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藥方

金秋時節, 第九生産隊全力投入到雞瘟防治和生産之中。

各家都分了工,一部分人把主要精力放在雞上, 一部分人忙着收地裏的糧食, 挑彎了扁擔、磨得肩膀處的衣服都破損,才将一筐筐沾着汗水的紅薯、一摞摞金黃的玉米挑到隊裏

只有年春花家,所有人都好似不管家裏雞的死活, 全家在地裏灑着汗水。

就連要奔去學雞瘟防治的白佳慧,都被年春花一會兒借口遞把鋤頭、一會兒讓她送個水,反正就沒個消停時節, 一定要她在地裏才肯罷休。

白佳慧被磨得太陽底下來回跑,嘴唇焦幹, 跑半天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實在沒力氣抵抗婆婆作妖, 也就跟着在地裏上工, 讓年春花順了心。

地裏。花生地已經又幹又硬,要花大力氣才能鋤開。

地裏的男人們賣着力氣, 有的閑暇間隙抽點葉子煙, 楚志平、楚志茂拼了命的幹, 楚志業吊兒郎當的,但也沒人太說他的不是。

幾個叔伯輩的看幾兄弟賣力,鋤着地靠近他們,低聲:“二娃、三娃。”

楚志平二人擡起頭來。

劉二叔嘬了口葉子煙,壓着嗓音:“你們幹活倒是賣力, 但糧食都是隊裏的,我看你們全家都來地裏了, 再怎麽也該留一兩個人照應家裏的雞。自己的和隊裏的……不可能完全不要自己那頭吧。”

劉二叔這話說得是掏心掏肺, 要是換一個人, 他可不敢說這種話,擔心出問題。

楚志平也知道劉二叔說得對,可是媽……唉,他面露難色,都不知道怎麽說。

劉二叔旁邊的大爺點點劉二叔的肩膀,給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和楚志平二人說這些。

劉二叔沖張大爺搖搖頭,用手顫巍巍裹着旱煙:“我當初和三根,那是一起玩到大的交情。三根走得早,我肯定要提點下小輩。”

張大爺見他軸得很,不得不道:“你給他們說了沒用,年春花讓福團喂家裏的雞,說是憑借着福團的福氣,她家的雞就不會得雞瘟。你去瞎湊合什麽啊?”

你老劉以為是提點別人,別人指不定以為你妒忌她家的福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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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那白佳慧,多好的一個兒媳婦,為了家裏的雞拼命争取,反而被年春花打了一頓,臉上脖子上現在都有痕跡呢,今天走路都低着頭躲着人。

張大爺把着鋤頭,老眼昏黃地掃過楚志平三人,不是他說,他真瞧不起這三個男人。

白佳慧是個兒媳婦,說得不好聽點,只能算半個楚家人,都敢頂着年春花的脅迫争取,你們這三個當兒子的是死了嗎?

劉二叔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見楚志平等人不反對,佐證老張說的是真的後,劉二叔都忘了抽煙,煙火掉下來差點燙了自己的腳。

他踩滅煙火,讷讷地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容易才道:“……咋那福團,比給祖宗燒香還管用?”

他每年中元節給祖宗燒香都沒這種奇效啊。

劉二叔一臉的疑惑,和楚家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咋不知道年春花啥時候變傻了呢?

楚志平等人恨不得把頭埋進花生地裏,楚志業倒是懶懶把着鋤頭:“叔,福團确實有福,媽說得不錯,您啊,就放一千個心吧。”

他指指地裏地外的楚家人:“叔,你看見沒,這次我家全部上陣賺工分,年底結算工分時,你們就知道我媽的英明了。”

劉二叔露出一言難盡的臉色,平時不知道賣力賺工分,偏要在這個時候耍小聰明。

雞要是死了,是你這幾天的工分能彌補回來的?

張大爺連忙拉着他走遠一點,這楚家神神叨叨的,感覺和他們講什麽話都講不通順。

就年春花那樣還英明呢?就她那樣,就跟被福氣侵蝕了腦子一樣。

不只劉二叔和張大爺避諱他們,在各地裏收莊稼的隊員們哪個不知道昨晚年春花家發生的事兒?

都在明裏暗裏的笑話。

有的說年春花中邪了,有的說他們一家子都是蠢貨。一個年春花糊塗,你三個兒子也糊塗?

