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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和這胎記有關。
一轉念,谏山落兒打定了心思,短刃一收,輕斥一聲,“還不去!”
連初曉不明兩人之間的變化,但依言收回了劍,一個輕身落在輕塵馬背之上,勒馬轉身,望着谏山落兒輕聲言道,“我信你。”
我信你不會傷她。
這樣的未語之言谏山落兒如何不知曉,自嘲般的笑了笑,谏山落兒驀然長聲道,“連初曉,此次,我們就兩清了。以後,就只能是你欠我了。”言罷,谏山落兒身形一動,提身落在馬車頂上,玉笛橫托唇邊,笛聲驟起,羌然穿透原野,一時随聲機而觀,只看那追圍昭軍的千人昆吾軍馬座下骁騎皆盡停足不前,有昆吾騎軍蠻力催者,莫不是為其亂踢亂蹬下馬來,一時昆吾大軍便混亂起來,昭軍突圍之軍變又得喘息,趁機分外拼命搏殺起來。
連初曉遠觀此景,心頭瞬時明澈,當是一句,“多謝。”便催馬疾行而去。
“好了,有什麽要說的盡管來吧。”谏山落兒看着連初曉突入圍中,馳騁在昭軍突圍軍畔,便收了玉笛,依着車頂之轅坐下,微微晃着小腿,瞬時便又似了鄰家少女戲坐秋千,一副爛漫的樣子。只是那眼底的冷然緊煞,卻是直直迫向秦時歡。
秦時歡收回了看着連初曉背影的眼,含笑看着馬車頂上的谏山落兒,良久,才緩緩道,“有沒有人特意提及過你肩胛上胎記的事?”
谏山落兒聞言眼底一黯,“你想說什麽?”
“你是蓮宗的弟子,可有聽過十六年前,蓮宗曾在無望峰上和绛紅閣主踏月的一戰?”秦時歡不待谏山落兒回答,繼續道,“此一戰,并非踏月所願,卻是蓮宗以一孩童性命要挾,才會為踏月所應。之所以會應,是因為此孩童為踏月同為閣中長大,親若姐妹的萦夢之女。那孩子命苦,出生不過月餘,親爹楚靈修便為人害死,娘親亦重傷不治,最後好歹保住了性命,卻是終年以藥将養,延喘續命。那一戰,蓮宗将孩童先交給萦夢,随後便于踏月比試,不想中途關鍵時刻,萦夢忽然将手中的孩子抛向蓮宗,發瘋了也似的叫着那不是她的孩子,你卻知道這是為何?”
“為何?”谏山落兒隐約猜到了什麽,心頭驚顫,面色慘白,額間亦苒苒滲出冷汗來。
“那孩童出生之時,其實是為萦夢身邊最為心腹的侍女素孆抱走了去,反而将柴家幼女柴歡替換給她,是以萦夢一開始并不知道那其實并不是自己的孩子。直至無望峰上,蓮宗還回孩子,素孆一眼認出那其實并不是萦夢的孩子,出于內疚,素孆據實告之萦夢,而這理據,就是一方胎記。”秦時歡看着谏山落兒的變化,看着她猛然盯着自己的眼底有着極度的驚恐和不信,便從攏袖裏抽出一方錦帕,“從我入绛紅閣以來,我便動用閣中的一切力量在找她,可惜,我卻沒想到,這個人一直是在昭朝之外,遠隔大海。”
谏山落兒看着秦時歡手中的錦帕,驚恐未定,良久才跳下車頂,緩步走至秦時歡身前,顫抖着接過錦帕,慢慢打開,看着那上面和自己左肩胛一般無二的胎記時,只覺得渾身酸軟,再也不似是自己的了一般。
“楚靈修乃昭朝皇族,而楚氏皇族皆盡有一個胎記,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纓赤左肩,是不是也與你有着同樣的胎記。”秦時歡上前一步,想要安撫輕身顫抖的谏山落兒。
谏山落兒一步閃開欲要靠近的秦時歡,忍住心頭的悸動驚懼,警惕地看着秦時歡,“你告訴我這些是要做什麽?”
