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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傷,內息不足,又護着柴靜,單掌之間只能施展破技,而固封完全不能展開,一時與那劍士以快對快,便輸在了內息之上。哧溜一聲,楚靈修肩頭被擦過一劍,飛濺的血珠落到了柴靜頰上,燙得人心底發苦。這一劍是為了護着柴靜才生受的,別人看不清,身處其中的柴靜卻是極其清楚的。
得這一劍,兩人也終于各退兩丈,遙遙對持。
“靈修,他是莫飛鳶!。”楚靈一冷肅的聲音傳來,人也落到了房檐上。
楚靈修這才看見楚靈一身上已是好幾處劍傷了。
“大哥…”楚靈修低低叫了一聲,心頭發苦。
“我不是幫你,只是這些人連萦夢都傷,我不會袖手旁觀。”楚靈一一個起落立在了楚靈修身旁。
“素孆,你做什麽?”驀地那青衣劍士仗劍而起,一劍斜指,躍過兩人,直擊後面。
楚靈修聞那劍士呼喝,心頭具跳,猛地轉身,便看先前被朱筆男子挾持的女子此時已經到了另一個女子背上。
“你終于肯出場收局了。”
楚靈修竟是笑了起來,随即人影一晃,後發先至,搶在她們前面,将柴靜一推入那女子懷中,雙掌對上淩空而落的青衣劍士,一聲長嘯,“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45 章
“如何走得?”莫飛鳶長劍迅捷,劍花頻出,青雲如霧,團圍楚靈修周身,“攔人!”莫飛鳶一劍再突楚靈修固封術,長聲呼喝。
楚靈修眼看除了與楚靈肆纏鬥的彩衣男子未來之外,那經幡僧、朱筆男子、斷刀魁漢俱都躍上了房頂,兵相齊出,圍向了背着萦夢的素孆,心頭發急,當下舌尖一咬,潛力盡出,眸中頓時紫芒爆盛,天魁眼一掃莫飛鳶內息流轉弱處,指劍破空,風雷之聲大作,呼嘯突入白铄之中。
一劍中的,卻覺劍刃乍然一顫,變向而去,瞬間又從側面擊來,心頭頓時暗驚這莫飛鳶果如傳言一般,劍快如風。只怕方才霸道之勢是虛化其表,混淆視聽罷了,而一觸其掌劍就已經察覺到那劍身極薄,劍刃極寬,只留了一線極細的劍脊,破空直若無阻,無怪可以快至如此境地,天下能與之匹敵的大約就只有柴家那丫頭手上的玉扇了。楚靈修暗叫了一聲,可惜!天地網持仗天魁眼透擊內息流轉時的弱處,才能将破技之術絕于天下,眼下遇上這般快劍,縱然知道如何破法,也難以追其變化。心頭一時發苦,只能将殘餘的內息,系數灌與掌中,不再施展破技,而是陡轉固封之術,腳下也漸變小方圓,漸漸貼近莫飛鳶周身,探掌去封那內息弱處經脈。然則固封之術極耗內息,他早為楚靈一重傷,此時此刻皆不過是拼着一口氣強撐,心中自是知重,當下張口輕呼,“大哥……”
楚靈一人早就沖了出去。方才他與青衣劍士鬥了幾招快劍,立時便猜出了是天下聞名的不滅劍莫飛鳶。知其快劍無敵,然則自己三藏經的迷藏式善于技巧,變化繁複,有意與其快劍拼上一拼,然則數十招過後,他身上便多了幾處劍傷。心頭微惱,若不是先斷一臂,莫飛鳶的劍再快,也決計不會傷他分毫。當下不再大意,迷藏式換做無藏式,無形無招,只憑招意與莫飛鳶鬥了起來。三十招過後,顯然年少的莫飛鳶的內息不如楚靈一渾厚,劍速稍減,好幾次還險些被楚靈一縛住變化。但見他臉色一白,長劍驀然撤回,收回中靈,劍訣過其劍身,口中低吟,“萬軍如吾,魂寂滅兮……”人影霎時化作青霧,團向楚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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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靈一知其并不真是化作了青霧,而是其劍式變化太快了,肉眼根本已經跟不上其變化速度了。只怕真如他口中所言,數息之間,變化已經上千次了。當下收心凝神,迅速流轉周身內息,只要莫飛鳶劍意突顯一處,便能及時應付。
霎時墨影與青霧交錯,消弭無聲,一息之間驀聽楚靈一一聲悶哼,莫飛鳶也即現出了身形,長劍直刺,一擊就要突入半蹲撫胸的楚靈一靈臺!
