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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姨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既然已經有了她親生女兒的消息,你覺得她不會為那個即将到來的孩子做個打算麽?”言語欣笑意盈盈,可是在秦時歡眼底卻是令她驚懼萬分。

“當年害得楚靈修的人,除了化勝在東邊戰事裏離不開身,如今都已經齊聚了一堂,夢姨要報仇,自然是要清理得幹淨。”

“而這仇,自然是還要所謂的‘女兒’來報呢不是?”言語欣指尖陡然翻出一個三寸來大的錦盒,“這裏面便是黑白子,你若想不管不顧的去,盡大管可去。只是,你也知道,同心蠱是何物,你死,我死,那麽楚靈随的事,便無人可做。黑白子可延你三月性命,這裏面只有十顆,到最後藥效會越來越不濟事,大約的,你不過兩年時間。兩年的時間想要楚靈随毀于天下,唯一可以幫助你的人,只有我。如何選擇,全憑你。”

“這麽說,不是我死,便是她死?”秦時歡軟了語氣。

“不,她非死不可。”言語欣看着秦時歡猛然轉過來的眼,驚詫痛絕滿溢。

“莫飛鳶和她所習,同為何期之劍,更莫說艅艎得莫飛鳶指點,劍法已然有別。再加上那幾個難啃的,你覺得她能活麽?即便她能闖過這幾關,你覺得夢姨會放過她麽?”言語欣斂了笑,鄭重而言,“所以,你其實沒有選擇。唯一你能做的,就只剩讓楚靈随毀掉這件事了。”

“是麽?”秦時歡抿唇反問,眼底沉靜下來,“拿來!”

言語欣看着秦時歡探出的手,怔了片刻,便又輕笑了起來,将手中的錦盒遞了過去,“我可以讓你見她最後一面。”

“她不會死!”秦時歡一把接過錦盒,就往外走,可方至門口,身子便軟了下去,一回頭,就看言語欣蒼白若紙的顏。

“你!”

“同心蠱……這樣用也是可以的。”言語欣勉強起了身,搖搖晃晃地走到秦時歡身前,“我說過會讓你見她最後一面,自然不會早一分,亦不會晚一分。”

“言語欣,你聽清楚了。我秦時歡,此生沒有恨過人,你是第一人!”秦時歡咬牙說出這句話,眼前便是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時歡啊時歡,你到底是恨我了呢。”言語欣小心地将時歡攬在懷裏,看着她緊蹙的眉眼,指尖摩挲而過那許久不曾碰觸的容顏,心底滿溢了酸楚。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流霞灑進殿裏,言語欣方才擡起了頭,看着那一輪半掩的朝陽,輕輕扯了嘴角,卻感覺是那麽僵硬,眼淚一下子便就忍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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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那和揚手示意車隊停下,看着眼前白雪皚皚的天池山,以及那一條通天似的階梯蜿蜒入雲,蓮佛寺的金頂在陽光普照下,遙遙地閃着金芒,似要突破那一層層濃厚的霧霭,普渡憐憂世人。

紮那和正要下馬,不想餘光過處,氈車簾門已被人掀開,那一襲紫色淡眉為迎面的冷氣凝肅,便立體了起來,幽幽的瞳目微斂而擡,一往而上,似也被這驚人的築造震懾。只見連初曉輕身下了氈車,攏袖輕縧,盈然如水,昆吾自來的寒氣凍桎,便似為化了一瞬。

“這階梯是何人所造?”連初曉仰目而望,那蜿蜒不盡的階梯有着極為深邃的引力,讓她尋而往上,一路迤逦讓她深陷其中,讓她忍不住的想要擡步走上去。

“連姑娘,這可就不好回答了。”紮那和下了馬,撚了撚他的小胡須,走至連初曉身邊。

“上天池山,僅此一條路,從此處到蓮佛寺,一共一千九百七十八步階梯。昆吾建朝不過三十餘年,而這西漠廣原數萬之裏,上佑天神,下佑佛祖,千百餘年,凡我草原百姓,皆盡向往這天池山,這階梯實在是為人一步一步走出來的。”紮那和隐約有些傲然,側眼卻瞧連初曉一臉沉靜,仰望的眼不知何時只靜靜盯着腳下的初始步階。

