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

更新時間2012-11-14 15:29:56 字數:9034

愛一個人,就像是陷入一個深淵,只要你還有愛,想逃都逃不脫。但在這深淵裏,一定能像楊過在絕情谷找到小龍女一樣,找到你的真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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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死裏逃生而帶來的和解很快被蕭易寒的仇恨斷送。

他們在那小小的一方綠洲裏只呆了三天,便向神鷹堂進發。

蕭易寒重傷在身,但他骨子裏的傲氣卻賦予他超于常人的忍耐性與生存能力。一路上他都冷冷的,不在必要的時候決不和夜聽琴說話。

夜聽琴也賭氣不理他,每天只和小白說話解悶。

這日到了小鎮。

小鎮是神鷹堂的地盤。當年淩空就在此地發跡,但現在的勢力卻已擴展到遠不止這裏的地方。

小鎮外有座石佛。自從神鷹堂在小鎮紮根,它的香火就和神鷹堂一樣,一日旺似一日。

人們說,大漠鷹王有今日的成就,全是借了這石佛的弼佑。

而石佛卻無語。無論盛衰,它永遠矗立着,低眉看盡人間萬相。

夜聽琴一下被這石佛迷住了。但蕭易寒不容她多看,扯住她就往石佛後的群山中去。他默默在前帶路,穿過一片亂石,不知怎地一轉,鑽入一個山洞。

夜聽琴好生奇怪:“這是什麽地方?”

蕭易寒不理她,徑直道:“你在這呆着。如果到處走迷了路,別怪我沒得先提醒你!”這亂石中暗蘊五行八卦,他根本不擔心夜聽琴逃得出去。因此放心進鎮。

可惜他這次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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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聽琴的确不懂什麽五行八卦,但她認路的本領和認人的本領一樣厲害。蕭易寒前腳剛走,她後腳便跟了出去。

她想再看看那石佛。

石佛前多了一頂青布小轎。有個丫環彎腰扶出轎中人。

那是個女子,一頭烏亮的頭發如行雲流水般盤成高髻,只用一支式樣簡單的珠釵裝飾,更顯得絲發如絲如縷,灼灼生輝。她的背影更美,纖腰可握,擺動間有種妩媚卻不俗氣的氣質。

夜聽琴眼尖,一眼認出便叫:“卓三娘?”

那女子像是渾身一震,緩緩回過頭來,滿面驚詫地看着夜聽琴。

夜聽琴笑着迎上:“是我呀!你不認得我了?”

那女子一笑,真甜到人心裏去:“恕我眼拙,姑娘是?”

“你真不認得我?”

“在下秦如風。實在不記得在哪見過姑娘。”

“秦如風?”夜聽琴怔在當地,自己也有些模糊了,“這……我……這位姐姐,可是……”

秦如風伸手握住她:“姑娘真是美貌……”她的眼睛突地睜大,直直盯着夜聽琴身後。

夜聽琴驀然回首:“淩空?”

淩空悠悠閑閑地站着,白衣勝雪,不着一塵。在他俊美的臉上,總是帶着永遠不變的微笑,即使見到失蹤已久的未婚妻也不見激動。

淩空身邊正是柳雪。她反而情緒激動、氣勢洶洶,大有扯住夜聽琴的耳朵,把這頑皮丫頭拖回來之意。但淩空用目光制止住她:“琴兒一定有話對秦姑娘說吧。我在那邊等你。”

夜聽琴不知怎的,對回到淩家感到有點害怕,淩空這句話她正中下懷,心中感激,便輕輕的道:“謝謝你。”

柳雪急道:“但這女人……”

淩空淺笑搖頭,退到一邊。

夜聽琴轉身拉住秦如風,有意無意間在她手臂上捏了一把。

秦如風眉頭微皺,随即一笑:“原來姑娘是淩三少爺未過門的妻子,我倒失敬了。”

夜聽琴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不用再裝了。你手臂上的傷還沒好,包紮得比別地方厚,你不是卓三娘是誰!”

