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愛的初體驗

和葉哲臣一起離去的,還有那條他送給楚伽的圍巾。根據護送陳冬如的校醫回憶,Omega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那條沾滿了除味劑的圍巾還纏繞在他的脖頸上。

那天被送往醫院急救之後,陳冬如被診斷為急性藥物中毒,經過洗胃、藥物中和等一系列措施,發情的症狀當天就得到了緩解。但考慮到強制發情時身體激素的變化以及一系列應激反應,醫生還是建議他留在醫院觀察、調理一段時間。

雖然有些猶豫,但楚伽還是找了個課少的下午,買了束小花寫好卡片,偷偷找到了陳冬如的所在的醫院。

陳冬如的父親是一位珠寶商人,出事後第二天就将兒子轉移到了信得過的醫院。住院部十一樓特需病房需要門禁卡才能自由出入,被攔在前臺的楚伽試圖央求護士通融,可還沒開口就聽見背後有人肉麻地喊起了自己的名字。

“唉,這不是小伽伽嗎。來看我的?太感動了!”

不用問,正是有好一陣子沒有見面的君然。他從電梯裏走出來,身上穿着淡藍色的病號服,一手拄着拐杖,腳上打着石膏,頭上還纏着紗布,臉上也有淤青未消……竟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怪不得有好幾天沒有受到他的短信騷擾。

“你怎麽會……”楚伽愕然地呆立了兩秒鐘,而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君然卻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沒事,玩過火而已。”

楚伽這才想起了君然的性癖,心想這玩得也太狠了一點吧。那邊君然已經拄着拐杖走到了他面前,身後還跟着個身材高大、不茍言笑的年輕人,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楚伽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究竟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遲疑片刻之後選擇了一種自以為最靠譜的可能。

“你……那位?”

“想什麽呢?!”君然往後一仰,穩穩地靠在了那人的身上:“我弟啊。”

原來這個人就是林駿時。楚伽雖然早就聽說過黑道之子的名號,但真正見面這還是頭一遭。

看得出,這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關系還真挺不錯。楚伽留意到林駿時的手上和臉上也有幾道淤痕,消退的程度和君然的差不多。

他很快聯想到了林駿時的家族背景。這對兄弟受傷的真相很可能并非如君然所輕描淡寫,但一切與他楚伽無關。

那邊,君然也已經轉換了話題:“唷你還拿着花?還插着卡片?都什麽年代了要卡片幹嗎……”

說着,他唯一活動自如的右手已經将那張小小的硬紙夾了起來,眯着眼睛念出了上面的內容。

“祝陳冬如早日康複……太土了吧!我想再不濟你也是來找小葉子的,怎麽陳冬如又是誰,新歡?”

楚伽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卻飛快地捕捉到了一個名字。

“葉哲臣?怎麽他也在?”

楚伽清楚地記得,今天中午還看見葉哲臣坐在食堂老位置上吃着魚,下午放學的時候也好端端的沒出任何問題,怎麽現在就……

像是看穿了他腦袋裏的問題,君然笑着指了指窗戶外面:“你不知道?這是他家的醫院啊。” ?!

楚伽是真吓了一跳。然而轉念一想,都說葉家和林家有關系,君然受傷了在這裏醫治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沒想到這家醫院這麽高端,無形之中和葉哲臣之間的距離感又拉大了。

見他發愣,君然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不逗你了。你是來探病沒有門卡吧?跟我走呗。”

說道這裏,一直沒有發話的林駿時已經掏出門卡刷開了前臺右側的鋼化玻璃移門。

因為涉及到個人隐私,楚伽并沒有将陳冬如入院的原因告訴君然。與兄弟二人分手之後,他在護理站問到了确切的病房號,手捧鮮花敲了敲房門。

門裏面很快傳來了應答的聲音,陳冬如的嗓音原來如此清亮,要是往演藝事業發展倒是不錯。楚伽在心裏感嘆了一句,就伸手把門給推開了。

下午四點陽光燦爛,雪白的單人病房裏灑落了一地的金色光斑。空氣中沒有想象中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反倒帶着淡淡的花香。

是百合。

陳冬如就坐在四、五米外的病床上。他穿着與君然同樣的淡藍色病號服,卻看上去更加羸弱一些。一大束香水百合被擺放在床頭櫃的水晶花瓶裏,送花的人則站在窗邊,聽見敲門聲也轉過頭來。

葉哲臣?!

兩個人目光相交的這一刻,楚伽并不知道自己流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但他可以肯定剛才葉哲臣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是你!”病床上的陳冬如叫了起來:“你是那天一直守在我身邊的Beta!楚……楚伽!”