有的想到陳容芳家的雞生了病,愣是靠着精心照料,一只雞沒死,再想着年春花家明明這麽好的條件,卻連預防雞瘟都不願意,這個差別,真是太大了。

有隊員悄悄道:“诶,你們說,春花兒不待見容芳,是不是嫌容芳太聰明了?”

另一個隊員居然真思考了一下:“有可能,但誰也不可能有年春花蠢吧,靠着一個七歲小孩兒喂雞就能不得雞瘟?她到底咋想的?這不是腦子進了水,是腦子進了屎吧。”

“其實你說這事兒也怪,福團去了她家後,她家也一帆風順,但怎麽一家人就鬧得雞犬不寧的呢?白佳慧都和她吵幾架了。”

說話的那個嬸兒就嘆氣:“你還不知道春花兒的性子?還不是一個福字!覺得其他人都沒福團有福,心太偏了,一家人怎麽可能不鬧?我看,她早晚把她兒子的婚姻給攪黃了。”

人的心,偏得過了,被剝削欺負的那頭怎麽可能不生氣呢?

暗處的年春花聽得這個氣啊。

她才不會攪黃兒子的婚姻,她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等以後,哪個兒媳婦看見家裏有福還舍得走?

年春花也不是一定要偷偷聽別人說自己閑話,但今天溜達到哪兒,哪兒都在說這個事兒,一些人見到她就不說了,她在心裏猜反而更不是滋味兒。

年春花哪裏不知道讓一個七歲小孩兒喂雞就不會得雞瘟的事兒很傻,可關鍵是,那個人是福團啊。

年春花活了兩輩子,對于福團的福氣,那是深有體會。

就說上輩子,多少和福團作對的人自以為穩操勝券,可最後福團的福氣實在太大了,任那些人做了再多準備,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這次年春花不讓白佳慧去學雞瘟的預防也是一個道理,她篤定福團一定會成功,正是讓福團立威的好時候,更不會讓白佳慧來搶福團的功勞。

只要大家都知道福團的大福氣,那家裏、隊上都太太平平,所有人都會說她年春花英明,家裏自然而然就會擰成一股繩了。

年春花委屈死了,覺得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苦心,氣得她把鋤頭放下,在地裏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恢複。

另一邊,秦老師也加入了對此次雞瘟的研究。

這次雞瘟來勢洶洶,非常離奇,秦老師和鐘大夫兩個人商量了一下,這次雞瘟真的很特殊,他們在兩種病中間猶豫不決。

秦老師甚至想解剖一只死雞,可埋進去的死雞生産隊不允許再挖出來了,現有的病雞……別人也舍不得讓他殺。

那麽,弄清病雞之前的症狀就非常重要。

陳容芳家的雞整整得了七天的病,剛好是一個周期,秦老師就想問陳容芳更細致的狀況,但陳容芳實在太忙了,于是一直幫媽媽分擔的楚楓、楚深就派上了用場。

到了安靜的借閱室,秦老師打開燈。楚深豔羨地看着明亮的燈泡,他多想家裏也用得起電燈,不再用煤油燈。

秦老師道:“說一下你們最早發現的那只雞的病狀。”

楚深是個男孩,有力氣有勇敢,卻沒楚楓細致,楚楓清清楚楚說出來:“怕冷,不吃東西不喝水,雞頸縮着,走路奇怪,拉稀。過了幾天後拉出綠色的糞便,雞腳上有斑點。”

楚楓想了想:“我們有把剛染病的雞專門關在一處地方,老師你可以去看。”

秦老師筆尖一頓:“你們還這麽小,就這麽了解這次雞瘟?”想到自己覺得聰明,大有可為的福團卻一問三不知,秦老師的心裏別提多複雜了。

楚深有些驕傲:“那當然,我和妹妹全程都在幫忙。妹妹說,既然雞瘟今年能發生,明年就也有可能發生,我們必須要足夠了解,才能保護家裏的雞,替爸爸媽媽分擔。”

楚楓眼眸平靜明亮,七歲的小孩,因為太累憔悴了許多,但眼裏的淡然自若,如初生的明月。

秦老師這一刻可不管他一碰見這兩個孩子就有的淡淡不喜了,常言論跡不論心,這兩個孩子無論是做事還是初心,都太優秀。

秦老師道:“好,你們帶路,我這就跟你們去。”

病雞活體,就是最能說話的證據。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福團抱着昨天的英語書,福娃娃般探了一個小小的頭進來,奶聲奶氣道:“秦叔叔。”

看見一旁的楚楓、楚深,福團手足無措地捏了捏英語書:“楓姐姐、深哥哥……”猶豫着說,“我不知道你們也在這兒,我一會兒再來?”

