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飛

更新時間2012-11-15 13:52:11 字數:8235

愛情裏,來不得半點猶豫。可以用搶,用強迫,用不講理,但絕不能遲疑,須知一着錯,便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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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又有一輪好月。

她整個人像是溶解在月光裏,也淡淡地發出光暈。

仍然帶着幾分頑皮,她笑着:“人家都說十五的月兒十六圓,沒想到是真的。”

蕭易寒還能說什麽呢!他只能上前将她緊緊摟住,生怕一松手,她就飛了。

夜聽琴輕輕掙紮着:“喂,別這麽緊啊!我……我要喘不過氣來了。”突然瞥見門邊的阿媽,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你……你放手,有人看着我們……”

蕭易寒才不理會,一本正經地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夜聽琴眨眨眼:“今天?七月十六,沒什麽節日嘛!倒是昨兒是鬼節。”

蕭易寒嘆氣:“對啊,你昨日吃善人的供品吃得還不夠,今天又來了。你真是個貪吃的……”

“什麽!你說我是鬼?”夜聽琴跳将起來,“蕭易寒,你這混帳王八蛋,看我饒不了你!”作勢要打,蕭易寒早躲到阿媽身後。

夜聽琴忙住手:“你這人,只是和我鬧!還不給我介紹一下。”

蕭易寒不動聲色的臉居然也紅了一紅。

阿媽靜靜地上下打量着夜聽琴:“你就是何家的小姐?”

夜聽琴道:“我叫夜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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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點頭,牽着她的手道:“你叫夜聽琴?”她的目光一下飄無,像在看遠山的積雪。

蕭易寒心中惴惴,生怕連阿媽都反對他和夜聽琴,一時不敢說話。

夜聽琴笑了,笑得很燦爛,似乎要把籠罩着的陰霾一掃而光。這笑容像是給蕭易寒吃了顆定心丸,他偷偷地碰碰夜聽琴:“這是阿媽,從小看着我長大。”

夜聽盈盈施禮:“阿媽你好。”

阿媽收回目光,審視着夜聽琴,她的肌膚帶着江南的氣息,五官并非絕美,但搭配起來自有一番滋味,而她最迷人的是一雙眸子,清清白白的一汪,永遠藏着一股堅韌,一種不肯認輸的決心。

阿媽露出笑來:“你是個好姑娘。”

蕭易寒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阿媽不輕易笑,更不輕易贊許某件事,某個人。而現在,她分明接受了夜聽琴。----這是他第一為自己選擇,竟然得到阿媽的贊同,他又怎能不興奮!他開心地笑出聲,笑得天真而孩子氣,他簡直不知怎麽辦好!

阿媽微笑道:“傻孩子,還不請人家姑娘進去?”

蕭易寒忙道:“我這腦子!”

夜聽琴笑道:“你這腦子本就不好,還敢說我是鬼呢!你要再胡說,仔細我扒你的皮……”

“好吧,你不是鬼。”蕭易寒終于又聰明起來,“你只不過是個兇巴巴的小妖精而已!”說罷,他往帳篷裏就逃,生怕挨了拳頭。

夜聽琴紅着臉看看阿媽,阿媽唇邊帶着淺淺的笑,向裏面弩了弩嘴。夜聽琴笑笑,鑽進帳篷裏頭。

蕭易寒正含笑問她:“喝奶茶不?但你別嫌酸。”

夜聽琴瞪大了眼:“你難道不知道,我最喜歡吃醋,又怎會怕酸?”

“啊,真是志同道合。你信不信,如果你嫁的不是我,我定要與娶你的那個人争鬥到底。”

“說得好聽。你争得過別人嗎?”

“好在我一點都不擔心。”

“呸呸呸,好像我嫁定你了。”

“不嫁?你以為除了我大發善心收留你外,還有哪個男人會要你這小妖精?”

夜聽琴已撲了上來,往他身上招呼。

蕭易寒一臉苦相:“你怎麽會這麽兇!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夜聽琴啐道:“別人讓我兇,我還懶得兇呢。你知不知道,打是親罵是……”

蕭易寒不懷好意地湊上來:“是什麽?”