那步階早已為人為踩踏摩挲得極為光滑,又為風雪之地,凝冰之處,只若明鏡,幾近可以看到自己的容顏。

紮那和随着連初曉的目光看去,不明白她在做什麽,約莫過了片刻,便看她下颚微擡,人踏步就要往上走。不想身後便有人喚着她的名來。

“初曉,咳咳……”嚴厲的聲音夾雜着咳嗽,聲聲迫來,連初曉方踏上的步子便驚然停了下來。她有些滞澀的轉身,顏上說不出的表情望向來聲之處。

只看那方昆吾金吾衛四人擡着一方軟椅,貂裘滾榻之上,蜷卧着一四旬婦人,那婦人面色驚白,血色盡無,饒是如此,也叫人驚豔她的美來。

“娘……”連初曉咬了咬牙,只覺得渾身涼透,動彈不得,哀求似的看過那榻中婦人旁側靜立的素顏尼姑身上。那尼姑亦是四旬上下,卻正是當時在京城酒肆之中出現的連初曉的師傅,素孆;而那榻中婦人不是旁人,卻正是連初曉在無望峰上的娘親,萦夢。

只是此刻,連初曉已然知道無望峰上的人其實都不是她真正的親人,可是養育之恩,在這一路的糾葛之下,縱然知道素孆是可以用其它藥物來替代九陽參來暫緩萦夢的傷勢,但是那一日,她為了秦時歡終究是逼迫了她師傅,而最後,九陽參更是為了她自己而服,無論如何,她在這一點上很是難為面對萦夢。

“難為你還叫我一聲娘。”萦夢對連初曉從來都沒有好臉色,一旁的素孆聞言臉色更是見難,畢竟,當年的事,若非她盜取萦夢的親生孩子,如今也不會這樣。與萦夢和連初曉,素孆一直有愧,也終究明白,當年踏月為何要她出家為尼,而偏又守着這兩人。一切自作孽,皆為自己承受。

“師姐…”素孆方為出聲,便為萦夢一聲厲喝,“你住嘴!”随着萦夢這一聲厲喝,似是扯到她的傷勢,她便由不住的咳嗽起來,素孆忙為她渡氣順氣。連初曉亦為緊張,一步跨出,便看萦夢錐子般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那種極為厭惡的情感,霎時讓連初曉轟然驚顫,便再也上不得前。

紮那和一看雙方情勢緊張,忙站出來打圓場,對着近侍喝道,“都楞着作甚,還不去拿滾熱的參茶來。”

侍衛應聲而出,紮那和便又對着連初曉道,“連姑娘,實在是對不住,本來昆吾天氣就不太好,老夫人來是我們未照顧好,您別見氣。老夫人您身子不好,不如讓紮那和派人送您回去可好?”

“哼!昆吾王二十年前還求過我來着,什麽時候輪到你們這些狗東西說三道四的!”萦夢緩過氣來,冷眼瞥過紮那和,“這些金吾衛在,你自也該知道規矩!”

紮那和一時惱極,臉上瞬間朱紅見白,變了幾色。卻也明白她身旁的金吾衛是只聽昆吾王的命令的,在昆吾國中自來是橫行而走,不視尋常軍規令事的。臉上憋了幾色,心中卻是冷哼,“且看你們得意幾時。”當下笑臉迎道,“老夫人既然得王上拂顧,那小的也自然依命而是。此間送連姑娘到天池山腳下,已是小的使命完成,小的這便回去複命了,老夫人您自行方便。”紮那和言罷行禮,随即登馬率隊而去。

