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中途赴宴
啪嗒——
啪嗒——
嬌豔的花朵終究沒扛過烈日,最後一朵花瓣也無力的從枝頭墜落。
小丫鬟苦着臉:“芳青姐姐,院子裏的花草都枯萎了。”
真不是她們照顧的不上心,她們每日都記得給花草澆水,晌午時候還會把花草搬進屋,然而饒是如此,還是沒能留住花期。
芳青眯着眼,擡頭看了看天,烈日高懸,灼勢逼人,她收回目光,安撫小丫鬟:“沒事,不怪你。”
小丫鬟松了口氣,随後又道:“今年好奇怪,明明都過了中秋,怎麽天還這麽熱。”
芳青皺眉:“行了,把這些枯萎的花草處理了,免得礙着公子的眼。”
小丫鬟:“是。”
小丫鬟剛要行動,餘光瞄到一截月白色的衣袍,她下意識擡頭,只瞧見寒山冷玉般的側臉,鼻梁挺拔,像能工巧匠經過千百次精心打磨出的雕塑。
小丫鬟的目光戀戀不舍跟随,直到被一道咳嗽聲驚醒。
她猝不及防對上芳青冷厲的眼神:“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以前的二等丫鬟和大丫鬟就是教訓。”
這話裏的內容叫人心驚,小丫鬟駭在原地,像一只被強光忽然照到的青蛙,有點滑稽,還有點可憐。
芳青軟了聲,“去幹活吧。”
小丫鬟立刻抱着花盆走遠了,她腦中不受控制的想起同伴前幾日跟她說的話。
公子身邊的葉音,半年前也只是個三等丫鬟,不知怎麽得了公子青眼,如今公子去哪兒都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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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伺候那樣光風霁月的人物…
“真是好命啊。”小丫鬟忍不住羨慕。
被小丫鬟羨慕的葉音,這會兒迅速鑽進馬車,車簾一放下,她整個人都放松了。
顧澈注意到她的前後變化,忍不住勾了勾唇。
車內只有他們二人,葉音能夠卸下防備,無非是對他足夠信任。
顧澈輕輕敲了敲面前的案幾,果然引的葉音望過去。
顧澈:“悶,念篇游記。”
葉音:“……”
葉音拿起案幾上的書籍,本來想故意裝怪,不小心對上顧澈溫和的眼,再開口時聲音變回了正常。
角落裏的冰盆散發出悠悠涼意,考慮到顧澈的身體,白管家特意将馬車裏的熏香換成了甘松,去濕驅寒。
葉音已經無力吐槽,他們小主家的身體好着呢,哪用這般小心仔細。
不過考慮到顧家滿門武将,顧澈的藏拙也成了一種必然之舉。
只是,也不知顧家這般委曲求全,能否換來平靜安寧。
想到歷史上的武将下場,葉音的心緊了緊。她心神一亂,念書的時候就錯了節奏。
顧澈嘆息:“葉音,專心。”
葉音抿了抿唇,最後應道:“是,公子。”
馬車輪子滾過平坦的青石板大道,兩側的人聲漸漸鼎沸。葉音念讀的聲音被斷斷續續掩蓋,索性到最後,她就只張嘴巴不出聲。
顧澈也不拆穿她,擡手撩開車簾,葉音擡眸掃了一眼。
她不得不承認,那是極好看的一只手,手指白皙修長,卻不同于女子的柔軟之感,每根手指的骨節十分分明,陽光透進來時,指尖泛着紅暈,充滿了神秘的力量感。
葉音移開目光,也看向了外面。
那個飽受摧殘,最後在無望中離世的孩子,像一塊小石頭點在她心中。
當時葉音壓下了那股憐意,各種各樣的慘劇,她在末世中見過很多了。可是沒想到後勁那麽大,像細密的針,紮一下不會太疼,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馬車行駛而過,葉音全神貫注地凝視着街邊。她不想看到殘肢的孩子乞讨,但又怕因為自己的大意,而錯過解救一個可憐孩子的最好時候。
其中複雜滋味,恐怕只有她能體會。
顧澈保持着撩車簾的動作,只是目光不知何時從外面落到了葉音身上。
他感覺到了葉音平和外表下的焦躁和憤怒,所以他才會在又悶又熱的天氣帶着葉音出門。
或許是為了帶葉音散心,也或許是單純想在外面轉轉,若是遇上可憐人,順手幫幫。
顧澈也不知道這兩種情緒,哪個占比更重。但他的身體更加誠實,先一步做出了行動。
一路行過,街上鮮有乞丐,葉音收回目光,心情卻并未輕松多少。
“葉音。”顧澈喚她。
葉音:“公子有何吩咐?”