秦如風一呆,只聽她續道:“我知道你對他沒有惡意。”

秦如風還想說什麽,卻被她的神情所攝,只能聽下去:“他一會就回來。請你告訴他,淩家勢力之大,超乎他的想像。他一個人是鬥不過淩壁的……你……你和他說,讓他還是放棄了罷!”

她的臉色忽又轉紅:“我這一去,可能永遠也見不着他啦。你叫他千萬千萬別來找我。他……他不是有個比我美得多,溫柔一百倍的女孩麽……就別一心想着報仇了。”

她放開秦如風,輕輕嘆了口氣,走到淩空身邊。

淩空笑了,這笑容和他平時的笑不同,好像他的整個人都在笑。他的手一擡,似乎想拉夜聽琴的手,卻又不敢,停在半空裏。

夜聽琴嚅嚅道:“蕭易寒他……”

淩空搖頭道:“什麽都別說了,只要你回來就好!”

夜聽琴怔住。

“如果你想說,你一定會說,如果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重要的不是你或蕭易寒做過什麽,而是你平安回來了。”

夜聽琴眼圈一紅,低頭道:“你真好!”她拉住淩空的手,大聲道:“我們走吧!我要你告訴我,這兒什麽最好玩!”她蹦蹦跳跳地,像要飛起來。

柳雪的眉頭又皺了,可是她能多說什麽嗎?她只能悶悶地,跟在這一對人兒後面,向神鷹堂走去。

秦如風孤單單地站在石佛前等到蕭易寒歸來。

四目相對,竟然一時無話可說。

蕭易寒一點頭,提步要行。

“不用去了。她已被淩空帶走。”

蕭易寒的手握緊。

“她要你別報仇了,再找一個比她好的女孩兒。”

“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只是我不明白,你竟會喜歡這種什麽也不懂的小姑娘。”

蕭易寒傲然擡頭,望也不望她。

“你不敢承認?是因為你是‘絕情一刀’,還是因為她是淩空的新娘?”

蕭易寒不語。

“你不回答我不要緊,但若你回答不了自己,回答不了她,你終于還是會失去她。她是個孩子,你對她好,她也對你好。因此淩空對她好,她遲早也對他好,乖乖地做一個好妻子……”

“我聽說卓三娘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但這回盜取風雲寶刀卻是例外。難道刀中另有機密?”

“你是在回避我?”

“何問天曾經外宣稱何門有三寶。第一寶是號稱武林第一美人的何夫人,但是何夫人卻在十五年前神秘失蹤;其二是何問天的師妹,也即淩壁亡妻所創的飄香劍法,現已傳給何弄簫。這最後的一寶,卻在這次送給二小姐做嫁妝。據說風雲寶刀一出,月華失色,何問天也用刀,他為什麽把此寶拱手相讓,難道僅僅是為了表示聯姻的誠意?”

“因為何問天知道,寶刀在他手中,已經握不住了。誰擁有寶刀,誰就會被我們糾纏到底。既然寶刀已從利器變作兇器,他當然避而遠之,嫁禍于人。”

“你們?”

秦如風神色黯然:“我們就是聖月神教的人。現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聖月神教了,但在三四十年前,聖月神教卻是西域最大的教派。”

“你不必往下說了,你們的争鬥與我無關。”

“怎會無關?”秦如風一意往下說,“聖月神教教主座下有兩大護教聖女,一為溶月聖女,一為拜月聖女,她們是教主的得力助手,掌管着教內外事務,。這兩個聖女都習聖月刀法。但溶月功力較深,便将教中聖刀讓予拜月使用。當時聖月教正想往中原發展,拜月奉命前往,以探虛實,但竟一去不返。教主大發雷霆,又派了溶月,沒想到溶月也沒回來,教主陡然失去左右手,一病不起,聖月神教就這麽敗了……”

“幾年後拜月歸教,一直掌管教務,直到三個月前,有人發現何家的風雲寶刀竟與傳說中的聖刀一模一樣,一查之下,聖刀已然失卻,于是他們便把拜月聖女囚禁。如果半年之內,我取不回聖刀,他們就會燒死聖女。”

蕭易寒不覺問道:“你能肯定風雲寶刀就是你們的聖刀?”