楚楓擺擺手,示意不用。

秦老師也連忙站起來:“福團來背單詞了?進來吧。”

楚楓和楚深見狀,便先出去等他。

秦老師卻不忙着考福團的單詞:“福團,怎麽今天我沒見到你家裏人去學雞瘟防治呢?全隊都在學,你們可不能落下。”

福團眨巴着眼睛,天真無邪地說:“不會的,奶奶讓我喂家裏的雞,家裏的雞不會得雞瘟。”小手指戳着,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奶奶說,我有福。”

“什麽?”秦老師差點覺得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後沉了一張臉:“讓你喂雞就不得雞瘟?她是不是故意難為你?”

福團小臉上蹙着疑惑,很奇怪他這麽說:“不是,奶奶說我有福,我喂雞不會得雞瘟的,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

秦老師倒吸一口涼氣,差點以為福團在開玩笑,可仔細一看,福團臉上的神色別提多驕傲與有榮焉了,秦老師腦子一痛,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秦老師一直覺得福團聰明,福團背單詞很快,一看就是個适合讀書的。

可是……好好的孩子怎麽這麽迷信呢?

秦老師可不能見着孩子走上歧途,嚴肅道:“福團,你不能這麽想,人的運氣确實有不同,但是誰也無法掌控運氣,運氣從來不是決定因素。人怎麽可以因為無法掌控的運氣而自廢武功,不去學雞瘟防治呢?我問你,你覺得你喂雞就不會得雞瘟,那你知道雞瘟最開始的症狀是什麽嗎?”

福團越聽越迷糊了,她需要知道雞瘟的症狀做什麽?

她只知道她有福,這些都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搖搖頭:“ 不知道。”

秦老師更加嚴厲:“你連雞瘟症狀都不知道,又怎麽能在雞瘟開始之初就及時預防呢?病魔,一直在長期以來和人類共存,我們要對抗它,首先就得了解它。”

“我教你英語,也算是你的老師,你聽老師的,你多和大家在一起學,你還是個小孩子,不用做太多事,就和剛才你叫的楓姐姐他們一起就好,你多向他們學。”

福團低下頭,小手指攪啊攪。

今天秦叔叔好兇,怎麽楓姐姐一來,秦老師就這麽兇呢?

福團低着頭不說話,秦老師見她悶着頭不說話,讓她在這裏好好想想。

身為老師,他能做的就是這些,其餘的,也就是各人的緣法,他總不能讓每個不努力的人都變得努力。

秦老師提點福團一句,就出去了,心裏忍不住嘆氣。

雖然他仍然覺得福團讨喜,但不得不說,差太多了。

福團現在學英語學得快,天資也高,應該算是走在別人前面,可是秦老師想到楚楓楚深衣着并不光鮮,卻言談得當、并不自卑,勤勞踏實,對病雞的特點如數家珍,很會歸納總結,這樣的品質和天資太容易成為後起之秀。

秦老師喜歡福團,就跟看着自家的孩子不争氣一樣難受,他搓搓臉,把這些心思都忘幹淨,全力研究這次雞瘟。

借閱室裏的福團盯了會兒書架,邁着小腿小腳回去,她要好好喂雞……

想到秦老師說的那句“你要和楓姐姐他們好好學” 福團就有點子不服氣。

福團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不同,在陳媽媽家,陳媽媽她們少給她肉吃,楚爸爸就會摔倒、陳媽媽會差點被蛇咬,楓姐姐深哥哥也會生病。

一直以來福團都知道自己的特殊。她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可是,她本來很喜歡的秦老師卻說楓姐姐比她好,福團就有點小小的不服了。

她要好好喂雞,雞不會得雞瘟,證明給秦老師看。

福團一回到家,放下小書包,就進了家裏的柴房。

她拿了一把雞食,丢到關雞的地方,蹲在地上奶聲奶氣地碎碎念:“雞啊雞,你不要生病,你不要得雞瘟,福團給你們吃得飽飽的。”

福團說完就蹲着端詳這些雞,她其實感覺,這些小動物是能聽懂她說話的。

剛好路過、站在門口的白佳慧:???