“因為我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秦時歡笑得極為把握,那種堪透人心的感覺讓她渾然有着一種掌控一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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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就這麽有把握?”谏山落兒攥緊了錦帕,悄然垂下的手,極力的掩蓋盡數落在了秦時歡眼底。
“你信了,不是麽?”秦時歡笑了,彎彎的眉眼與她孱弱的顏上終于有了一絲明彩。
“你很開心?”谏山落兒心識不弱,如何不能察覺秦時歡這一時的極致歡喜。
“那是自然,替夢姨找到了親生女兒,了了心願,怎能不開心。”秦時歡頓了一頓,“更何況,找到了你,亦能夠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怎能不開心。”
“我以為你有的已經夠多了。”谏山落兒漸漸平複心情,或許是受秦時歡那篤定的語氣,她忽然覺得她似乎可以得到更多。
“梁園安插楚靈一的私生子楚見祯在楚靈随身邊,化名纓赤。這麽些年的安排,也不過是為了昭朝皇位,以好脫離绛紅閣的控制,能夠獨立于天下。他不過是不服天下征伐,皆盡掌控在一般女子手中,而我偏就要破滅他的念頭,偏生這一次還真要與他個破竭之立,好讓這梁園甘心臣服于绛紅閣之下。而你,楚靈修唯一的女兒,楚靈修本是皇位的繼承者,只不過因楚靈一的固執,才讓楚靈随鑽了空子,害得身死家滅,與你,這皇位也算本來之顧。所以,我會助你。”
“我本就扶夜将軍之女,這些與我又算得什麽?”谏山落兒心頭惴然,這些事來得太過突然,而且秦時歡這般的篤定之後,與她自己的好處,卻沒講得一分半點,她的擔心不無多餘。
“你不用擔心,我這一世,身随處绛紅閣,但是這心卻唯念一事。”秦時歡低聲而沉,“閣中大願太難,這世間紛争從未停休過,是以我也不曾想的于我手中就能得永世安然,只盡力得幾分便是,若從過程之中,能了我私願,也就罷了。若不能,便是拼着我這殘破一生,我也總歸的報了這仇。”
“仇?”谏山落兒眼底亮了一亮。
“楚靈随害我一家,更是害了言語欣一家,這仇我不能不報。”似是想起那時情景,秦時歡眼底暗到極處,滿滿的恨意就那麽溢了出來。
“既是如此,那不是很簡單。連初曉如今功法不弱,直接去殺了那皇帝豈不了事,你又何必算計這麽多?”谏山落兒心底有些事慢慢明了起來。
“不。”秦時歡轉了個身,面向那方突圍之軍,緩緩地尋着連初曉的身影,“他帶給我們的痛苦,我要他加倍償還。我不僅要拿她河山,更要讓他所希冀的一切都毀了。他要做明君,我偏要讓他遺臭萬年。我要讓他親身承受他這一生都為之拼搏的東西最後都反噬着面目回應他,讓他生不如死。”
“秦時歡,你真狠。”良久,谏山落兒看着秦時歡的背影,淺淺道了這麽一句。
“等你所有的都失去,你也會變得狠。”秦時歡自言自語般的回了一句。
“是麽,那麽現在的我,算不算是所有的都失去?”谏山落兒反問,眼底的冰冷,讓秦時歡瞬時察覺背後的涼意,她轉過了身,面無表情的看着谏山落兒。
“不,”秦時歡的眼堅定而篤,“你才慢慢開始擁有。而她,一路走來,都是在失去。而我,還會讓她失去更多,直至她明白,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我。”
“她?”谏山落兒看着驀然周身冷煞的秦時歡,霍然想起她指的是連初曉,瞬時谏山落兒只覺得眼前的人太過可怕,“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對她!”
“為什麽?”秦時歡輕笑而冷,“因為啊,我所能完全擁有的,也只有她了。”秦時歡笑得冷而無力,“可是你看啊,方才她還與我置氣呢,她說她不開心,從來都沒開心過。我什麽都給她了,可是她還是不開心,她和我在一起她都不開心,我付出了這麽多,可是她從來都不明白,你知道麽,就是因為你,才會惹來這一切,她也才會忘了我。我讨厭你,可是我還是要幫你,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才不會與我搶她。你說,是不是,你不會搶她的?”
“你瘋了!”谏山落兒看着秦時歡瘋狂的眼,和那唇角沁出的殷紅,臉色蒼白更顯得那雙幽暗的眼直若黑洞一般要将人吸進去。一步上前,谏山落兒緊緊按住秦時歡,扶住她軟坐下身來,搭上她的腕脈,頓時驚覺這人命不長久。心頭複雜至極,谏山落兒只得暗催內機,幫秦時歡壓過心頭翻湧的氣息。
盞茶過去,秦時歡緩了過來,看着谏山落兒複雜的眼,笑了笑,“我是不是說了些瘋話,你不會介意吧?”
