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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那般深邃削瘦臉頰,是不是連帶着她的心也是這削刻一般的冷肅?若然真是如此,那你的身邊怎會有着這麽多的人在意着你,連最後所能秉持的生命都能因為你而舍棄。你,到底是怎樣的女子,為什麽我總是看不透你?而你一直都扮演着所有人的歸處般得角色,卻讓我在此刻只覺得你是個孩子。似孩子般地不正視自己所看到的真相。但是,我的感覺就真的就是對的麽?

連初曉嘆息般搖了搖頭,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放棄這個問題的思考。

“知道我第一個咬的人是誰麽?”

連初曉聞聲而心中一動,似乎能感覺她輕輕睜眼的動作,“嗯?”

“便是她。”秦時歡忽然勾起連初曉的手,搭在腿上撥弄着她的手指。

“垂髫兩嬉戲,少年獨背離,三十韶華盡,遲暮誰人依。若一直在一起,又會怎樣呢?”這話雖問,卻是一副不有期許的意味,叫人一聽便是那自嘲的意味。

“同心蠱讓你與她同系一命,同生同死。即便生不能依,也算是有所念了。得一念足矣,何苦執意讓自己徒陷心魔?”連初曉看着秦時歡與自己指尖糾葛的那不能忘卻的冰涼的手指,饒有興趣地反勾了起來。

如此,秦時歡反而停了下來,任由連初曉輕輕然然地勾弄着,“你以為我是你麽?”

連初曉聞言偏過了頭,烏曈曈的眸子有些期許的望着秦時歡已然恢複常态的削顏。

“你念着的,終不過是自己。是以,你無行拘,無定意,無心魔,無所擁有;更是以,你這般拼盡心力去糾葛這些事,都無非是想要獲得你從不曾擁有的。你卻不知,在這個人道的紅塵裏,若你當真與人無牽無系,則一定不會有事非,不會有始有終,有花有果,更不會有你想要擁有的一念心安。一念非一念,無念始有念,空念究何為,寂念是為真。世本無空,無始無終耶?到底一念寂爾複往生,莫念空。”

連初曉眸光幾閃,沉吟許久,忽爾笑得甚是狡黠,斜睨着秦時歡,輕揚道:“這般說來,你到算不得人來。敢問秦大小姐,汝是何方神聖,亦或者,卻是那阿鼻地獄一方受斷舌苦楚的巧嘴來?”

秦時歡聞言将她手一甩,微惱道:“好說歹說,我着你清明。你倒好,放着正道兒不走,偏是走那烏雀山路,擾得人安生。”

“我擾人安生,與你何關,你着什麽急來?”連初曉收了手,埋眼續笑。

秦時歡嗤笑了一聲,人随即起身,背着連初曉理了理有些皺亂的衣衫,續爾靜立了一瞬,稍偏了頭回道:“既與我無關,我這便走了。‘花烙’雖悍,倒還真不是我所言那般,算我欺你一場。若你知性,日後切莫再這般信人了。”秦時歡似乎有些猶豫,頓了一頓,始才嘆道:“那解藥雖真,語欣卻是故意作難,劑量大了些。你,莫怪她。再過得小半個時辰,你應該能恢複如常了。”

連初曉不答,只是彎着的唇角微微澀了一瞬,“秦時歡,”她的語氣似乎比平時的淡然重了一分,“你,走不得。”

秦時歡聞言不語,轉正了眉目,徑直踏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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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無緣大慈,你亦知同體大悲,你我同知,同心奈何乎?”連初曉急急吐出這本該緩言慎語的偈詞,卻阻不得秦時歡緩慢卻漸行漸遠的身形。

“大慈大悲麽,倒是泥人兒該有的樣兒。你且放心,我可不是被人捏來捏去的主,相勞不必。小薇的結,就此算是了了,你勿要再念。”

