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5
申思楊大早上被他媽從床上拔蘿蔔似的拔起來時,整個人還分外恍惚。
他迷迷瞪瞪地勉強睜開眼看房間的鬧鐘。
看到鬧鐘上的時針正正指向七時,他掙紮着就要重新回被窩。
他明明九點才上班!公寓到公司就五分鐘的路程!他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的覺可以睡!
必須争分奪秒。
“別逼我抽你啊申思楊,小十已經在樓下等你了。”袁琳菲女士的死亡警告聲響起。
小十?
名字有點耳熟。
他不是一個人住的單身公寓嗎?他媽怎麽會在他家?
申思楊逐漸清醒過來,頓時一個仰卧起坐。
哦,他死了。
現在正在一個奇怪的世界。
申思楊又不死心地扭頭看了眼牆上的鬧鐘。
“媽,我幾點上課啊?”
袁琳菲擡手摸了把他腦袋:“八點,睡糊塗了?”
申思楊搖搖頭,心如死灰地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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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生竟比社畜還慘。
知道桑小十在樓下等,他沒再磨蹭。
快速刷牙洗臉換校服,下樓前跟他媽讨了五塊錢,塞進口袋後就琢磨起了紅領巾的戴法。
從二樓戴到一樓也沒戴個明白,申思楊扯下歪七扭八的紅領巾。
正打算重戴,一擡頭,就看到客廳裏的桑小十像只兔子似的蹭一下從沙發上蹦起,小跑到了他面前。
仙溪小學的校服以黑白綠為主色調,綠油油的校服上紮個鮮豔的紅領巾,就顯得格外惹眼。
因此桑小十一蹦到跟前,申思楊就瞧見了他脖子上戴得板正又美觀的紅領巾。
“正好,”申思楊揉一把面前人的腦袋,将紅領巾遞出去,“幫哥戴一下這個?”
桑小十點點頭接過紅領巾,非常娴熟地擡起一條腿做支撐,而後将紅領巾攤在腿上,細致地折疊兩下,拿起,看向申思楊。
申思楊就比桑小十高半個頭,根本不用低頭。
但對上桑小十的視線,他還是屈膝蹲下半截,而後将腦袋伸向桑小十,笑着道謝:“謝謝小十。”
桑小十收到道謝,有些無措地眨眨眼,臉頰泛上兩團紅。
他抿住唇,踮腳将紅領巾疊進申思楊的領子裏,轉到前面系時,才軟着聲音回答:“不…不客氣的。”
桑小十兩只手雖然很小,但十分靈活。
每一個動作都仿佛精心衡量過般,只是幾圈,就給申思楊系了個工整又漂亮的紅領巾。
他系完紅領巾,小手在上頭輕輕拍了拍,撫平僅有的一點褶皺,亮着一雙眼睛再次朝申思楊看去。
申思楊雖然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紅領巾了,但憑着他僅有的印象,他敢肯定,他以前那麽多年,絕對沒系出過那麽工整好看的。
他滿意地拉了拉,正打算誇桑小十兩句,一擡眸,卻看見桑小十正目不轉睛地定定看着他。
“怎麽這麽看我?”申思楊笑問。
桑小十看起來有些緊張,他兩只手抓住書包帶,長睫毛輕輕顫動了好幾下,才輕聲開口:“今…今天,限定嗎?”
申思楊一聽這話,頓時攬住桑小十的肩膀:“當然!”
他帶着桑小十往屋外走:“早飯想吃什麽?包子?雞蛋餅?餃子?”
“雞蛋…餅,可以嗎?”
“非常可以!我也愛吃,尤其是刷醬的。”
“我…我也。”
“那就你兩塊錢刷醬的雞蛋餅,我兩塊錢刷醬的雞蛋餅。剩下的一塊,咱們一人一杯豆漿!”
“好…好,謝謝…思楊哥哥。”
——
兩人一路上吃着雞蛋餅喝着豆漿,晃晃悠悠到學校,距離上課還有20分鐘。
桑小十揮別申思楊,來到教室。
剛放下書包,一個聲音從前頭傳來。
“桑小十,數學老師讓你上課前收好數學作業拿到辦公室。”
說話的是班長。
桑小十答應一聲,就起身走到第一排,開始挨個收作業。
這個點教室裏才到了一半人,桑小十手上拿着本子,碰到沒人的座位就記下座位號,等收完一輪再返回去收。
他搬來這座小鎮一年的時間,在仙溪小學也就讀了将近一年。
剛轉學進仙溪小學時,班裏是有很多人願意和他講話玩耍的。
後來在傳開他是羅企風的侄子後,就沒有人了。
在仙溪小學讀書的小孩幾乎都是仙溪鎮上的。
而仙溪鎮上的多數人,都被羅企風借過錢……沒能要回。
桑小十一路安安靜靜地收作業,收到第二排中間位置時,他稍稍停頓了一下。
第二排中間位置坐的是馬思修和吳琣柳。
以往收到這裏,馬思修和吳琣柳肯定都要玩鬧地叫他幾句小結巴。
桑小十以為今天也會一樣,但等他走到馬思修面前,馬思修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拿了數學作業給他,沒有多說一句話。
見狀,桑小十也沒有多停留,繼續去收吳琣柳的。
吳琣柳作業還沒寫完。
桑小十過去時,他正在埋頭苦寫。
感覺到面前罩下來一片陰影,吳琣柳完全是習慣性開口:“你随便給我拿一本……”
話說到一半,不知是想起什麽,他忽然卡了殼,而後擡頭別扭地看了桑小十一眼,說:“你先去收下面的吧,等會再來收我的。”
桑小十在本子上記下吳琣柳的座位,便繼續往下走。
異常順利地收到最後,卻在最後一列的最後一排卡了殼。
晃悠着本子死活不給桑小十的這個戴眼鏡小孩叫呂涵山。
他平日裏心情不好或者閑的沒事幹,就喜歡刁難桑小十玩。
“收作業啊小結巴。”呂涵山左右搖晃着本子,“愣着幹什麽,不在上課前收完,小心數學老師罵你。”
桑小十垂眸看了眼晃動的本子:“你把…作業本…放下,我收。”
呂涵山嗤笑一聲:“你沒手還是沒腳啊?早上沒吃飯?還要我給你放下你才肯收,多大臉啊!”