谏山落兒還沒理清這些事,只好沉默不言。
兩人沉默良久,看着遠處已然突圍消逝不見的昭軍,和那一騎青骢逆着光馳來的人影,恍然覺得方才的話都不是真實的似的。
“我在扶夜的時候,就聽說過你好女色。”
谏山落兒驀然的言語讓秦時歡笑了出來,笑得格外的大聲。
“你有打心底歡喜過一個人麽,小丫頭?”秦時歡笑語輕歇,看着那人緩緩而近,心底一處柔軟就溢了出來。
“大概,被歡喜過吧。”谏山落兒想起谏山夜,終是回了這麽一句話,到底也算是應了谏山夜的一場歡喜。
“那也是好的。”秦時歡站起身來,“初曉這些年所受得苦,皆盡因你而起,我只願脫離了這一切,能夠讓她真正快活起來。所以,以後即便你知道了她的身世,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訴她,不要再讓她卷入這些事事非非了。”秦時歡緩步走出,迎向連初曉,“至于你,不管你選擇什麽,我都會助你。昭朝也好,扶夜也罷,只要你有心,盡管開口。最後,如果,我真的不能保護她了,希望你能看在她為你所受的苦上,帶她走。”輕聲道完這一句,秦時歡終是踏步而出,迎上連初曉隐忍急切的面容。
“……”谏山落兒看着秦時歡瘦弱的背影迎上那一方水藍身影,逆光過處,兩人的身影極為和諧溫處。連初曉輕握秦時歡的雙手,眼眸卻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谏山落兒,而那廂,秦時歡似是不滿連初曉這一望,嬌嗔地捏了捏連初曉的臉頰,連初曉收回了目光,溫軟極致地看着秦時歡,任由秦時歡拿着錦帕擦拭她額頭的細汗。兩人行舉,只若丈夫遠行甫回歸家門一般,分明的兩個女子,一個本是凜冽權勢在握的人間之鳳,一個卻是化外塵世點染不沾的空門弟子,這般的夫妻行止,并未與人不适之感,反而替兩人頗覺欣慰,互有憐惜。微風之下,兩人長發糾纏而暈,分外叫人覺得美麗至極。
谏山落兒心底一陣嘆息,握緊的錦帕又攤開了來看,心頭思卻秦時歡的話,倒是有那麽一絲欣慰秦時歡竟能安然将連初曉托付給自己,但不明的卻是,為何秦時歡要說連初曉為自己受得苦,這苦,從何而來?一時只得感嘆時間太短,許多事到底是不明所以。如此一想,谏山落兒便下了一個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第76 章
得到昆吾中河城的時候已然是半個月之後,厄爾山一戰,昆吾援軍在最後時刻的趕到,以及郦水軍的陡然發難,昭軍三萬大軍,不足千人逃出,昆吾在柴家莊損失七萬之衆的一役之下反滅昭軍三萬也算是稍挽回了些場面,但這些皆盡都算在右賢王的功勞上。左賢王一回朝便被削了軍權,自此右賢王算是軍權大握了。秦時歡在反擊戰中出謀劃策,又托白芷先行通知右賢王計劃,使其能夠加速行軍,配合大勢,使得昆吾王對其待若上賓,更是允其進入宗澤廟寺摘取黑白子,以示嘉獎。
“天池山天寒地凍,你這身子受不住,就不要上去了罷。”
異域裝飾的房間裏,金盞銀飾滿目琳琅,地毯華彩斑斓,一方鑲金明鏡之前偎坐在軟榻裏的人一襲月白褒衣,散發鋪陳,微阖的目微微睜了睜眼,看着不同于昭朝銅鏡的明鏡裏清晰可見的容顏,享受着那纖細的手指拿着象牙梳輕柔而穩慢地梳着自己的發,輕輕地勾了下嘴角,心底勾勒着身後人的模樣。那樣淡然的眉目,也會有着這樣溫軟有顧的神情,感動之餘,心底的一點燥熱就湧流了出來。
“是有些冷。”秦時歡淡淡道,可言語底子裏的一絲調笑,為她專心梳發的連初曉即時便明了她此刻的一絲情動,未名地,就暈了臉頰。
來時的半個月路上,秦時歡心情是為大好,所以情切之事便也就多了。連初曉初嘗人事,自也貪戀,此時秦時歡的神情音色,她自然再為明白不過,可到底還是羞澀的,便做未察覺一般,仍舊有序地梳着烏發。
良久未得連初曉回應,秦時歡不滿地哼了哼,“嗯?”
