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被困在死亡當天的青年1
“申思楊, 輪到你了。”
一個略有不耐的男聲響起:“你在發什麽呆?這麽半天了還不投票,再不投票就算你棄權了啊。”
申思楊晃了晃有些暈的腦袋。
剛從一具重病的身體中抽出,多少有些不适。
“算了, 不等了, 直接公布投票結果吧, 別耽誤晚上吃飯。”
又是那個男聲。
一陣雜七雜八的動靜響過。
申思楊逐漸适應這具身體,視野也慢慢變清晰。
入眼是一間昏暗的小房間。
房間的四面牆壁貼着帶血手印的暗黑壁紙。
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 是頭頂光線微弱的吊燈。
面前是一張圓桌。
圓桌上堆着一堆亂七八糟的卡牌,每個人的座位前都單獨放有一本小冊子。
沒等申思楊觀察更仔細,最開始那個男聲再次響起:“靠!你們怎麽都投我!我都說了我這個身份只找過死者一次麻煩!”
申思楊朝聲源看去,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 剃着寸頭的男生。
男生的長相偏兇, 配上一副不耐的表情,吓小朋友一吓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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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秩】
腦海中閃過一個對應這張臉的名字。
一個爽朗的女聲響起:“誰讓我們這麽多人裏, 只有你的身份跟死者結過仇。”
申思楊朝說話的女生看去,看到了一個梳着高馬尾, 五官幹淨,動作利落的女生。
【莫新巧】
範轶不爽地摔了手裏的本子:“我就說這個本有問題,根本就信息不全, 反正我不是兇手, 你們抓錯人了。”
莫新巧探身去拿真兇揭示牌:“那就讓我來看看,兇手是——”
周遭環境突變。
只是眨眼的功夫,幽暗封閉的小房間消失不見。
四周變得開闊。
不斷有年輕朝氣的男男女女從幾人身旁經過。
“什麽情況?”範秩的驚呼聲擊破了幾人間凝滞的氣氛。
申思楊強壓下暈眩感, 輕擰着眉頭視線掃過一圈, 最後落到不遠處草坪前的巨石上。
巨石線條流暢, 正中間刻着幾個鎏金的大字。
——青北大學。
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在申思楊腦海中響起。
【玩家檢舉兇手失敗, 觸發懲罰任務——進入劇本殺世界,再次尋找真兇。】
【進入時間:死者死亡當天。每天擁有一次檢舉機會,檢舉成功,回到現實世界,檢舉失敗,世界線重啓,重新獲得一次檢舉機會。為方便玩家融入角色,當前世界角色姓名已變更為五位玩家真實姓名,請五位玩家積極尋找真兇,争取早日回家。檢舉失敗超過三次,将觸發深度懲罰任務。】
同樣是機械音,但和申思楊熟悉的系統不同。
系統的機械音比較清晰稚氣。
此刻出現在申思楊耳中的機械音,卻十分混濁嚴肅。
申思楊擡眸觀察了一圈其餘四人的表情,确定不止他一個人聽到了這個聲音。
正這麽想時,腦海中再次響起機械音。
這一次是他熟悉的。
“當前世界結構特殊,請宿主自行尋找主角。”
申思楊再次觀察幾人表情,确認這一次的聲音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什麽東西?”範秩眉頭緊擰,“你們聽見了嗎?什麽讓我們檢舉真兇的鬼玩意兒!”
“聽見了。”另一道男聲響起。
申思楊朝說話的人看去,入目是一張長相斯文的臉。
男生戴着一副銀邊眼鏡,身上穿着一件Polo短袖,衣領折得工整。
【湯語山】
湯語山表情沉重地擡手推了推眼鏡,而後指向申思楊剛才看過的那塊巨石。
“你們看那裏。”
衆人的視線落到他所指的方向。
“青北大學?”範秩罵罵咧咧,“這他媽不就是我們剛剛玩的那個劇本殺裏面的大學嗎?”
他說着掏出手機,撥110:“老子不信這個邪了。要是讓我發現是這家店搞得鬼,這家破店等着被我告倒閉吧!”
電話剛撥出,就跳出彈窗。
【您所處的區域無信號】
範轶又皺着眉頭随便找了通訊錄裏幾個人撥打。
全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又點進手機裏的其他軟件。
無網絡。
消息發不出,浏覽器登不上。
所有需要網絡的軟件全都無法正常使用。
其餘幾人個也各自拿出手機嘗試。
忽然,所有人的手機集體響了一聲。
幾人迅速點進彈出的消息框,看到消息內容,齊刷刷看向一人。
一個個子不高,很瘦的男生。
男生戴着一副非常老式的黑框眼鏡,臉頰上有些許雀斑。
見衆人視線投來,似乎被吓了一下,低着腦袋不敢跟任何人對視。
【鄧沛山】
範轶一臉地鐵老人表情:“鄧沛山,你沒事往群裏亂發什麽消息?”
