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某一剎,驟覺感情……

一頓午飯匆匆吃完。

艾卿正望着自己那杯見底的檸檬水發愣。

正對面, 林柿在座位上低頭玩手機,同事卻如掐好點般,一個電話堪堪打來。

話筒裏聲音依稀, 似說的什麽開車路過附近, 時間正好方便, 可以順帶接她同路雲雲——她為給艾卿安排各項生活事宜, 向報社請了半天假,這會兒已到點返工。

林柿亦沒推辭, 很快點頭說好。

直至挂斷電話,卻又想起剛才提到的屋村事,遂傾身過來拍拍艾卿手背。

“阿卿,”她笑問道,沖店門外努努下巴,“走吧。話說要搭個順風車嗎?我和同事今日正好去采訪屋村阿伯,他們馬上開車來接我。回頭說不定還要去醫院蹲點。可以看到帥哥喔。”

“不了, 我今晚約了港大的Dr.古。他明天就要去新加坡,機會難得。至于屋村……我下次再去看看吧。”

“也行。”

林柿聽她想也不想就拒絕的語氣, 倒也沒作強求。

只笑了笑, 麻利地拎包起身, 又叮囑說:“但要是聊到太晚,記得call我,我去接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乘小巴的。你安心工作。”

艾卿被她那哄小孩兒似的語氣逗笑,擺擺手。

跟在林柿身後離開茶餐廳。

兩人走到街邊并排等車。

半晌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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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下定決心, 卻忽又低聲開口,問:“唐——那位唐生還在住院?”

“是啊。”

“傷的嚴重?”

“多少有一些的,骨折嘛。拉一個幾十斤重的小孩一起吊在天臺——那可是十四樓。他又不是警察, ”林柿道,“別說他,就算讓我家久霖來,他們做特警的體能好。但這麽胡搞亂搞的事,也不一定真能全身而退。”

“他瘋得很。”

“誰說不是呢?”

林柿點點頭。

邊說着,又有些無奈地笑,似仍有些心有餘悸:“當時我就在樓下,真以為他是瘋了。還好那天只是風大,沒下雨,但兩個人也是在天臺上被吹得一直晃。難怪後來說他抓欄杆那只手手指骨折……能不折嗎?那麽大力氣——不然掉下來真成肉餅了。後來那小朋友被救下來,還一直在哭,哭得站不住,抓着那個唐生的腿不放。”

“……”

“他反而像沒事人,就幹脆站在那邊哄小孩,等到小孩媽媽來他才走。在場記者還都以為他天生神力?結果是馬上也去送醫了,當天做了手術。再拍到,就是醫院病歷流出,說他手指骨折啦,臉上也擦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給你看的那張,那已經是住了幾天院之後了。當時更可怕點。”

林柿說得繪聲繪色:“你是沒看到,那群‘拆房中介’,在場個個臉都吓得慘白,估計受驚不輕。回頭不知被罵幾慘。還有人湊熱鬧把視頻Po上網,你要是感興趣,有空去查查就知道。個網民仲還以為是拍電影,可以想象有幾驚險啦。”

艾卿:“……”

“話說阿卿,你記不記得坐幾路小巴,不如我先帶你去小巴站?”

“……”

林柿稀奇地眨了眨眼。

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又喊了一聲:“阿卿?”

“……嗯?”

她這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啊,”林柿見狀,忍不住又笑着伸手,托了托她下巴,“看你表情好怪,眉頭能夾死蒼蠅了。難不成你認識那個唐生?”

“不認識啊。”

“不認識還這麽擔心他——關心都寫在臉上了。”

“……哪有。”

艾卿毫無防備間被她打趣,一時無言以對。

幸而老天相助,報社的同事此時正好開着新聞車趕到,兩男一女,從車窗探出頭來向她們打招呼。她概都擠出笑容,一一應了。

閑話幾句,這才得以脫身,在此和人分道揚镳。

只是,為了避免某些意料之外的遇見。

有了林柿無心插柳的“提醒”在先,在香港呆的頭三天,她寧肯上午頂着太陽在中環做街訪問卷調查,中午或傍晚抽空,依次去拜訪此前節目中認識的港大或港中文著名教授,下午整個泡在圖書館或檔案大樓裏。也愣是一次都沒有往新界屋村的方向去探。

林柿若問起來,她只說和這次要做的選題方向無關。

虧得教授的推薦函頂用,她的半吊子粵語也還算順溜,其間倒沒出過什麽大問題。

只是Dr.古見她勤勉,計劃安排亦得當,中間又托付給她一位剛念大學的“小小師妹”。

說是自己世交家的小女兒。見兩人研究方向相近,未來這師妹又有意去往Q大深造,回大陸發展,便索性讓她們聯絡聯絡。

當然,本質上,亦無外乎是社交場上的關系置換而已。

艾卿領了古教授的情在先,這時也不好推脫人家的請求。

于是從此,便和這位名叫“阿靜”的師妹成了對要好的“飯搭子”。每每她在主圖二樓查檔案,這師妹便拿着本專業書陪在旁邊,加上一層有星巴克,她們兩人圖方便,大多時候就在那“茶歇”。