落到連初曉耳中,故作鎮靜梳發的指尖就輕顫了一下,這一停頓,連初曉咬了咬唇,指尖便松開了牙梳,支起身子,從軟榻後背探過雙手托起秦時歡的消瘦的臉頰,看着那微暈的紅潤,輕抿的朱唇,心底的熱轟然就散了開,俯下身就那般允上了兩片薄唇。
這樣倒錯的姿勢有着別樣的一絲刺激,連初曉沉溺其間,輕緩的試探漸漸急切起來,直至吸允到修致可見血脈的玉頸時,秦時歡忍耐不住的輕吟破碎而出,那一根有持的弦就崩斷了。連初曉一個旋身,伏在了秦時歡身前,格在秦時歡與明鏡尺來的空間裏,看着秦時歡被允的微微發脹的朱唇和眸底炙熱散亂的眸光,感受着她緊緊勾勒着自己的頸項,眼眸往下,褒衣的衣襟微然敞開,j□j呼之欲出,只覺得周身溫軟得無力,可心底那一絲蓬勃怎麽也壓抑不住了。一俯首,連初曉就貼上了白玉般的胸口,沿着頸項向下輕噬輾轉,一時室內溫軟j□j滿溢,叫人為之羞切。
再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着連初曉靜然的睡顏,朱唇猶然有着輕微的紅腫,一時便想起方才自己靠在軟榻上,眼前這人羞稔低斂地輕輕動唇,“我不會……”
輕笑出聲,到底最後還是在自己的引領下,這人才下了心的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歡愉的時刻看着明鏡裏自己嬌豔得不似自己的容顏,秦時歡才覺得心底的空處得到了填充,滿溢滿溢着說不出的感覺,極致得放佛一碰就要碎掉般難言。
最後好像是這人将自己抱回了床上,擁着自己溫顧入睡,這一醒來就看見她靜然的眉眼,兩人的鋪散的發糾纏在一處,秦時歡心中一動,探出手來,挑起她的一縷發,合着自己的縷發打了個死結。這算不算是結發之約呢?
這般一想,心中卻忽然是想到另外一事,結發之約可有,那白首之約呢?難過襲來,秦時歡說不出的窒息難言,一埋首,縮進了連初曉懷中,探過她的腰間,将她緊緊抱住。
連初曉睜開眼,靜然無緒,每每這種時刻,連初曉都不願意自己清醒,不願意感受到秦時歡這一路行來的,看似心緒漸開,實則這種時刻每日裏都在發生的境況。
“小薇的閣中令佩你帶了不過數月,我在想,若是我們這結發,你又會帶多久呢?”秦時歡幽然的聲音讓連初曉不知作何回答。确然是,當初的此心不換,此生不換,算不算錯的言語呢?可那時一念,與如今懷中之人的感情又是一樣的麽?如此一想,連初曉心中轟然明澈。“有些事我不明白之時,便按照不明白的做法來做了。可有些事,有些感覺,我是明白了的,便會按照自己的心來做。若是你離開了,我會好好活着,因為我活着,我就能記住你。若是你在,那麽我就會好好傾顧你,就是這麽簡單,沒有其他。”
秦時歡心頭微苦,這人自來的模樣,就是這般,看似耿直無緒,可是一切她都拿捏得極為清楚明适,那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合适。
“你當真不要我随你上去?”秦時歡對上連初曉的眼,“如今,便是阿芷也對我有了芥蒂,若是離了你,你确定我能安然?”
連初曉聞言眼眸暗閃了一息,喟然将秦時歡攬進懷中,“那也好,同去同回。”
“回,卻是回哪裏?”
