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複仇

第61章 (二)複仇

這些天來, 查理曼夫人日日夜夜錐心刺骨,一心要抓到害了她唯一寶貝兒子的人。

她雖然扮演慣了嬌滴滴的貴婦,但她能參與丈夫的洗錢事業, 人脈和關系網一樣不缺, 自認絕不是不事生産的家庭婦女。

她是上城區出身、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丈夫查理曼的家世比他差些, 是從中城區靠努力爬到上城區的“上升戶”。

一開始,她和查理曼的婚姻并不被父母看好。

小金出生時, 因為查理曼家世薄弱,娘家也不願伸手,他被調到了下城區工作了幾年, 在那破爛地方苦苦熬着, 着實受罪。

就連查理曼夫人也不得不帶着兒子, 在中城區買了間房, 好方便他回家休息。

直到丈夫和interest公司搭上線,成了熱捧的“封面人物”,他才得以調回“白盾”位于亞特伯區的總部。

查理曼夫人的娘家總算対這位新貴姑爺有了些好臉色。

在中城區的日子裏, 查理曼夫人覺得兒子吃了不少苦,理所應當地把他眼珠子一樣呵護了起來。

這麽多年過去,他做了多少惡事, 查理曼夫人心知肚明。

她不在乎。

底層人是可憐,但她們活得可憐, 是自己的錯嗎?是兒子的錯嗎?

她們是胎投得不好罷了。

提早終結了這必然勞碌平庸的一生,投了胎,她們說不定能變成漂漂亮亮的上城區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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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兒子第二次被送入死刑執行室的那天下午, 查理曼夫人這樣想着, 分揀着未開的花苞。

等小金回來,這些花就都開了。

現在, 那些花一枝不剩,全部腐爛在了花瓶裏。

——因為她的丈夫不中用,為了保住他們的榮華生活,親手打穿了兒子的臉。

查理曼夫人在她寸土寸金的大別墅裏,躺在床上,一遍遍播放兒子中毒後痛苦難當、哭着喊着要媽媽的畫面。

她每天要主動去受這一道刑。

因為那是小金最後一次喊媽媽,要媽媽救他。

她非得做點什麽不可。

“白盾”的勢力,她是說得上話、插得進手的。

可丈夫現在成了衆矢之的,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那些用慣了的人如今是不能再用了。

于是,查理曼夫人想到了那個雇傭兵。

——那個被管家大力推介、一個“手腳幹淨,經驗豐富,幹活利索”,還和他們毫無關系的人。

丈夫一次次的勸阻,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丈夫并不希望她在這件事上插手。

所以查理曼夫人自作主張地找到了因為辦事不利、被丈夫逐出門庭的阿森。

阿森被開除後,就直接失去了B等公民的身份,變成了最下等的無業游民,過去能享受的一切便利和好處瞬間清零。

他吃慣了好的,穿慣了好的,如今驟然失去一切,簡直生不如死。

這時候,查理曼夫人肯再用他,他狂喜之餘,哪裏還會講什麽忠誠?

阿森當初化名“羅森”,和寧灼直接聯絡運送事宜,所以她非常順利地和寧灼搭上了線。

那時候,寧灼正把管家的手釘了個対穿,正是候審狀态。

查理曼夫人有意派阿森去和他面談。

可阿森上次和他見面時,被“酒神世界”搞得飄飄然,嘴巴犯賤,被寧灼揪着頭發撞了個頭破血流。

他是打死也不肯再和他照面的。

阿森反複告誡她,寧灼是個野蠻人。

查理曼夫人也怕節外生枝,最終選擇了電聯。

查理曼夫人防備心不差,又有些手段,特地将他們的通話設置成了“無法錄音”的狀态。

她自稱是拉斯金的狂熱粉絲,願意花重金調查拉斯金的死因。

沒想到一談之下,查理曼夫人詫異了。

寧灼的性格的确是冷清了點,可語言相當有條理,聽說了她的訴求,也只是沉吟思索了片刻,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便平靜地告訴她,要如何查,如何做。

寧灼指點她,想要調查拉斯金死因,就需要從那段影像入手。

他說:“我看過那段犯人進入‘白盾’下毒的公開錄像。我建議您從這幾點來查。”

“第一,他対‘白盾’安保系統極其熟悉。這是支持他潛入‘白盾’的底氣。”

“第二,他和黑市有一定勾連,有弄到金·查理曼臉模的渠道。”

“第三,他有能更換臉模的手段,有自行制作毒藥的本事。在背後支撐他的,必然是龐大且穩定的資金鏈。”

“第四,那個人在頂着金·查理曼的臉下毒前,手搭在了箱子上,畫了幾下——那個動作我覺得有些多餘,在那種時候,一秒鐘的浪費就有可能導致功虧一篑。”

分析到這裏,通訊器那邊的寧灼淡然表示:“‘白盾’的事情,我是局外人,參與不了。您多費心吧。”

一番交談下來,查理曼夫人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最有價值的話。

不是那些“節哀順變”的廢話,是能讓她找到幕後真兇的金玉良言。

按照寧灼給她的指點,查理曼夫人很快查到了薛柳副教授,比林檎還早。

因為兒子犯下的第一起案件,查理曼夫人是參與過藏屍埋屍的。

她知道,薛柳有動機。

可她想來想去,覺得他并不符合寧灼開出的條件。

第一,他社會地位挺高,卻沒什麽錢,不管是花錢雇人,還是他親身上陣,他那點薄弱的家底根本支撐不了這麽龐大的計劃。

第二,他女兒失蹤了那麽多年,他卻沒什麽大反應,一直按點上下班,不發瘋,也不悲痛。

查理曼夫人推己及人,覺得薛副教授并不很愛他的女兒。

緊接着,查理曼夫人越過她的丈夫,從“白盾”得到了內部消息。

那個下毒的犯人,在箱子上寫下的是本部武的犯人號碼。

但在正式公開的影像裏,這一段最重要的內容居然被莫名其妙地替換了。

查理曼夫人可不知道,“白盾”替換影像,既是不願在事情調查清楚前把輿論的水攪渾,平白增加調查的複雜程度,又不想讓公衆舊事重提,再次勾起他們対司法不公的議論及怒火。

查理曼夫人的思路直接跑偏了。

在她看來,這就是有人在背後故意庇護,模糊本部武的存在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越想要模糊掩蓋,越是可疑!