一時空曠的山腳廣場之上,只剩了一行十餘人的金吾衛冷肅铿槍。

連初曉看着萦夢重新掃過來的顏,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方至身前,萦夢一掌就揮了過來,身體反應立時就要躲,可是卻硬生生地停了下來,一巴掌就清響地打在了臉上,木墩墩地疼。

“萦夢!”素孆難得聲音見厲,但實地裏卻是無甚底氣。

“可還記得下山時我說過的事?”萦夢厲聲呵斥着,看着默然跪下的連初曉,她愈發見氣。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打也好罵也好,從來就不見這人有過什麽反應。可此時,這人跪着,卻是擡着一雙灼灼的眼看着自己。

“娘,初曉謝過您的養育之恩。如今可否求過您一件事情。”連初曉一直以來是怕着萦夢的,如今知道不為她親生,又為這一掌打過,心底就明白了該怎麽做了。

“哼!”

“孩兒如今只求上山求得一藥,活人一命,随後三個月內,孩兒必定帶着仇人首級回見娘親。”連初曉跪伏與地,誠然而言。

“既然你還知道報仇,那也不必三個月了。”萦夢縮了縮眸子,冷笑着看着跪伏不見容顏的連初曉,“如今也就不在遮遮掩掩了,你知道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女兒,只是養你一場,你要報恩不說,且只顧你下山之前的言語,你今日了了便是。莫飛鳶知我消息,當日領頭的是他,如今又是他将這一窩子人全召齊了在這山上,你帶着我上去,親手殺給我看着,這恩情諾言一朝兩清,日後随你逍遙,再與我無望峰無關。”

“什麽?”連初曉似為不信,起身看過冷眼的萦夢,無所回應之下,便又探尋過素孆之處,“師傅?”

素孆點了點頭,“莫飛鳶這些年之所以在昆吾國,只因他的一個女徒弟是昆吾王室之女。他徒弟昏睡數年,他一門心思守着這黑白子,只求這黑白子落地,便與他徒弟清醒。如今你要這黑白子,二來,你娘也着實在等不及,她的身體…”

“哼!”萦夢立時輕哼了一聲,打斷了素孆的話。

素孆知道失言,但看連初曉眸底變化,也知道所要說的是什麽,當下緩了口氣道,“總歸的,今日裏,能了結的便也都了結了,我這把老骨頭,再怎麽不中用,也還是能走得幾步的。初曉……”

“師傅?”連初曉有些恍然素孆此時的神情,只看素孆臉上既有愧疚又有憐惜,是很多時候連初曉在無望峰上無意可見到的,皆盡一閃而過,此時毫不避忌的展現出來,恍然讓連初曉有着一種訣別的錯覺。

素孆矮身将連初曉輕輕抱住,貼在她的耳際道,“初曉啊,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怪你娘,也不要怪時歡。時歡本不願你下山,可是幼時便與萦夢有了約定,再則她多半是想借你之機,看能否找到萦夢的孩子,她對你的傾顧,我自來是看在眼底的。只是如今,很多事,由得她再為聰慧,也是算不到的。今日裏,你且全顧了身心,将這些事了了,日後便也算是逍遙了,明白麽?”

連初曉輕輕點了頭,由着心底的一片茫然,卻是暗自扣緊了袖裏的靑虹,一擡眸便看着萦夢似笑非笑的眼,心底忐忑一跳,壓下心頭的不安,退開了素孆的懷抱,轉身踏上那千餘步的階梯。

作者有話要說:

第79 章

山上的鐘聲透過沉沉的霧霭傳了下來,連初曉的心漸漸清明起來,一步一步踏上,一步一步點在心上,記憶裏模糊而又清晰的畫面,唯一真實的觸覺就是腳下那極為濕滑的梯面,縱然可以利用氣機來穩持身形,但是此時,她卻不想這麽做。放佛不是這樣的觸覺,她就會覺得是走在無從可視的大霧裏,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感覺不到。她想感覺到,那些前來朝聖的普通人是懷着怎樣的心來攀爬這樣一座沉沉的山,是不是就像她自己一樣,把這樣的一座山,當做了最後的救贖,衍化了一張慈眉善目的渡化之面,給了你一點永不放棄的動力,麻木或者是所謂的篤定,一步一步,機械地踏着,踏着,同樣的,唯一的,感覺。