語落人渺,連初曉平緩了唇角,苦苦的澀就在唇齒間泛了開來,“你如此明澈人心,卻為何獨不看過你自己去。”唇間婉轉難斷,到底意難平。

“大抵,是你故意。”連初曉似是極認定這個想法,烏瞳瞬息安定,卻将視線掃回了先時因秦時歡取了酒而空缺的位置,一笑起身,徑直走了過去。

連初曉選了就近空位的一罐,拍開泥封,輕嗅了嗅,眉目頓然舒展,只聽她自言自語般笑喃道:“似乎你不知道事的不多,只怕其中一件,便是不知道,我,亦故意。”

第36 章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的五一快樂~

白芍一路跟進,穿了幾個玄廊,陡見袁明遠輕身落在一檐下木橼上,屏息望着屋內動靜。當下也提氣翻落到了屋頂之上,掀開了一片琉璃瓦,凝神注目屋內境況。

那屋內不是別人,正是言語欣與她攜手同去的平王。

“可以松開手了。”言語欣音音婉轉,卻別有一種讓人無從反駁的氣調。

平王靜靜頓住了步子,也不松手。

言語欣亦是不動,只偏過了頭,也不知看向了那裏。

一時屋內極靜,白芍不禁拖長了呼吸,心頭又霎時擔心袁明遠是否會被發現。心念急轉之間就見那平王轉過了身,松開了牽着言語欣的手,轉而摸到了臉頰之上,輕輕一掀,一張極薄的面具就被他拈了下來。

“你我之間,是否該坦誠以待了?”平王一改方才孱弱的聲線,渾厚蒼孑的音色正符合了他那面具之下的看盡滄桑般的清絕面容——不是艅艎,卻是誰來?

言語欣聞言抿着嘴角笑了笑,款步走到了一雕花椅前,矮身坐了進去。她似是極倦,極倦……就那麽輕輕一靠,就顯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懶懶意味,整個人就像是一只欲睡的貓。可獨獨那雙眼,亮亮的,亮得人摸不清她到底是倦了還是一種搏勢欲發的攻讦。

“也罷,人算是都到齊了,我也就說說這場事來。”她眼眸輕輕地撩了撩,有意無意地掃向了袁明遠與白芍所在的位置。

袁白二人不經心頭俱是一跳,艅艎卻是微微拂了拂衣袖,也尋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人間情愛,不外乎男女私情,可偏偏有人同道而馳,你說,這算不算是錯來?”

艅艎微微一頓,“錯又如何,世間偏頗,誰不是憑着一己之私斷言層。泯然衆乎順無言,固持己者,自傲群芳。”

言語欣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且不論你是誰,便是應着這話,我欺你一場,也該道個歉。”言畢,她當真起了身,對着艅艎矮身一禮。即便如此,她那身傲氣,也絲毫不因這微微的矮身減了半分。繼而,她直起了身,玉指輕輕理了理耳邊鬓發,緩聲對着袁明遠的藏身方向道:“袁大人,您不是要查案麽,現下我這個當事人就在此間,您怎麽就不現身一見呢?”

就聽袁明遠哈哈一笑,人便翻了進來,穩穩落在言語欣與艅艎兩人中間,先是對着艅艎一抱拳,“禦前三品近衛袁明遠見過平王。”他故意将‘平王’二字拖長了個調子,挪揄之意絲毫不掩。

但見艅艎直視着他,“袁大人不必多禮,您行按察使,有金牌在身,禮數自可免去。”袁明遠心頭一跳,嘿嘿一笑掩過,轉了個向對着言語欣又是一禮,“見過楚夫人。”

“楚門不再,又哪裏來得楚夫人。”言語欣側身避過袁明遠這一禮,緩聲續道:“楚靖安是我殺的。”她這一語即出,眼眸直直鎖住袁明遠。果見袁明遠眼中驚詫,不由得就笑出了聲。

“怎麽,不信?”