白佳慧覺得荒謬,連日來的操勞,讓白佳慧剎那間天旋地轉,扶住門框才沒倒下去。

這就是媽說的讓福團喂雞,雞就不會得雞瘟?

福團在這裏奶聲奶氣地念雞啊雞,你不要生病,雞就能平平安安?這是什麽天大的笑話!

白佳慧再也忍不住了,她喊道:“福團,你快回來,你剛從外面回來,沒換衣服,不能接觸家裏的雞啊。”【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福團歪頭:“二伯娘,我沒有碰到它們。”

但是她抓了雞食喂雞,怎麽還能叫沒碰到?

白佳慧對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不大說得清楚,聽說這個病能夠通過唾沫、水源甚至挨得近了的空氣傳播,她實在着急,上去牽着福團的胳膊,就要把她牽出來。

福團不适地扭動:“二伯娘,我自己走……”

白佳慧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年春花就回來了,她放下東西就罵開了:“你是吃了豬心嗎?你敢欺負我的福團,也不怕老天爺一道雷把你劈死!”

福團那就是天上的仙女,誰敢欺負?

白佳慧氣得手都在發抖:“誰欺負她了?她跑到關雞的地方念雞啊雞,你別生病,連衣服都不換,也不怕怕雞傳染了,這就是媽你說的福氣?!”

“我還想問問媽你到底想怎麽樣呢?家裏的雞蛋都快被福團吃完了,就指望着母雞繼續下蛋,如果母雞再死了,明年我的孩子怎麽上學啊!”白佳慧聲嘶力竭。

蔡順英、李秀琴二人嘴角抽搐,給雞說話讓雞別得病?這,怎麽看怎麽不靠譜啊。

尤其是蔡順英,她其實挺能體會白佳慧的崩潰,可是,蔡順英不敢像白佳慧一樣反抗,她只能躲在後面,既期待着白佳慧的反抗有用,年春花能改變一些,又期待着白佳慧會被年春花磋磨……

年春花臉上挂不太住,這話說得,難道她還會把一個家給敗垮嗎?

年春花受不了兒媳婦的反抗,當即就和白佳慧在圈裏厮打起來,兩人各有勝負,可福團看着白佳慧這麽過分,小小的人兒又開始委屈起來了。

二伯母……怎麽這樣。

于是當夜,拉了福團一下的白佳慧就在起夜的時候磕到了頭,磕得頭破血流,不得不在早上去衛生站包紮。

這可給了年春花好大一番說辭。

年春花心裏這叫一個高興,臉色都紅潤明亮不少,要說這樣的事兒,在上輩子那是屢見不鮮了。

對福團不好的都要倒大黴,不是落在冰河裏,就是在山坡上滾下去,這白佳慧這回算是體會到了吧。

年春花指着白佳慧的鼻子教育李秀琴、蔡順英:“你們看,這就是報應,你們兩個可給我小心點,誰要是敢欺負福團,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要收了她。”

李秀琴連着點頭稱是,反正她現在是福團的媽,福團有福,她臉上有光。

蔡順英倒是心裏都在發涼,卻不敢說什麽,這是個什麽日子?

只聽說媳婦嫁人,要被婆婆姑子欺負的,沒聽說還要看一個孩子臉色的。

咋這年春花家,人人都是上等人,就媳婦是下等人?

蔡順英只能在心裏想,福團有福,那陳容芳肯定沒好果子吃了,只有這樣想,蔡順英才能咽得下這個苦日子。

白佳慧頭痛欲裂,本來就很不舒服,年春花卻不願意放過她:“你再看看,這都兩天了,福團喂的雞就是沒出問題,福團就是有福。你還在那阻止福團?也不看你是個什麽東西!”

“你不就以為你多讀了幾天初中,就以為你自己了不起?我給你說,咱們鄉下的事,神着呢!”年春花總算找到機會滅白佳慧的威風了。

這個兒媳婦學歷太高了,她有時候有點降不住。現在借着福團的福氣,年春花可算是揚眉吐氣。

你一個初中生,結果還不如人家福團喂雞?你算什麽初中生,你就是沒福!