身體似乎是麻木的,可心底的清明卻是深切地探知到身後随來的人,那是她十六年裏最為熟悉,卻又最為陌生的人。懷中的錦盒有些膈應,但是卻不像去調整它的位置,生怕一不小心就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這樣,才總能提醒着她,還是有着一個可以去的方向。

漸行往上,霧霭愈重,天色為暗,梯道旁的長明燈愈發明見。燈座上猙獰的獸像,無聲而又咆哮,世間萬象,是為其中,掙紮不休,無窮無盡,無思無滅。

連初曉停了下來,心底沉沉而惴,看着上方霧霭裏的隐匿人影,靑虹滑出了衣袖。

“陳奇墨,想不到你竟也出了家,哈哈,難道以為出了家就能了了你這一身血債麽?”萦夢尖利的聲音陡然劃破了一路的寂靜,合着山中回蕩,令人不适而又難堪。

霧霭之下,那人漸漸顯出身形,果然是一出家僧人的打扮,灰色的僧衣,斂淡的眉目,低吟的頌偈,踏步而下,超然之形,卻給人一種格外的壓抑之感。

“當年之事,空性是為有過,故前來請施主原諒。”那僧人一語而避,随機人盤腿與梯,靜目頌偈,渾然天外。

“好,好,好!”萦夢一連道好,聲音卻愈發凄厲,但看連初曉靜立不動,當下為之喝道,“你還不動手!”

連初曉心中空然,耳際卻是萦夢一聲為一聲的回聲般的滌蕩。靑虹撩起,直直抵向那僧人,“父仇子報,大師出手罷。”

那僧人聞言卻是擡眸一張,眼底超然地看了一眼連初曉,含笑颔首,随即又閉上了眼,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樣。

連初曉為他一眼,幾近看到心底,那一眼放佛就在說,你動手罷。

連初曉心中說不出什麽意味,她知道他在求解脫,一債一償,沒什麽可為糾結。連初曉腳下發力,人劍而走,靑虹迅疾地劃過了他的咽喉,看着他輕然睜開的眼底有着謝意,連初曉心頭愈發沉重。忽然的她就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可是她能麽,她不能。她只能一步一步地繼續往上走。仰起臉,霧霭之中的濕糯,黏黏的,這樣感覺着,連初曉勾起嘴角笑了。

連初曉,你還能介意什麽呢?

靑虹滑出攏袖,從未這般視于人前。有記憶以來,似乎每日的練劍都成了習慣,而練劍的目的,也只是從娘親和師傅口中所謂的報仇。清修戒律,似乎只是書上所言,日常生活極為平常的事,放佛生來行舉都只是這樣簡單的事情,記憶的缺口是有想過,但是從未意料到竟有那般故事。一切的平常,似乎又是極為不平常的。

靑虹長不過七寸,寬不過一指半,劍格不過寸之十分之一,幾近與無,極為流暢的劍身只劍尖帶了一點弧度,她原以為所有的劍都是這樣的時候,直到她看到了不同于一路下山所遇見的昭朝劍式的谏山落兒的短劍,下意識的親近是她自己也不曾預料到的。

或許,心念動下,連初曉頓了頓步,轉過了身,看着身後三丈外由着金吾衛擡上來的萦夢,看着素孆從旁無微不至的顧态,心底輕然,放佛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動了動唇,也就那樣提着靑虹,靜靜地看着她們漸漸接近。

“娘,師傅,初曉謝過你們多年的養育之恩。”到底只這樣輕言了一句,随罷撇去一切心頭之念,靑虹捏訣,步法施展開來,人若迅光,七步成踏,沿階先行了。

“初曉!”素孆輕喚,立時便為萦夢按壓住了手腕,壓低的咳嗽聲裏喘息而言,“她會回來的。語欣不比時歡,若是下心狠了,便是你我,也顧不住!”