就在連初曉以為秦時歡睡了的時候,懷中人忽然的話語霍然讓她心顫。
绛紅閣,如今已是言語欣掌握,而無望峰上長了十六年的地方其實本來就不屬于自己。
“秦時歡,好像,我們都沒有家了。”
“那怎麽辦呢?”秦時歡忽然地撐起了身子,将連初曉輕輕壓下,烏發垂縧,将兩人圈在小小的空間裏。眼惑瑩瑩,瞅着連初曉羞澀的顏頓時見暈,心頭玩味之意更為甚起。
“不知道……”連初曉意識開始發燙發暈,看着身上的人底下頭來,輕輕的噬允,指尖細膩而溫柔的摩挲,又熱又酸又脹不耐的感覺侵襲了意識。
“你就沒想過,尋那麽一處山明水秀之地,只餘你我二人麽?”秦時歡伏在連初曉身上,擡起頭,一句話就将兩人置于冷地,再無了興致。
餘熱漸漸散去,連初曉未敢看得秦時歡。
她對她,無論她索取什麽,她都會應。
只是,她從來不确定,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實心實意的待她。
她的算計,讓她,從來都未信過她。
她不信她。
但,她不能離開。
她的貪念,像一條隐秘的暗河,流曳在心底最深處,一點一點的,滲透了參天之樹。
漸漸的,就不想離開。
大約,唯一信的,就是這人能夠使她往前走。
不管是出于算計,或是非出于心,她總能使她往前走。
走向未明之地,走向一個可以逐漸看清她的地方。
她想看清她。
看清了她,也就看清了自己。
這一場紅塵泥淖,便也算不枉了。
“秦時歡,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顧忌我。”連初曉想得此處,心頭再次明澈,“在我不能承受之前,做你一切想做的吧。”
秦時歡聞言,心頭愈發空見。
“你且随我同起。”秦時歡言語輕轉,拉過連初曉的手腕,兩人一同坐到妝臺之前。
秦時歡将兩人結發之處,用着剪刀剪了下來,安放在一白紋錦盒裏,合穩了蓋,放在連初曉手裏,也不看她,只看着那錦盒低聲道,“明日裏我就不去了,省的你顧忌。”
連初曉無聲地握緊了那方錦盒,想起那日裏秦時歡說過的話,這人,這心,這發,都這般地交付到了自己手上。可心底那一點安穩,到底是不能定的了。
“好了,仔細着幫我挽一下發吧,合着了,天也就亮了。”秦時歡适才擡眸,溫和靜軟地回視着一直未曾移開明目幽深的連初曉的眼。
“好。”放佛不知怎麽回應,看着那不知深底的眸,連初曉也只能道出這樣的一個字來。
天光第一抹喑光盈灑進來的時候,秦時歡把手中的玉簪嵌進了連初曉那極為慵懶雅致的流髻之中。烏墨的發間,玉簪的偏色瑩潤跳脫,合着慵致的發理,連初曉看着鏡中自己的樣子,幾乎的,就立時浮現了言語欣的容顏。
連初曉咬了咬唇,到嘴言語,生生地咽了回去。
“成了。”秦時歡玉手按在連初曉的肩,含笑看着自己的成果,并不是沒有看到連初曉微微輕變的顏色,只是這時,說什麽都似乎是多餘的。一路來,連初曉的心思變化,秦時歡不是不清楚,說什麽都是無用,只能是她自己來走過這個坎吧。
“昆吾王派了人領你去,此刻只怕已是候在門外了,你且随着他去吧,我在這等你回來。”秦時歡輕輕按了按連初曉的肩,笑顏若初,看不出什麽異樣來。可偏是這般無恙,連初曉心底愈發難安,事到如今,也不能作何改變,她只能輕輕應了一聲,随着秦時歡離肩後退起了身,便僵着身子往門外走去。
打開門,整個中河城映襯在薄幕喑藍之下,沁冷幽然撲面,擡眸的千言萬語在看見那靜立門外的昆吾侍衛時就順勢散了過去。
“兩位貴客,紮那和有幸,得吾王吩咐,特帶兩位上天池山。”那人越過侍衛,月末四十左右,服飾華麗有別,帽氈之下的容顏倉颉有棱,顏色微褐,多半是沙場所歷。腰間的牛角刀柄,摩挲樸滑,應是多年所用之物。唇角胡須随着言語而動,頗有些滑稽的意味,只是此間,諸人各別樣心思,也實沒有笑來的意思。那紮那和看秦時歡和連初曉臉上有別,本來悅色的臉便僵硬了一息,随即欠身,右手撫上左胸心口,見禮而道,“若是貴客還未準備好出發,再等上片刻也是無妨的。”
“大人勿怪,我這妹子這便随你們去。”秦時歡倚在門上,偏手将連初曉推了出去。
連初曉一時踟蹰,腳下微微踉跄,待站定轉身時,便看着秦時歡一臉說不出的意味,就那般輕輕倚在門上,喑藍鋪散呈在顏上,合着看不清的眸,說不出的疏遠,那麽一絲遠忽然就極為的闊遠了去。連初曉下意識的探出手,便是這一探,眼尖的秦時歡的眸底便凜冽了起來,針尖兒一般地刺疼到了心底。
“我…..走了……”連初曉收回了手,暗自緊握,心底的懼怕轟然泛濫,連帶着說出的音色都變了變,輕顫得人沒個底。
“嗯。”秦時歡一聲回應,那一絲凜冽就散了去。
回應并不是所想的,“我等你”這三個字,連初曉有着失望,但是瞬間就被懼怕而湮沒,她很怕,很怕回來,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如此一想,眼角便酸澀了起來。
連初曉仰了仰頭,又自看了一眼秦時歡,這人依舊是那幅溫軟的模樣,可是說不出的別扭。咬了牙,連初曉終是決定壓下心頭的懼怕,無論如何,她也要取回黑白子。
“你等我!”既然這人不說,那麽自己便說給她。
一言而過,連初曉轉身,搶先走了出去。
紮那和看了一言秦時歡,附言合笑,“您不去?”