袁明遠眉間一皺,“果然沒錯。”言畢他微微揚了揚下颚,“楚靖安被人以利刃割喉穿心之前,已經中了毒。自在院中見你對那小師父施毒,這猜不透的關竅我才微微地朝着你這處想了一想。如今你既然敢親口言出,是仗着平王所在,我不敢拿你麽?”他後話铮铮,手已經按在了刀鞘之上。

他這一按刀,艅艎便輕輕咳了咳,藍瞳幽芒盛了一盛。

言語欣繼續笑語,只不過多了一絲飄飄渺渺的惋惜之意,“傻捕頭,你驗屍之時,可有看出他是先死在我的毒之下呢,還是在那利刃之下呢?”

“這…”袁明遠一沉吟,論起來,中毒是真,也着實是致命之毒,但在那毒發之前,楚靖安已是先被利刃割喉穿心了。“那楚府滿門呢,你又做何解釋?”

“這個麽,林中一戰,想你應該也猜到是誰了吧。”言語欣一語帶過,人卻是轉向了艅艎。

“艅艎,至于我為何要擋在那小師父刺向楚随的劍下,你猜得到麽?”

“如此說來,你是任由那蠻邦小族屠戮我昭朝王親了!”艅艎聲色顯厲,似是有些動了真怒。

“呵呵,王親,說得好聽,不過是仗了勢的狗罷了。”言語欣眼眸一撩,嘴角不屑溢于言表。

艅艎袍袖一抖,人已經掠至言語欣身前,袖如墨雲,瞬時扣住了言語欣纖纖細頸。

言語欣也不見懼意,直直望住艅艎,“那你呢?自我要時歡喝下那同心蠱,你不就應該明白了麽,何苦自欺呢?”

艅艎眉頭一皺,看着言語欣那分明淡淡的眸子,卻似在他心頭燒了把灼灼的火來。明明是痛的,可是那手卻是僵的,怎麽也扣不下去。微微一冷哼,艅艎又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言語欣輕輕咳了咳,緩了口續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算不得美人,你艅艎也算不得英雄,可偏偏就撞上了這麽個理,倒也算是有幸了。”

她頓了一頓,仰了仰玉頸,似是在懷念什麽般嘆息道,“我本不該再聯系那個傻子的,可是偏就讓我知道了你們的手段。”驀地,她眼神淩厲地盯住了艅艎,“朝廷要對付時歡,本該光明正大的頒布抑商政策,但是你們偏要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壓不住時歡的勢頭,你們便在秦時喜的生意上打壓他,然後又拉攏他。秦時喜雖然有些聰明,但到底是個愚忠之人。他的忠家忠國被你們利用來對付時歡,這簡直就是不僅要奪時歡的勢,還要徹底傷她的心。即便如我這般無關與她,也容不得你們這般欺她!”

“所以,你便一紙請帖将她約到了楚侯府?”艅艎冷冷出聲。

“約的可不是她,而是你們。”言語欣冷冷回語。“誰知,竟來了兩幫不相幹的人。可見,命運這回事,還真由不得人來。”

“是以,你便賭了一回命。”艅艎聲音透出一股森然。“你就那麽信我我會救你?”

“人生,誰不是在賭呢?”言語欣反問出聲,隐約的倦意又淡淡地散發了出來。“我既賭那小師父會罷手,又賭你會現身救我。”她頓了一頓,眼裏有着一絲異色,“賭她,我一定會贏;賭你,我不過仗了半分。”說着她偏了偏頭,有些愧疚地望住了艅艎,“所以說,我欺你一場,原是我該道歉的。歉,我已經道過;可是你欠時歡的幾條命,我一定會幫她拿回來!”她這話說的篤定,不由得令艅艎更加惱怒。

怒極了艅艎,反而沉靜了下來。他定定地望住了言語欣,又是一連幾個“好”字出口。可是看着言語欣,他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從第一次見這個女子,他就知道她是他逃不掉的劫!所以,他救了她。原以為向他這樣灰色的一生,還會有那麽一絲色彩,可是就是這份他期許的色彩,在這一刻,将他更深地打入了黑不見底的洪淵。

“你別忘了,煙婔還在我這裏。”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但是這一刻的出聲,他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想要留住她的。他有點想笑,可又怎能笑得出來?