夜聽琴輕叱:“你……你明知道的。”

蕭易寒笑道:“我真不知道。”

夜聽琴板起臉,可是她的眼,她的唇,甚至是她的頭發都好像在說:“我愛你我愛你……”

蕭易寒不覺情動,将她摟在懷裏。突然,他的手抓緊了,一手挽住她的纖腰,一手撫着她的絲發。他緩緩地俯下頭去。可當他觸及那兩片溫潤的顫抖着的櫻唇,就只有兩個字能形容他們這一吻。

瘋狂。

瘋狂得像雷像雨,像山洪像潮漲,像全世界都被炸毀一樣的瘋狂。

他們更像是醉了,醉在迷夢之中。這夢會醒麽,這夢會碎麽,這夢會如風麽?他們已不能去想,不敢去想,他們只是沉溺在這一刻的情愛,這一刻的瘋狂裏。

良久,他才放開她,眼裏還存着一絲笑意,口中卻說着別情:“你等我回來!”

夜聽琴一怔,竟不問,點點頭任他出帳,看着他的目光裏,不知道是喜是悲。

然後她聽見小白長嘶的聲音。

他走了。

“他走了?”阿媽倚在門邊問。

夜聽琴一笑,似乎還未從适才的甜蜜中回過神來。

阿媽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卻偏偏什麽出看不出。終于她問:“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他去了哪裏。”

“我為什麽要擔心?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你很相信他。”

“不,我更相信自己。”

“太過自信的人,往往受到的挫折也越大。”

“但若一個人沒有半點自信,只怕永遠不會有所作為。”夜聽琴緊問一句,“阿媽你怕嗎?你在怕什麽?”

阿媽陡然間面如死灰。

“其實我也怕。怕有一天他會死,會離開我,但是我……”

“人怎能與天争?這是命。”

“也許人是不能與天争。但是老天爺不見得就不給我們一點自主的機會。或許是命,但我只要搏過,就算是敗,也絕不會遺憾。”夜聽琴笑起來,暖暖的笑着,笑得阿媽茫遠的心靈積雪在融化。

“我們真的有機會?”

“當然。”夜聽琴伸出手去握阿媽,阿媽突地向後一縮:“不行。我已經錯過一次,我已經害他這樣,一切都無法挽回!……我再做什麽又有什麽意義,我再做什麽也只會卷起更大的風浪。”

夜聽琴隐約中感到阿媽身上一定藏着很大很大的秘密。但不便多問,只答道:“什麽都不做更加沒有意義!阿媽也不願他一輩子被仇恨二字束縛吧?”

阿媽凝視着她,半日方道:“不錯,這麽多年來,我什麽都不做,不但沒挽回什麽,反而連一些可以抓在手上的東西都失去了。也許……也許是到了我該做些什麽的時候了。”阿媽的神情肅穆,夜聽琴呆呆地看着她,突然覺得阿媽有種難以言表的威儀,只是這種氣質被阿媽自己壓抑了太久太久。

但無論如何,兩人的手已握到一起。

肉在火上“滋滋”地燒着,金黃的油從肉上流下,滿屋的肉香從門縫裏,窗縫裏向外擴散。

夜聽琴把火上的肉翻過一面,忽聽帳篷外小白的長嘶。

“他回來了!”夜聽琴跳出門,第一眼就看到一張皮。

當然不是人皮,要是人皮,那也太吓人了。

是狼皮。

蕭易寒笑着,手裏是一張狼皮,身上血跡斑斑。

夜聽琴撅嘴道:“哦,你出去了一整天,就是為這東西?”

蕭易寒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高興!”

夜聽琴大奇:“你怎知道?”

“狼皮你身上長着,又不缺。你缺的是混進羊群用的羊皮麽!”蕭易寒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這頭披着羊皮的狼!”

夜聽琴氣極:“你死人哪!我真惱了。”

蕭易寒忙柔聲道:“我們這兒有個風俗,要把自己打來的第一頭狼剝下的皮送給自己的心上人。”

夜聽琴紅了臉,忽又擡頭笑道:“啊。原來你這麽笨,長這麽大了才會打狼!”

“我自然打過很多狼。但把狼皮剝下來送人,倒是平生第一遭。”

夜聽琴扁扁嘴:“我才不信。你那個比我聰明漂亮,還要溫柔上一百倍的姑娘呢?”