“當然能。因為風雲寶刀就是當年拜月借給何問天的,本來說好他找淩壁報完仇就還的,可是他卻私吞了。”

蕭易寒打量了秦如風一眼:“你知道的事很多,在聖月教中的地位應該不低才對。”

“不,我在聖月教中無權無位。我知道的多,只不過是因為拜月聖女是我的生身之母。”

“啊……”

“何問天就是我的生身之父。現在你明白了?”

“但這還是與我無關。”

秦如風的眼波如水:“當年何淩相鬥,淩勝多負少,但最致命的一敗卻是敗在聖刀之下。你要找淩壁報仇,我可以把刀借你一用。”

蕭易寒仿佛沒聽見她的話,徑直說:“我方才進鎮,聽說淩壁從未露過面的大公子居然就是何家的沈昊。”

“不錯,據說這是他的私生子。他在淩飛和淩空之前保留大少爺的位子,就是為了記念沈昊的母親。”

“這個女人是什麽樣的人?”

“沒人知道。也許,只有淩壁自己知道。”

“但無論如何,淩家憑空多出個大少爺,總是多了個亂子。淩壁和何問天,究竟又在搞什麽鬼?”

“如果你幫我,我還可以替你在淩家再添亂。”

蕭易寒似笑非笑:“我還聽說,淩壁就要娶荊楚館的紅牌秦如風做小。”

“你做不做這個交易?”

“不做。”蕭易寒冷冷地道,“再見。”

秦如風差點兒氣瘋。突然又聽見他說:“她不是孩子,絕不是。”

遠遠的,只留下他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拐進阿媽的帳篷。

阿媽的頭發幾乎全白了,但歲月有她臉上刻下的痕跡依然掩不住她曾經的年輕美麗。

阿媽似乎有許多不可告人的心事。她總是在月夜裏,伸開雙臂,像要承接那一輪清輝。在蕭易寒心裏,阿媽始終是個神秘中帶着神聖的人。

但姑姑不喜歡阿媽。事實上,部落裏的人都排斥阿媽,連阿媽的帳篷都被限在離部落一裏之遙的地方。

蕭易寒自己都無法解釋對誰都冷冷的阿媽怎麽會給他一種親近的感覺。每當他心中煩悶,他就會去找阿媽述說。

阿媽很少話,常常靜靜地聽,聽完了,有時說一兩句,有時卻一言不發。可蕭易寒已經滿足。

阿媽是什麽人?為什麽孤單一人留在這裏?有許多問題蕭易寒不敢問出口,他怕一開口,阿媽就會塵土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次見阿媽,他有個發現,忍不住把阿媽看了又看。

阿媽擡起眼簾,不用問,蕭易寒已開始述說:“我這次遇見一個人,開始總覺得她眼熟,現在才知道,原來她長得有點像你。”

阿媽為蕭易寒盛來奶茶,坐在矮幾邊聽他說:“她是個女大盜,偏偏不像常人想像中的冷酷或潑辣。竟然……竟然有點溫柔。”

阿媽微微一笑。

蕭易寒發了會呆:“可是我想說的,不是她,而是她……”

阿媽的笑凝結了。

蕭易寒回過神:“阿媽,如果你愛上一個明知不能愛的人,該怎麽辦?”

阿媽不語,茫然的目光穿透蕭易寒。消溶在黑暗裏。好半天才道:“能怎麽辦呢?愛就是愛。沒有該與不該。如果她值得你去愛,你就愛。只是愛不會永恒。你愛了,也要做好後悔的準備。”

“阿媽。你,你也愛過吧,你後悔了嗎?”

