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之事,你若不按約而行,只怕萦夢那邊也不會罷休。”

“绛紅閣主事現在已不是上一輩所能幹涉的了,現如今她也不能拿我奈何。縱然有養育之恩,可說到底,這些年顧着我的卻只有時歡一人。”

“你倒是忘恩負義得快!只是你別忘了,你現在有着绛紅閣閣主的內機,便是這閣中令牌不在手中,你也是真正的绛紅閣主。言行若出問題,卻叫绛紅閣如何自處。”

“如今我還能顧得多少,時歡若沒了,我還能做什麽?”連初曉轉身望着猶自在榻上沉睡的秦時歡,心頭愈發酸楚難表。

“罷了,我也是要走了,所以就想着一并子把事情都交代給你了。如今已沒什麽可說的了,我這就走了。你們好自為之吧。”柴靜說罷,又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秦時歡,繼而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64 章

連初曉翻開左掌,掌心的痕跡見逝,可那一抹淺白痕跡愈發叫人見之沉重。

“我渴了。”秦時歡驀然的出聲,讓沉浸一方的連初曉擡起了頭。

“我去取。”千言萬語到底化作一聲嘆息。

聽着連初曉掀簾出去的聲音,秦時歡坐了起來,披着毯子走到了鏡前,看着鏡中幾近無血色的容顏,秦時歡抿了抿唇角,勾起的弧度亦不能多見顏色。她探指勾勒着鏡中的輪廓,行止綿冉無力,可那般隐逸的媚淺淺地溢了出來,與她自來的肅顏上竟沒有一絲不妥帖,反任了女兒家的情态,分外叫人憐惜。

連初曉進來看到的便是那樣的秦時歡,孱弱的想要叫人擁入懷中,可縱使從柴靜處知曉一切因果,心底那一絲隔膜,終究探破不了。

輕聲走到她身後,看着鏡中的顏,那一雙反望着自己的眸,不知是什麽顏色,靜寂的讓人心慌。

“放着吧。”

連初曉蹲下身子,将水盞放在妝臺上,收回手便縮在了懷中,低頭動也不動。

秦時歡看着蹲着的連初曉蜷縮的身影,腦子裏想起無望峰上,每次找到她的時候,多半的都是這般模樣。心底頓時溫軟似水,指尖輕撫上她的發,“現下,可是還恨?”

Advertisement

“我不知道。”連初曉擡起頭,定定地看着秦時歡,“我只想你能夠活着。”

秦時歡聞言怔了一怔,驀地扯開笑意,“我且問你,到如今,你想我活着,可還是因為小薇?你與她一念,可仍為執着?”

連初曉眼底有着一絲輕晃,可瞬間就握住了秦時歡的手,篤定地看着她,“若我不知這些舊事,權且會告訴自己,仍舊是因為白薇之故,而對你生死傾顧。酒窖中說你與我的那些決然的話,我告訴自己,不去理會你。可是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會不由自主地擋在你的前面。我不能夠,看到你受任何傷。可如今知道這些事,我卻也不知這心是不是因為多年來牽系,即便不記得,也會身形在先。我怕,怕這心,不純粹。”

看着她一口氣說這麽多,秦時歡唇角的笑意漸漸挽平,“其實,你怕的不是你自己的心,而是我。”

連初曉為秦時歡道破自己也不明白的抵觸所在,心緒不穩,握着秦時歡的手,緩緩松開。

“秦時歡,我要帶你去昆吾天池山,去尋黑白子,去找我生父,此生此世,我絕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連初曉渾身輕顫,烏瞳篤定的令人見燙。

秦時歡含笑懶懶地看着她,“好。”

連初曉看着那慵懶的媚致,只覺得胸腔一點熱氣竄也似的沒個着點,有始來的,她恨不得大哭大鬧地撒小孩子脾氣一般,只求這人說出半點兒讓她能夠安定的話來。原來,當真是自己怕。怕極了這到頭來,仍舊只是這人的一場算計。

連初曉無從可适,一轉身出了營帳。

秦時歡看着連初曉出去的背影,心底苦澀,慢慢趴在了妝臺之上,指尖力氣無從聚起,攥緊了手心裏的痕。意識再度混沌起來。

“小姐!”