“閑事七言三夢來,旁觀九問一處來,何人使得歸去來,何所處得歸去來;歸去來兮歸不得,夢吾魂兮求不得,求不得兮何所泣,何所泣兮奈若何。”

蒼涼而沉郁的歌聲頓挫有見,天色漸白,霧霭在朝陽之下漸漸散去,目力所及之處,一男子人半拉倚在三丈外的燈座之下,正閉目而歌,這音便是這人唱出來的。只見他一身昆吾服飾,卻是色如烈焰,紅彤彤地灼人眼目,長發散亂,抱着一方經幡,似為悠然,又似為頹然,眉目極淡,合着蒼白顏上的滄然別有一番病态之感,他放佛完全沉浸在歌意之中,只是對于連初曉的接近,一瞬間湧烈的氣機讓他垂然的攏袖輕輕鼓蕩了一下,随即又平複了下去。

連初曉一眼掠過這人,眸餘所警惕的卻是那人所倚靠的燈座上面的獸面頂上的精瘦玄衣少年,那少年精眼濃眉,面色卻是極為黝黑,更襯得眸底裏的一點白色煞人,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扯着極為誇張的笑,整個人放佛是一幅蹲立的雕像,搏殺之勢慣透到了那一方三寸長的貼在左腕的解牛刀上。一般人右手持器,而此人左手持刀,想來是更為詭谲。

連初曉并沒有停下步伐,一念之機,心中警惕油然,靑虹暗扣之處,體內陰陽兩勁在踏月渾厚的功力運轉之下,已然給靑虹鍍上了一層幽幽冷芒,不似與之前的青色流轉,而更為見白,青白的色給人更為肅殺的氣息。七步之下,谲商步脫出九宮之形,肆意而散,十方之見只化作一抹流虹,劍意噴薄,卻不是何期自性,反而是當初随着谏山落兒所見的殺人刀!

一刀兩斷式在攝入兩人鋪成久候的氣機場裏,立時引發了兩人的搏殺之機,赤衣經幡男子,經幡大開之下,玄衣少年鑽隙而入,短短的一柄解牛刀瞬息之間便已刺出十餘刀。兩人合擊之勢幾近篼沒了連初曉一方緞紫身影,外圍看起來似乎連初曉沒有還手之力,只有處于陣中的兩人才為清楚,解牛刀每次都要刺中她的要害時就都被她巧妙躲開,便是躲不開,也是為不要緊之處挨上。二十一刀時,連初曉身上已經中了七刀,但是沒有一處是要害之地,便是連血也不得見,只是一身緞紫,多多少少有着些狼狽的口子。兩人眼神對接,當下功法一變,玄衣少年當先退後三尺,赤衣男子經幡橫迫而走,力重過處,經幡裂開,一柄長頭彎刀顯了出來,而那玄衣少年解牛刀左貼掌間,右手卻是從腰間迫出一方軟劍來,铛然當鳴,兩人合與一處,長刀先行,軟劍偏鋒,更有解牛刀不時輔以要處,一時之下,連初曉竟比剛才還為狼狽。

連初曉殺人刀本為攻勢不竭,兩廂之下,此刻已轉為活人劍守勢,靑虹青白之色漸為黯淡,已然為兩人逼迫退了三十餘步階梯,堪堪臨界一個轉彎之處,左為天池山,而右側則是臨空的崖口。便是此時,兩人功法再度j□j,長刀劈空,力沉兜頭而下,而那玄衣少年則是一個反手,解牛刀出手擲空,封住連初曉中路形變,人貼地而走,與下路裏側攻出,長劍如蛇側路而走,如此上中後下三路皆為攻勢,直直将連初曉往崖口逼去。

“圖晉,你若死了子嗣,可會難過?”