“是麽?”言語欣輕挑的口氣,讓艅艎越發地慌了起來,可是他到底還是個王,自然誰也看不出來。

言語欣微微轉頭,望住袁明遠,“袁捕頭,哦,不好意思,您說過您是三品近衛,好像還是禦行按察使,應該稱呼您為袁大人才是。”

袁明遠并不答話,這一翻旁聽而來,他已經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個多麽能算計的人來。世間男子總欺女子薄弱,卻不想,艅艎這般人物,竟也栽到這個女子身上。銳氣至斯,如何不叫他警惕萬分。

只見言語欣緩緩擡起了手,指着艅艎道:“您行按察使,到底知不知道今上叫您查的是什麽呢?”

似是知道袁明遠不會答話,言語欣徑自接了話去,“五年前,平王大病,今上曾親自到平王府一慰,過後半月,平王的病就好了,自此,閑游政事之外的平王忽然得到重用,外事內務俱都經手,可謂勢如中天,恩寵倍加。而江湖上,也突然就多了一個‘閻皇’的殺手組織,其無孔不入。廟堂高遠,草莽近處,皆都逃不過這閻皇一簡殺令。您是聰明人,這幾日所觀,可都瞧出了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了麽?”

“自來三足者制,你,艅艎,時歡,其實都不過是今上掌中的棋子。翻掌覆命之間,拿捏着的人,只怕此間只在得意吧。”言語欣眸間沉沉,似是譏诮,又是不忿。“他要三足,我偏要與他鬥個底來。怪只怪,他不該斷了時歡的生路!”說着她又轉頭望住了艅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幫着今上,也許是為了什麽天下太平,也許是為了你的個人私欲,但是時歡所營造的一個商路通暢,百姓同昌的局面,比較今上的治世來,獲益的人少不了什麽地步去。縱然她傷我父,毀我家,可是她所做的,跟你們這些欺世盜名的王親比起來,要正大光明的多!知道我為什麽要殺楚靖安麽?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假惺惺的手段,道貌岸然,背地裏的龌龊事,光是想就令人惡心。我自然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比之你們,我自可以笑你們一笑。”說着言語欣還當真笑了,雖然無聲,但是卻是那般肆意緋燦,傲意然然。

袁明遠濃眉早皺,大眼爍爍,将言語欣細細地瞧了瞧,覺得她的神色不像是欺人。合着今上當時囑咐的一些言語,思路漸漸地清晰了起來。如此算來,艅艎不過是個今上用來代替平王的替身。秦時歡商震朝野,權錢交易之間,只怕朝廷根基已受其惑,不然今上也不會如此興師動衆的要置她于死地。而自己,不過是為了制衡這個假平王。這樣一想,袁明遠忽然覺得空茫。縱然情知自己不過是個棋子,但這般被言語欣笑欺,心頭也終不免一絲憤然。可是面對這樣的言語欣,他又能如何?殺了她?他能因着怎樣的一個原因去殺了她?擒了她,他又以怎樣的一個因由去擒了她?他不由得轉頭望了望艅艎。他沒有別的選擇,此地,只有艅艎還是他稍微親近的一類人,不是麽?至少,他們有着同樣的一個主子,可是真的是如此麽?若然,今上又怎會派他來查這個人?這樣想着,袁明遠更加地空茫了。

“說來說去,你到底是為了一個秦時歡。”艅艎開口了。他終于淡淡地開口了。若說先時還能稍微看得他有着一絲憤怒和怨啧,那麽此時,他是徹徹底底的冷了。那胸口的一絲灼灼,到底是被言語欣口中僵硬的事實給冰冷了。