她從家裏就一路追到路口開罵,別提多得意。

白佳慧的頭實在太疼了,腦子暈乎乎的,站也站不穩,她的女兒三妮一直緊緊牽着白佳慧的手,免得她摔倒。

年春花跟着追罵了一路,直罵得年春花口渴,她回家裏去喝水,打算一會兒追到衛生站去罵,一定要今天就把白佳慧降服住!免得她再在家裏作妖!

李秀琴跟在白佳慧後面,同為媳婦,看着白佳慧的遭遇,她其實有點怕。

但除了怕之外,李秀琴還有點詭異的爽。

同為兒媳婦,白佳慧被婆婆罵成這樣,倒襯得她是兒媳中的第一等得意人。

這,可都是福團帶給她的福氣啊。

你白佳慧有文化又咋了?和福氣一比,啥也不是。

李秀琴就道:“二嫂,你也是,之前福團說下雨就下雨,這次咱家沒得雞瘟,那都是沾福團的光,你怎麽就不信呢?”

白佳慧已經沒有絲毫和李秀琴交流的欲望,如同枯木,只知道朝衛生站走。

路上,有幾個婦女來來去去,李秀琴想到這幾天在隊裏被當傻子一樣的擡不起頭,就起了心思。

得叫別人知道她不是傻的。

李秀琴眼珠一轉,大聲道:“嫂子啊,人家福團這次喂雞就是沒得雞瘟,你還不信,不是招媽罵你嗎?”

果然,聽到這麽大的聲音,幾個婦女一下湊上前來:“發生什麽了?诶唷,佳慧,你這頭怎麽了?你婆婆打你了?”

白佳慧實在沒力氣說話,虛弱地擺擺手。

李秀琴趁機眉飛色舞地說:“不是,她自己摔了頭。嬸兒,你們剛從防治點回來?”

李秀琴故意嘆口氣:“唉,一定累壞了吧,聽說現在都沒什麽效果,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拿我二嫂來說,婆婆讓福團喂雞防雞瘟,本來是好事兒,二嫂就是傻得不同意,這下好了,被婆婆罵了吧。”

幾個嬸子面面相觑,一個大嬸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李秀琴:“你二嫂不傻,你和你婆婆是傻了吧,讓一個七歲小孩兒喂雞防雞瘟,你們傻成這樣了還好意思罵人家佳慧?”

這年春花、李秀琴咋就越來越奇怪了呢?

不會是雞瘟長在她們腦子裏了吧?

李秀琴一噎,意識到自己沒說清楚,慌忙擺手:“不不是,福團喂雞真的不得雞瘟。”

她一咬牙,“嬸兒,你們別怪我說話難聽,你說你們天天的這麽累,那雞不還是沒好嗎?反而是福團喂的雞,不只沒得病,還顯胖了呢。”

李秀琴以為這句話能降得住幾個嬸兒,沒想到她們的神色更加古怪了。

方大嬸道:“我們的雞瘟控制住了啊,誰給你說我們的雞瘟沒好的?”

方嬸的眼裏都是喜意,雖然累,但是眼見着雞越來越好,她們這心裏,更踏實了。

李秀琴一愣,好了?

她有些手足無措,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媽不是說福團有福,好事兒都是自家的嗎?

怎麽福團沒出手,別人的雞也能病好?

李秀琴握緊拳:“咋好的?嬸兒,你們的雞全好了?”她的聲音都在發顫。

方大嬸白她一眼:“這麽多雞怎麽可能這麽快全好,只是小雞已經不會再得病了!還是多虧了鐘大夫細心,容芳給我們争取了時間,現在給小雞找到了穿心蓮、神曲、甘草這些藥材,拌碎成粉灑在雞食裏,本來我的幾只雞都蔫噠噠的,看着好像要感染了,結果現在又生龍活虎,吃得下東西了!”

“對,再也不用怕剩下的雞被傳染了。”大家臉上都帶着笑。

原來不是所有雞好了啊,李秀琴尴尬地擦着額頭上的汗,但這也足夠紮她的心。

她們有了那個方子,是不是以後小雞也不會得那個怪病了?

李秀琴呼吸急促起來:“嬸兒,是什麽方子這麽有用?”她讨好地笑,“我也去抓一副。”

方嬸兒白她一眼:“你要那方子做啥?你不是說福團喂雞就不會得雞瘟嗎,你繼續叫福團喂呗。鐘大夫的方子可是想了好久想出來的,也有我們這些在那兒辛苦幫忙的隊員的一份,你李秀琴幹啥了?揣着手啥也沒做,你也配得方子?”

