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羸弱”王氏
家裏多了一群半大小子,顧澈和葉音商量,決定做些小營生。
王氏一直欲言又止。
葉音道:“娘想說什麽就說吧。”
王氏看了一眼顧澈,不太好意思:“我想着賣豆糕成不?”
葉音和顧澈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成!”
顧澈道:“正好我知道有一家鋪面做不下去了,我們可以接手,那家的地段不太好,鋪面也小,但相應的價格也低一些。”
王氏:“???”
王氏茫然道:“什麽鋪面?”她說的是支個小攤子,就像在京城那時候一樣。
租鋪面那得多少錢。太虧了。
顧澈道:“王嬸嬸,你喜歡做豆糕的話,可以繼續做,但是還得加一些其他點心。”
顧澈從一開始瞄準的客人就是手中寬裕的人,所以點心要精致,價格也要相應提上來。不然辛辛苦苦一場,就賺個溫飽?
顧澈拿來紙筆,寥寥幾筆,潔白的紙面浮現出一朵荷花。筆走游蛇,漂亮的小楷躍然紙上。
他寫罷吹幹,遞給王氏:“這是荷花酥的制作法子。”
随後,他再度寫下新的點心方子。
王氏目瞪口呆。
葉音嘆氣,難怪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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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人家就算身無分文,走到山頭,也可以用過往接觸過的東西重新變現。
就如這點心方子,普通百姓沒有特殊的機遇,或者拜得師傅,是不可能知道制作法子的。
而常見的豆糕,棗糕,簡單易做,自然也賣不上價,不過賺個辛苦錢。
葉音想了想,道:“到時候就推脫是大白他們無意聽人說的制作法子,我們回來琢磨幾遍弄出來的。”
這個借口不是沒有漏洞,但大白他們咬死了不松口,讓人也沒法。
反正方白他們之前是乞丐,誰知道打聽到了什麽。
這樣一來,也為他們收留方白等人扯了個理由。
顧澈頓了頓,原本要寫的精致點心忽然一變,他寫了一道京城常見的普通點心。凡事适可而止。
王氏看這張方子也歡喜,看那張方子也歡喜,但最後她嘆氣:“這些點心材料都不便宜。”
面粉要上等的,豬油,白糖,只這三樣就占了大頭。
葉音開口:“白糖的話,我有辦法。”
葉音給衆人演示了一番怎麽從黑糖變成白糖。王氏半天回不過神。
顧澈有點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葉音問道:“已經有這種法子了嗎?”
顧澈:“嗯。”
“沒流通。”他補充道。
這種攬財之法只在上層幾個家族間流動,底下人的孝敬足夠了,不必上層世族出面。
而顧家當時已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萬不敢再碰此物。
就算是現在,顧澈也沒想用此物斂財,他有其他的用處,不過時機未到。
解決了白糖問題,王氏松了口氣,這樣成本就少些了,她的壓力也小點。
顧澈還要忙酒樓的事,葉音和王氏出面跟鋪面主人交涉。
方白他們知道以後要開鋪面,高興壞了。他們也有正經營生了。
一個個卯足了勁幹活,按照葉音的吩咐簡單裝點鋪面,然後把點心材料運到鋪子裏。
顧庭思也想去幫忙,被葉音勸住了,讓顧庭思安心在家練武,順便照顧顧朗。
顧朗太小了,必須留一個人看顧。
葉音想弄宣傳單,可惜印刷後是墨色,彩繪雖然有,但價格高多了。葉音覺得不劃算。于是買了顏料自己上色。
顧庭思和顧朗高興自己也能幫忙,晌午時候,顧庭思還主動做飯,結果把自己弄傷了。
葉音看着她染血的指尖,又無奈又心疼,明明是世家姑娘,如今卻要來往于竈臺。
“庭思你先出去吧,我來做。”
顧庭思沒動,沮喪不已:“阿音姐姐對不起。”
葉音溫和道:“沒關系。”
葉音一邊收拾,一邊開解她:“庭思,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本就不是普通女兒,不會做飯沒什麽。”
“一般的姑娘家也沒你功夫好啊。”
葉音給她包紮好,重新拿起菜刀,另一只手此時也覆上來。
顧庭思俏臉執拗:“阿音姐姐,你教我,我能學會。”
她能舞刀弄槍取敵人首級,難道還奈何不了方寸間一把小小的菜刀。
不會就學,再不會就練,顧庭思相信熟能生巧,更相信勤能補拙。
葉音望着她,顧庭思眼神一閃不閃。
葉音妥協:“好吧。”
她讓出位置,從身後攬住顧庭思,手把手教。
“別怕,掌握方法就不會再被切到手了。”
顧庭思:“嗯。”
之後幾天,家裏的飯菜顧庭思都包了,不僅如此,她還像王氏學着怎麽做衣服鞋子。
這下連顧澈都覺出不對。
在以前,顧庭思最讨厭的就是針線活,讓她拿繡花針絕對是煎熬。
顧澈決定跟妹妹談談。
晚飯後,其他人都識趣的避開,把院子讓給兄妹倆。
顧庭思不解:“兄長,你有何事?”