“你這個小妖精!”

“是啊,我是小妖精。可是誰要你喜歡小妖精呢!”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寧可喜歡惡狠狠的陰陽怪人,也不要淩空嗎?”

“誰說我不要他!你若對我不好,我自然會回到他身邊。”

蕭易寒臉色一變,夜聽琴卻仿佛沒看見:“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對我不好的。我們兩個要永遠在一起,一起去江南,好不好?”

蕭易寒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光中閃過一絲寒意。

夜聽琴沒注意,或許是她不願注意,自顧自說着,聲音越來越低:“我們要在一起……我做飯給你吃,做衣服給你,我們一起種種菜,生幾個可愛的小孩子……你說好不好?”她的雙眸滿是希望滿是幻想,真叫蕭易寒無法拒絕,可是他不能:“等我大仇一報,我們就走!”

“我不要!”夜聽琴幾乎在哀求,“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蕭易寒不知怎地,語調也冷冷的。

“為什麽?”

“父仇不共戴天。你要明白我!”

“我不明白不明白!”夜聽琴驀地憤怒了,“報仇報仇,你就知道報仇嗎?我,我不想你以卵擊石……不想你有危險!這你都不懂嗎?”

蕭易寒扶住她因情緒失控而有點顫抖的身軀:“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夜聽琴猛地甩開他:“你讓我怎麽放心!你……你為什麽不替我想想!”

“那麽你,”蕭易寒悶聲道,“你又為什麽不替我想想。”

夜聽琴睜大眼睛,呆了半晌,凄然笑道:“我明白了。”她向後退了一步,又是一步,然後毅然走向她的座騎,翻身上馬便騎。

蕭易寒呆立當地,他很想很想伸出手去拉夜聽琴,很想很想對她說你別走,甚至很想很想對她說我放棄我認輸,但他竟什麽也做不了,只是呆立着。

帳篷裏,阿媽聽到這一切,站起身來,加了點炭。肉香,更加濃郁了。

突然,夜聽琴的馬去而複回。阿媽一怔,拿在手上的肉頓時落入火中,燒成一段焦炭。

夜聽琴走到蕭易寒身前,緊緊摟住了他。

蕭易寒吻她,心裏亂成一團。突地嘴上一痛,已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蕭易寒呆住。

夜聽琴放開他,慘白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更為憔悴。但她沒有流淚,甚至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歪着頭,打量了他一陣。

“你會後悔的。”夜聽琴留下最後的話,疾馳而去。

阿媽在火上又放了一塊肉去烤。

今夜是十七。月滿之後,還像是圓的。

“像”是圓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夜聽琴這一去,有回頭的一天嗎?

沒有人知道,但不知道未來的人生,豈非更有意義?

因為不知道結局,你才會去拼,才會去闖,才會有希望。

神鷹堂。

夜聽琴的歸來,給神鷹堂上下帶來一陣慌亂。

當先迎上的是沈昊。他喜得手都不知往哪放好,反反複複地道:“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否則我都不懂怎麽辦了。”

夜聽琴微微一笑:“我不過出去遛遛馬而已。”

沈昊低聲道:“我知道是老爺子……”他飛快地看了夜聽琴一眼,又道:“我……你們兩邊,我都不希望有事。琴妹妹……”

“如果他真要殺我,你怎麽救我?”

“我……我帶你回江南。”

“哦?”夜聽琴的嘴角有一絲嘲笑。

沈昊有些發窘:“琴妹妹,我絕不會讓他傷害你!……他應該也不會真的傷害你,否則……”

“否則以他的手段,我早就死了一千次一萬次。我沒事。”夜聽琴的冷靜超乎平常,“我要見老爺子,等會兒再和你說。”

沈昊呆呆的:“琴妹妹?”

夜聽琴嘆了口氣,拐進淩壁的書房。

淩壁坐在太師椅裏,賞玩着手中的風雲寶刀。

寶刀帶鞘,但不知一旦出鞘,會有怎樣的光彩。就像眼前的淩空,乍一看,與那些愛說話的老頭子也無甚差別,但在非常之時,他所流露出的神情便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利過刀刃的目光。

現在他就拿這種眼光瞧着夜聽琴:“我給你機會了。”

夜聽琴不解:“什麽機會?”