阿媽一怔:“我不後悔。只是……”

她低頭站起,拿起桌布抹拭家具:“你回去罷。要是讓你姑姑知道……”

蕭易寒默然退出。

他從小就害怕姑姑。倒也不是因為姑姑逼他練武。不,他喜歡武功,但卻無法和姑姑期望的那樣,只曉得練功,報仇。他還想要別的,而這些卻為姑姑所不容。

從阿媽那到部落間的一裏路,是蕭易寒最難走的一程。他不得不考慮好姑姑可能的每一個問題。

然而,他從來沒有任何一件事瞞得過姑姑。

這一次也一樣。

蕭易寒站在姑姑面前,不敢看姑姑花白的頭發,高吊的眉梢,攝人的眼光。有的時候他會想,要是姑姑不那麽絕情冷面,一定會是個雍容的貴婦。

“你和淩壁交手了嗎?”姑姑明知故問。

蕭易寒搖頭,心裏開始發虛。

“你故意放走了淩家的那個女人。”

蕭易寒一驚,強辯道:“我……”

“你的小心謹慎到哪去了?你怎麽能輕易放走那個小賤人!”

“她是無辜的。我無法對她下手。”

“那是她命不好。誰讓她嫁給淩家?淩家的人都要死!”

姑姑的蠻不講理反而激起蕭易寒的反抗。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決不殺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姑姑的臉色剎那間慘白:“你忘了,是誰害了我們蕭家!你忘了麽!”

“易寒不敢忘,但……”

“你敢!你的膽子大得很!”姑姑的臉鐵青,猛然拔出蕭易寒腰間彎刀。

突然帳篷外“哎呀”跌進一個女孩子。

姑姑一怔:“索倫你幹什麽?”

索倫是劄木合老爹的獨生愛女,她生就一張鵝蛋臉,蛾眉輕掃,明眸皓齒,豔名遠播草原,但卻對來提親的人半個也不見。她本是故意要截斷姑姑的怒氣,這時緩緩站起道:“我……”她整整衣裳,卻不說話。

姑姑原來就喜歡索倫,怎會不知她的意思。她心裏又失望,又是痛楚,忍不住抛下彎刀,撲在幾上大哭:“哥!我對不起你啊……”

索倫連使眼色讓蕭易寒出去,自己卻陪着姑姑掉淚:“蕭阿姨,你別傷心,蕭大哥他是心地好……他惹阿姨生氣不對,可是……”

姑姑哭道:“你哪裏知道,我是怕他心頭生魔!”

索倫收淚沉吟:“蕭阿姨是擔心那個女人?”

“可不是麽。他長這麽大,什麽時候說起女人是那副神情。就是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也沒……”

“阿姨,我算什麽呢!”索倫低下頭擺弄衣角,眼淚卻在眼裏打轉。

姑姑摩挲着索倫的手:“你放心,等易寒大仇報了,我就讓他娶你為妻。”

索倫的頭埋得更低:“但那個女人……”

“如果易寒還不動手,我就親手替你除了她!”

索倫瞥了姑姑一眼,低聲道:“那不是要他恨咱們嗎?……與其如此,索倫倒有一計,但不知當說不當說。”

夜聽琴幾乎要瘋了。

她怎麽也不能理解,她的昊哥哥突然之間會成了淩家的大少爺。

就憑那所謂的“信物”?她不信,她不願接受,她覺得這裏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她更無法接受的是沈昊的逃避,他一直在躲她!

婚期的後延讓她松了口氣。但她還是開心不起來。她知道淩空很出色,也很遷就她,淩家上下都敬重她,這與淩家上下對淩空的敬重是相連的。也許她該滿足了罷,但她卻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她喜歡從前和沈昊在一起的日子,瘋玩瘋笑,但這些卻是淩家所不允許的。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不要,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煩透了。她刻意跑上街,買了一大包瓜子邊磕邊逛,她就是想和別的新娘不一樣。

沒想到,竟遇上更叫她生氣的事。

她在花店看花的時候,聽見一個好聽的聲音說:“你說,這盆花兒放在你的書桌上可好?”

她向來喜歡結交俊雅的人物,禁不住回頭,一時愣住。

蕭易寒!

他穿了一身蒙古人的衣裳,拉低帽子,但她還是能一眼認出他。

他身邊那個蒙古族的明豔少女,柔柔的笑着等他回答。

夜聽琴不知從哪裏升出一肚子氣,大步上前,把索倫看了又看。

索倫明淨的眸子閃出一絲詫異,蕭易寒卻像是視而不見。

夜聽琴言不由衷地笑笑:“喂,好久不見!過得瞞滋潤的嘛!”