楚靈一眸光狠冽,直盯劍尖,不想那劍刃陡地一晃,莫飛鳶亦化作青芒,斜出撩上翻到了屋檐,足尖一點即出,長劍刺向了楚靈修背後的柴靜!
楚靈一看得分明,心頭微苦,終究是因為楚靈修,才臨時逃過一劫。掌間一撐地面,人也跟着上了屋檐,長叫提醒楚靈修,算是還了人情。這廂眼神微掃柴靜,心底暗嘆,柴家人為楚家犧牲的太多,如今,我楚靈修也算是毀在柴家人手上,權當是還了來世報了。原來那時他為柴靜玉扇所劃了一扇,那玉扇斬過柴宇的手,恐怕是沾了柴宇體內的毒,适才便在楚靈一拼盡內息的時候陡地發作,這才被莫飛鳶占了機會。想來那毒也夠機巧和霸道了,竟然能通過血液殘留如此之久,并且蘊藏在體內直到內息運至極處才發作,不然依着柴宇和楚靈一這般高手,怎能不通過內息的運轉有所發覺?
當下落在楚靈修身旁,心想,千算萬算,到底讓外人占了便宜,如今還害得萦夢遭罪,難堪至極。今日即便是身滅此處,也要護得萦夢脫險才是。
楚靈修那一句‘大哥’還沒出口,他人就已經沖了出去。但他內勁甫動,內毒便又發作得厲害,內腹直若刀絞,痛辄難當,氣息一滞,變招不及,眼看那挂馬長刀就要砸到,身前陡地擋了個熟悉的身影,不是楚靈肆卻是誰來?
楚靈一苦笑,眼看楚靈肆接過那長刀魁漢,那彩衣男子也躍了上來,當下牙關一咬,單臂獨揮,拼鬥了上去。
這廂楚家三兄弟各接了一人,那經幡僧與朱筆男子便纏上了莫飛鳶口中的素孆。
柴靜為楚靈修擲給了那素孆,心頭卻極是不喜,也倒是因為她心思極巧,三言兩語之間便猜出這女子先時肯定是跟那六人是一夥的。先時她在那些護衛陡地倒地死亡時,就在那六人出現時,觀察了他們所持的兵器,并未有使那些護衛陡然倒地而亡的解釋,心頭便存了一慮。聽楚靈修言語,似也早就知道了,也不知他為何現在才點破。此間看來,這女子目的只在那車上的女子,其他六人恐怕卻是為了自己懷中的卷軸了。但他們并不知道楚靈修已經将卷軸給了自己,若是知道了,那麽就會把目标轉向自己。柴靜心頭掙紮,驀地一擡小手,把那車上女子懷中的襁褓扯開了一角,待看清那孩子的耳廓裏的一點紅痣時,終于确定了她就是柴歡!心頭稍安之間,銀牙一咬,對着那正應對兩人的女子素孆耳旁輕道,“送我出去,我有法子讓你們脫身。”
素孆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待看清她眼底的認真時,不待柴靜反應,就直接把她扔了出去。
柴靜霎時心頭暗罵,眼看要趴着落地,身旁忽地傳來一縷幽香,腦子一懵,人就穩穩站直了在地上。擡頭一看,霎時有些驚呆,好美的人!不由得偏頭想要去瞅瞅素孆,原來素孆初現,柴靜就對她并沒有好感,但着實素孆長得極美,可偏生那冷飕飕的氣質毀了她幾分美麗。眼前這女子卻是合了素孆的極美容貌和那馬車上女子的極其溫柔的一面,一眼望去,除了覺得一個‘美’字外別無其它。但這一轉頭,柴靜看着素孆的容顏忽然就想不起身前這女子的容貌!心頭不經驚詫至極,回首再望,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郁郁之間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當下邊跑邊對着屋檐上的喊,“你們要的東西在我這!”