連初曉一語幽然,擡眸直直對上那赤衣男子,看着這被自己稱為圖晉的男子眼底赫然的驚怒,輕笑壓抑不住地就曳開在了嘴角,靑虹自下而上,何期流溢,一式極意劍生生破開了這幾近完美的算機之圍,靑虹的青白之色此刻放佛一柄玄鐵墨色,與那赤衣圖晉眼中,緩慢而又銳頓地斷開了長刀刀刃,無聲的畫面被連初曉這一劍拉得極長,長得讓人絕望。靑虹自性小轉式,一劍無聲地又斷了長刀柄中,兩截斷刃跌落之下,連初曉的左手迅疾而出,并指捏住斷刃刃尖之斷,一點力處發在第二截之上,即看那截斷刃激射向持着斷柄猶自不相信的圖晉心口,他也饒是厲害,迅疾反應之下,就揮斷柄去撥,這一撥的确是撥開了,正自再要發難,就聽一聲悶哼響起夾雜着靑虹兜轉兵刃的聲音,一目望去,圖晉不由得肝膽俱裂,只看連初曉指尖的刃尖早為反手擲出,一點撞上擲空而來的解牛刀,而她步伐陡然詭谲輕然,靑虹一式追出,不僅黏上了變動軌跡的斷刃刃尖,更是借此,一掌貼在了那少年持劍的腕上,力道過處,那少年只覺得周身一陣輕軟,待反應過來時,人已然撲出崖口,臨空就要墜下,當下就要已劍借力返回身來,那想得青白一晃,那黏轉與靑虹劍上的斷刃激射而來。少年別無他法,只得揮劍去擋,一式撥出,斷刃應聲轉向,眼前卻是紫影幽香撲面,一點銳意就涼在了心口,瞬時只覺得喉間堵住了一般呼吸難繼,周身所有的感覺都瞬間停止了一般,看着面前少女冰冷的表情,眼底的一絲悲憫一閃而逝,少年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少女一掌拍在自己的心口上,借力急退的錯影之下,看到赤衣熟悉的人瘋絕了一般的撲了過來,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阿爹……”

連初曉一劍慣透玄衣少年心口,一掌拍得那少年落崖,擊空術運轉,靑虹浮舟式起,颠蕩圖晉斷柄之上在為借力,逆風劍意轉承,堪堪貼在圖晉的頸項,在感覺圖晉欲引頸赴死時,左掌出手,氣機赴湧,一掌将他拍過,跌坐在了階梯內裏崖壁之下,這才輕然落在了崖口那方燈座之上,冷然地看着他。

“你難過麽?”這樣的問語放佛壓制不住地問了出來。

“哈哈哈,你要殺就殺,何必廢話!”圖晉瘋了一般猙獰着看着連初曉,嘴角的血色不斷的翻湧着滾落,這一掌,連初曉并沒有想讓他活,只不過是留了他一口氣,只因她想看他痛失愛子的模樣。

“當年,你們就是這樣生生的分開了楚靈修一家人的,所謂的報仇,是不是也要你們體會一下這樣的感覺?”連初曉感覺着自己語調的輕慢和不屑,她有些不适應這樣的自己,可是這樣說出來之後她覺得很是痛快,但同時又覺得難過和痛楚,她知道自己無所顧忌了,所有的假象她都想要去撕開,撕開!

“哈哈哈,丫頭很是厲害!厲害的狠吶……可是你再厲害,也體會不到親人的感覺。”圖晉笑得極為陰狠,“何期劍是為厲害,可也是為大無大有之劍,你也能夠忍得,竟忍得将自己置于絕地來一一試探過我們的合圍之契,呵呵,真是好心思,好劍法!”圖晉說得極處,牽動傷勢,俯身又嘔出幾口污血來,猶自掙紮着狠毒地盯着連初曉,放佛要将她盯死了一般。

“大無大有?”連初曉輕揚了揚眉,心思瞬間沉底,翻湧不絕。腦海裏浮起的卻是在那大船之上與谏山扈對劍之時,心思動滅之際,忽然而起的劍意。失了自己,何為失,何為得?