顧澈:“斟茶。”
葉音暫時抛卻了其他情緒,将茶盞裏剩下的茶水倒掉,她把着精致小巧的紫砂壺,清透的茶水傾斜而出,在茶盞底部滾過一道漂亮的弧度,随後慢慢升高,在七分滿時停住,蕩起一圈圈漣漪,直至平緩。
這是一個很治愈的過程,葉音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其上。
她輕輕放下茶壺,垂首恭敬道:“公子,請。”
顧澈擡手欲端,馬車忽然停了。
小厮低聲道:“公子,前面是周公子。”
顧澈和葉音對視一眼,顧澈本不欲理會,車外陡然傳來周同拔高的聲音。
“顧澈,三殿下在此,你還不現身相迎。”
顧澈:“……”
顧澈揉了揉眉心,吩咐道:“随吾下車。”
與顧府素樸的馬車相比,對面的馬車則是繁複華麗,貴氣逼人。
周同撩起車簾,居高臨下俯視着顧澈。
顧澈無視他的目光,躬身行禮:“顧澈見過三殿下。”
葉音跟着福身。
周同笑道:“三殿下平日繁忙,想來是不太熟悉顧澈。小臣恰好與顧澈有幾面之緣,就厚着臉皮講述兩句,三殿下莫嫌棄才好。”
三皇子不置可否。
烈日之下,堂堂将軍府的嫡幼子立于人來人往的街道之上,躬身行着禮,不多時額頭便見了汗。
周同跟顧澈哪有什麽交情,翻來覆去都是外界對顧澈的評價,顧家的嫡幼子生來體弱,不能習武,空有好容貌卻無實才雲雲,話裏話外都是貶低。
一刻鐘過去了,周同說的口幹舌燥,三皇子瞥了眼車外保持着躬身姿勢的顧澈,淡淡道:“免禮。”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顧澈汗如雨下,那張如玉的臉被曬的通紅,嘴唇卻少了血色,一看就被折騰的不輕。
周同垂眸遮住眼裏的嘲諷,這才哪到哪兒呢。
周同對三皇子道:“五殿下今日宴會,小臣想着吟詩作賦都沒什麽新意,倒不如拳腳切磋來的刺激。顧澈出身武将世家,雖未習武,但從小耳濡目染,想來比旁人多了解,小臣鬥膽建議邀請顧澈一同前往,屆時或許會更熱鬧些。”
三皇子似笑非笑看了周同一眼,周同心裏一慌,面上勉強維持着鎮定,三皇子冷嗤一聲,随後對顧澈道:“既然周同如此力薦,你便也随同。”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顧澈垂首:“是。”
顧府的馬車跟在三皇子身後。
周同小心翼翼觑了三皇子一眼,緊跟着收回目光。
他找人盯着顧府別莊多日,前兩次周同都錯過了機會。
今日顧澈又出門,卻剛好撞上五皇子宴會之日,周家最近風光,周同有幸得到了一張請帖,他本來還遺憾今日又将錯失教訓顧澈的機會,沒想到中途遇見三皇子,計劃就是一瞬間。
周同眸光發狠:如今天時地利人和,老天爺都在助他,他可不會輕易收手。
皇子府的一應用物自然是極好的,車內熏香淡雅宜人,周同慢慢放松了精神,嘴角得意的笑都遮掩不住。
三皇子摩挲着茶盞,他該怎麽說,蠢人無畏,都敢利用到他頭上了。
不過,蠢人用得好了也有妙處。
他也想知道顧家這位嫡幼子的深淺,到底是虛有其表,還是韬光養晦。
兩刻鐘後,馬車在五皇子府前停下。門口的石獅子栩栩如生,強悍威猛。柱身和大門上的紅漆如新,氣派極了。
管家不知道在大門處等了多久,額頭上浸出的汗匆匆擦掉,上前迎接道:“奴才恭迎三殿下。”
他躬着腰,态度恭敬卻不谄媚,笑道,“三殿下請,五殿下早在府中等候您多時了。”
話落,五皇子自府中而出,他今日着了一身靛青色便服,頭發用玉冠束的整整齊齊,估摸着二十出頭的樣子,幾個大步走到三皇子面前: “三皇兄。”
三皇子颔首。
顧澈跟他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見五皇子目光掃過來,他躬身行禮。
這次五皇子倒是很快免了他的禮。
一行人進府,葉音跟在顧澈身後,盯着前面清隽的身影,眉心一點一點聚攏。
半晌,她低下頭:罷了,見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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