睜開眼,白芷疲憊的臉上更多的是擔心。秦時歡想要撐起身,着力點突然地落空讓她一陣酸軟。白芷手快,立時将秦時歡護在了懷裏。

“小姐!”

“沒事。”秦時歡又自掙紮欲起,最終還是放棄了,任由白芷将自己抱回了床榻。

“齊物閣的事可妥貼了?”秦時歡抿了口白芷端過的溫水。

“我讓柴起護送書籍回去了。”白芷放下茶盞,壓下心底的驚懼,松開了搭在秦時歡腕脈上的指尖。

“只是……”白芷沉吟,不敢發問。

“嗯?”秦時歡察覺白芷的沉吟不止是因為發覺自己身體病理的緣故。

“艅艎所率的三萬大軍似乎在朝北方起拔。”

“恩。他會沿赤不剌山東麓北上,繞過西岐關,彙合東北郦水早已屯居多年的兩萬精兵,同旅西進,追擊昆吾殘餘,并将給昆吾致命一擊。”秦時歡眼眸似睜似閉,只叫人覺得她只吊着一口氣般,言喘竭命。

“柴家莊以地宮塌陷,全莊百年心血盡毀的代價而使昆吾七萬之衆盡數活埋,饒是如此,仍有兩萬殘衆,貿然追進昆吾腹地,只怕不妥吧。”白芷眉頭緊蹙,想不通為何秦時歡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

“郦水新結扶夜聞名遐迩的銘琅公主,這位公主你也是見過的。”秦時歡驀然睜開了眼,直直望着一處,唇角的笑說不出的輕。

“那位扶夜國內,以禦獸聞名的蓮宗關門弟子?”白芷驚疑,“話雖如此,但……”白芷驀地想起什麽,“昆吾以騎兵重天下,糧草以牛羊為數,若是那公主真有那般本事,那昆吾大軍豈不是已經先損了根本?”

“恩,确然如此。”秦時歡點點頭,眼神在白芷身上打量了幾番,“你似乎又精進了許多。”

“齊物閣中卻有些門道。”白芷似是要撇過什麽一般,一語避過。

“白芍還是沒有消息?”

“沒有。”白芷神色漠然,眉峰依舊深鎖。

“那便不等了,你來了也就夠了。”秦時歡拍拍床邊,“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明日同我走吧。我們大概只有三天時間趕上昆吾撤退的軍馬。”

“我要幫昆吾渡過這關。”看着白芷驚疑的神色,秦時歡依舊挂着淺淺的笑,不為所動。

“小姐,到底,你所圖什麽?”白芷幾乎緩不過來氣來,“言小姐尚在艅艎軍中。”

秦時歡看着輕顫的白芷,伸出手,示意白芷過去。

白芷只覺得步履千斤,但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般,蠱惑般的朝着秦時歡走去。

秦時歡輕輕拽了白芷衣角,将軟下來的人埋在了懷裏,撫着她的發,“阿芷,小薇的事,是我料想不到的。你怨我,也是應該。可是我就要死了,也總會還了你。我這一生,活得太累,少有任性的事,這一回,就請你再陪陪我,陪我看這楚靈随的天下,是如何為我傾覆的。”