屋檐上的衆人一聽,真是各般滋味。那五人自然不信,楚靈修卻是心頭叫苦,奈何莫飛鳶着實厲害,他脫身不得,微一掃那廂光景,便猜出了柴靜用意,心頭愈發着急。
“大哥,助我!”低喝一聲,楚靈修虛步一晃,與楚靈一換了個方位,由楚靈一再次對上莫飛鳶,自己雙掌一封那彩衣男子雙刀,人借勢落到了素孆面前,天魁眼一掃那經幡僧,一掌單擎拇指,破入經幡,重重點在那經幡僧肩胛窩處,那正是經幡僧的氣機弱處,一時只疼得他枯瘦不動的面容扭曲幾變,才硬止住了退勢。那朱筆男子,楚靈修早先就已經逮過他的內息弱處,此時瞧也不瞧他,袍袖鋪呈,任它朱筆點向哪裏,那袖子便呈到了哪裏,數息之間,袍袖之上俨然小成了一副墨畫。
楚靈修壓住喉頭湧出的血沫,吐喝一句,“收!”袍袖一卷一帶,啪地左掌如硯,穩穩對上那男子的朱筆,內息吞吐,朱筆戛然而斷!
楚靈修這一乍然猛擊退兩人,讓場中氣氛一滞,但瞬間便又引起了更強烈的反攻。莫飛鳶更是一劍迫開楚靈一,一個長身拔入,薄劍無聲,兜天刺下!
就在此刻,卻聽那馬車上的女子一聲輕呼,“小心…”楚靈修便察覺熟悉的身體重重地靠在了自己背上!
“萦夢!”“萦夢!”
素孆與楚靈一的同時大叫,讓楚靈修更是懵然巨驚,心頭一口血湧了出來,足下卻是一個打旋,讓背上的人貼着身子滑落到了懷裏,待看清真的是小夢時,頓時眼前一黑,再次吐了口血,濺滿了兩人的前襟。
“小夢……”楚靈修嘶叫,就看懷中虛弱的萦夢眸子一張,口中卻叫出了,“靈一!”
同時響起的還有楚靈肆的聲音,“大哥!”
楚靈修急忙回首,就看一紅衣人影陡地撥開仗劍刺入楚靈一後背的莫飛鳶,繼而人影一晃,霎時懷中一虛,追尋而去,就看一紅衣女子将萦夢穩在懷中,往她口中塞着藥丸。
楚靈修見狀,唇角動了幾動,什麽也沒說出來,硬生生轉了身子,到了楚靈一身旁,卻被楚靈肆哭叫着,“你走開,都是你,都是你害得大哥…你走開!”