不等言語欣回答,艅艎接口道:“那麽,我收回先前的話。自傲群芳麽,只怕你們得地府裏去固執了。陰陽倫常,豈是汝等兒戲!”他這一話落,人如鷹撲,袖如濤海,已然攻向言語欣。

袁明遠瞬時刀也出鞘,不知怎地他竟是想攔上一攔的。

“奪”地一聲兵器交擊之後,袁明遠覺得手都顫了,這種顫竟是從心底裏顫出來的。他有些不置信地望着一丈之外撫着腰間咬牙靜立的白衣女子,看着她腰間漸漸殷紅,他覺得他的刀都快握不住了。袁明遠苦苦地笑了,“蠻丫頭,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對上手,只是想不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樣快。”

與袁明遠交上手的正是白芍。只見白芍咬牙不語,眼神卻是決絕地表明了一切。

而在此時,艅艎亦與人迅急地交着手。那人月白素衣飄然,一絲藍芒卻絲縷不絕,不是蕨藍卻是誰來。

艅艎欺近言語欣時,眼前陡地多了一個人影,他渾然不顧,只因他只博着心頭蓄積的一口氣,只想一擊殺了言語欣了事。他怕,他怕一頓,一頓之下就再也沒了搏殺言語欣的勇氣。他咬着牙,灌透了七分掌勁,欲突人影直擊而入。然而這人影不論他如何無形無相,詭變谲異,那淡淡涼涼地藍芒總能巧堪堪地突入氣機中心,摧毀他的銳氣。艅艎微微一閉眼,輕呼了口氣,驀地睜眼,精光暴出,掌化劍訣,腰間鯨歌噌地鯨鳴而出!

鯨歌劍身一彎,心月狐繞過蕨藍身側,一點墨芒直擊言語欣。言語欣身形不動,只那美眸輕輕閃了閃,說不出個什麽意味。但艅艎何等心智,到底是瞧出了她眼底一絲譏诮不屑。是的,她該不屑。不屑先時自己是如何護她惜她,如今卻是如此狠絕地要殺她!艅艎心頭一痛,氣機一滞,劍身便被蕨藍指尖刃貼上了。這一貼更是迅急,一個腕轉,便削進了艅艎仗劍的手腕。艅艎閉眼,似是只有閉眼才能讓他不見這個讓他痛到心底的女子,不見便能不傷,不傷才能不誤,不誤,他的劍才能傷人!

艅艎腕間一縮,脫出鯨歌劍柄,指尖陡地一彈,鯨歌激射而出!

蕨藍一驚,翻身左掌指尖探出便去捏那鯨歌,不想她快,艅艎更快!艅艎已經搶先捏住了她的指尖。蕨藍指尖一顫,指尖刃便刺了出來。

艅艎指尖一滑,滑到指尖刃身,內勁勃發,頓時震得蕨藍整條左臂酸麻。但她不顧,她還是伸手去彈那鯨歌。她全部的內息都運在了腳下和右掌之上,是以,連艅艎這一捏都沒能阻得她的追勢。她的手已經探到了鯨歌的柄末。

蕨藍喜,可是恐懼來得更快。艅艎已随着她這一帶,人也就勢跟進,竟是在蕨藍觸及鯨歌的柄末一掌推去!這一推,鯨歌更快!

蕨藍瞬時覺得頭頂轟地一炸!她恨!她恨自己竟然誤解了這個女子。這個即将死在這一無人可阻的鋒銳下的女子!她應該是知道的,自小這個女子就和時歡長在绛紅閣,她縱然狡谲精怪,手段狠厲,可是那下面掩藏的一個真實的心從來都只系在時歡的身上啊。今日她也在外間,在明了一切真相後的她也才明白言語欣要取绛紅閣一方面為了轉移針對秦時歡的目标,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能夠在暗處保護秦時歡。這一切的一切,言語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時歡。這一刻,蕨藍只想問,“時歡,時歡,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啊。”

蕨藍猛地回轉頭,被艅艎捏住的指尖緊緊反扣住艅艎的雙掌,一個借力,身子猛地縮起,雙足彈起,運足了力氣狠狠地蹬向了艅艎的胸口!