“沒…關系,如果…你不…不願意…交,我會…和老師…說明情況。”
桑小十勉力說完,對呂涵山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呂涵山瞬間惱火,轉了兩下腦袋發現周圍有人在看,一張臉更加漲紅,抓起桌子上的鉛筆袋就朝桑小十扔去。
鉛筆袋沒來得及碰到桑小十的腦袋,就被一只手抓住。
一聲輕啧在安靜的教室後方響起。
下一秒,鉛筆袋就按原方向被扔回,只是沒回到呂涵山手裏,而是直接越過他,飛出了窗外。
呂涵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沖來人怒吼:“你有病嗎!你誰啊!”
去而複返的申思楊輕笑一聲,沖他擺擺手轉身就走:“無名義士,別打聽。”
路過桑小十身邊,他微微側身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中午放學等我一會,我來找你一起吃飯。”
被申思楊氣息碰到的耳朵迅速泛紅,桑小十點點腦袋,目送着申思楊離開,才再次走向第一列,開始收第二輪作業。
申思楊走出二(3)班教室,垂眸思索着事情。
忽然瞥見個身影,他微眯起眼睛。
盯着那身影看了片刻,他輕輕挑眉展開笑,朝着那個身影走去:“家、寶、哥。”
葛家寶正在邊吃油條邊喝豆漿,忽然聽見昨天做夢都想掐死的人的聲音,他險些嗆出一口豆漿。
囫囵吞下嘴裏的豆漿和油條,他一臉便秘地朝不斷走近的申思楊看去:“你要幹什麽?”
申思楊笑得滿面春風和善無比:“沒有啦,只是忽然覺得,昨天那樣對你,好過分哦。”
葛家寶連續被騙兩次,第三次繼續乖乖上鈎:“那就把大黃蜂還我!”
“大黃蜂……那是暫時不能還的,我這有個獨門秘籍,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申思楊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
但凡葛家寶出過社會,見識過有一種叫銷售的職業,都能立馬分辨出申思楊此刻表情裏的含義。
可惜他才八歲,他還什麽都看不透。
他明顯不信地看着申思楊,但最後出于不聽白不聽的想法,哼道:“你說說看。”
“好不好奇我昨天是怎麽做到,讓所有家長都維護我罵你們的?”
葛家寶豎起一只耳朵。
“好不好奇我昨天是怎麽做到,讓所有人都相信大黃蜂是你真心實意送給我的?”
葛家寶又哼一聲,另一只耳朵也跟着豎起。
申思楊說完這句話,卻不往下說了。
葛家寶等了一會沒等到回答,不耐煩道:“你倒是說啊。”
申思楊的笑容變得神秘:“秘訣呢,我肯定會告訴你,不過不是現在。今天下午放學,二年(3)班門口,申老師小課堂開課,不見不散——”
葛家寶臉一癟:“為什麽要等到下午?”
“看過武俠電視劇嗎?獨門秘籍在出世前,總是要經歷點風雨。等待的時間越久,秘籍越管用。”
申思楊說完轉身就走,邊走邊沖葛家寶揮手:“別忘了,機會只有一次。”
——
下午,放學前兩分鐘,二年(3)班後門門口。
最後一節是自習課,申思楊特地提前了兩分鐘趕來桑小十教室門口。
一趕到,發現葛家寶已經在了。
申思楊眉梢輕挑:“準時啊家寶哥,這可是個好習慣。”
葛家寶扭過頭:“我提前來等小柳和小修而已。”
申思楊不在意他的說辭,直接上前走到他身邊:“準備好,争分奪秒,我現在要開始說了。”
他拉着葛家寶往後門靠後的位置走,随後往裏一指:“靠窗那一列最後一個,戴眼鏡的,看見沒有?”
“看見了,我認識,呂涵山嘛。”
“就他,等一下下課鈴一響,你就馬上沖進去,叫上你的兩個小弟,三個人一起把他往外帶,帶到樓下體育器材室。”
“為……”什麽。
葛家寶一句話沒問出來,申思楊忽然加快語速。
“現在不是問為什麽的時候,只有一分鐘時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歷史最低價免費售賣秘籍,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僅售有緣人,過時不候!”
下課鈴适時響起。
申思楊在葛家寶身後輕推一把助力:“gogogo!争分奪秒!全拼腳速!不要再猶豫!猶豫就是損失!猶豫就是血虧!沖!”
葛家寶根本沒反應過來申思楊具體說了什麽,身體已經先腦子一步,非常緊迫地沖進了二年(3)班。
作者有話說:
葛家寶:人類的盡頭,就是堵上申思楊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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