原來方才素孆趁着楚靈修對陣他人時,背後出招想要置他于死地,不想被她背上的萦夢看見,一時擋在了前面,她身無武功,素孆又是置死的手段,如何期得生機?楚靈修見了這廂慘況,心神俱裂,哪裏還顧及身後莫飛鳶的長劍,不想,楚靈一同是赴死的心理,人即時便替楚靈修擋了這一劍。
楚靈修一時兩方難進,心頭悲苦難言,強撐的一口氣終于潰散,人霎時委頓與地,一雙眼紫芒盡消,呆呆地看着紅衣女子懷裏的人兒,喃喃低語,“既然她來了,我也能安心去了。小夢…小……”話語未盡,人便再無聲息。
那紅衣女子先時救了柴靜,一時又去拆解其它幾人,不想境況驟變,已然來不及,只得迫退莫飛鳶在先,才奪過萦夢,立時便取出蓮心丹給她服下,又運轉內息護住她心脈,一雙靜眸這才緩緩掃過一幹人等,最終停在楚靈修的身上,單掌直立胸前,“大象無聲,她懂得你的心的。”
“莫飛鳶、原裕、圖晉、陳奇墨、化勝,你們可曾聽過,一閣天重,八相浮屠,踏月如歌,绛紅蓮生。”紅衣女子靜靜看着懷中昏死的萦夢,拂過她耳旁亂發,溫柔至極。可是那清冷的數語,卻叫那五人相觑無聲。方才她一人獨擋四人,已然叫他們好生驚訝,此時聽她道出名號,心頭霎時驚震。好一陣子,莫飛鳶才仗劍抱拳道,“原來是绛紅閣主,只是此間之事,并無閣主關系,閣主何必趟這一趟渾水?”
“楚靈随,你還要躲在後面麽?”紅衣女子并不答話,淡淡的問句卻叫抱着瀕死楚靈一的楚靈肆驚得心頭發痛。
一直未曾動手的那青龍紋袍的男子此時靜靜的走到了楚靈一的身旁跪下,然後撕下了臉上的一層薄薄的面具。
“大哥。”那人因着面具緣故,方才并未看出臉上表情,此時面具摘下,才叫人看清他年經的臉上悲痛與時隐時現的掙紮。
“小随,居然…居…然…會…是…你!”楚靈肆哭着,憤怒着,可是也有心痛的表情。
“怪只怪,他要回來!”楚靈随揚手指着已然死去的楚靈修,悲痛也完全變成了憤怒。
“啪!”耳光的聲音合着楚靈一孱弱的聲音響得分外清脆,“他是你兄長!”随着楚靈一這一聲怒及而壓抑的聲音,他嘴角血沫巨湧,抓着楚靈肆很緊的手驀地一下子松開了。
“大哥…大哥…”楚靈肆嘶叫不斷,恍若野獸。
“他們都姓楚,兄弟更是自殘,你們說,能與我無關麽?”紅衣女子眸中沉靜如水,深得人從心底裏發冷。
“绛紅閣素以天下為己任,誰人不知?若然如此,我等沒有話說。不過,還請閣主不要再多管閑事,柴家丫頭,我等是拿定了。”莫飛鳶彎腰一禮,随即眼神一動,示意其他人去拿柴靜。
柴靜正跑的歡,可一連串的驟變早就讓她又跑了回來。此時見矛頭轉向了自己,心頭暗悔,早知道有這麽個大高手,就不用暴露了。這廂思着,頭頂就齊刷刷地落下了四人,團團圍住了她,正暗自叫苦,就聽救了自己的女子淡然出聲,“慢着,容我問一句話。”
“柴靜,他們要的東西是誰給你的?”紅衣女子轉過了臉,似笑非笑地看着柴靜。
柴靜再次看見她的容顏,心頭突跳,重重的看了幾眼,怕又忘了她的樣子,“紫袍王爺。”
“嗯。”紅衣女子微微颔首,“你們都聽見了麽?”
“連踏月!我皇家之事自有斷決,你憑什麽幹預其中?”楚靈随長身直立,眉鋒挑起,忿忿不然。
“皇家不過是自封之人,卻也是天下之人;萬物向生,自決生死或可,他人定奪,則是不然。绛紅一脈,也非定奪之人,只是護佑天下共生之則罷了。”連踏月轉眼望向素孆,“素孆,還不把那孩子抱起來,她也受了你幾分掌氣,半份蓮心丹還是要吃的。”
那素孆聞言眉間輕皺,似是不願,這廂卻聽柴靜急急叫道,“紅衣姐姐,那是我妹妹,你別叫那壞人抱!”
“你叫我姐姐?”連踏月驀地轉頭望着柴靜。
柴靜為她眼神一突,面上一紅,繼而争嘴道,“不叫姐姐叫什麽,難道叫大嬸?”