被那樣大聲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楚伽的第一感覺就是不習慣。但是陳冬如的過分熱情很快讓他忘記了這一點小小的不适。

上一秒鐘還蓋着薄被坐在床上的Omega,已經一骨碌下床跑到了楚伽面前,本就美麗的雙眸此刻更是像要放出光亮來。

“沒能立刻向你道謝真是過意不去。我剛才還拜托葉同學一定一定要轉達我的感謝呢,沒想到世界上竟還有這麽巧的事……”

這個美麗的Omega正常時竟然如此的活潑——說實話楚伽有點意外,不過此刻他更介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那個……信息素不要緊了嗎?”剛才葉哲臣和他可是單獨相處,也難怪楚伽會擔心。

陳冬如卻笑得一臉天真無邪:“沒有關系喔!藥性已經完全中和了。你要相信這家醫院的實力嘛!”

說到這裏,他又低頭看向楚伽手裏的花:“好漂亮,是給我的嗎?”

楚伽點點頭,由着陳冬如把花接了過去,和百合插在同一個水晶花瓶中。

趁着他轉頭插花的當兒,楚伽有點僵硬地朝着葉哲臣笑了一笑:“你也來探病啊。”

葉哲臣的喉嚨裏仿佛模糊答應了一句,卻并沒有回望向楚伽這邊。從他的表情來看,這種反應并非抵觸,而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回避。

楚伽很快知道了這種回避的原因。

插完花的陳冬如又走回到楚伽身邊,拉着他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緊接着說出了讓他始料未及的話。

“葉同學是來問我有沒有看見他的圍巾的。就是當時他抹上除味劑捂在我鼻子上的那條……他說那條圍巾對他而言有特殊意義,所以想試着找回來……”

葉哲臣,也是來要圍巾的?

楚伽心中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麽堵着胸口的重物掉了下去,緊接着整個人輕飄飄、暈乎乎的,簡直舒服到不行。

他趕緊把頭扭回葉哲臣這邊,果然看見alpha把頭垂得更低了,雙手也插進了口袋裏,一副“誰都別理我”的郁悶樣子。

這個樣子的葉哲臣,簡直是……太可愛了。

心情大好,楚伽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居然糾正陳冬如剛才的話:“那是我的圍巾。”

葉哲臣依舊沒有擡起頭來,整個人卻非常明顯地僵直了一下。

“啊?你的?!”陳冬如絲毫沒有覺察到屋子裏微妙的氣氛,流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實在對不起!我那天穿的衣服都拿回家去清洗了,可是阿姨并沒有發現那條圍巾……可能是當時場面太亂,所以弄丢了。實在是太對不起了!”

說着,他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朝着楚伽連連彎腰。

只是一條圍巾而已,不必在意。換做別的情況,楚伽肯定已經這樣回答了。然而這條圍巾不僅意義重要,而且送圍巾的主兒還在場呢,楚伽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他想了想,又下意識地朝着葉哲臣看了過去。卻發現alpha已經拿起外套穿在了身上。

“你們聊,我要上補習班,先走了。”

“這麽快?”陳冬如倒是應得很爽快:“那有空再來玩啊。”

“等一等!”事發突然,楚伽喊出了這三個字之後才開始尋思接下來要說的話:“我……有事要對你說。”

葉哲臣的腳步在他身旁短暫停滞了,接着也回答了三個字:“出來講。”

特需病房的最東面是一個陽光溫室,落地大玻璃窗和透明頂棚努力吸納着黃昏之前太陽最後的熱力。雖然是周五,但因為還是工作時間,前來探病會面的人并不多。整個溫室可以說門可羅雀,只有販賣軟飲、咖啡和餐點的吧臺上有一位服務生,也處于昏昏欲睡的狀态。

在葉哲臣輕車熟路的引領下,楚加跟着他來到了溫室西北角的位置上。類似甘蔗的高大熱帶植物仿佛一道綠色的屏風,隔開了這裏和別的座位之間的視線。

葉哲臣已經自顧自地坐下了,楚伽正準備落座,忽然聽見吧臺那裏響起了一串嘈雜的手機鈴聲。

“如果說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照片還給我,在你身上也沒有用,我可以還給我媽媽……”

這是一首經典老歌,對于他們而言顯然有些過時。但是幽默的歌詞卻微妙地扣住了此刻的主題。

歡快的旋律響了幾節終于被接聽了,服務生嗯嗯呀呀地答應着,一邊走了出去。楚伽咀嚼着歌詞,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着。

“笑夠了就快點長話短說。”葉哲臣顯然也感覺到了鈴聲裏的揶揄,臉色有點難看。

侍者說話的聲音逐漸遠去,溫室裏再度恢複死寂。楚伽嘴角的笑容也一點點蒸發殆盡。

“對不起。”

他忽然朝着葉哲臣深深地低下了頭:“除味劑的事,我欠你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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