李秀琴一臉尴尬,想說她們沒人情味兒吧,确實自己才說過福團喂雞就不會得雞瘟的事兒。

可那方子……李秀琴雖然沒啥文化,也知道那方子好。

她覺得福團是有福氣,可是咋說呢?

如果有一個實實在在的預防雞瘟的方子能被自己抓在手裏,那她肯定還是選方子。

李秀琴搜腸刮肚地想套出這個方子,一臉谄媚的笑。

方嬸兒見白佳慧虛弱得不成樣子,連忙道:“好孩子,你快去衛生站,這麽好的孩子,年春花真是造孽!”

見三妮乖乖扶住媽媽,她欣慰道:“三妮真乖,懂得心疼媽媽,要不說佳慧上過初中,會教孩子呢。”

“佳慧和容芳教孩子都是一流的,這次小楓小深也乖得不得了,秦老師就是小楓小深請來的。”

年春花喝完水,從家裏趕來罵白佳慧,正好聽到這些話,氣得腸子都在打結。

咋會這樣呢?這群沒福的還能預防雞瘟?

那兩個瘟雞崽子也能有這能耐?上輩子,那兩人可是一個瘸了,一個嫁給混混流氓,丢盡了家裏的臉。

怎麽這輩子她們還能耐起來了呢?

還有方嬸兒這句話,不就是說白佳慧有文化嗎?要她說,十個文化人比不上福團的一丁點福氣。

年春花氣不過,叉着腰就來給李秀琴撐場子:“這麽大的威風,我還以為是雞瘟被治好了呢!原來只是預防啊。但你們說巧不巧,有我家的福團在,我家的雞就是不得雞瘟,什麽穿心蓮這些東西不花錢啊?不浪費時間?”

方嬸兒等人活活氣樂了:“年春花,你還真以為你家雞沒得雞瘟是因為勞什子的福氣?”

她們大聲譏笑:“那是人家隊長知道你們人蠢還吃秤砣,怕你們不好好消毒,連累全隊人,在你們上工時,派人去給你們的柴房雞圈消了毒,給雞喂了藥。不然,你還真以為靠勞什子的福氣,靠一個孩子喂雞,你家就不會得雞瘟?”

“福氣要是這麽有用,你天天念着你家有福氣,也沒見你家多富裕。真是,給隊上添麻煩不說,還在這兒耀武揚威。佳慧容芳是多好的媳婦兒啊,你都不待見。”

方嬸指着白佳慧遠去的背影:“佳慧的頭都破成這樣了,你們不知道送她去衛生站,叫這麽小一個孩子送,讓小孩子看着你們欺負她親媽,你們喪不喪德行啊!娶了媳婦就是這麽拿給你們糟踐的?”

年春花氣得發抖:“她的頭是她欺負了福團遭的報應!”

“我呸!”方嬸兒道:“福團被你護着能被她白佳慧欺負了?要是輕輕拌個口嘴,就要讓佳慧摔得頭破血流,這種也叫福氣?害人的福氣還差不多。”

你一嘴我一句的,年春花差點被唾沫砸了個正着,她多久沒吃這種敗仗了?

本來家裏的雞沒得雞瘟,就是能讓她們在全隊人面前擡頭的好事兒,可沒想到隊裏居然也成功預防了雞瘟?

她們咋也能碰到好事兒?

更讓年春花生氣的是,隊長擅自叫人給她家消毒,給她的雞吃藥,讓福團好好的福氣都顯不出來了。

本來那該是福團的功勞啊!

你隊長…隊長咋能這樣呢?

年春花有苦說不出,劉添才正走過來,見到年春花就問:“昨天我讓人給你家的雞消了毒,今天一切都還好吧?”

年春花一張臉皺成了苦字,隊長…

“隊長啊,你真是害苦我了!”年春花跺着腳,滿眼的責怪:“你咋能擅自給我家雞消毒呢,你…唉!”

劉添才納悶:“我幫你家的雞消毒還消毒出仇了?”

這個隊長當得也太難了吧。

方嬸兒等人就笑:“春花兒是怪咱幫她消毒喂藥,沒體現出她的福氣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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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