連踏月聞言一鄂,繼而笑道,“你這丫頭…也罷,我就當你這一回姐姐,只是以後,你莫要反悔來。”
“反什麽悔,你這麽厲害,還能怕誰?”柴靜歡喜,眉眼俱彎,甚是難得。
連踏月聞言只笑了笑,便轉頭對着那莫飛鳶道,“莫飛鳶,我趕着救人,就不跟你們饒舌了。”說着紅衣一旋,将昏迷的萦夢裹緊懷中,飄然落下,将柴靜小手一攜,便再度騰空而走。
“慢走!”楚靈随長聲一叫,随即示意莫飛鳶等追上。
莫飛鳶眸間忽閃,繼而對着其它四人一點頭,長劍起手便是方才與楚靈一對決的招數,“寂滅魂!”快劍如風,青影如霧,合着四人各自絕技齊齊追向連踏月後方。
這廂素孆見狀,卻是不疾不徐地抱起了小柴歡,冷冷看了眼楚靈随,“不自量力!”然後也跟了上去。
楚靈随并沒有在意這句話,一雙眼只緊緊盯着連踏月。但見她攜着兩人竟似絲毫不費力一般,察覺後面有人追來,憑空中陡地加快了步法,一下子落在了長街盡頭的城門頭上。紅衣一揚,聲調一改淡然,攸地多了股輕軟來,“楚靈修的天魁眼在我面前都只能進三步而已,你們比他如何呢?”
随着她的話落,莫飛鳶五人唰地直直墜落地面,那莫飛鳶還似強撐,長劍飛舞,似在砍前面的阻物一般,招式極快極迅,但腳下直若千金,寸進艱難。楚靈随看得心頭訝然,禁不住上前一步,便看連踏月輕聲如夢,“去吧…”
就看莫飛鳶長劍霎時舞得更急,未行幾式,身形驀地一滞,折劍跪倒,頹然無語。
“楚靈随,你好自為之。”連踏月這一眼看得極冷,而後便同已然趕到的素孆躍下城頭,消逝如風。
“楚靈随,她叫你好自為之呢?”
楚靈随聞言轉身,望着已經抱起楚靈一的楚靈肆,看着他那嘴角的笑,只覺得渾身不寒而栗。
作者有話要說:
第46 章
“素孆,萦夢的孩子在哪裏?”連踏月飛馳之間,淡言随風。
跟在身後的素孆冷冷回了句,“無望峰。”
“無望峰?”連踏月聞言眉間微蹙,“你膽子倒是不小,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反閣而出了?”
“素孆不敢。”
“你若不敢,怎會惹出這等事端?竟然還牽涉楚嗣之争,你當真視閣中規矩于無物嗎?”連踏月一改随性,言語冷厲,威嚴并出。
“小姐…你什麽都知道的,又何苦再逼我?”素孆陡地聲音微顫,“我也想不到萦夢會替那楚賊擋這一掌的……”
柴靜在那連踏月身旁聽得分明,她淺淺的沉息如嘆。“也罷,楚嗣之争既然明朗化,陶甕紛争難免,萦夢又傷重急需療傷,且先去無望峰安頓幾日,期間你便先去陶甕助秦相渡過這一劫,而你最重要的任務,你應該明白。”
素孆聞言幹脆的甩了個“不去!”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耍脾氣,當真要萦夢醒來,不理你一世才算?誰在她心底最重,你最是明白。你贖罪的機會也在此一舉,非得我點得透徹,你才算拉下臉來麽?”連踏月攸地止住身形,高高的樹梢只輕微晃了晃便靜止了下來。素孆随即也落在了一旁,冷眼擡手将懷裏的小柴歡塞進了柴靜的手裏,便頭也不回的飛落林中,幾個起落不見了身影。
“丫頭,可抱緊了?”連踏月偏頭微微笑問。
柴靜一邊摟緊了小柴歡,一邊挎緊了連踏月的臂彎,這才重重點了點頭。