秦時歡說得極輕,與白芷耳中卻不啻雷霆,白芷咬緊了手背,只是那痛楚也無法平靜腦海裏的混亂。

“那言小姐呢,她怎麽辦?”白芷唯一想到能夠阻止秦時歡的卻是這個人。

發上的手停止了輕撫,良久未有回應,白芷擡起了頭,看着秦時歡驀然空茫的眼。她從未見過秦時歡這般模樣,心底窒息般糾結。

“是不是,你們都以為,我最在意的人,是言語欣。”秦時歡的眼不知何時炯炯熠熠,只那麽一絲狡黠的笑,卻逃不過白芷的眼。

“看來,我騙得不錯。”秦時歡唇角弧度加深,眼角卻落下淚來。

“小姐!”白芷手足無措,想要伸手去擦拭秦時歡的淚,可就要觸及時又生生停頓,眼前的人,太過可怕,是不是連這一刻的眼淚都是騙人的模樣。連同幼時所見的溫軟畫面,也都是假的吧,可惜了小薇,一直以為那是最美的存在。一想到白薇,白芷又格外憤恨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連小薇也要騙!”若不是,若不是你們,小薇不會喜歡自己,也不會……

“對不起。”秦時歡抹去白芷的淚,鄭重而愧疚地看着白芷。

白芷驚然秦時歡的道歉,但想着白薇就更為心痛,這麽久來的堅強,終是再也忍不住,死死地攥着秦時歡的手腕埋頭痛哭起來。

白芷哭到最後,似是沒了力氣,擡起頭的時候便看秦時歡阖目睡着,但眉尖兒緊蹙的模樣似是極為痛楚,白芷心下喟然,方将被褥撚好,秦時歡就一下子睜了眼,語氣甚弱,“我是不是又睡着了?”

白芷想着也不過片刻的功夫,秦時歡竟幾次昏睡過去,她的身子真到了無能可救的地步了麽。

“幫昆吾渡過了難關,以後又如何打算?東患扶夜,北有郦水,然蒿家坐鎮,東北亦不算太為難過。如今西北昆吾在柴家莊折損七萬,亦不能大動了。小姐你卻如何作為?”

“自古外患雖強,但終不能根滅一國,而內憂才是潰蟻之穴。楚靈随這些年忌憚绛紅閣,朝政雖無可說,但南北之河改道,天災之禍,若是人治不善,那麽就是為一害。我放任秦家讓他打壓,秦家明面勢弱,商路不通,經濟之頹,便是自然,旁人只會怪責與他,與我們這些商賈便再無可殆。民聲言起,這泱泱之口,我卻瞧他如何堵之!”秦時歡說到此處,精神勉力一震,臉上猶為可見的神采,恍若又是當年那叱咤風雲的秦四。

“這也就是你遷徙流民與赤不剌山北荒之地,不對昆吾趕盡殺絕的緣故?”白芷從來不知秦時歡竟思慮如此之遠。

“外患有加,只能更為苛刻民賦,而昆吾往西,商貿之路若通,彼時,更為廣闊的天地,又豈是這楚靈随能駕馭得起的?”秦時歡直起身來,眼眸熠熠地看着白芷,“到那時,我便遠走他方,看盡天下之奇,閱盡天下之學,這副皮囊也算不枉了。”

“是麽?”白芷看着秦時歡恍若初學孩童一般,有着令人訝然的遠志。身處閣中這麽些年,竟也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若非她生機不續,只怕她也難得将此間心意言說。

“小姐,你就不能真正與人說說你的心底話麽?如今境地,你卻連白芷也信不過麽?”白芷只覺得累,替眼前這人累,心力交瘁的累讓她咬牙氣極般地咄咄逼人。

“阿芷……”秦時歡看着白芷篤極的神色,心下雖覺寬慰,但也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似乎有很多話,很多事要解釋,可是又從何說起呢。

“阿芷,你是見過柴靜和柴歡的吧,依你看她們關系若何?”秦時歡眸珠兒散漫,似瞧似斂地看着白芷。

“似乎,那柴家小妹極為在意柴靜。”白芷忐忑,柴歡的眼神在看着柴靜的時候像極了白薇看着自己的時候。

“差一點的,她們兩便一起走了。”秦時歡頓了頓,“可到底,也只是差一點而已。”