她滿以為蕭易寒一定會頂回她去,但他竟不說話,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夜聽琴又笑了一聲:“這位姐姐,想必就是那位比我美麗聰明,又溫柔上一百倍的了?”

索倫展顏一笑,如一朵鮮花初綻。蕭易寒竟然仍是一言不發。

夜聽琴氣極:“你啞巴了?你……你們都一個樣!不錯,我是要嫁人了,我要嫁人了,那你們就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啦?我是鬼嗎?”她跺跺腳,轉身便跑,一直跑回到自己屋裏,一把推開來找她的淩空,“啪”地關死了房門。

淩空莫名其妙,只聽得屋裏嘩啦啦一陣響,擺在桌子架子上的古董全叫夜聽琴的無名業火給打碎了。

柳雪聞聲過來,拍門要叫,淩空忙道:“讓她發洩一下也好。女孩子……出嫁前的脾氣總是不太好的。”

柳雪苦笑道:“她的脾氣何時好過?”

淩空微笑:“這未必不好。至少她能把心中的煩悶發散出來。”

“三少爺你……”

淩空淡淡笑道:“怎麽?”

“你難道不擔心,二小姐和那個怪男人……”

“我為什麽要擔心。如果我現在就對琴兒沒信心,我又怎麽和她相守一生?”淩空的笑容有點發僵,“可是如果她選的不是我,我也會放她走,我要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幸福。”

夜聽琴倚在門後,兩行清淚從臉上緩緩而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門上畢剝一響,夜聽琴怒道:“走開,我誰都不見!”

那人輕輕道:“是我,秦如風。”

夜聽琴忙抹抹眼淚:“什麽事?”

“有人想見你。今夜子時,石佛前。我替你引開院丁。”

是夜月色如水。

夜聽琴一邊跑一邊回味着自己如何支開柳雪,如何把暗藏的骨頭扔給看門的狗,如何趁秦如風引開院丁的當兒溜出門的冒險經歷。

她特地穿了一套月白的裙子,料子是江南最負盛名的“雨後星稀”,式樣裁剪得簡單大方,飄逸得如今晚的月光。只可惜現在不是穿這種裙子的季節,她被凍得使勁兒跑,跑得一頭亂發。

石佛前的月光下,一匹白馬靜靜等候。

夜聽琴大叫:“小白!”她一把摟住小白頭頸,歡聲笑道,“小白,你可想死我了啦!”

驀地,在一地清輝中有人撫起琴弦。琴聲清越,淡月籠明,竟讓夜聽琴聽怔當地。

好一陣,琴聲越加高亢,夜聽琴心中驚異,急道:“別彈了!再彈下去弦非斷不可!”

然而已然遲了,聽得“铮----”,響聲刺耳,琴弦應聲而斷。

夜聽琴緩緩回過頭,頗有幾分哀怨地瞧着蕭易寒,瞧得他發慌。

夜聽琴微微一笑。

“我的琴彈得不好,讓你見笑了。”蕭易寒走近她,“你……你真好看。”

夜聽琴笑道:“哇!月亮從西邊出來了?這麽恭維我,一定另有所圖!”

蕭易寒忙道:“沒有!”頓了一頓,“真的沒有----你不信我?”

夜聽琴斜眼瞧着他笑道:“我為什麽要信你?你是我什麽人哪!我又不喜歡你!”

蕭易寒竟然很窘。

夜聽琴突然摟住他,把自己的頭埋在他懷裏:“我聽得見你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呢!”

蕭易寒扶住她的雙肩,想推開她,偏偏一點勁也使不上。

只聽她道:“我知道你在騙我,可是你一開始就把我的心給騙走了,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蕭易寒猛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臉轉向月光:她的臉紅撲撲的,不勝嬌羞。

蕭易寒陡然間自慚形穢,放開夜聽琴悶聲道:“你走吧,快走。”

“為什麽?難道你不是來帶我走的嗎?”

