女子容顏不凡,此時也是再被驚豔了一遭。

“夫人這般貌美,難怪我們不近女色的将軍都折了腰。”

阿谀奉承的話響在耳邊,喬茉只是淺淺含笑。

戚允珩有意将這場親事辦得盛大,但到底條件有限,又顧及到她身子恐吃不消,最終也只是一切從簡。

他們在府中拜了天地,又被送去洞房,待到戚允珩去前院招呼賓客時,喬茉才終于吐了口濁氣。

攏在袖中緊攥的令牌卻微微出了汗,她慢慢掀開了頭上的大紅蓋頭,環顧四周無人,這才提起裙擺慢慢起了身。

奈何身上的鳳冠霞帔實在太過繁瑣,她又大着肚子行動受阻,出了一身汗都沒能褪下一件。

喬茉頹然地撐着桌案喘氣,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最終決定放棄。

府中看守的人不多,又因着現在重心皆在前院,是以當她推門而出時并沒有被人發覺。

喬茉屏住呼吸貓着腳步,順着這幾日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戚府的後門所在。

本還想着如何能弄開那把鎖,卻不曾料那扇門今日根本沒有上鎖。

喬茉心中一喜,蹑手蹑腳地拉開門板,呼吸到外面空氣的剎那瞬間覺得身子都輕盈了幾分。

後院臨街的小巷中空無一人,她沒有猶豫,回憶着那日去軍營的路線,往城門處走。

可就在此時,耳邊忽然刮過勁風,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覺頭頂一重,利箭射穿她的發髻,滿頭青絲全數傾灑而下。

喬茉大駭撐牆,又是一道利箭直直射來,她卻全然不知躲避。

锃——

紅影從眼前晃過,沒等她反應過來,忽然腰身一緊,整個人便被摟上了馬背。

餘光瞥見與她一樣的大紅喜袍,喬茉猶疑且不可思議。

“......允珩哥?”

“七七今日很美。”戚允珩完全籠罩住她的身子,含笑的聲音隔絕了周遭的刀劍相接。

“殺了他們!”

身後的殺手緊追不舍,戚允珩單手并不方便,壓低身子,從腰側抽出弓.弩。

“抓緊我的袖子。”

喬茉忙跟随他的動作,耳邊獵風呼嘯,周身的景象如浮光掠影,她幾乎睜不開眼。

“七七。”他忽然叫了她一句。

“嗯?”

“你去找他吧。”

喬茉怔忪,向後偏頭,只見他視線溫柔,可唇瓣卻是不自然的白。

她心下一慌,噗呲一聲,箭羽沒過皮肉,她瞳孔驟縮,溫熱的血濺上了她的眼簾。

“不......”

戚允珩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揚鞭,喬茉只覺身後一輕,他人已經滾落下了馬背。

“允珩哥!”

喬茉大駭,掙紮着一道摔了下來,腹部霎時傳來尖銳的痛,而她近在咫尺的眼前是遼川城門。

所以他是......

“允珩哥......”顧不上腹部的痛,她艱難地朝他爬動,跟來的殺手已經愈漸逼近。

道道利箭迅速逼近,喬茉瞳孔中倒影出渙散的光影。

就在此時身後一道更為猛烈的勁風割裂虛空,箭羽從中穿裂。

“北寧軍攻城——”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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