艅艎依舊閉着眼,可是在蕨藍雙腳蹬到他胸口的時候,他本該卸去的,但是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似是解脫般的笑了。就在蕨藍雙腳內勁挨實了艅艎胸口的時候,極靜的場內忽然想起了兵器交錯的聲音。

艅艎猛地睜眼,然後他又笑了,這次他笑出了聲,随即身子一晃,卸去了蕨藍最後的三分內勁,捂着胸口飛退。退勢止住的時候,艅艎悶頭吐了一口血,然後他擡頭繼續笑着。可是場中卻夾雜着野獸般壓抑的嗚咽。

那是屬于袁明遠的嗚咽。

他的刀沒有握住,也沒有攔住白芍去格鯨歌的身形。白芍的短匕擋不住鯨歌,他的刀也擋不住鯨歌,可是白芍的身子擋住了已經被卸去五重力道的鯨歌。饒是如此,鯨歌還是貫穿了白芍的胸腹,那本已受傷的胸腹。

言語欣本是最先接觸白芍的,但是此刻的白芍卻是在袁明遠懷裏。她痛,她又再一次看見秦時歡親近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她不敢,也不忍再看白芍。她擡起了眼,去看艅艎。是這個人,是這個人一次又一次的殺了時歡身邊的人!她心底這樣怒着。可是看着他此刻沁血的嘴角還傻傻的笑着,她心底到底是酸澀了。她看着蕨藍想要上前,她感覺到自己的唇麻木地命令着蕨藍不要殺他,她感覺到蕨藍有些隐忍的目光。

蕨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傷到艅艎,全是因為那是艅艎以為那一劍能殺了言語欣,而那一刻,似乎他也沒了活下去意思,是以才全然無擋。不然憑着卸去最後三分內勁的渾厚巧勁來看,他若要躲,她便根本傷不了他。艅艎,艅艎,蕨藍這樣默念着這個男子的名字,到底也憐惜了他這一分癡情。可是低頭看着抱着白芍痛哭的袁明遠,她又是恨的。可是該恨誰呢?是誰造就了這一切,造就了這樣的一個因果,造就了這一場命運?

“艅艎,今日種種,我自會尋你個結果!”衆人只聽袁明遠濁濁的一句低吼,就見他人抱着白芍破頂而出。落下的碎瓦上,赫然血跡斑斑。

蕨藍低聲嘆了口氣,走到言語欣身邊,将她小臂一攜,也沖出了那破頂,漸行漸遠了。

一時,偌大的王府內廳,只剩下艅艎斷斷不絕的低笑聲。蒼蒼的,涼涼的,卻也只有他自己聽得到了。

蕨藍攜着言語欣奔了些許裏地,這才漸漸緩了下來。

“煙緋已經送回绛紅閣了。”

“嗯。”言語欣淡淡地回了聲,徑自在前緩緩走着。

蕨藍好一陣沉默,“若先時我對你還有些芥蒂,但經今日一役,已是半分不存。”

言語欣止了步,緩緩轉身望住蕨藍,忽地笑了一笑,“藍姐姐,你怎就知我那些話是真的?”

蕨藍頓時一鄂,半響回不過神來。因為她知道,言語欣既能夠将艅艎騙到如此地步,那麽完全有可能騙過任何人。可是那時,言語欣言及時歡時,那篤定的眼神,是那樣的真實。蕨藍想到此,擡起眼,認認真真地講了一句,“我信。”

言語欣聞言,笑容僵了一瞬,然後轉過身繼續往前走着。驀地,就聽言語欣飄飄忽忽地問了一句,“我,到底該不該去見她呢?”