鄧沛山有些緊張地扶了下眼鏡,正要開口解釋,莫新巧的聲音率先響起。
“沒有網發不了消息,為什麽我們的群聊裏能發進消息?”
幾人聞言,都開始嘗試往群裏發消息。
所有人都能往他們的五人群聊裏發消息,但一點進別的對話框嘗試,又是熟悉的紅色大感嘆號。
短暫的沉默,衆人臉色各異。
範轶鐵青着一張臉,轉身就往校門口走:“手機報不了警,老子直接去警局!”
他大步走到大門口,擡腳往外跨,卻被一堵無形的屏障攔住。
任他如何用力,腳都懸在半空中無法伸出。
一個聲音從邊上傳來:“同學,在這練氣功呢?”
範轶一張臉黑得像鍋底,不爽地看向不遠處的保安:“看不出來我要出去嗎?”
保安攤手:“那你出去啊。”
“看不出來我出不去嗎!”
保安面露疑惑:“這怎麽出不去了?”
說着,往外跨了一大步給範轶看。
想了想,又在門口來回繞了兩圈,更徹底地示範給範轶看。
不止保安,學校裏的學生出入也很自由。
只有範轶怎麽都邁不出大門。
範轶心底裏一團火氣,撸起袖子就要往保安那走。
湯語山匆匆趕來将人拉回。
“看樣子我們的确是被困在這個地方了,與其做這些無用功,倒不如按照剛剛那個聲音說的,檢舉出真兇。這是目前看來最有可能離開這裏的辦法了。”
湯語山嚴肅提議。
範轶明顯還是不信,涼飕飕道:“又不是拍電影,哪來的什麽怪力亂神,說把我們送來就送來,困住就困住,送走就送走?”
“那你怎麽解釋我們忽然出現在這裏?”湯語山問。
範轶陷入了沉默。
莫新巧贊同出聲:“每個人的劇本上肯定有寫是不是兇手,兇手主動承認,我們把答案填上去就好了。反正只是個游戲,現在游戲也玩好了。”
這話落下,每個人陸續開口,都說不是。
範轶正要不爽說話,湯語山率先出聲:“也有一些本不會在兇手的本子上指明是兇手,我們報一下各自最後見死者的時間線吧。這個本死因簡單,明确是墜樓身亡,沒有其他致死傷,那問題肯定出在最後一個見他的人身上。我先說我的時間,我最後見他是下午五點,最後一節課下課,我們是同班同學,下課離開的時候在教室後門打了個招呼。”
莫新巧配合接上:“我也是下午五點,上課我坐在他後排。五點下課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申思楊簡單從腦中提取相關信息。
他這個身份是死者的室友。
兩人不同系。
申思楊計算機系,死者金融系。
因為兩個系的男生宿舍正好滿員多出他們,他和死者兩人便被安排在一間單獨的四人間宿舍裏。
兩人關系一般,屬于偶然能說上話的點頭之交。
平日裏基本是各幹各的,互不幹擾。
申思楊第三個出聲:“我是早上十點。早上開學典禮我看到他上臺演講,結束後我和他正好在禮堂外面碰見,簡單打了個招呼。”
範轶依舊是不耐煩的語氣:“我的時間線早說清楚了啊,中午上課前,一點二十,我去找了他麻煩,因為我這個身份喜歡莫新巧那個身份嘛,所以我警告了他讓他離莫新巧遠點。”
四人各自說清楚時間線,僅剩下鄧沛山一人。
鄧沛山肉眼可見變得緊張起來:“我……我是傍晚五點半。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碰到死者,因為之前我被班級裏的幾個惡霸欺負,正好被他看見,他順手幫過我,所以我特地叫住他,跟他表示了感謝。”
他說完自己的時間線,又有些焦急地解釋:“但是我的本上真的沒有寫我是兇手,而且我表達完感謝就走了,我沒有去過天臺。”
湯語山沉吟:“死者的死亡時間就是在5:30-6:00。”
範轶頓時道:“我就說了這個本的信息不完全吧!別的本都是所有角色都和死者有仇,這個本除了我,你們其他人一個個不是接受過死者的幫助,就是愛慕死者,或者是死者的好夥伴好室友,這怎麽玩?”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本子也不在手上不能再重新翻看。”
莫新巧提議:“投吧,要是錯了再想其他辦法。”
衆人接受了這個提議,嘗試喚出那個聲音。
“我們要檢舉。”
湯語山這句話落下,那個混濁嚴肅的聲音很快再次出現在衆人腦內。
【請說出姓名。】
範轶正要開口,被湯語山制止。
湯語山再次問:“說玩家姓名,還是玩家對應身份姓名?”