一來二去,咖啡喝了沒有幾十也有十幾杯。

五天時間眨眼過去。

等艾卿臨了要走時,某日下午,又逢茶歇時間。

眼見得旁邊學生埋頭苦讀的有,拖手訴情、你侬我侬的亦不少。阿靜卻忽又拉住她手,頗八卦地抛來一句:“卿卿姐,說起來,你有冇同人拍拖來的?”

“你是問有沒有拍過拖,還是有沒有現在進行時?”

艾卿彼時正一個字一個字校對着屏幕上的檔案照片。

聞言,忍不住滿頭黑線,又順手扶了扶鼻梁上那笨重的黑框眼鏡——這兩年,她視力實在下降得厲害。

有時臭美,戴隐形眼鏡其實也看不出來。

但這種長時間盯着屏幕查資料的工作,還是不得不用上框架眼鏡:當然,按照她的喜好,這框架也是圓滾滾的。襯得一張白團子臉愈發帶些年輕人的稚氣。

鏡片下的眼神清棱棱,說的話總不像騙人。專注得很。

“說有沒有當然有,我又不是像你一樣,十八/九歲。不過要說現在進行時……”她頓了頓。視線下意識看向電腦右下角:2022年11月5日。很好,差一天。于是稍稍心安理得,遂不慌不忙補充,“暫時沒有。”

“暫時沒有就是沒有啦!”

阿靜說着。

見她心還在資料上,視線又轉回電腦屏幕,索性一把攥住她雙手,又滿臉熱切地問:“想不想拍拖?鐘不鐘意靓仔?”

“……我想我對你的同齡人應該沒興趣。”

“诶!不感興趣就對了。”

阿靜滿臉深沉,娓娓道來:“是這樣的,有件事,令我煩惱很久了。經過我一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這個問題也許有了最完美的答案——”

“嗯?”

“人善心美,才高八鬥,勤儉治家,品性溫良,最關鍵是,你同我阿哥當年——嗯,據我對他的了解,他的審美取向,愛情向往,簡直是百分百匹配。簡稱,絕配。”

“……”

“做我阿嫂,怎樣?”

阿靜的深沉變作沉痛:“順帶等你回內地,還能把我哥也帶走。他在這邊真是好似死神,長得那麽帥,又不笑,鬼樣個,吓我半死。”

“在你之前,我已折戟了五個準阿嫂,七個老同學,九個師姐,個個不滿意。再找下去,大概等我嫁出去,他也沒消息吧?——話說,他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恐女——咳咳,不對。唉,總之,他再不找女友,別說我阿婆,連我都要懷疑他是基佬啦。”

“……”

艾卿聽得全程默然。

心說你都知道還問?把我往火坑裏推啊。

但見對面少女當真滿面愁容,泫然欲泣,十足的年輕戲精。為免打擊她“尋嫂信心”,到最後,亦只又淡定地扶了扶眼鏡。

順帶探手摸向她額頭,察覺體溫正常,沒發燒。

這才放心地重新埋頭于檔案堆中。

“不如換換幫他找個男的,”她最後說,“別禍害女同胞了。”

話音剛落。

咖啡店門口,兩名情意正濃相依偎的少年情侶,忽地去而複返。

兩人互相為對方拍打着衣服上的水漬,轉頭,又甜蜜地靠在一起,随即從裏間的門回到圖書館主館一樓:在港大,許多教學樓與圖書館交連,內部互通,若不是急着要走,在館內耗耗時間也并無不妥。

艾卿見狀,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

果不其然。

這個天氣,頭先還是毛毛細雨,到這會兒,竟有了烏雲蔽天、大雨将至的兆頭了。

好消息是,她還能坐在這等上一陣,倒不急着馬上走;

壞消息是,如果雨越下越大總不停——她沒帶傘,又不是港大的學生,也是不能真在這等到入夜的。

阿靜見狀,忙又拍拍她手。

“卿卿姐,”看出她眉頭微蹙,似有考慮。小女孩頓時滿臉期待地給出建議,“要不今天坐我家車走吧?”

“……你家車?”

艾卿愣了下,“平時你不都圖方便,住在附近公寓?”

“但今天周末嘛,家裏人都催着回去——所以有人來接我啦。”

“不會就是你那個哥吧?”

“是啊!”

阿靜笑道:“家裏現在跟我同輩的就只剩下他,他不來誰來?”

艾卿沉默。心說也有道理,同輩之間也方便交流,不由點點頭——

卻不知怎的。

怎麽總感覺這情景似曾相識?