秦時歡溫軟的笑忽然變得狡黠起來,看着連初曉走至殿門,這才對着紮那和勾了勾指頭,示意他過去。
紮那和遲疑了一下,但看秦時歡極為篤定的模樣,終是依言上前,見禮而待。
“和玉公主可是見好?”朱唇薄啓,與着紮那和心中卻不啻拉開了一道大口子,轟隆隆地只聽着心口劇烈地跳着。
“你怎會知道?”紮那和後退一步,按上牛角刀柄,沙場上的殺伐之意便蓬勃而出,鼓圓了一雙狼目瞪着秦時歡。
“我有法子讓她醒過來。”秦時歡上前一步,含笑望着紮那和。
這極為把握的神情卻是叫紮那和更為警覺,铛然一聲刀就出了鞘半寸。
“不要告訴我,她就在天池山?”秦時歡眉眼掃了掃紮那和的刀,微斂再擡,眼底已然是凜冽眸光。
“來人!”紮那和一聲陡喝,而随着這一聲輕喝,侍衛已然出動,分側秦時歡兩旁。
“不要動靜太大喲,不然那人回來,你們少不得就沒命了。”秦時歡言語雖似玩笑,唇角的笑意亦是未絕,可那一雙凜冽的眸卻是看向了連初曉的方位。
紮那和自然知道連初曉的本事,一時便又為踟蹰,這就聽秦時歡再道,“這一樁事,昆吾視為醜聞,可到底骨肉至親,昆吾王自然是舍不得。我這有法子讓她醒來,又讓她記不得前事,怎麽說,也是件好事,大人何必緊張。”
紮那和沉吟片刻,“也罷,此事我做不得主,還請您親自與王上說與。”
“自該如此。”秦時歡一語而過,又自看了一眼連初曉的背影。她今日着了一身明紫緞衫,廣袖飄然,着實有些華貴的氣質,隐約的弱氣便掩了下去,背影更加的孤立傲然。
“走吧。”似為嘆息,秦時歡轉了身。
紮那和立時叫侍衛領着秦時歡往內殿行去,更是着過一親近侍衛吩咐了幾句,這才帶着其它侍衛跟上了連初曉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第77 章
大約行了半盞茶的功夫,秦時歡一行才來到內殿,得聽通報,秦時歡這才為內侍引進了殿內,可這一進殿,人便立住了,這一望去,殿內并沒有昆吾王,只那左上位上坐了一女子,衣飾華貴為紫,容顏傾城,便是那般平常坐着,也叫人看得心頭亂跳,不是言語欣卻是誰來?
“幾日不見,似乎你精神了許多?”言語欣轉過頭,慵懶音質,只似貓在心口上撓了一爪。眸光溢彩,只若明玉。
“可是同心為蠱,我也知道,你這身子也撐不下去了。”
看着言語欣不同瑩玉而見蒼白的顏,秦時歡知道自己的身子若況也到底影響到了她。無言的走了進去,坐在了她對面的右位。玉手輕探,給自己倒了一杯暖茶,輕抿了一口,放下茶盞,也不看她,只摩挲着杯口,肅沉而道,“你來此間,想必已經知道我的打算了。”
“你我同出閣中,我怎會不知你的打算。”言語欣撐着下颚,抵在案上,言笑靥靥。
“換做是我,你會這麽做麽?”