“傻丫頭……”柴靜聽得連踏月似谑似嘆的一句,心頭雖然不明,但隐隐的卻有着一股歡喜。懷中實實在在的嬰兒也讓她一直懸空的心落了下來,才容得那般沉甸甸地記起柴宇的面容,心頭暗自許下,爹,我會替你報仇的。
連踏月抱着萦夢攜着柴靜縱奔山林,直到天将夜幕才在一座極其陡峭的峰腳下停了下來。微微吸了口氣,将萦夢負在了背上,将柴靜端好了身子,身子一輕,人便踏石而上了。
柴靜細細算着時間,約莫在小半個時辰的時候,連踏月停了片刻,雖然是極輕極輕的喘息聲,但柴靜清楚,像她這般的高手,已然是內息消耗過度的境地了。
“還是多歇息一會吧?”柴靜小小的出聲,立時便被強大的氣流堵了一口氣回去,嗆得胸腔發疼。
連踏月見狀立時翻掌覆在她背上,“傻丫頭……”
再次聽得這句,柴靜心底沒來由的溫軟,但瞬間卻又着惱,烏瞳一轉,瞪了連踏月一眼。
連踏月笑意更深,将柴靜攬緊懷中,又繼續往上。
半個時辰過後,連踏月終于帶着柴靜停了下來。
柴靜脫開連踏月的懷,這才看清此處恰巧是個背風的地方,大約十丈方圓,貼近裏處一座小小的茅屋靜靜立着,周圍的籬笆裏種着好些作物,卻不似尋常農作,反是帶着奇異的味道,說不出是香還是什麽,味種更是多樣,叫人難以辨別。
柴靜正要往那茅屋走去,卻被連踏月攔住,卻聽她一貫的淡淡聲音響起,“你又是何苦呢?”
“苦不苦是我知,你又不知?若你言苦,那便是你的虛妄,何必攤在我頭上?”
柴靜這才看清一人從那茅屋上走下來。
那人身着白衣,卻不是常人家服飾樣式,衣襟袍袖皆是寬大,對開雙襟,博帶緊束,足下蹬了一雙木頭做的鞋子,此時正一步一步踏空極慢極慢的走了下來。柴靜方才掃過茅屋,竟然沒有發現一身白衣如雪的他,此時又見他這般淩空極慢的走了下來,分明是仰仗着極其高深的內息,既掩障了氣息,又将內息運轉發揮到了極處,踏空如履平地。那人單手抱了一個月娃兒,卻是小柴歡一般無二的襁褓顏色,另一只手提着一把細長略微內弧的長刃。
“那比不比在我,你又何必執着虛妄?”連踏月眉目凝重,看着他手中的襁褓。
“既然你言執着,那也該清楚,你躲不過這虛妄了。”那白衣男子微微看了眼襁褓裏的孩子,“她還沒有名字吧?或許,就該叫虛妄,你說,是不是?”男子轉回了頭,對着連踏月眯眼含笑。
“罷了,蓮宗,一個月後我在這等着你,希望你好好照顧那孩子。如若不然,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
那被稱作蓮宗的男子微微掃了眼連踏月背上的萦夢,沉吟了一陣才道,“看她模樣,一個月的時間,只怕不能讓你靜心如一吧?”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至時,必不失信與你就是了。”
蓮宗搖了搖頭,“你若心不靜,比不比都是你輸,那我贏了也是輸,可有什麽意思?”
“你真是癡妄。”連踏月眉角一輕,“輸贏不過一念,你所執着的不過是持有一念的過程;若這一念實現,只怕你便會悲涼無所秉持的空虛了。世人若此,你自持超外,可曾看得明白?”
“那你呢,你那秉持的天下蒼生歸同于一的虛妄,豈不是比我更為執拗?那些凡夫俗子目光短淺,從來都只看得到眼前的名與利,何曾真正追求過生命存在的至高意義?而你,還要為這樣的一個泥淖肮髒的俗世拼盡心力,去維護那遲早湮滅的存在?”