“習得此劍,你終将什麽也沒有!”圖晉嘶吼,看着有些恍然的連初曉,拼起最後一絲力氣,合身撲了過去。

連初曉氣機瞬時驚動,一擡掌就劈了過去,直直拍在圖晉胸腹,那想圖晉雙手一攬,就此死死扣住了連初曉的手,腳下一點在燈座之上,整個人拖着連初曉就往崖下墜去,竟是同歸于盡的打算。

連初曉看着圖晉猙獰的顏,心底猶不住的怒氣噴湧,靑虹反寸而出,一刀兩斷式铛然齊着圖晉小臂劃斷,此時她已然被帶出崖口數丈,氣機運極,擊空術再展神機,一連三點破空,才重新落在了階梯之上。怒氣猶然,心口入悶雷而動,空曠地響在耳際,然腕間斷臂死死緊扣的感覺讓她感覺驚顫,惡心而束縛的感覺讓她又是一劍齊腕斬斷這一雙詭異的手,怒氣之下,她死死盯着那崖口暗為流動的雲霧,竟忘了用內機震開這死扣的手,反是丢了靑虹,一指一指地去想要掰開它們。也不知道掰了多久,當最後一根手指掰開的時候,連初曉覺得渾身力氣都沒了,手上粘稠的感覺讓她覺得惡心難受,她茫然四顧,驀然瞅見地上的靑虹,恍惚地就笑了下,頓下身來,就着地上的泥土蹭着手上的血跡。

泥土冰冷而硬質,雙手很快有着破皮的疼痛,血腥和血漬卻怎麽也蹭不幹淨,直至那一聲冷肅的質問響起,連初曉才怔然地循聲望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80 章

“你在做什麽!”萦夢遠遠地就看到了連初曉蹲在那裏,直至近前才看到她是蹭着手上的血跡,隐隐的可憐卻是壓不過心底的仇恨,惱怒着她竟是在此耽擱。

連初曉看到是萦夢一行到了,沒來由的就彎彎地笑了,放佛要被肯定一般,歡歡地回道,“娘,我殺了圖晉了,您開不開心?”

萦夢從未看過連初曉這般樣子,竟似有些入魇的模樣,心頭未明的感覺一閃而逝,便要再為呵斥,就看素孆已經上了前,一把拽起連初曉,從懷中取出錦帕,慌慌地幫着她擦拭着手上的血跡和泥土。

“初曉,初曉!”素孆一聲一聲地低喚着,可眼前的人眸底裏還是有着恍惚,只看她盯着自己笑着,“師傅,您開不開心呢?”

素孆心中難過,抿唇暗咬銀牙,自來知道連初曉心思篤直,心中但有想法認定,便是極難為開解,與圖晉戰時,定然是觸動心思,難為轉變,心念一想,便輕輕說道,“時歡還等着你呢,別讓她擔心好麽?”

“時歡?”連初曉眼底迷茫更深,偏了偏頭,似乎是在努力的想,但好像是想不起來一般,“我就只有阿娘和師傅啊,時歡是誰啊?他們又是誰啊?”說着便看着那一行金吾衛,來來回回地看着他們的容顏,極為認真的分辨着他們的身份,可到底,還是一幅極為不理解的樣子。

“你到底是在鬧什麽!”萦夢似也察覺了連初曉的怔魇,不耐的吼了出來,一時便又引發了咳嗽,素孆立時走了過去,忙給她渡氣平複。

連初曉也急了,忙跑了過去,扶着卧椅把手急急道,“阿娘?您別氣,初曉這就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娘您就會好了,您就會好了……咦,我的劍呢,我的劍呢!”言語之間,便急急慌慌地找劍,但察袖間沒有時,四顧他處,終是在方才的地上發現了靑虹,忙跑了過去蹲下身子,探上了劍柄。這一探,冰涼的觸覺引得心頭的燥然靜了一下,就聽身後萦夢喘息着道,“連初曉,你不是我女兒,你只是需要踐諾報恩的幫我了仇罷了,你不必裝模作樣,即便你真是瘋了,你也要給我把仇報了,你明白麽!明白麽!”