“和蕭易寒遠走高飛的機會。”

夜聽琴笑了,笑得又是狡黠,又是無奈:“老爺子說笑了,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和一個不相幹的人走?我是淩家的兒媳婦啊!”

淩壁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一個情窦情初開的女孩子,和一個有英雄氣概的男子,在奇妙的境況下相遇并且相愛。這種故事很美,很合理。老爺子和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吧?”

淩壁不承認也不否認,他的臉在笑,他的目光卻像在殺人。

“可是,這回你們都錯了。”夜聽琴的聲音低下去,臉也紅了起來,“其實我早在認識姓蕭的之前,淩空向爹爹提親之時,我便苦練針法和刀法。”

“何家唐笑的‘斬雲刀’和葉衣的‘無孔針’?”

夜聽琴一本正經地道:“我的刀法和針法都是陳媽教的。”

淩壁皺眉:“陳媽?那是誰?江湖上并未聽說這個人物。難不成你們何家還藏龍卧虎?”

“不錯。陳媽的菜刀刀法和繡花針法天下無雙:她做的菜,能叫你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她還可以把一件破衣服補得和新的一樣!”

淩壁不覺啞然失笑。

夜聽琴低頭道:“我……我早下了決心,要做淩家的好媳婦兒。”

“那麽,你和姓蕭的周旋,也是另有所圖了?”

夜聽琴傲然迎着淩壁的目光,卻不說話。

淩壁冷冷道:“我要提醒你,你是個女人。男人的事,不用女人來插手。”

夜聽琴道:“老爺子,我只是想為他做一點事,這也不行麽?如果老爺子認為我錯了,我又錯在何處?”

淩壁道:“這一次算了。但是你別忘了你的本份!你去吧。”

夜聽琴垂首退出,退到門口,突然回頭道:“老爺子。蕭易寒身邊有個奇怪的女人……”

淩壁斷然道:“出去!”

夜聽琴帶上房門,發現淩壁的手在抖,抖得很厲害。

她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抖,急忙深深吸了口氣,在臉上綻出一個和淩空一樣的微笑。

可當她看到淩空時,那笑容便放肆了,放肆得像歡流在深澗裏的瀑布。

“你回來了?”淩空驚喜地笑。

“我回來了。你是不是又要說什麽你回來說好,什麽也別解釋?----你這人總這樣,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一點都不好奇嗎?”

“我當然擔心,但不好奇。”淩空溫柔地笑着,“做丈夫的,決不能太有好奇心。”

夜聽琴臉已飛紅:“你是不是在提醒我,做妻子的,也不該太有好奇心?”

淩空忍不住笑開了懷,但這笑容一閃即逝:“以後,別再任着性子亂跑。江湖險惡,也許有一天是你想也想不到的人,把刀架到你脖子上。”

“不管怎麽樣,那總不會是你,是昊哥哥,是老爺子。”

淩空的眼光閃了閃。夜聽琴頓時察覺:“怎麽?”

淩空嘆了口氣:“沒什麽。只是你別再冒險,別再讓我擔心,千萬別……別離開我。”

夜聽琴誠懇地道:“你放心,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會離開你的。”她的臉又紅了一紅,眉梢飛出一絲笑意,“而你,你是我的丈夫,我又怎麽放心讓你離我一丈之外呢?”

淩空點點頭:“你明白我的心就好。----你累了,我送你。”

兩人默默地走到夜聽琴屋前。

夜聽琴戀戀不舍地道:“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淩空臉上的微笑突地消失,但這消失也是一剎。當他再次浮起微笑時,已伸手拉住夜聽琴:“琴兒!”

夜聽琴微覺詫異:“什麽事?”

淩空欲言又止:“我……沒什麽。”突又道:“你答應我,一定不要再冒險,這樣……太危險!”

夜聽琴眨了眨眼,似乎已有淚光:“原來,原來你都知道。”

“我自然明白!琴兒,你的苦心若連我都不明白,那豈不白費了?只是以後,你別再這樣做了。你相信我,我會給你安安穩穩的生活,天大的事,我來頂!”

夜聽琴從未見過淩空如此激動,心裏微微有點愧疚,但她更堅定地,大聲地說道:“不行!”

