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變
更新時間2012-11-16 15:00:02 字數:7725
變變變,都說女人最善變。然而誰知道在女人變的背後,有那麽多不為人知的心酸與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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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後悔的!”這句話像一只椎子刺入他的耳膜,他的腦袋。
他本不相信;又有誰會相信,一個看上去純真活潑的女孩子會對相戀的情人下這麽重的手?但現在,他卻不得不信。
“聞秦有所動,望君涉水他鄉。一陣風致。”粉紅的底色,枚紅的印花,考究的薛濤箋上字跡依然清靈雅致。
他當然知道寫信的人是誰。“蕭易寒”三字取自燕國死士荊軻的臨行悲歌;燕之仇人,秦也;秦者,淩家也。
淩家怎麽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身在淩家的人只有兩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一個是送信的這個人,而剩下的那個人,卻是他寧死也不願承認的。
但現在,他能不承認嗎?他只能請紮木合老爹快快遷移部落。
姑姑的咒罵,索倫的淚眼也不能阻止他一問究竟的決心。----他不能不當面問她個清楚:她究竟為的什麽!
唯一讓他擔心的只有阿媽。阿媽終于決定離開部落,去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們并騎了一段路,也沉默了一段路。蕭易寒終忍不住問:“阿媽,易寒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能。”阿媽沉吟一下,“我從沒求過你什麽,這一次你能答應我一件事麽?”
“你說。我盡力。”
“取回聖月寶刀!拿到刀後便回部落新址,我自會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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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寒驚疑不定地望着阿媽。阿媽卻沒給他任何解釋,只拍拍他的肩膀,策馬奔向一望無際的草原深處。
他看着阿媽的背影消失,方才調轉馬頭。
在途中,他看見謝小山率了百餘人在沙漠裏狂奔,殺氣騰騰。他沒有出手,因為他相信他在部落布下的炸藥陣只會讓謝小山受挫更重。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到神鷹堂,他才知道,淩家已返回座落在天鷹城的淩家莊。淩空和夜聽琴的婚禮也改在淩家莊。
他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他不甘心,難道他和夜聽琴就這樣結束了?曾經的柔情,就這樣付諸流水?他隐隐覺得自己錯了,看錯了夜聽琴,看錯這段情。
從早到晚,他一直站在石佛慈悲的目光裏。直到他聽見一個清脆得似咬一根水靈靈的黃瓜的聲音道:“這位大哥,你在這兒已站了一整天,還是歇會吃點兒東西罷!”
回頭,正見一個清脆的女孩子,目光也是那樣慈悲。她放下手中食籃,從籃中取出食物。
蕭易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誰也不是鐵打的,蕭易寒雖然強壯,卻也抵不過身心的屢屢重創。
這一病,一拖就是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來,蕭易寒越發喜歡起這個叫楚玉的女孩,留戀她給他帶來的平靜生活。她溫柔、可親,做得一手好菜;閑時她會吹吹草哨,會說許許多多女孩兒家的情事;她對他無微不至,她真真正正是個好女孩……
可這一切,根本無法令他沉醉,根本無法治愈他心裏的那個傷。
在一彎淡若無色的殘月下,他拈起一朵沾着夜露的花。這花是那麽美,可他卻不能停,不能留,因為他恨!
“啪……”手裏的花被他折了,發出輕微的爆裂。
楚玉一下驚覺:“蕭大哥,你今晚似乎很心煩。”
“我的傷已好了,明天,就要離開這裏。”
“不!”楚玉清清的眸子頓時浮起一層淚水,“不……你……你要走,就走好了!反正姐姐嫁了之後,一直也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多一個你又怎麽樣呢!你走吧!走吧……”
“我去天鷹城。”蕭易寒記起楚玉說過,她姐姐嫁在天鷹城,“你如果願意,我可以送你投奔你姐姐,以後生活也會有個照應。”
楚玉為難地想了想道:“也好……我就去看看她一家罷。只要……只要能和蕭大哥多待一會兒,我做什麽都願意。”她擡頭笑着,笑容裏有點狡黠:“蕭大哥不能抛下我啊!”