“我與語欣,卻不僅是,差一點呢。”秦時歡沒有嘆氣,沒有惋惜,即便言辭叫人覺得可惜,只她自己篤定地承認着事實。

“時家因為我娘連見之和绛紅閣萦夢的關系而被楚靈随滅門,同為牽連的卻是語欣一家,随後我與她被绛紅閣中人所救,一同被帶上了無望峰。在那無望峰上,我因才經歷滅門之痛,不忍旁人再為經歷,救下了一名女嬰。”秦時歡對着驚疑的白芷笑笑,繼而繼續講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總之就莫名地對這孩子上了心。或許是因為她的名字是我取的緣故,又或許,我只是想給自己,在這世上,留一點牽系,不然,總覺得無親無故的生命,連一點往生的欲望都不願有呢。”

“大約,語欣也是這樣對待我的吧。只可惜,我只想着如何保那孩子的命,而閣中所習,家教變故,實在讓我不能多做其它。我承認,我利用了一切,包括言語欣。閣中規矩,以及歷來閣主之間發生的事,讓我覺得可以利用她。畢竟,我要毀的,是整個楚家王朝。我所能做的,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因素。包括所謂的,感情。”

“只不過,十二歲那年,我的确有些沉淪期間,我畢竟不是完人,我也會渴望被照顧,被憐惜,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言語欣,的确帶給過我這種感覺。那段時間,我過得很快樂。但這快樂并沒有使我放棄最初的想法。及笄之年,我已經安排好我與她兩人在昭朝的起點。她去言家,我為秦家。至此,我亦開始全心全意着手安排着一切,包括那名女嬰長成下山,都是我讓選好的日子,選好的言辭,選好的路線。只是,我沒有想到扶夜竟也出了手,小薇的死,在我意料之外。呵,更意料之外的,我竟然害怕,害怕她會因為小薇的死念,終生為其所困,再也,再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名女嬰,難道就是那小師傅?”白芷只覺得心底驀然被拉開了一個大口,裏面的巨獸喘着粗氣,洶湧地吞噬着耳際的話語。

“她走路,習字,識藥,掌劍,皆是我親自教來,我怎能,怎能就那樣讓她認了別人去!”秦時歡說道此處,眼眸似為茫然,又充斥狠戾,只叫白芷難作心念它想。這麽些年陪在這人身邊,竟絲毫不知她心底藏了這般一個人。想着她每年七月總是會去柴家一趟,每次必為月餘,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連初曉的緣故。

大約是情動已極而牽惹心脈,秦時歡悶哼一聲,捂唇欠身,白芷驚見掌縫間的殷紅,立時端正身形,運氣于掌,按捺秦時歡左掌太淵,一眼瞧過那掌心劍痕,白芷已來不及思詢,只運氣調理秦時歡紊亂的脈息。

盞茶過後,秦時歡的氣息平緩下來,白芷終于松了口氣,水盞遞給秦時歡漱口,又擦拭掉唇角和掌心的血跡,将她安置進榻,掩好被褥,自己這才靠在床邊看着神色厭極的秦時歡阖目沉睡。

“卻原來,你騙了我們這麽多年。”白芷輕言,看着秦時歡的眉眼,“只到底,也恨不起來。你心底的執念,已足以讓你一生難為安穩了罷。與這般講,似乎,也算平了。”輕言而語,看着秦時歡昏睡中亦緊緊蹙緊的眉心,說不出來的一絲快意,讓心底徹底松懈下來,閉目休憩。

第二日,白芷扶着秦時歡準備動身,一掀簾帳,便看到了帳外逆風牽馬而立的連初曉。

白芷瞬時覺得秦時歡握着自己手腕的指分外見力,兩人對視良久,終以秦時歡的嘆息作罷,“進來換身衣服罷。”

白芷瞧了眼連初曉,便随着秦時歡退進了營帳,就聽秦時歡不明聲色的淡言,“阿芷你幫我挑幾件防寒的予她。”

繼而察覺秦時歡松開了自己的手,只見她緩步坐在了妝臺前,側撐着頭閉目養神。

白芷依言挑了衣物搭在屏風上,轉身便見帳門前立着的人清濯濯地微蹙着眉尖看着秦時歡。

說不上的累,白芷嘆了口氣,“去換吧。”