【當前世界姓名已更替。】
湯語山點頭:“那應該就是玩家姓名了。我們檢舉兇手:鄧沛山。”
短暫的安靜過後。
【檢舉失敗,請繼續尋找真兇。今日檢舉次數剩餘:0。今夜十二點世界線重啓,重啓後可重新獲得一次檢舉機會,請五位玩家再接再厲。】
鄧沛山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其餘人的表情卻變得難看起來。
已經确定鄧沛山和範秩不是兇手,兇手的範圍自然落到剩下三人身上。
申思楊借着這會空檔,仔細翻看了一遍記憶。
确認他拿到的這個身份和死者只是普通的室友關系,并不存在任何矛盾,沒有任何作案動機也沒有任何作案行為。
湯語山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我的本的确沒寫我和死者有任何矛盾。”
莫新巧思索許久後應聲:“我的也是,看來這個本真的有問題。”
“那就直接去找死者。”
範轶忽然出聲:“那個破聲音不是說今天是死者死亡當天嘛,現在才早上八點,人還沒出事,我們直接去問他誰跟他有仇,有仇到恨不得殺了他不就完事了嘛。”
話糙理不糙。
湯語山沉吟:“可是去哪……”
“禮堂。”收拾好記憶的申思楊第一次主動出聲,“今天開學典禮,他是學生代表。”
——
禮堂是個好範圍。
衆人一進去,被大懵了。
開學典禮8:30開始。
這會是入場時間。
能容納上千人的禮堂到處是人,放眼望去全是腦袋。
五人分散開行動。
申思楊在單獨尋找的空隙,簡單處理了一番腦內的記憶。
這個世界的記憶非常簡單,只給了一個基礎背景。
五人是同一所學校的大四學生,機緣巧合下參加校招進入了同一家公司實習。
所以偶爾會在周末一起聚餐娛樂。
申思楊剛走到他負責的片區,口袋裏的手機就連震了幾下。
【莫新巧】:找到了,在禮臺左側的候場席,你們快來。
【範秩】:這麽快?
【莫新巧】:非常好認,劇本誠不欺我,慕之淮真的是天仙下凡。我這輩子只在電視上看過這麽好看的人。
【範轶】:慕之淮是誰?
【莫新巧】:死者。
申思楊的視線落到莫新巧發的「天仙下凡」上,心髒漏跳了一拍。
【莫新巧】:但是這人物性格是不是有問題?我記得本子上說慕之淮是個性格溫柔平易近人的人啊,這帥哥完全不理人怎麽回事?我跟他說話他根本不鳥我。
申思楊握着手機往禮臺左側趕去。
【範轶】:媽的,真是。你們快過來,不然老子這脾氣,要忍不住動手打人了。
等申思楊趕到,其餘四人都已經在候場席前。
四人圍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你一言我一語,試圖讓青年跟他們對話。
然而青年只是安靜地低頭看着腿上的演講稿,始終沒有理會任何人。
開學典禮還沒開始,禮臺旁有些昏暗。
坐在椅子上的人又垂着腦袋,叫人看不清面容。
申思楊的心髒卻在看到人時止不住狂跳了起來。
強烈的熟悉感令他不自覺放慢腳步,眼眶逐漸發熱。
“我都要懷疑我們是鬼,他根本看不見我們了。”範轶吐槽。
說着正想擡手拍一下青年的肩膀,看看會不會直接穿過去。
申思楊在他擡手前,走到了青年面前。
他只是在青年跟前站定,低頭看着長椅上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直以來無視衆人的人,卻在這時緩慢擡頭,朝申思楊看去。
周圍四人齊刷刷愣住,一個比一個吃驚地看着這一幕。
像戴着面紗吊足衆人胃口的美人,摘下面紗後卻是比所有人想象中美得更加驚心動魄的面容。
禮臺上時不時閃過的燈光投在青年出塵的臉上,照得那雙漂亮的眸子宛如曠世奇珍。
周遭一時間鴉雀無聲。
青年心無旁骛地注視着站在他面前的申思楊。
申思楊輕輕眨眼,一滴眼淚無聲滾落。
青年眼底泛開波紋。
他擡手,指腹輕觸到申思楊柔軟的臉,放輕動作替他擦去淚珠。
感覺到指尖上溫熱的濕潤,溫柔舒緩的聲音第一次響起在衆人耳畔。
“為什麽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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