第37 章

作者有話要說: 僅以此段情節的開端與末節銘記暮成雪大大《弱水》中我最為極愛的女子——柴靜歡!同樣的,為了我自己心底那個每天的每天,都在百轉千回的名字。

最初本拟以一個中篇,奈何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去寫,所以整合了下,就拟進來了。很瞌睡,實在很瞌睡。

嗯,僅此而已。

柴縣是個很小的縣鎮,小到青磚泥瓦的街巷從進鎮的廊坊到街末的柴家別院只有不足三百丈的進深。這是一條直通到底的街巷,無從別叉。一眼望去,視野直至柴家別院身後巍峨的赤不剌山。

別院不大,只有四進深的院子。青磚有些年候了,深黑的瓦垢顯出些許滲滲的靜默,總會讓人聯想起老人唇角邊下垂的紋絡。幹癟癟的,卻總會适時的翹上那麽一翹。那時,亦總不免讓人覺得是沉寂的歲月不甘寂寞般的輕輕嘲弄。

大抵是需要嘲弄的,不然總有些人不知就裏地踏進了這不需要外人的地方。柴起這樣想着,便對着那躺在廊坊下的老乞頭啐了一口。可是那老乞頭這回連眼也不睜了,柴起甚是覺得無趣,手中馬鞭打了個響,催着馬繼續朝着鎮外行去。

今個兒是柴起當值。一想起這點,柴起便覺得有些興奮。一早就穿上了早已漿洗得板直短打侍衣,外面罩了一層墨黑輕甲,腰挎翎刀,背負響箭,迫不及待地踩着薄底快靴蹬上了自家的馬,往着鎮外值地行去。這柴縣不大,卻自有令柴姬兩家驕傲的地方。一便是這身後直抵赤不剌山的柴家別院,二就是他即将要去的——緋月關。

早春的風熏熏的,輕撫着柴起額前的散發,軟軟的貼着他棱角分明的頰,那胸腔裏熱熱的一絲意氣便也有些輕軟了。柴起極喜春朝不用再穿冬日裏厚厚的毛裘,行動不便不說,那濁濁的氣息總讓人綿綿的想睡。這一刻的輕軟便是讓他想起了那股氣息,生怕消磨了意氣,柴起狠甩了一鞭在馬臀上,長嘯一聲疾奔向緋月關。急行了小半個時辰,柴起望着那細如彎月的關隘裏透出的朝霞,長呼一聲,“小雲兒,哥哥我來啦!”

懶洋洋的聲線随風傳了回來,撲到柴進朝氣勃勃的頰上,“柴起,我可比你大了半個時辰,你這般若叫姬二爺聽了,怕是又要訓你。”那聲音綿綿纏纏地随風繞而漸弱,說話的人卻是利利索索地從緋月關上貼壁游了下來。一落地便打了個呼哨,一匹棗紅馬便不知從哪兒就冒了出來,那人卻也不騎,輕撫了馬幾下,便懶懶散散地牽着馬缰朝着柴起走來。

柴起早停了馬,搭了一條腿橫在鞍上,微微前傾了身子,對着近前的人細眼望去,“便是姬二爺來了,卻也是先打你吧。”

這話語調甚是戲谑,那人便擡了眼,霞光微暈,卻見那人細眉暖目,肌若冰雪,唇巧而薄,若不是一頭烏發挽作男子髻,着了與柴起一般無二的男裝輕甲,還真讓人以為是個女兒家來。

“我這份子可是大小姐應了的,怕得誰來。”那人聲音依舊懶懶,只不過這一句‘怕得誰來’到真是多了那麽一分英氣,便是瞧着這弱像,頓也叫人欺不得弱去。

“哈哈,小雲兒,你還真是想學大小姐麽?”柴起笑得歡暢,眼神卻分明有些不許。

聞着這話,那人似乎有些氣惱,“學不學又關得你什麽事!”