連初曉擡眸看了眼白芷,便挪動了步子。片刻之後,連初曉繞了出來,一身銀錦打底的紋落貴氣掩斂,箭袖的白蓮花色相映着底褲裾角的墨葉清潺,靴面亦雕紋着精致的花烙。

秦時歡常年在外奔波,除了常人見禮的閨閣裙裾雅衫之外,亦備着便于騎射的昆吾服飾,經過改良之後,精煉之餘,亦不失女兒的媚致清雅,今白芷給連初曉挑配的一身,正是如此。眼下要追昆吾,自然騎奔一路,別的衣物自然不如此套便利。

白芷先時看連初曉着那柴家子弟短打服飾,雖見身形修長俊俏,卻依舊如那鄰家女兒垂髫有戲,難登大雅,如今換上這身,才隐現了婀娜身段,雅致之餘,英氣亦顯,但整體之下又是七分貴斂,當真是脫了尼衣之後的首為叫人驚豔。

只看她左手挽臂搭着外面的玄暗罩裘,右手上垂縧餘下,熟悉的紋結瞬時叫白芷想到是什麽物什。

果然,連初曉走到白芷身前,将那方明玉呈于掌心,“想來,它最是應該由你保管的。”

白芷看着那方明玉上的‘薇’字,眼眶又是忍不住酸楚,強壓之下,白芷接過,摩挲之下便放進了懷中。

轉身便看連初曉将左臂罩裘解下,走至妝臺之前蹲下身子,展開罩裘輕輕裹住秦時歡。

秦時歡不知何時睜開眼,任由連初曉的行舉,直至連初曉半蹲,仰視着秦時歡,薄唇篤言,“我不知你如何打算,可我還是那句話,此生此世,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

白芷聞言看了一眼秦時歡,秦時歡卻似未察覺,伸手理了理連初曉的領口,繼而拿着牙梳,幫連初曉打理着烏發。

白芷默然地看着秦時歡的行舉,說不出什麽滋味,放佛在連初曉面前,秦時歡就完全地變了一個人。

小片刻過去,秦時歡挑了一個很是簡單的銀釵,将連初曉極為簡單的發髻穩固,扶着連初曉起來,上下瞧了瞧,這才似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随着掌間高度的比劃,略帶俏意的口吻見嗔,“你竟是比我還高了半個頭。”

白芷默然而嘆,而連初曉卻是不理秦時歡的言語,徑自将那罩裘裹得又緊了些,“走麽?”

秦時歡不為所理,悶氣地張開手,一幅要人抱的樣子,“路上我睡了,你們就趕快些,三日的時間,務必追上昆吾大軍。”

白芷看她故作的模樣,像極了撒嬌的少女,一點都不符合齒間略見急切的言語。

看着連初曉将秦時歡抱起,白芷急向前幾步搶先掀開了簾帳,随着連初曉抱着秦時歡出去,自己也跟了出去。

連初曉足尖點地,徑直翻上了輕塵背上,手間驀然翻出一方錦帶,繞着秦時歡幾下穿梭便将她與自己不緊不松地縛在了一起,這才雙手穩持着馬缰,兜轉了輕塵看着騎乘一匹而又拴着兩匹駿馬的白芷。

白芷眼神靜靜看了一眼連初曉,随即撥轉了馬頭,搶先打馬于前。

連初曉察覺懷中的秦時歡探出手勾着自己的腰,瞬時有着那麽一絲僵直,但看白芷已然竄出數丈之外,便再也顧不得作想,一夾輕塵馬腹,催馬追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65 章

白芷知秦時歡時日無多,故而一路除了秦時歡醒來的時候慢行,其它時便打馬狂催,第三日頭上,三人已經差不多西進昆吾境地千裏。輕塵極駿,然此時也顯疲憊不堪,而白芷坐下已是最後一匹黑馬。