蕭易寒看着楚玉的神情,竟然眼前一花,仿佛又見夜聽琴的臉,心慌竟亂,呼地一掌推出。
楚玉臉色微變,手指稍稍彎起,手腕一抖,有意無意間,指住蕭易寒胸前紫宮穴,手法竟頗似當年苗疆高手“鬼精靈”創下的“五指昙花點穴手”。
但蕭易寒沒有發現,他那一掌狠狠地拍到桌上,衣袖翻飛,左手傷痕猶在。
他握緊了手,道:“我們走吧。”
天鷹城是個好地方。在淩家莊落莊前,是山明水秀,民風純樸;淩家莊落莊之後,則日漸繁榮,往來商賈、武林人士終日不絕,宛若城鎮,同時又因不受官府管轄而相對自由。
一路行來,楚玉帶給蕭易寒的仍是那種家的溫馨感覺。她為他洗衣疊被,為他安置起居,還常常借客棧的櫥房給他開小竈,做幾個精致小菜,然後坐在他對面,看他把最後一口吃完。每次蕭易寒約她一起吃,她總是狡黠地笑笑,半是玩笑,半是真地道:“以後你可難得吃我做的菜啦,現在還不抓緊機會,等你死了,想吃也吃不到了。”蕭易寒不願拂她一番美意,便也笑笑,吃個一幹二淨。
到達天鷹城,蕭易寒要送楚玉去她姐姐家,楚玉卻道:“姐姐和姐夫都是普通人,見到我和你在一起,他們會讓你對我負責的。那時你非娶我不可,那怎麽辦好呢?--蕭大哥,如果這樣,你會不會真的娶我?”
蕭易寒呆呆地看着她的神情,楚玉道:“算了。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心裏卻想着另一個人,我才不要嫁給你。”
蕭易寒一驚:“不。你說得也對,你姐姐姐夫是普通人,若和我有了幹系,無謂介入江湖,反而不好。”
他們在客棧分手,楚玉去尋姐姐,他卻在臉上裝了大胡子,打扮得像從東北來的采參客,方才出門。
正午時分,蕭易寒走入谪仙樓,在一個不太顯眼,卻可以将周圍看清的角落裏坐下。谪仙樓是天鷹城最大的酒樓,也是最大的消息交換處所,只要到了谪仙樓,幾乎沒有打聽不出來的事。
谪仙樓大廳正中有幾個江湖漢子正在喝酒劃拳,最熱鬧不過;臨窗的小桌上是一對對飲的夫妻;而靠近門邊,則獨獨一個書生占了一整桌子。
蕭易寒不覺留上心。那書生一身青衫,模樣甚是落魄。他的身前擺了許多空酒瓶,卻兀自把一瓶酒往肚子裏灌,嘴裏不知嘟嘟囔囔地念些什麽。偶然擡頭看看天色,眼神也是寂寥的。
當然,他看得最多的,并不是天,而是荊楚館的大門。
荊楚館裏緩緩擡出一頂墜滿珠簾的暖轎。蕭易寒認得那是柳詩吟的轎子。
柳詩吟,自秦如風嫁後荊楚館第一紅妓。向與謝小山交好。性子高傲,風月場中無人敢惹,就是荊楚館的鸨兒都要讓她三分。
蕭易寒擔心謝小山就在左近,伏下頭假寐,只将眼睛眯出一條縫。
那書生突然跳到街心,攔住柳詩吟去路。
柳詩吟的貼身丫環跟随轎邊,瞪圓了眼怒道:“姓楊的,我們姑娘說了不見你就是不見,沒見過像你這般不要臉的!你是男人不是?”
那書生慘然一笑:“男人?”他猛然間爆發出一陣狂笑,笑得腰都彎了,眼淚也湧出眼底。那笑聲先是由小而大,後來又由大而小,直至細若游絲,最後竟自斷絕。他一擡頭,滿臉的淚痕:“我早就不是人了,還會是男人嗎?阿詩,我找你找得好苦,你難道真不明了?為什麽不見我!就算是結束,我也想聽你親口說。”
轎中寂然。那書生續道:“阿詩,過去種種,怎能說沒有就沒有了?!我不信你這樣無情……見我一面,你還是我的阿詩。”
轎簾揭起,謝小山冷冷地擋在書生與暖轎之間。
那書生臉色一變:“是你?”