淩空臉上的神經抽動了一下,只聽她續道:“我不要什麽安穩的生活,我要和你同甘共苦!我在家裏做二小姐的時候,只曉得玩,但現在我嫁了你,一切都不一樣了。我要為我們兩個的将來打算。如果我不能幫你,還要你來遷就我,那麽我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淩空滿目柔情:“但我不想你……”

“你擔心我,這我明白。但是我只有真真正正地幫了你,我才會覺得快樂,才會覺得幸福,況且,”夜聽琴頑皮地笑起來,“你的妻子也不至那麽笨,我不是好好的,又回來了麽?”她頓一頓,低聲道:“而且我還打探出蕭易寒的老巢,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網打盡!”

淩空道:“我看這事,還是讓大哥去辦吧。”

“為什麽呀!那是我和你的功勞!”

“大哥初來乍到,雖有文二哥傾心相助,一時間也難以立威。不若讓大哥去,他立了大功,也可讓那些心中不服之人無話可說!”

他口中的“文二哥”叫文端,其父文翔及岳父潭林,再加上謝小山之父謝青山都是神鷹堂的創始人之一。謝氏父子沉穩冷峻,謝小山更因與淩空交好而目空一切、盛氣臨人;而文端夫婦長輩已然亡故,因此合兩家之力也難出其右,文氏夫婦早有不平之心,此時沈昊一到,自然一下粘上了這個“大少爺”。

夜聽琴見淩空拱手讓功,心中狐疑,卻不便多言,只淡淡道:“你是丈夫,當然你做主,你愛怎麽着就怎麽着罷。”

淩空笑道:“我是為大哥好----我雖然是你丈夫,他卻是和你從小一塊長大的大哥哥,我想這麽做你也不會反對,那倒不是因為我是你未婚夫,就要事事替你做主的緣故。”

夜聽琴微笑道:“你多心了。其實只要你好,我便是好的。----我真有點倦了呢,進去了。明兒見罷。”

淩空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他與夜聽琴四目相對一會,方才離開。

夜聽琴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看樣子,她是累極了,低垂的眼裏,仿佛述說着什麽秘密。可是當她發現房裏的柳雪時,眼睛又亮了起來。

“二小姐怎麽又回來了?”

“我回來不好嗎?”夜聽琴在床沿坐下。屋裏很暗,只有一道天光從緊閉的窗簾縫裏透進,斜斜地照在她憔悴的前額上。她像是喘不過氣來,幽幽地道:“你可以為報恩而不惜一切,難道我就是個知恩不報的小人嗎?”

柳雪吃了一驚。

“你把老爺子要殺我的消息透露給昊哥哥和淩空,是想引他們父子沖突吧?但是你忽略了人的本性。老爺子和淩空深藏不露,決不會輕舉妄動;昊哥哥卻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人,他固然不願我受到傷害,但要因我而和老爺子反目,他也不敢。”

“二小姐,你……”

“我變了是嗎?”夜聽琴慢慢閉上眼,“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我。從前……只不過有很多事是我不願說,不願想罷了。”

柳雪心底,不自禁地對這個判若兩人的二小姐生出一絲敬畏:“二小姐,那我們接下去怎麽辦?”

“看一場戲。----雪兒,你能不能讓謝小山在不讓淩空知曉的情況下,得知蕭易寒的消息?”夜聽琴說得很平靜,即使在說到“蕭易寒”三個字的時候,也沒有一點驚慌。

柳雪會意:“二小姐是想讓謝小山和沈昊争功?沒問題,只要是二小姐交待的事,柳雪就一定辦得到。”

夜聽琴眉頭深鎖。她心裏有個很大的疑問:為什麽淩壁要她和蕭易寒遠走高飛?如果只是為了消除她可能在淩空和沈昊之間卷起的風浪,他完全可以殺她以除後患。而目前他的所作所為,卻只會令淩空難堪。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做出這種有違常理的事?

柳雪看她深思,不敢打擾,但有句話卻不得不說:“二小姐,我聽文端說,蕭易寒不是第一次來找淩家的麻煩啦。”

“哦?”夜聽琴動容了,“那老爺子怎麽對他?”