遠遠瞧着昆吾的行伍,白芷并沒有徑直過去。她只示意連初曉與她一般遠遠跟着昆吾行伍,直至,秦時歡醒來。

三日裏,秦時歡醒來不過數次,每次醒來,連初曉便覺得腰上的手緊了緊,今次也是這般。她先與白芷打了個意,白芷随即催馬墜後輕塵一些,好對上秦時歡的顏。

“追上了。”

白芷輕聲,唇瓣的幹涸讓她聲音有些嘶啞。

秦時歡吊着連初曉頸項,稍微起了下身,看着前方昆吾音音的黑影,“阿芷,你先追過去,直接找莫飛鳶。讓他說服他們主子最好在前面百裏處變向往南,厄爾山雖不高,但總歸比沒有的好。”

“是。”

白芷低頭應命,随即接下馬鞍旁的一方水囊丢給了連初曉,這才催馬追出。

連初曉穩穩接過水囊,擰開木塞,送到秦時歡的唇邊,秦時歡喝了幾口,便示意不喝了。連初曉随即塞上木塞,挂在馬鞍旁。

秦時歡看着連初曉的動作,瞥過她幹涸脫皮的唇,眼眸幾變,終是緊緊扣着她的腰身,閉目道,“有些颠。”

連初曉聞言便放慢了輕塵的速度,未行數裏,連初曉正自緊緊盯着昆吾的行伍,便聽懷中的秦時歡道,“我渴了。”

連初曉忙勒停了輕塵,反手解下水囊,正要擰開木塞,不想便為秦時歡搶了過去,驚愕之間,只覺秦時歡掙脫了捆縛的罩裘,整個人反跨坐在鞍上,眼眸直直對着連初曉,“你渴不渴?”

連初曉一時沒反應秦時歡的問話,只想着去拉罩裘趕緊将秦時歡裹上,她方從裹熱的罩裘裏出來,又是背心迎風,如今她這身子時斷然受寒不得的。

雙手方将罩裘給秦時歡裹上,便覺唇瓣濕潤一涼,近在尺寸的秦時歡的眸底有着一絲狠戾。

連初曉心中轟然一炸,瞬間又為秦時歡的狠戾驚冷,下意識的想要說什麽,唇齒微張便覺溫潤的液體沁入口中,唇瓣随即一疼,倒吸口氣,想要推開秦時歡的雙手反而因這絲痛楚圈顧得更為貼近。

“我傾顧這麽多年的身子,你就這般不愛惜?”

秦時歡猛然離開連初曉的唇,齒間的腥甜讓她有着一絲興奮,看着連初曉緊蹙眉峰下嗔意見重的眼,心底隐隐的暢快讓她忍不住的譏諷出聲。

“秦時歡!”連初曉看着這人微挑的眉,分外覺得她是故意為之。

“難道那夜我與阿芷說的話,你不曾聽到?”秦時歡意氣不減,蒼白的臉頰隐隐有着紅暈。

“聽到又如何?”連初曉皺着眉,難得的語氣中有着負氣。

“如何?你說如何?”秦時歡覺得胸腔只似要炸開般疼,眼前這人腦子到底是什麽想的呢。

“你能騙過天下人,我亦不過天下人之一。”連初曉擦了擦唇,眼眸再度歸于沉寂。

“原來,你就這般不信我?”秦時歡黯淡了眸,唇角勾起冷笑,“我以為…罷了。”言罷,一把推開連初曉,孱弱的身子不知哪來的力氣生生掙脫了連初曉的阻擋,跌下了輕塵馬背。

連初曉一時驚吓,翻下輕塵就撲到了秦時歡身旁将她緊緊抱住,秦時歡仍舊咬着唇死命地掙脫着連初曉的圈顧。

“時歡,我求你,不要這樣。”連初曉緊緊抱着秦時歡,任由她厮打,腳踢,眼淚不知何時早已潸然而下。

“同體大悲,無緣大慈。”