謝小山傲然立着:“滾!”
那書生将身子一挺:“我楊非人縱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卻還是學不會滾。我和阿詩說話,尊駕請讓開。”
“手下敗将,還敢嘴硬!”
“不錯,我武功不如你,權勢也不如你。但阿詩對我說過,她姓柳,我姓楊,原是天生一對;她對你說過麽?”他的目光越過謝小山,直射向柳詩吟。
“逢場做戲的事,難道我做得少了?”柳詩吟終于開口。
“你還沒和我失散前,你懂得什麽是做戲麽?那年你十五歲,十五歲的你會做戲麽?是不是他逼你?”
柳詩吟道:“這些我都忘了,你還記着做什麽?”
“你說謊。”
“我何用說謊?謝公子更不曾逼我。我跟着他,是心甘情願的事。你不用和我談過去,你已經不配了。如果有一天,你能比謝公子更有權勢,那時再找我也還不遲啊,我不至于老得那麽快。”
楊非人呆住,眼光飛快地掠過謝小山。謝小山卻絲毫不介意,冷冷又道:“聽清了?聽清了還不滾!”
“我不走,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放棄阿詩。”
謝小山長劍挺出,疾刺楊非人胸前要穴,眼看就要将他立斃劍下。
刀光一閃!
蕭易寒已出手。然而一出手,便暗暗心驚。
謝小山和身躲過。随着他的唿哨,谪仙樓的酒客,路邊的小販皆拔出家夥,嚴陣以待。
柳詩吟像是被這場面吓到,卻叫不出聲,只将身子一歪,軟倒在地。楊非人忙撲過去扶起了她。
“原來你們早在這等我了,讓你們這麽費心,真是不好意思。”蕭易寒漫不經心地說着,拿着黑色彎刀的手卻愈見蒼白。
謝小山被他那一刀驚得狠了,這時方道:“哼,想不到吧,你的一舉一動,從來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線。”
“難怪,”蕭易寒笑笑,“難怪你會嘗到我的炸藥,滋味如何?”
謝小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好不尴尬。
就在這時,驚呆了的柳詩吟右手一翻,一把雪亮的匕首反手刺那楊非人。這一下幹淨利落,端地快捷無比。
蕭易寒心中一沉:“你和我一樣,也上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的當。”他更不遲緩,拈起一粒沙射向柳詩吟手腕,柳詩吟被迫回防,他另一手已将楊非人拉回。
但他萬萬想不到,這時又有一人向他出手,而且一出手,便制住他!
這人正是他拼力去救的楊非人!
蕭易寒武功何等厲害,要躲過這一招突襲本非難事,但誰料得到,他竟會在此緊要關頭眼前一黑,一口氣便提不上來。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是在楚玉的精心照料下,身子大好了麽?
蕭易寒無法再想。楊非人出指飛點他十二大穴,回頭道:“你要我和阿詩做的事,我們辦到了。你可以讓我帶阿詩走了吧?”
謝小山輕蔑一笑:“那要看她肯是不肯了。”
“這本是我們和你談好的條件,阿詩還有什麽肯不肯的問題。”
柳詩吟吃吃一笑:“你說什麽呀?你和謝公子雖然談好了,但我并沒有答應你随你走啊。我又怎麽會跟你走?我的人,我的心都是謝公子的了。”
楊非人怔怔聽着,突又一笑:“我明白了。”他看着柳詩吟的臉:“阿詩,我要你知道,只要看見你,我做什麽都可以,你能答應我,讓我永遠在你身邊看着你麽?”
