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七夜怪談3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七聲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後,門外響起荊戊聽到過的聲音:“宴會開始了。”

是謝斐,707號房的黑衣怪客的聲音。

荊戊戴好老太太的假發,假牙也不放過,換好老太太的衣服,岣嵝起肩背,讓自己的身高變得低矮,捏了捏喉結,再開口時嗓音便帶着老年人的嘶啞。

他重新取出口袋裏的黑色手套,把黑色手套翻了個面,露出另外一面,俨然是一副人類特有的細膩肌理膚質。

行李箱裏有着各種女性的化妝品,荊戊用着這些現成的材料,給自己的臉上,脖子上和手上畫上老年斑和皺紋,盡可能完善自己的僞裝。

而地上剛剛那個僞裝慈祥的老奶奶,已經露出本來的模樣,竟然是一個瘦小的男子。

當他聽到門外的敲門聲時,激動地想要跟門外的人求救,卻被自己的臭襪子老老實實堵住嘴,阿巴阿巴半天什麽也說不出來。

門外的謝斐對室內可疑的聲音早已熟悉,并沒有在意,敲了706門後開始敲下一扇門通知。

荊戊一邊完善僞裝的細節,一邊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1,2,3,4.

除了他的706,謝斐又敲了四扇門,這說明另有四個人上來了七樓。

但是完全沒聽出四人的腳步聲,就好像每個人都沒有重量似的。

荊戊清晰地記得,跟謝斐和冒牌老太太一起走過七樓時,他倆同樣沒有腳步聲。

看起來似乎是這群人有問題。

但是關鍵是,荊戊自己走在走廊也沒腳步聲。地毯的隔音效果再好,開門關門也不至于沒聲音,只能說,七樓十分特殊。

荊戊準備妥當,聽到門外一聲聲開門聲響起,知道其他人都出來了,這才緩緩開門走出去。

706、707正好都在靠裏面的房間,荊戊出門時,看到前面幾間房都朝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等到看清楚人數,荊戊發現稍微有點出入。

加上荊戊這個冒牌老太太,總共是七個人。

從頭黑到腳的謝斐,戴着鴨舌帽遮住臉的高挑男子,穿着水手服的眼鏡女孩,一個手捧熱茶臉上帶笑的中年大叔,還有一對雙胞胎姐妹花。

看到鴨舌帽時,荊戊挑了挑眉。

這個身形,怎麽有些眼熟呢?

對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往後躲了躲,看起來不想跟他打交道,荊戊便挪開視線,當做沒看到。

他判斷謝斐又敲了四扇門,是因為姐妹花住在同一間房。

七樓,七人,這個神秘組織似乎對數字“7”有着格外的執著。

每個人的手裏都拿了不同的東西,有的是公文包,有的是水杯,有的是書包,荊戊手裏繼承的老奶奶的行李箱算是最大件,引來了不少關注。

雙胞胎其中一人掩唇一笑:“不愧是老人,又有新的獵物。”

荊戊輕咳幾聲,嗓音俨然變成之前老太太的腔調,語氣溫柔中帶着點刻薄:“那可不,年輕人是得多學着點。”

少女撇了撇嘴,眼裏帶着一絲不屑。

一群人跟在謝斐身後,走到了707盡頭的房間。

打開門才發現,那不是一間普通的客房,是一個巨大的會議室。

詭異的是,會議室的牆壁上貼滿了符紙,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仿佛是牆壁上長出的一層紙質的鱗片。

會議室左右都有窗戶,但是四扇窗戶通通鎖死,還用紅錢在窗口攔住,紅線上系着銀色的鈴铛,仿佛在警惕着什麽。

會議室的正中央,是一張黑沉沉的橢圓形會議桌。周圍只擺放了七張椅子,每個椅子面前對應的座位上,都有一根白色的蠟燭。

明明是密閉的空間,打開門的剎那,一陣陰風吹過,吹得符紙嘩嘩作響,仿佛是看不見的幽靈在歡迎新人的到來。

謝斐依然走在最前面,拉開椅子坐下然後看着其他人。

眼看大家各自朝着自己的位置走過去,荊戊有些尴尬了,他不知道老奶奶的位置在哪裏。

但是山人自有妙計,荊戊頂着老奶奶的臉,陰陽怪氣地對着跟自己搭話過的雙胞胎少女倚老賣老:

“還不伺候奶奶就座?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笨手笨腳的。”

少女咬着銀牙,就要開罵,被身邊的姐姐冷冷掃了一眼,走上前,恨恨地把謝斐右手側的椅子拉開。

因為不滿,動作大的仿佛在發洩情緒,吱嘎吱嘎地在地面摩擦出劇烈的聲音。

荊戊大大咧咧走過去坐了下來,還不忘點評兩句:“态度太差,現在的年輕人,真不懂孝順,也不知爸媽怎麽教的。”

連着父母都問候了,眼看着雙胞胎兩姐妹一起要爆發,謝斐開口:“莫老,少說兩句吧。”

荊戊把行李箱放在自己身邊:“行,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閉嘴,我也懶得搭理那些沒素質的人。”

雙胞胎:“……”

到底是誰沒素質?