秦時歡驀然觸及連初曉頰上滾燙的淚,心底靜然下來。

十六年珍藏的秘密,一點一點地被剝離在人前,原以為可以得到那時在無望峰的純真快樂,卻不想只叫眼前這人落淚而已。原不過是我心底的執念而已,原不過是我束縛了你,原不過,是我付出了這麽多,只因得不到回應的不甘。原來,不過如此。既然如此,那就歸于歸處,去往來處罷了。

秦時歡溫柔地擦過連初曉的淚,唇角的血沁然而下,連初曉連忙探手去擦,卻怎麽也擦不盡似的,冉冉的粘稠感,滾燙的滲人。

“那日你說過,同體大悲,無緣大慈,那麽,今日,我放你走。來日,若有相擾,也不必惦念,只管各己便是。”

“不能,我不走。”連初曉驚駭,秦時歡眼底寂靜灰滅,雖是淺淺地笑着,可那分明的決意讓人害怕。

“阿芷。”秦時歡一言而出,又暗自咽下血沫,白芷不知何時已然護在秦時歡身前,而她身後随之靜立的百餘昆吾精騎,和那為首冷冷看着自己的莫飛鳶轟然俨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人牆。

“走。”秦時歡轉身,再也不看連初曉,白芷立時抱起秦時歡躍上馬背,催馬即走。

連初曉七步成空,立時往前追出,可随機一方灰影就纏了過來,不是莫飛鳶又是誰來!

“星野陣!”莫飛鳶長腿三變,鳳鳴呼嘯,百餘昆吾精騎立時化作七方小隊,刀劍不出,反而交錯相擊,劍鳴刀括之聲分外雄渾懾人。

莫飛鳶長劍快捷如霧,淩冽非常,身如蛟龍蒼鷹,一方草原高低只叫他混若鷹野之王,桀骜之下,連初曉一連被逼退數十步,外圍交行的百餘騎兵将單騎而走的白芷背影隐綽不見,連初曉心底痛極,仰頸凄鳴嘶嘯,聲野震裏。

白芷聽那凄嘯,心頭不禁惴然,但看懷中秦時歡慘顏無緒,眼角瞬時滾落一淚,不禁更為凄楚。“何必。”

連初曉嘯聲驟停,青虹流曳而出,一雙烏瞳散亂非常,靈識不明,劍刃瘋也似地黏上莫飛鳶霧影裏一方明線。

“潼關一入隆道險,龍城月下洛水難,荊門不掩巫山客,飲馬且送流塵晚。枉照鏡時朱唇薄,高臺鈴音翠羽折,深宮辇行錯廊影,青絲亦曾繞牡丹。一劍輕濺是赤绡,一筆新畫是黛眉。”莫飛鳶凝眉拆解連初曉的劍意輪回,每拆一招便道出一招名字。

“十四招,是為秦四門下黑白八衛成名之技,如今由你使将出來,形意大變,但也脫不出九宮之理。”

連初曉聞言,眼眸瞬間是為清醒一息,震地風一走巽風火小畜之位,青虹反掌與左,右掌并指似劍,引下三寸極意,勢轉而滿,谲商再對艮風山之地,再走兌小過,逆反離同人之機,青虹同極意之勢,再随震宮升井兩變,一式極意燕飛,又暗合坎宮明夷,終成破勢之劍,然其秉骨水相萬變,一劍似劍而又非劍,是為石,是為草,又或為新燕初飛,又或你心底最為懼意之物。一劍為劍,又為不劍,是為何物,卻是一劍觸之,心方知也!

莫飛鳶早為驚異連初曉一息之間變得如此之多的方位,心意陡轉之下,九宮唯一,當下抱元凝神,手中長劍形似無為,而又搏機欲動,待連初曉劍勢破出,心念意下,一式‘何期’似快似慢地送了過去。