“老爺子從來不搭理他,甚至嚴令門下不得為難了他。”

“難怪,難怪他與淩家作對,還留得命在!但老爺子這麽做又是什麽意思?”

“這正是讓人難以理解之處!”柳雪一邊答,一邊偷看夜聽琴臉色。

夜聽琴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她像在說一個陌生人:“難道他和昊哥哥一樣,也和老爺子間有點淵源……啊喲!”

柳雪奇問:“二小姐覺得有什麽不對?”

夜聽琴一手扶住床沿,緩緩地道:“老爺子不想傷害蕭易寒,淩空怎麽會不知道!”

柳雪恍然大悟:“因此,他讓沈昊去對付蕭易寒,正是一石二鳥之計!----二小姐,我這就去安排謝小山的事。”

夜聽琴聽着柳雪遠去的聲音,突然将頭埋在錦被裏。沒有聲響,只看見她的手緊緊抓住被子,抓得骨節都泛了白。

柔和的月光灑在茫茫的水霧上,竟有一層凄迷的豔色。平和的琴聲在水面滑過後傳入耳中,竟也變得凄婉如泣。

這夜,這月,這琴,似乎都是為水閣窗邊悄然獨立的她準備。

湖心小島中,夜夜彈琴的人是誰?她問過,她問過許多人,都沒人知道,因為那是個禁地,是個迷。隔水相望,依然看得見彈琴人的綽約風韻,那是天上人間,無可拟的,只此一人的美,秦如風比不上,何弄簫也比不上。她是誰?為什麽夜夜彈琴?為什麽彈得那樣凄美?那麽多的疑問無法解決。

而她卻夜夜聽琴,風寒徹骨也不遺漏。難道是她的心已比風寒,比水寒?

淩空已睡,連衣服都沒脫便像孩子一樣睡去。他的雙眉修長,直至入鬓,堅挺的鼻梁很驕傲,溫柔的唇邊還挂着一抹淺笑。他的吻很輕柔,輕柔得像微風吹皺的湖面,而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都那麽文雅、溫柔,甚至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候也是如此。他像一條涓涓的小溪,沒有激情,沒有高潮。

八月十五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八月十五。這麽快一個月就過去了。這一個月來,發生了多少變化啊!

她不敢多想。

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微微的氣息拂動她的柔發:“這麽晚了,還不睡?”聲音也是輕柔的。但她卻看不到,他看着遠處的眼神裏,是那麽癡迷。

原來他也有癡迷的東西麽?

“這月亮多好,一下睡了,不是浪費了它?”

“嗯,這麽好的月色,一定會有很多事發生。”

“你莫告訴我你要在這麽好的時候去會什麽舊情人。當心我毒死你!”

淩空不置可否地笑了:“如果你想毒死我,我死在你手上,也算甘心。但是你還是別碰那些有毒的玩藝了。”

“喂!說得好像我真要毒死你了!”

“早知道不讓你和楚遙學毒了。那種苗疆的東西,比我們中原的毒還厲害!”

“是啊!你早該想到,她女兒想你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現在冒了一個我出來,她要是因為妒忌,而對我下手怎麽辦?”

“那倒不至于……”

“你是承認她女兒是你舊情人喽?”

“琴兒!在你之前,在你之後,我就只有你一個!”淩空發急了。夜聽琴忙笑道:“你緊張什麽,我和你說着玩兒的!我學毒,是因為學毒比學武快一些,我是用來防身而已,你放心,你約束手下向來紀律嚴明,我不會有事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忽然琴聲嘎然而止,夜聽琴一驚,聽得一陣急促的梆聲從一裏之外的淩家莊傳來。

淩空淡淡一笑,竟似胸有成竹:“真的有事來了。”他說着,從窗口跳了出去,一邊叫道:“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夜聽琴目送他,在窗邊多站了一會,突然覺得有點冷。才想轉身披件衣裳,就見一個人影登萍渡水而來。

一個黑衣人。

他在水中抛下幾片葉子,足尖連點,一眨眼即到眼前。

淩空像飄,他像飛。

淩空的姿勢很美,他卻很快。

但再快也沒夜聽琴快。

沒她的臉色變得快。在這一眨眼間,她的臉色已從驚喜到不知所措到鎮定,再到不屑。

因為她已看清,來者正是蕭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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