她心裏莫名犯怵。

腦子一抽,突然又沒頭沒尾地問了句:“阿靜,你姓林,對吧?”

“林逾靜,林逾靜。”

“那你表哥——”

“诶?等等啊卿卿姐。”

阿靜沒聽完她問什麽。

手機鈴聲卻趕巧似的在這時響起。上頭備注明晃晃寫着外婆,耽誤不得。

她只得先行摸過手機、站起身來,又向艾卿指指不遠處,“我先去接個電話。”

艾卿:“……”

結果這電話就無聲息地打了快半小時。

等到她回來時,艾卿已又埋頭于檔案中。

思來想去,反而覺得自己是想太多,問太多更難得收場,見小姑娘還熱心追問起自己剛才沒說完的是什麽,心虛得很,倒只搖搖頭,說沒什麽了。

人只要一忙起來,時間便過得飛快。

這天傍晚,到日暮西山時,雨仍沒停。

艾卿怕越拖雨越大,索性也不再掙紮,收拾好東西便跟着阿靜後頭,兩人從圖書館出發,一路沿校內建築內部鑽來鑽去,最後只一小段路冒雨,趕到校門口。

果然,四下一看,已有一輛頗紮眼的銀色賓利停在不遠處。

艾卿早從Dr.古那聽說林逾靜父母身價不菲,對她的家世早有預期。心想賓利襯她,相比唐進餘過往那種豪車遍地走的架勢,甚至顯得低調不少,倒也沒什——

沒什麽。

她仔細,認真,同時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車裏出來的人。忽然從包裏翻出來個藍口罩戴上。又抓了抓被風吹得淩亂的劉海。

阿靜眼角餘光瞥見她動作,正向人揮手的動作不由停住。

又疑惑地扭過頭來。問:“卿卿姐,怎麽突然戴口罩?”

艾卿道:“疫情防控,随時随地不能放松。”

“……”

阿靜歪了歪頭。

大概在想內地防控果然一流,又或者不想讓艾卿“落單”。于是自己也有樣學樣,戴了個口罩。等到自家表哥拿傘走到近前,又再度笑着,對他揮了揮手。

“你可真金貴!”

她不忘吐槽他:“二哥,都這麽大了,還不知道自己撐傘,要人幫你!羞不羞啊。”

“我手受傷,你不知道?”

對面話音淡淡。

看也不看她旁邊平白多出來的一人,只從助理手中接來一把新傘,丢給阿靜,又毫不客氣道:“但你四肢健全,可以自己撐。大小姐。”

“嘁——”

阿靜向他做鬼臉。

順手把手中傘遞給艾卿,卻也沒真生氣。

倒是手擺擺,有意就坡下驢:“得啦得啦,不過還有冇第二把?我今天有朋友的。借你車送她回家啦!”

“……你又沒說。”

他頓了頓。

又道:“等下讓姜越送我先進車,他再轉頭來接你。”

“也不是不行……”

阿靜點點頭。

說着,下意識提了提背上單肩背包——卻也就是這麽一提的功夫,她猛然臉色一變,忙把那包扒拉到胸前,裏裏外外翻找一通。

半晌,終是哭喪着臉看向表哥,又哀道:“完了!我的牛津詞典忘記拿了!”

唐進餘有些無奈:“牛津詞典,不會有人拿。”

“那上頭簽了我班上所有人的名呢!”

“……”

“不說了,我去找下先——卿卿姐,你也等我一下——一定要等我啊!我馬上回來!”

艾卿:“……”

艾卿其實都沒聽太清楚她說什麽。

人這時候都是僵硬的。

只覺得,如果說她人生中,此刻想得到的,最後悔的事中第一件,是答應了林逾靜今夜一起回家。那麽第二件,應當就是臨走的時候沒有提醒同樣丢三落四的小女孩,最後再檢查一下自己的背包。

嘈亂的腳步聲遠遠而去。

她低着頭,嘆了口氣,忽覺得口罩下的空氣,竟一時間憋悶得——叫人難以呼吸了。

你相信孽緣嗎?

盡管你拐着彎,躲着牆角,把自己縮到最小,躲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它仍舊可以拐彎抹角、鑽進牆角、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你。孽緣和緣分,明明只差一個字,但前者是孽,後者是情,或許就差在一個“纏”字而已。

所以,數遍史書三千冊,聽過別人有緣無分,卻沒聽過孽緣有始無終。總要勉強出來一個結果。

艾卿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恍惚真變成了一個哲學家。

就在她擡頭的這一瞬間。

她問自己什麽是孽?