謝小山向柳詩吟一使眼色,柳詩吟會意,笑道:“楊大哥,你對我的好,我總記在心上的。”
楊非人嘆息道:“我要的,就是你的不忘!”他走上前,在蕭易寒膻中、氣海各大穴上加重按了幾下。
謝柳二人以為他是為了讨好柳詩吟而加固蕭易寒所點之穴,可惜他們錯了。
蕭易寒和楊非人同時飛起,幾個起伏,已消失在街尾。
回到客棧,楚玉竟然回來了,甚至還備下酒菜等着蕭易寒歸來。
“我去見過姐姐啦。放心不下你,所以回來看看。”楚玉說。
蕭易寒并不在意。邀楊非人舉酒對酌。
“要練成蕭兄的刀法,本應和你的外號一樣,絕情絕義才對。可是蕭兄竟是如此婦人之仁。”
“你叫楊非人,可是終究是個人。世上本來就有很多矛盾是無可解釋的。”
楊非人怔了怔:“不錯。我對阿詩也是這樣。她對我無義,我卻仍然無法對她忘情。用一個不相幹的你來換她,這種交易就是再無恥我也會做。”
“可惜你換得到她的人,卻換不到她的心。女人太善變,你對她一次癡心,已經足夠。以後你就不會了。”
“女人?蕭兄也懂女人?”
蕭易寒不說話,他的左手在顫抖。
楊非人看見他手上傷痕,低聲道:“你勸我不要癡心。其實你比我還執着。”
“你錯了。我心已死,我只想問個明白。”
楊非人淡淡一笑,故意不揭破:“蕭兄用得上楊某之時,但說無防。”
“那是我一個人的事。”
楚玉原本安靜坐着,這時突道:“楊公子,你一定要幫蕭大哥!他對付的是淩家,他一個人……”
蕭易寒打斷她:“小玉!”
楊非人注視着蕭易寒:“蕭兄如若當我楊非人還是個人,就不要拒絕我。”
蕭易寒皺眉。
楊非人道:“你看不起楊某?”
蕭易寒苦笑道:“我怕你一時情動,把我賣給柳詩吟。”
楊非人大笑。
蕭易寒卻不笑:“我要找的人,叫夜聽琴。”
楊非人一驚:“何家的二小姐,淩三少爺新過門的妻子?”
蕭易寒低頭喝着酒:“我聽說淩空住在離淩家莊一裏之遙的醉月湖夜空閣。而淩家莊中,淩壁在婚禮之後已經閉關;沈昊帶着文端到洛陽與何問天正式結盟。”
楊非人續道:“如果這時有人能在淩家莊中搗亂,把淩空引開,你就可以見到你想見的人。”
蕭易寒笑而不語。
楊非人道:“你真幸運,楊某的武功雖然不是最好,但對輕功,卻一向極有自信。”
“明晚亥時。”蕭易寒伸出右手。
“啪!”兩個人的手掌擊在一起。
楚玉看着這兩個男人,嘴角浮出一種奇怪的笑容。
今夜中秋。
夜聽琴松松地挽着個髻子,散亂的頭發披灑下來,發出淡淡的光澤。她站在月色之下淺笑的眸子裏,有一點嘲諷有一點狡黠,還有一點淡淡的憂傷。
但是這一抹的笑容,卻足以暖化整個夜空閣的寒意。
水閣當中幾乎沒有什麽擺設。四面都是大大的落地窗戶,半夜的風輕拂着,白色的紗制窗簾微微地動。房間正中是一張柔軟的床,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帳子,像一堆雪堆着。而床上的被褥也是白色的,竟還疊得很齊,仿佛還沒人睡過。床前是一張小幾,幾上放着幾碟小菜,一個銀壺,兩只銀杯,小幾邊蹲着一小壇酒。
蕭易寒的目光終于又回到夜聽琴身上。
夜聽琴走到幾邊,拿起那小巧的銀杯賞玩:“他今晚喝得太多,衣服都沒脫便睡了。”一個人醉後睡去,怎麽會這麽快就清醒?而淩空的話裏,她聽不出一絲酒意。夜聽琴知道,淩空一定有所動作。
蕭易寒冷冷地看着她。
夜聽琴緩緩移至窗前,突然回頭,眼裏是歡然的笑:“你帶我去罷!我們別再惹那些是是非非!”
蕭易寒遲疑:“我……”
一層死灰閃過她黑色的瞳子:“你不會。你不會答應我。就算你一時間會帶我走,但日子久了,你終究會挂念你的大仇未報。你不會快樂,我也無從快樂。”
“他對你好不好?”
夜聽琴凄然笑道:“你說呢?”