顧澈眉頭微蹙,“庭思可是有煩心事。”
“沒有。”顧庭思疑惑:“怎麽會這麽問。”
兄妹間顧澈也不繞彎子了:“你不是讨厭針線活嗎。”
顧庭思愣了一下,随後恍然。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就是覺得大家都有事做,我很閑。”
說好聽點兒,她是在每日練武念書,說難聽點兒,她就沒幫上什麽忙。
照顧顧朗本就是她職責所在,而不是她躲懶的借口。
兩人對視,顧澈擡手捏了捏眉心,他看着比他矮大半個頭的少女,心中又心疼又愧疚。
“庭思,你還有兄長,不必苛待自己。”
顧庭思搖頭,認真而堅毅:“我想成為兄長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夜風吹走烏雲,銀色的月輝乍洩,灑落在她的臉上,有種冰冷的金屬感。
顧澈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沒說什麽。他上前一步抱住妹妹。
顧庭思跟着王氏學針線活,給幾個小子做衣服。葉音提議做同顏色同款式的。
顧庭思和王氏連夜趕工,葉音則帶着方白他們實踐點心的做法。
有時候知道法子,但上手又是一回事。
臘月二十七,置年貨,殺年豬。
長樂街盡頭的小鋪面在鞭炮聲中開張了,穿着相同衣服的半大小子手裏拿着一沓彩繪點心圖給路人介紹。
還有人用小簽子插着點心供人品嘗。
方白帶着妹妹高聲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剛出爐的荷花酥嘞,不酥不香不要錢哎。”
“新店開業,享八折優惠。”
年糕拿着手裏的彩繪殷勤地給客人介紹:“這個粉色的是荷花酥,這個是天鵝酥,如果客人想吃清淡口,還有百合糕。”
葉音原本是真的想弄宣傳單,逢人就發,後來發現不可取,就變通了下。由方白他們拿着彩繪跟人介紹。
葉音看着鋪面前堆疊的客人,嘴角微翹,看來效果挺不錯。
然而不多時,外面發生了騷動。
原來是免費試吃招來了很多乞丐。他們可不是小孩子,都是成年人。
還有人認出了方白他們,譏諷道:“喲,這是打哪兒發財了,怎麽也不告訴我們。”
乞丐聚集,原本的客人都吓走了。方白又急又氣,年糕他們躲在方白身後,被方白護着,他們也給方白充膽。
對方看出了方白的虛張聲勢,盯着方白手中裝糕點的盤子,擡手就搶。
方白目眦欲裂,可卻躲不開。
危急時,一根擀面杖狠狠擲出,那乞丐只來得及痛呼。
王氏飛奔而出,手持擀面杖舞得虎虎生風:“讓你們搗亂,真以為老娘是面團了。”
對面七八個成年乞丐,王氏分毫不懼。那根擀面杖在她手中恍若神兵利器。
方白等人:!!!
方白反應過來:“小弟們——”
“上!”
葉音關注着情況,不時出手暗算不要臉的老混子。最後對方灰溜溜跑了。
而王氏在鋪子開張當日,一戰成名。
王氏:“……”
方白他們看着王氏,眼裏直冒小星星。
“我悟了。”方白以拳擊掌,他迎着小弟們的目光,篤定道:“難怪嫂嫂那麽厲害,這都是王嬸嬸教的。”
後面還有人為了一睹王氏真容,特意來買糕點的。
王氏:就,也行吧。
文大郎還特意就此事問了顧澈,“你娘親當真如此彪悍。”卻是肯定的語氣了。
顧澈:“額……”
顧澈:“我娘确實不羸弱。”
文大郎:……
文大郎一言難盡:“倒也不必這般謙虛。”
一打七,屬實厲害了。
有這群乞丐試水,敗而歸,後面倒沒什麽人找點心鋪子的麻煩。
文大郎将此事抛開,追問酒樓進程。顧澈如實以報。
年關的氛圍濃厚,不止在江南,同樣在其他城市,包括京城。
再加上太子赈災歸來,京城一片喜氣洋洋。
元樂帝近來都沒提起追捕顧澈之事,林深實實在在松了口氣。
站在他的角度,比起捉拿一個不知道藏在哪兒的顧澈,他更希望元樂帝能看開,然後忘了這件事。
他可不想時時恐懼腦袋搬家。
如今太子回京,贊聲一片,林深想了想,命人準備禮物送去東宮。
身為禁衛軍統領,林深不能跟太子走近了,但該有的禮數要有的。
“啧,真是讓人生煩。”他抓了一把腦袋,整齊的頭發被扯的松散。
之前沒當這勞什子統領,哪有這麽多事。
外面熱火朝天,東宮偏殿卻是死寂。
太子單手撐着額頭,眉頭皺成了“川”字。
此次赈災事宜,他回京複命,但等待他的不是父皇的欣喜和誇贊。
太子憶起在立政殿父皇審視他的目光,明明殿內燒了地龍,暖如春夏,他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民間傳言,元樂帝德行有失,招致天災,是以親至清臺山祈福。如今百姓卻贊東宮太子赈災有法,愛民如子。
太子揮手砸了手邊的茶盞:“到底是誰!這般害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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