幾天的調查下來,查理曼夫人初步鎖定了害死她兒子的嫌疑人:

本部武。

他有錢、熟悉“白盾”安保系統、擅長換臉、勾結黑市、膽大妄為,一切的一切,都和寧灼給出的條件嚴絲合縫地対應上了!

至于他的不在場證明,查理曼夫人嗤之以鼻。

誰不知道第一監獄的高級監獄區是怎樣的一個安樂窩,随出随進,都是這些尊貴的犯人說了算?!

他敢在監控裏寫下自己的犯人號碼,就是赤裸裸的示威、嘲諷。

畢竟誰都知道他在蹲大牢,調查也調查不到他身上!

她再次聯系寧灼時,發現他居然也已經同步調查到了本部武。

他說,他弄到了最原始的監控視頻,知道下毒的人寫下了本部武的犯人號碼。

所以,他拜托了相熟的人,想辦法混到了本部武身邊。

查理曼夫人驚訝于他的效率,也隐隐有些疑心。

她細查了一番,卻并沒找到任何不妥。

卷宗顯示,寧灼是公然刺傷B級公民入的獄。

她并不知道在背後悄悄運作這件事的,是她親愛的丈夫。

他巧妙地修改了卷宗,把受傷的管家修改成了另外一個并不存在于銀槌市的B級公民。

他在被刺傷後就“失蹤”了,從此以後,就只存在于紙面上。

而送寧灼進入高級監獄區這件事,誰也不會四處張揚自己是受誰之托,所以自然而然成了一筆糊塗賬。

查理曼夫人沒查到什麽異常,便同意了寧灼和自己裏應外合,共同行動,并反手在九三零專案組裏埋下了自己的暗樁。

萬事俱備了。

她只要本部武対自己兒子下手的動機。

是她安排了廚師,在本部武的飯食裏撒入了細細研磨的碎玻璃渣。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七竅流血地死去,而他居然還能活着,吃香喝辣,查理曼夫人就恨得從腔子裏直往外冒血。

從秋熬到了冬,這位愛子如命的母親已經熬成了一匹雙眼滴血的母狼。

一周前,她終于等到了九三零專案組裏的暗樁為她傳回的影像。

——本部武越獄換臉,毒殺他兒子的動機,有了。

按理說,查理曼夫人應該察覺到,自己那個向來品行不端的兒子,把一個女孩囚禁起來,供她吃穿,是相當不符合他行事作風的。

這也是寧灼擔心會出纰漏的地方。

可查理曼夫人能容忍兒子為惡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套自我勸慰的本事。

小金為什麽沒動那個孩子?

——很簡單,他一定是愛着那個女孩的。

所以,本部武対那個女孩下手,要把她送去做“芭比娃娃”,觸到了小金的痛點。

于是他将女孩義眼錄下的畫面公之于衆,是出于対愛人受辱的報複。

把她收留,卻不肯見她的面,是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的臉。

畢竟他的身份不能見光。

小金還是有善良的時候的,他被抓之前,還要把她放出來,対她大概是真心的吧。

拿到最重要的動機後,終于,在本部武點名要吃烤乳豬這天,查理曼夫人決定收網了。

她派出刺殺型仿生人,僞裝成廚師,和寧灼聯手,将本部武活活吓出了監獄。

見寧灼願意配合她玩苦肉計,她本來有心殺了寧灼,斬草除根。

……就像她剛從阿森手裏拿到寧灼的聯系方式,就轉手安排人把阿森做成了魚飼料一樣。

誰想到一擊不成,查理曼夫人也不好再動手了。

反正她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嘛。

雖然經歷了數十個日夜的煎熬,中間經歷了少許波折,她還是成功地把這個殺人兇手拿捏到了掌心。

本部武雙手抱頭,眼睛因為遭受毆打,迅速地高高腫起。

他竭力睜大眼睛去看查理曼夫人,卻只能勉強看到一個枯瘦得像棵病樹的影子。

他渾身疼得亂顫:“你是誰?……你兒子是誰?我不知道!”

查理曼夫人知道他不會承認。

她対手下打了個手勢。

手下會意,捏住本部武的腮幫子,逼迫他張開嘴後,将一根鈎子伸手探入了他的口腔。

随着一聲刺耳的慘叫,他的舌頭被生生勾了出來,血肉模糊地掉在了地上。

“你當然說不知道,我也不指望你說實話。”

查理曼夫人眼眶發熱,聲聲泣血:“我知道,就算把你交給‘白盾’,你有你親愛的爸爸撐腰,還有精神病史,也判不了多少年。那我兒子的命誰來還啊?”

本部武哪裏還聽得進,直接痛得昏死過去。

查理曼夫人丢下了止血藥粉,讓手下給他撒上。

“聽說,你喜歡玩女人,還喜歡把女人改造成你想要的樣子。”

在等待本部武蘇醒期間,她輕聲細語,像是一條嘶嘶吐出信子的毒蛇:“很好玩麽?我也想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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