“你是我仇家的人。”

夜聽琴突地拔出蕭易寒腰間彎刀,蕭易寒大驚:“你幹什麽!”

“我是你的仇人,所以我請你一刀殺了我。如果你下不了手,我自己了斷,省得讓你為難!”

“你別逼我!”蕭易寒一伸手,奪回彎刀,“你別逼我……”

“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蕭易寒無語,沉默一會,突然心生警覺,用手臂護住夜聽琴,喝道:“哪一位朋友。請現身。”

夜聽琴四下一張,便看見沈昊陰沉的臉:“要麽就帶她遠走高飛,要麽就永遠別再見她。”

蕭易寒冷笑:“原來是淩家的大少爺。”

“你要報仇,拔刀吧!”

“你以為你是我對手?”

“為什麽不試試?”一言既出,沈昊已出劍。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蕭易寒與夜聽琴要見一面實在太難,可是這難得的一見又如此短暫!此後一別是多久?是一瞬還是紅顏等成白發?沒有人能分清,沒有人能預見,這令人窒息、令人心碎的纏綿已讓蕭易寒傷,傷,傷!

沈昊的劍輕柔至斯,猶若無力吹花的纏綿東風,但又是那樣快,一眨眼已到胸前!

蕭易寒拔刀,出刀,在一念完成!

夜聽琴叫道:“別打了!”

兩人同時被對方迫退三步。

沈昊緩緩道:“好,好刀法。”

“你的劍法也不壞。”

“下次再決勝負。”

夜聽琴上前一步:“沒事吧?”

沈昊搖頭。

蕭易寒默默上馬,雙腿一夾馬腹,夜聽琴慌忙道:“蕭易寒!”

蕭易寒沒回頭,一下都沒回,就像不曾聽見不曾看見。

夜聽琴只追出數步,呆呆立住。

沈昊在她身後嘆了口氣:“回去吧。”

一路無言。

從後門拐入庭院,沈昊停下腳步:“你回去罷,我不送你了。”

夜聽琴擡起一雙冰冷的眸子。

沈昊不敢看她,低頭先行。

“昊哥哥!”夜聽琴叫住他,“你為什麽不睬我!”

“我何嘗不睬你?”

“你當我真是什麽都不挂心麽!你不睬我,見了我就躲,你……不錯他是你弟弟,我是他的未婚妻,可我還是我,我還是你的琴妹妹啊!”

沈昊怔怔瞧着她,終究沒開口。

“啊哈!我忘了,你該叫我‘弟妹’!昊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夜聽琴再也說不下去,掩面回房。

意外的,柳雪在屋裏等她。

“半夜三更的,二小姐去了哪?”

“不用你管!”

“今天下午,秦如風來找過二小姐罷?”

“你好煩啊,我要睡了!”

柳雪走到門邊,回首道:“二小姐,你和那個女人身份有別,還是別靠太近了對二小姐好些。”說完,掩上房門。

夜聽琴倒在床上,忍不住失聲痛哭。

哭了許久,她從枕上爬起,走到窗前,癡癡望那光環依舊的圓月。她不敢想,她無法想像她和蕭易寒可會有将來,她又不太甘心,她怎能甘心!

柳雪突地闖進:“二小姐适才和沈昊在一塊?”

夜聽琴一怔:“是啊,昊哥哥……”

柳雪臉色已變:“你們兩個……你們兩個被老爺子看見了!”

“那便如何?”夜聽琴冷冷道,“我們又不曾做見不得人的事。”

“可是別人未必這樣想!二小姐,你該注意你的身份!”

夜聽琴那真叫“你不說也罷了,一說我就來氣”,她冷笑道:“身份?又是身份麽?你要說身份,以我的身份,誰能奈我何?”

“二小姐何必如此任性?淩何兩家的聯姻來之不易,二小姐為解除兩家宿仇受了不少委屈……”

“既然是宿仇就不可能用一場婚姻來解決,有這麽容易解決,當年淩夫人不也嫁過來了,為什麽兩家還争鬥到今天?你們都當我傻,你們以為我真的什麽也不懂嗎?你們把我送到淩家,是叫我從夫還是從父!爹爹派你跟來,難道不是有他的深意嗎?”