莫飛鳶于望西鎮敗于踏月藝下數年,苦思不得精進,游歷數年,與嶺南通藏之地偏隅小寺中與一游方僧人辯論,而後數年與僧人同游天下,直至五年前留滞于昆吾之地,僧人獨行離開,而與此時,莫飛鳶在昆吾之地的聲名更為鵲起,得見昆吾之王,随後是為昆吾王室子嗣的武習教領。年前昆吾王室檢驗子嗣技藝,其中一王女技壓群嗣,然其掌中之劍劍法并非莫飛鳶所教習的快劍身姿,而是任誰也瞧不出的路數,衆人才知道這王女竟深得莫飛鳶真傳,而此女口中的“何期,自性”二劍也響徹昆吾。這也正是當年莫飛鳶與僧人同游天下時所創,其采何期之意,又遍覽衆生之相,終得大成。此女不過掌其三分之功,便足以震懾王庭,可見一斑!

“何期清淨,何期生滅,何期具足,自性無動搖,自性生萬法。”

從連初曉口水緩緩吟來的劍訣晃動着莫飛鳶的心神,何期變具足收勢揚劍,鳳眼按下心頭驚異,直直望着連初曉形無具意的青虹斂意同收之勢。

“你如何得知這劍法?”莫飛鳶沉緩出聲。

連初曉聞言卻似想起什麽一般,唇角飄忽一笑,莫名而言,“原來,當真是你。”

“我?”莫飛鳶不解,只看連初曉眼神邃遠飄忽,唇角笑意見苦。

連初曉驀地眼神轉向莫飛鳶,收起那瞬息不見的苦意,反轉堅決篤定,“你要攔我?”

“其心有動,是為機。”莫飛鳶心神通透,眼前的女子心中所念既定,是有方定,并不是沒有機會。

“她既然有意避開你,你卻如何作尋?”

果見連初曉眸中篤定黯然,掌間青虹不自覺地泛出熒熒青光,氣機外洩,更為心中不穩。

“何期自性,原來你不過亦執念之人。”莫飛鳶重新起勢,手中墨劍不過指寬,通體透墨,鋒痕不顯,氣機暈染亦無,殺伐絲毫不見,但這簡單起勢,卻叫人心頭凜然為覺壓迫。

連初曉驀然擡眸,唇角笑意頗顯,甚為凄厲。

“執念為妄,亦心起之,心若不止,這何期如何,自性又如何?且憑這問心一念,往去天下嗔一爾!”青虹何意驟起,變式為變,止勢為止,青芒鋒銳,一點莫飛鳶掌中墨意。

“妄念既起,豈為不敗!”

莫飛鳶鳳眼無疚,墨意揮灑,渾脫自然,生滅一式為止,封青虹之變,卸其來意,步履踏風無意無痕,接其陡止之勢,變驟而出,身随心意,自性萬法之劍,鋪天而圍。

連初曉閉目無動,心意通辄,然那一抹身影不散,心頭痛煞,青虹決意而起,不知接了多少劍,亦不知反了多少劍,只覺得天上地下,周身往而,來去不過只那一人身際,這步履颠倒也好,曲直為和也罷,總也避不開,離不散,只想抓住那冰涼的腕,只叫那人看上一眼,只消看這一眼,方才能夠定了這心,穩了這身,撤了這無力的寂然。

莫飛鳶萬法祭出,便看連初曉閉目接劍,青虹瞠然,破綻雖無,卻亦不為有動,只那眉心一蹙,愈發緊致,愈見蒼白,死咬的唇瓣殷紅逐為驚豔,心頭瞬時一苦,萬法瞬為而散,只掌中墨意點指連初曉眉心遏止。

青虹随着莫飛鳶一點同止,連初曉睜開眼,對上莫飛鳶鳳眼底處的似悲似憫,一點痛楚霎時消極無處,頓時茫然無措,任由着青虹輕顫不止,合着心底潺潺水聲,無流向,無盡止。

“你雖身負踏月之力,卻無踏月之心,便是這天下極致劍法,也不過三分意處。”莫飛鳶冷哼一聲,莫名地叫人覺得苦意泛泛,“只可惜,我竟也為你所動,心念頗折,這一劍竟也下不了手。看來當年所言,如今亦為親證。”

莫飛鳶撤劍轉身,鳳眼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