或許千般阻撓,萬般障礙,依舊不信無緣,便成了孽。不信便是孽。

日落西沉,雨滂沱,沿着檐尖往下墜。

他眉目疏冷,向她微微颌首。

連“好久不見”、“最近好嗎”這樣的客套話都省略不必說。

他的視線只在她臉上定了一瞬,又挪開,恰如她也只是任由自己視線在他臉上飄過,瞥了眼他額頭上隐隐的紅痕。比之那日看到的照片,瞧着已淡去不少,只右手上還纏着紗布。

至于旁邊為他撐傘的人——此時認真一看,才發現是過去見過的。那位叫姜越的特助。

對方注意到她的眼神,禮貌地回以一笑。她也笑。笑完之後,視線又落定在地上的水窪。不挪了。

似乎連看積水成窪也比看他有趣。

半晌,只有沉默無話。

他們就這麽等着。等到阿靜抱着她的寶貝牛津詞典一路小跑出來,稍一站定,四下環顧,立馬發覺氣氛不對。

小女孩聰明懂事,立刻開口打起圓場:“怎麽啦?二哥,是不是你說錯話,惹得我阿姐不開心?——卿卿姐,你別生氣,我表哥他就是這樣的,他打小不愛說話——”

他打小不愛說話?

艾卿在心裏冷笑。

但面上卻仍是微笑着的,微笑點頭。一派懂事大方的樣子,說沒有,只是不知道說什麽。又說其實這裏離小巴站也不遠,不如你只借把傘給我,我去坐小巴,明天再把傘還給你好不好?

“也行。”

“……?”

“阿靜,走吧。”

艾卿愣在原地。

似還沒從唐進餘搶話的行為中回過神來,不知應當先訝異他竟會同意她冒雨回家,還是感激可以避開尴尬局面。口罩下的表情千變萬化。

林逾靜卻藏不住心事,一時大驚失色,拖過自家表哥想說些悄悄話。可話還沒說幾句,終是被帶着走了,只得不知所措地回頭向她招手,揮了又揮,滿臉歉意。

直至坐進車裏,才怒而一甩車門。

“二哥!”

她憤怒聲讨。看向旁邊低頭擦拭眼鏡的男人:他比從前瘦得多,頭幾年好不容易養出的那點腮肉,這兩年全刮了個幹淨。不知道的還以為去削骨,卻愈發俊得帶傲氣。像根彎不低的湘竹。

唯有難得眼睫低垂時,不看人,只看物,才有些溫柔的痕跡。

她卻不管這些,一推便把這溫柔全推碎,又低聲道:“你不喜歡女孩子,也不能讓人家一個人冒雨回家呀!從這裏去最近的小巴站,下這麽大雨,得走十幾分鐘!這麽大的雨!”

“……”

“人家只是坐你車,又不是飲你血剝你皮啃你肉,幹嘛這麽大驚小怪?”

“……坐好,系安全帶。”

他甚至都沒擡頭看她。

阿靜卻更被激怒,手把靠背拍得砰砰作響,“二哥!那是我朋友,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這麽沒有風——”

“陳叔,開車。”

唐進餘一語落定。

司機只聽他“號令”,當即點火發動,雨幕之中,輪胎帶起一灘飛水——到這時候,阿靜終究已奈何他不得。

見木已成舟,俏生生小臉一垮,索性窩在座位一側生悶氣,他也不管。抱着手臂,坐另一端閉目養神。

車裏一時間靜得可怕。

幸而姜越反應得快,在副駕駛座,扭頭看了一眼情況,又小聲示意司機:“開音響。放點歌聽。”

司機瞬間會過意來。

手指在操作盤上輕按。随機的歌卻沒有前奏,開口第一句已是歌聲。

好歹是把奇怪的氣氛抒解——

又或是更微妙?

[若愛是但求開心,我問。

要不要求其傷心。]

窗外雨如淚眼漣漣,雨滴滴在車窗,似蜿蜒淚痕。

他就貼着車窗,閉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論盡半生不懂愛,回頭沒有心計劃未來——

才來獨處,好好檢讨,什麽叫愛。

你便來。]

而阿靜低頭給艾卿發短信,手指噼裏啪啦地敲,帶着洩憤的怨氣。

[混亂裏結識到你,浪漫叫一切粉飾同盼待。

某一剎驟覺感情深得可愛。

在傾吐那刻回響。

感情從不是……]

愛。

唐進餘突然睜開眼,伸手,敲了敲姜越座位。

姜越怔怔回過頭來,卻見他仍是伸手的姿勢,又問:“傘呢?”

雖滿腹疑惑,仍是把濕淋淋的傘遞給他。

唐進餘于是不猶豫地丢下一句:“靠邊停車。”

緊接着是:“陳叔,送阿靜和她朋友回家。”

便推開車門。

車上衆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別說攔他,他已孤零零撐着那把黑傘,鑽進了雨幕裏。

剩下幾人面面相觑。

唯音響還在放歌,歌手亦孤零零地唱。

[……愛七色五味多紛陳。

更多灰塵,落入五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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