連踏月搖了搖頭,“既然會有你,有我這樣的存在,那麽總會有更多這樣的存在。人,總會漸漸覺悟的。不管是在災難面前的被迫清醒,還是自我的超越,我相信總有一天,覺悟會變成他們生存的意義。而在這之前,我會盡力維護生存的自然法則。因為只有真實的存在,才會有這裏的衍生與成長,而最終成為覺悟。”連踏月點了點眉心。
“這就是绛紅閣的意義?”蓮宗偏着頭,看着連踏月認真的模樣,良久才道,“人是絕對孤獨的,一個人永遠都參透不了另一個人的思想的,也永遠左右不了他人的行為,唯一能決定和行動的只有自己。我一直追尋的就是絕對的自我參透,不管是技擊之上,還是存在的意義。”
“你的旅途是艱辛的。”連踏月淡淡道,“可是你是值得尊敬的。這世上的确很少有人敢以看透自己作為人生的目标。可是能真正掌控在手裏,真正感受到最真感受的,真正做到自己想做的,都只有那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着、成長着的自己。說到底,你我的旅途都是一樣自私的。我亦不想改變任何人,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已。至于到了那些有關聯者身上,他們的感受是我不能夠控制的。所以,我等,也許一生,也許直至一切痕跡都不複存在。我等,等他們的覺悟。這其中的時光,也許會見證犧牲,會見證失去,會見證痛楚,可是,只有這些最真實的絕望,才會誕生最純正的覺悟。我不知道覺悟的盡頭是什麽,是否會是絕望的湮滅,亦或是時間軸上絕對的宿命輪回,但是,我想,根本就不會有結束的存在。絕對的點不會絕對的呈現,它們從來都是聯系着的,是以,它們所呈現的,永遠都是聯系着的線條,在時光的鋪呈下,更是演變成了絕對的網,沒有人可以逃掉,也永沒有結束的存在。”連踏月笑了笑,“也許,存在便是不存在,無意義便是有意義呢?若此看來,你的自我參透,又算得了什麽呢?”
“你!”蓮宗眉間一豎,長刃帶鞘斜指連踏月,“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
“嗯,一樣的。”連踏月說着摸了摸柴靜的頭,含笑望着她道,“一切仰望的盡頭都是墜落,那便墜落得更美些,不是?”
“我知道你也可以,更會選擇執意于此。是以,一個月後我在此等你。”連踏月拉着柴靜開始往茅屋走,在走過靜立無語的蓮宗身邊時,“無望峰乃無望之地,若是你還想掙紮些什麽,那麽就別讓她受冷了。不然,一個月後,就不止是比試了。”
“是麽?”蓮宗揚眉,眸中精光閃爍。
連踏月心頭暗叫糟,當下轉口道,“你還是不要做些手腳,你知道的,某些情緒的表面姿态雖然有着相似,可到底不是真的。”
“哈哈,你也太小瞧我了。”蓮宗仰頭長笑,驀地精眸凝住連踏月,“不過能得你一瞬情緒,也算值得了。”說着人影一晃,朝着崖邊急掠而去,随風遙遙傳來他渾厚的聲線,“放心吧,這小丫頭我會好好照看的。”
“走吧。”連踏月又将萦夢轉而抱在懷裏往茅屋走去,走了幾步,發覺柴靜沒有跟上來,回頭望住柴靜,“怎麽了,傻丫頭?”