鴨舌帽仿佛也受到啓發,突然撞了一下中年大叔,啞着嗓子道:“不許搶我座位。”

一直笑眯眯的大叔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陰霾,但還是保持笑容:“小夥子開玩笑呢,按上次的排名你座位也就在我上面一位,哪值得我去搶。”

鴨舌帽看了一眼,冷哼一聲,坐在了大叔的右手側。

會議桌很大。

謝斐坐在最上位,右手側是荊戊,左手側是鴨舌帽。鴨舌帽旁邊是喝茶大叔,正對着的是雙胞胎裏高冷的姐姐,最末尾的是雙胞胎裏刁蠻的妹妹。

七個人彼此間隔的距離很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聽起來似乎跟上一次的某個排名有關系。

會議桌遠處看只是一團黑,坐在面前才發現,桌面上斑斑駁駁殘留着許多污漬,一團一團的,看起來像是某種濃稠的液體。

荊戊用手在桌子邊緣一摸,摸到桌下一道道溝壑,順着溝壑撫摸,發現這溝壑像是人生生用手指刨出來的。

謝斐巡視一圈,滿意地看着所有人落座,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牌子,一只文具盒和一疊本子。

他把牌子放在面前,上面俨然是“作者寫作訓練營”。

荊戊:???

一群人搞得如此神秘,氣氛都烘托到這裏了,你告訴我是寫作訓練營?

謝斐打開文具盒,把筆盒本子派發給大家,自己手裏拿着一支紅色的鋼筆和一個紅色封面的本子。

他的公文包仿佛一個文具百寶箱,又掏出一個沙漏放在桌上。

“截稿時間,是兩個小時。”

謝斐把沙漏颠倒,沙漏裏是少有的深紅色沙子,當它緩緩流淌時,莫名的像是血液流了下來。

謝斐臉上帶着一種虔誠的表情,語氣沉靜而悠長,仿佛是在唱對信仰的贊歌。

“在截稿時間到來之前,請寫出你的故事。”

“噩夢筆仙會挑出最差的那個故事,讓它走到現實。”

“不要讓噩夢吞沒你自己,各位創作者們,開始吧!”

荊戊正在無語還真是寫故事時,每個人面前的蠟燭,突然無火自燃。

慘白的火焰中,有淡淡的香味開始飄蕩,蠟燭的煙火帶着詭異的黑色。

荊戊腦子裏突然冒出詭異的想法,這樣的氛圍,這樣詭異的蠟燭,适合國産片,最後以一場幻覺或者是中毒結尾。

沒管荊戊怎麽想,七個人開始奮筆疾書。

蠟燭的煙霧詭異的濃厚,很快彌漫了室內,讓還算寬敞的會議室被帶着奇異香味的煙霧籠罩了起來,連桌子對面的人都看得不太清楚。

荊戊甩了甩手上的鋼筆,看似普通的鋼筆,寫出來的是紅色的字跡,帶着淡淡的腥味。

而分發的紙張不白,泛着黃色,紙張細膩,撫摸起來有溫潤的肌理感。

鋼筆一筆一筆落在紙上,寫下一個個帶着血紅色的字體,就仿佛是刑罰刻在人肌膚上的烙印。

荊戊甚至聽到,耳邊開始有女子的哭泣聲萦繞着,再一聽時,這個哭泣聲又變成了男人的聲音。

再一聽,怎麽還像是自己剛解決的那個冒充老奶奶的瘦小男人的聲音?

他的臉側突然一片冰涼,感受到了某種視線從身側投來。

荊戊頭也不轉,直接道:“來都來了,乖孫給奶奶捏捏肩。”

空氣驟然一靜,煙霧彌漫中,某種冷意漸漸退散。

剛剛短暫的分心停頓,荊戊手上的鋼筆在紙上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瞬,紙張便破損了一處,開始往外滲出黑色的血液。

荊戊稍一思索,便已經看到有人寫完之後舉起手示意交卷了。

荊戊低頭,奮筆疾書寫下自己的故事。

寫完之後,正好沙漏裏的最後一滴紅色落下。

剛剛寫完,所有的字跡快速地滲透進入紙張裏,只留下刀疤一樣的痕跡證明這裏曾經被寫過字跡。

謝斐手裏的紅色鋼筆站在空中,在那本紅色封面的紙張上不斷地批閱着什麽,動作極其劇烈,情緒極其激昂,讓荊戊仿佛看到了給自家學渣熊孩子輔導作業的家長。

謝斐的目光詭異地看向荊戊:

“最差的故事是,莫老。”

荊戊:哦豁!

原來自己就是那個學渣熊孩子。

“筆仙很生氣,莫老自己注意吧。”

剛說完,荊戊還沒來得及多問,眼前驟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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