“時歡,我想阿娘應該很欣慰,原本是我應該做的事,可是這麽些年的溫軟相顧,我竟然忘了,倒是得你,拼盡了力氣也要做這麽個打算。我真的不知如何自處了。”
“呵,那有什麽相顧,我不過是算盡一切可用的罷了。”秦時歡冷笑,擡眸死死盯着言語欣。
“你不必做得此般模樣,”言語欣笑了,頗有些無奈的意味,“你的性子,自來是嘴上狠厲,可到底對着身旁見顧的人打算得清明。”言語欣滿意得看着秦時歡臉色僵了僵。
“你說,當年要是夢姨不嫁入楚家,和大姨一同遠走高飛了,如今便也沒這些事了。我便也不會遇見你,更不會卷入這些事非之中了,豈不是見好?”言語欣起了身,一身緞紫流曳,更襯得人玉般明華。
“夢姨是閣中人,自有她的責任。這一點,我娘是極為清楚的。她不曾悔過。”秦時歡看着言語欣搖搖聽聽地走了過來,矮下身子軟靠在自己的案前,心底便沒來由的燥了,語氣也有些不耐。
這世間最為了解她的人,不是連初曉,也不是她自己,而是眼前這人。她不喜歡被看穿,尤其是言語欣。
“可是我厭極了這責任。”言語欣笑言,看着秦時歡眼底的不耐,心底便隐約的有着痛快。
“我嫁入楚家,并不是為了绛紅閣的責任,而是你說,你需要我這樣,我便嫁了。那時,我還以為,你這心,始終都會是在我身上。可是我卻不知道,你原來将自己的心藏了這麽深。深到我竟然不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種在了她身上。你說,明明是我先遇見你,是我,先對你好,是我想要一生一世陪伴你,可你,怎麽就看不見呢?你說,你這眼,到底能看見什麽呢?”随着這言語,言語欣的手探上了秦時歡的眉目,可這近在遲尺的距離,就那麽讓秦時歡輕輕一撇,就給撇過了。
言語欣收回手,斂了笑容,沉眸靜極了地看着秦時歡。
“蕨藍是昆吾王早年的女兒,艅艎是她同母的胞弟,在昆吾王征戰天下的時候失散了的。如今你想要借莫飛鳶來助艅艎掌權昆吾,對不對?”冰冷的言語,一點一點的敲在秦時歡的心上。“可是艅艎這麽恨你,你又要報白薇她們的仇,那麽,是不是你也把我算作了籌碼?”
“你認為我放你們走,是因為這個?”
“難道不是?”言語欣冷極了眼,可她自己知道,有多期待這個答案。
秦時歡盯着言語欣良久良久,終是冷叱了聲,“你便真以為你有這個本事?”
“哈哈哈……”言語欣驀然狂笑了起來,傾城的容顏即便這般決意的輕狂,也有着別樣的媚致。
“罷了,自此以後,我不會再問你。今日我在此,只為了告訴你,莫飛鳶這步旗子,已經到了我手上。你莫忘了,我才是施毒的行家,和玉公主的毒是你取自我的配法衍變,我怎能解不得。如今,绛紅閣你沒有,而這一步棋你也沒有,白芷亦是因為艅艎與你翻了臉,便是那柴家莊柴歡,梁園梁雲澤都有了自己的新主子,你說,你還有什麽秉持?還有什麽資格去算過楚靈随?”言語欣收住了笑,破為瘋狂地盯着秦時歡,“連初曉,你說她?你知不知道,天池山上,蓮佛寺裏,想要她命的,可不止一個莫飛鳶和一個艅艎!”
“你!”秦時歡拍案而起,“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想做的,很簡單啊。你想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難道你不覺得開心?”言語欣自下的仰看着秦時歡,人幾乎水做的般,懶在了案上,風華絕代亦不為過。
“這天下自來是绛紅閣穩着,如今我做了閣中的主意,自然是要替你如願了。好歹的,你還算是閣中之人。這楚靈随的天下,我來幫你毀。”言語欣頓了一頓,眼神飄然起來。
“恐怕,你還不知道,夢姨到了蓮佛寺吧。”
“她來做什麽,她下不得山的!”秦時歡驚然起來,不過半個月,似乎一切都為言語欣算計好了,這麽大的一個套,就等着她們往裏跳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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