素孆擔心的看着蹲在那裏僵硬着身子的連初曉,心頭擔心萦夢這話說得太過了,哪能沒有感情呢,只是萦夢掩藏的太深,很多時候她都還是擔心連初曉的,只是這仇恨太深,又牽系着那個真正的孩子,她不得不這樣掩藏着自己的感情。擡眸看了一眼萦夢,素孆只覺得這些年,誰都不曾好過來。

“啪啪……啪!真是好戲啊,晉王夫人,想不到您的報仇棋子,竟然是這樣一個孩子,您不覺得太過罪過了麽?”随着拍掌聲,階梯上緩緩踏下來一個男子,這男子一身白衣,烏發及腰,簡單地做了一個塌髻,珮以琅嬛,汀縧胸前,眉目若畫,斜飛鬓裏,明明是個男子,卻讓人覺得分外妖嬈媚致。他分明上了年紀,可是一身皮相卻是保養的極為要好,幾乎而立之年。腰間博帶,墜以檀香香囊,其寬一掌半餘,上面布滿梵文小字,分外讓人覺得詭異。只看他緩步而下,直至仍自蹲着的連初曉三步之外,笑意盈然而惑,“這樣的一個丫頭,容顏不算好,心思也不及,身負踏月之力,以及同為莫老家夥的何期之劍,當真是有些可惜。”

“能殺得你就好,哼!”萦夢冷哼,随即厲目看着連初曉,喝道,“你若真想我開心,就殺了眼前這人,西域護教王原裕,不要跟我說你連他的畫像都不記得了!”

“晉王夫人,您的脾氣還是沒變啊,呵呵。”原裕挑起胸前散發,形姿極為倜傥,鳳眼微眯,“當年楚靈修功法未成,若非你急于回昭,也不會害得他慘死,以及蘇家兩姐妹都受你連累,為楚靈随搶了先手,上下滅門,才有了楚靈随奪得昭皇的局面。如今,卻是叫一個莫不相幹的丫頭來承擔這一切,你不覺得于心有愧麽?”言罷,鳳目一張,隐瞳裏竟是流溢着華貴的紫氣。

“天魁眼!”萦夢一時驚起,竟從卧椅之中撐起身子,死死地盯着原裕,“你竟然,竟然!”

“哈哈,看到我這雙眼,會不會讓你有種我就是楚靈修的錯覺呢!”原裕仰頸一笑,周身頓起流機,素雅的氣勢立時變得有若王貴,天華盡顯。

“楚靈修的屍身我可是費盡心思才從楚靈随那裏盜了過來的,此眼渡在我身上已經數十年,如今西域已無人是我敵手,這丫頭雖然得了踏月之力,可是功法運用,全然毫無踏月之威,便是她真的是你的女兒,遺有楚靈随的天魁之機,又怎能和我相抗?”鳳眼斜睨至連初曉身上,不屑之意盡顯。但是未過片刻,看着漸漸站起身的連初曉,他眼底便隐隐有了緊銳。

“我不是她的女兒,也一樣會殺了你。”連初曉聲音已近平穩,顯然是清醒了過來。圖晉一戰,與她的刺激已然消逝,此時此刻,在萦夢面前,諸多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而那最深的真相,便是她終究是孤身一人,唯一的牽系,還在等着她拿回黑白子,她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靑虹已沁涼在握,內機運轉,細細探察着原裕的內機流轉之向,伺機而動。

“天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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