“你能等多久?”柴靜小小的臉上分明很多不解,“若是你死了呢?”她歷經生死,此時俨然已經将死亡看成是一切的結束。
連踏月顯然沒有料到七歲的柴靜問出這句話來,眸中閃過一絲驚異,繼而低聲道,“萦夢的傷耽誤不得,我先去給她療傷,你自便。”說話之間一個急掠,人已經進了茅屋,紅衣不現。
霎時,柴靜腦中空空,只有緊緊抱着小柴歡跟了進去。
一連七日,連踏月除了偶爾出得茅屋去苗圃裏采些莖草,基本上都沒怎麽出得最裏面的屋子。柴靜自行之間,也管不上她們。柴歡幼小,又受了那素孆掌氣牽連,雖然得顧連踏月的蓮心丹養護,但終日顯得恹恹,吊得柴靜的一顆心懸懸的,始終落不下來。她這幾日除了看顧柴歡,就是做些白粥,給連踏月她們門口乘上一碗,餘下的便是盡力逗着柴歡多吃一點,等到柴歡小睡之後,自己才吃些,然後就臨崖練着家傳的玉扇。但因心中念及柴歡,往往也就個把時辰左右就趴到柴歡一旁,逗她笑。
這日,看着小柴歡的笑,柴靜心中雖暖,到底也多些凄切。柴家主家一門,大約就只有她們兩人了。這廂想着,心中恨恨。一時又拿出那細細的卷軸,打開來看,那上面亂七八糟的紋絡她已然看得爛熟,可到底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忽聽裏間房門微動,柴靜扭頭看去,卻是連踏月一臉蒼白的出來。雖是如此,柴靜瞧得她眼底微微的喜色,唇角一動,問道,“夢姨可是好了?”
這話一出,就見連踏月臉上古怪,“你這丫頭叫小夢夢姨,卻叫我姐姐,可真是把人叫糊塗了。”
“哪有什麽,夢姨有了小孩,你又沒有,很明顯你比她小啊。再有啊,我就喜歡叫你姐姐。”柴靜吐了吐舌頭,将桌旁凳子挪開,一幅想讓連踏月坐下的樣子。
連踏月撫了撫額,依着椅子坐了,雙臂桌上一放,下颚便枕了上去,就那麽懶懶地看着柴靜。
“很累吧,要不,你還是睡會吧?我抱着小歡就是了。”柴靜有些擔心連踏月,她的臉色極其蒼白,血色盡無。
“是很累,可是到底歡喜。”連踏月淡淡說道,眼角卻突地落下滴淚來,“小夢,總算保住了。只是以後恐怕得用藥養着了。”
“那你呢,你看起來不是很好。”柴靜看着她的眼淚,只覺得晶瑩潤華,配着那溫潤美麗異常的臉,相襯得彰,毫無悲戚之感。但那淡淡滲出的悲憫,還是讓柴靜唇角難開。
連踏月不說話,依舊那樣懶懶地看着柴靜。
柴靜不敢挪開對視的眼,極怕擾了那一汪幽深的泉。
“明日我會下峰回閣中着些藥回來栽在園子裏,大抵會有七八日才會回來。這期間,恐怕要你照顧小夢了。”
終于在柴靜堅持不住的時候,連踏月開了口。
“你為什麽不帶她回绛紅閣呢,那日你擡出名號,似乎那绛紅閣是個很厲害的地方呢。”柴靜不解的問道。
連踏月抿唇一笑,“傻丫頭,知道麽,這世上只有一人能叫我姐姐。”
“是夢姨,對不對?” 答非所問卻并沒有擾亂柴靜敏銳的靈識。她眉梢高高挑着,一幅極有興趣的模樣。
連踏月莞爾,“真是聰明的丫頭。不若這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看看你能猜到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第47 章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小國裏,陡然出了一個醫術極其高明的大夫,很多人都找他去看病,漸漸的鄰國的病人也去找他。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卻因那時世道,反而惹出一端禍事來。
那時同時并存着很多小的國家,是以國與國的争鬥從未罷免過。當別的國家知曉那個小國有這麽一位大夫時,既存着拉攏的心思,又想着不為我所用便滅之的暗法。是以便有了後面的事情。
那日,小醫館裏忽然來了個奇怪的病人。他說他渾身疼痛,尋了很多大夫都說無法醫治,是以抱着試試的心理來找那位大夫。
那大夫給他拿了脈,只覺脈象穩固,并無異常,便說那人無病。可那人死活說他渾身疼痛,尤其是那下雨之日,更是疼痛難忍。大夫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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