“二小姐當然不傻,二小姐說得也沒錯,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不能多解釋了……二小姐,老爺子已發出狙殺令,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夜聽琴一呆:“狙殺令?就因為我和昊哥哥今晚在一起說話?”

“我也很意外,但這是事實。我想……也許他是怕你的存在會讓他們兄弟不和罷。而且他有這個能力,制造你病死,橫死的假像。”

夜聽琴道:“這種理由未免牽強了。”

“但是老爺子已經下令,這是絕不會錯的!你我主仆一場,我不能眼睜睜見你被害,你還是快走罷!”

夜聽琴道:“要走一塊走!老爺子若不放過我,也絕放不過你!”

柳雪神色黯然:“我不能走!二小姐恨老爺把你嫁到淩家是政治婚姻,但那也是老爺沒辦法的事!何家也有淩家伏下的暗線,若不把內奸刺探出來,何家必定一敗塗地!老爺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夜聽琴呆呆看着柳雪因為敢于承擔而變得聖潔的面容。

“我決定留下來,自然有我的法子,二小姐不用為我擔心!”

“雪兒姐!”

“二小姐快走罷……你本來就不屬于我們這個肮髒的江湖,你去哪都好,就是別留下來,受你原本無須受的苦!”

夜聽琴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了抱柳雪。

黎明之前,秦如風站立在冷風中,希望能截下蕭易寒,讓他帶走夜聽琴。

但令她吃驚的是,她等到的人,竟是夜聽琴自己。

無需多言,兩人像久有默契的老友一樣已明了對方的來意。

“你快去找易寒吧!他就在……”

“如風姐,你說我該去找他嗎?還是我一個人立即走得遠遠的?”

“你不愛他嗎?你放得下他嗎?”

“可是他愛我嗎?他,又放得下麽?”

“他當然,當然心裏是有你的。”

“那麽,他欺騙我,引誘我,也是因為心裏有我?”

“他終究沒傷害你!他是不得已的,他只是他姑姑手中的一枚棋。”

“棋子!”夜聽琴只覺得滿天滿地的悲憤都在壓迫着她,“又是棋子!我本來已經是別人的棋子,為什麽他自己做棋子不夠,還會想把我變成他的棋子!我不要做棋子,我不要受這樣的擺布!如風姐,我不能莫明其妙地來這一遭,又兩手空空的走。我只要一點點,只要一點點,難道老天爺都不給嗎?不行,我不做棋子,要做,就做下棋的人,我絕不會就此退縮!”

夜聽琴的聲音細細的,猶若游絲:“終有一天,我能和他一塊回江南去……我怎麽樣都夠了。”

她突地燦爛一笑:“如風姐,我不會輸,一定不會!”

秦如風盯着她,蕭易寒的聲音猶在耳邊:

“她不是孩子,絕不是!”

又到黃昏。

阿媽從帳篷外攙回爛醉的蕭易寒,讓他乖乖地将頭枕在自己懷裏,一邊用手撫摸他的頭發:“有什麽為難的事讓你消沉成這樣?說給阿媽聽聽……”

蕭易寒喃喃道:“阿媽,為什麽她要這樣?她明知道我是故意騙她引誘她,想去敗壞她的名聲……可她……她若是怨我恨我,罵我打我,也讓我心裏好受些!姑姑……姑姑……我不是不孝!我真是沒辦法做到……那對她太不公平,對我……也太不公平!”

阿媽嘆道:“你姑姑若能站在別人的角度去考慮別人的苦衷,那也就不是你姑姑了!”

蕭易寒自顧自地說:“她……她若不是淩家的兒媳婦有多好!”

“如果,如果你娶她為妻,她就不再是淩家的兒媳婦。”

蕭易寒幾乎跳了起來:“不錯,正是這樣!我怎的昏了頭!”

阿媽微笑道:“你這就去帶她來讓阿媽看看吧!”

“是!”

話間剛落,帳篷外突然有人問:“請問裏面有人嗎?紮木合老爹的部落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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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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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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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