柴起聞言笑得更歡,拍腿呼道:“可人家是正正經經的女兒家模樣,便攝得柴姬兩家威嚴。你倒好,扮作男兒裝,且先不說拿得住人不住人,倒也不怕嫁不出去。”

柴起這話一講,敢情那人還真是個女兒家。

那人聞言暖目一緊,眸光幾暗幾明,似是要印證什麽般,驀地抽出腰間長刀,只見刀光一閃,那刀光好薄,好銳,好快,好巧!只這一閃,那男子髻便飄忽忽地沒了,烏發齊齊地披肩而散,堆出了一個暖然然的紅顏來。

“柴起,你說得對。”那女子輕輕說到,可是言語中的堅毅卻叫柴起亮了眸子。

柴起一拍掌,“這才是我柴家好女兒。”說着他端了端身子,續道:“柴主一門,雖無男子,但先有柴靜,現下又多了個小柴雲,不見得比男子主家弱得幾分去,以當今而觀,嘿嘿,只怕還強得他幾分。”

柴雲只當他調笑,可是看他看向自己身後的眸子甚是傲然,立時便覺身後有變。當下一回頭,果見狹隘得只容一人而過的緋月關隘緩緩走進一隊人來。

“說誰誰到,我覺得我可以以鐵嘴著稱了。”柴起雖笑,人卻下了馬,扯了缰繩跟柴雲站齊了,待那行人走得近了,兩人齊齊低頭對着為首的一四旬老者行禮道,“柴起,柴雲給姬二爺行禮了。”

那老者面色有些泛青,眉目卻是盡顯硬朗,身子雖然有些微胖,但從其行舉來看,技擊之術似乎不弱。只聽他冷哼了一聲,“不在關上當值,卻在此間閑聊,靜丫頭當真調/教的好。”

柴起當即賠笑道:“大小姐自然調/教得好,不然柴起二人可不會如此知禮。”

老者聞言面色更青,驀地仰天一喝,“起棺!”

他這一喝,雖然內勁慣透,但還不足以迫得雲起二人臉色瞬白,卻是因為随着這一聲長喝,那關隘裏被人擡進來的棺木!

“姬二爺,這是……”柴起覺得喉間有些梗澀,但是姬二爺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巴不得是姬雲生吧。”姬二爺連連冷哼,便再也不搭理二人,領着人徑直往內鎮走去。

柴起忙對着柴雲使了個眼色,柴雲一點頭,翻身上馬,立時策出丈外,人在馬上旋身抱拳呼道:“姬二爺慢行,容柴雲知會大小姐在先,再行接您。”

姬二爺冷眼一挑柴起,也不言語,只是翻身上了牽進來的馬,當真是緩緩而行。

這一幕映在柴起眼裏,卻是巴不得他越行越快,只看不得見才好。雖然如此想,他人卻牢牢地盯住那方棺木。那是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看來棺中人身份不輕。但能勞動姬二爺的,恐也只有兩人。

柴起忽地心底針刺一般地被紮了一下,他猛地仰頭,只覺得呼吸都連不上了,難道!他忽然不敢想下去,他往前沖了一步,但随即又退了回來。即便真的是她,他也不能,不能先比那個人見到她!

柴起逼迫着自己冷靜。從先前姬二爺說的話來看,應該不是姬雲生。若是她,依着姬二爺的與大小姐之間的交惡,應該不會用這等上好的棺木。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柴起忽地瞳孔收縮了下,他迅急将馬臀一拍,那馬已是慣了他的指令,随即便跑了個無影無蹤。柴起卻在此時一個反身奔至緋月關下,五指一張,貼壁而上,直至關上兩狹相交的暗處,隐了身形,緊緊盯着緋月關外的動靜。

柴起覺着自己的心都不敢跳動一下,這種感覺緩慢而持續地折磨着他,但是他不敢松懈。落日慢慢地往山裏栽着,似乎漫長的一天就要這樣過去了。鎮裏面沒有消息傳過來,而這眼前的一片紅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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