她突然跨出兩步,身子就像秋天裏的落葉,輕飄飄地墜入醉月湖。
蕭易寒大驚,搶上前雙腳步倒勾窗沿,右手一撈,卻抓了個空:夜聽琴一落水中,就像條魚似的,滑出數丈,動作比在陸上還快。
她本來就在江南長大,又跟着沈昊在海邊住過很長一段日子,水性自然不差。
蕭易寒這才發現,醉月湖周圍燈火通明,已不知在何時被人包圍了。而最亮的地方,有一人白衣飄然出塵,傲世獨立于衆人之中。
“陷井!難道真是楊非人?”蕭易寒來不及多想,猛然間覺得胸臆中熱血沖上頭腦,眼前一陣發黑,四肢酸軟,便勾不住窗沿,“卟嗵”落入水中。
蕭易寒的整個世界像是在旋轉。水大口大口地湧入口鼻,他掙紮着想抓住點什麽,但卻被什麽東西抓住了。
一只柔軟而堅定的手緊緊扯住了他。
水在身邊流,他昏昏沉沉地跟着游。過了許久,才“啵”地沖出水面。他的手觸到陸地,心裏一喜,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清他們正在湖心島上。
而夜聽琴卻軟癱在地。她的嘴唇發黑,身子顫抖得厲害,卻兀自緊緊拉着蕭易寒。
遠處人聲鼎沸,但這湖心小島卻因有了醉月湖湖水相隔而顯得越發寧靜。
夜聽琴緩過一口氣,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蕭易寒摟住她,用自己的身子去暖她。然而她掙紮着将手騰出,顫抖着指向湖心島深處:“快……快……”
蕭易寒會意,抱起她向島內走去,但才走數步,突見湖心島黑沉沉的樹林裏,走出一個翠綠衫子的女童。
那女童年約十歲,生得悠然出塵,雖然身量未足,但已是個美玉初胎的模樣,俏生生的立着,更顯清新怡人。她細眉細眼,眼珠極活地不停的轉,偏又裝了一副老成的樣子,說道:“這裏是禁地,兩位請回罷。”
蕭易寒不知對方為誰,忙輕輕喚醒夜聽琴。
夜聽琴吃了一驚,從他懷裏擡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來:“我……我……你……你是……”
那女童也吃了一驚,随即一改适才的矜持,拍手笑道:“三嫂!三嫂是你!”忽又忍住,黯然道:“師父不許旁人到島上來的,你也是,三嫂……”
夜聽琴想說:“原來那夜夜彈琴的人,是你師父麽?”但苦于提不起氣,頓時暈了過去。
蕭易寒一顫,将夜聽琴的頭扶起,只見她的臉色在月光下,慘如白紙,心下已是亂了。他将夜聽琴抱在懷裏,像抱着一塊寒玉,他冷得發抖,冷得眼中怔怔的,流下兩行長淚。
“她死了……她死了……”蕭易寒低聲呓語,突然爆發出來,大吼道:“她死了!”他沒看見,一個穿着長裙的蒙面女人出現在那女童身邊。她是那麽神秘那麽美,蕭易寒卻恍若未覺,他在郁悶的悲傷中發出一道狂嘯。
那女人久久地看着他,而女童卻緊緊靠在她身上,雖未解風情,竟也陪着蕭易寒流下淚來。
蕭易寒眼中淚水滾滾而下:“老天,所有的罪都是蕭易寒犯下,你為什麽要罰在她身上!”
那女人輕呼道:“啊!你,你姓蕭?你當真姓蕭?”
“我為什麽要姓蕭?為什麽我的仇人要是淩壁?”
那女人走上前,輕輕撫摸他的頭發,柔聲道:“原來……原來你就是蕭家的孩子!你不用難過,她只是一時脫力,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身上的毒……”
蕭易寒喜道:“沒事!琴兒沒事!”猛然間頭腦又是一昏,天旋地轉,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了。
等他醒來,正看見一雙美目,又是憐惜,又是歡喜的望着自己,他一時忘情,拉起她的手叫道:“琴兒!”定定神,這才認出是那女童。
那女童笑了,她的眼睛彎彎的,一笑起來就眯成一鈎新月,很是可愛。她的長相與夜聽琴截然不同,可眼神卻有三分相似。
“你醒了?你終于醒了?我……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說到最後,竟有點哭腔。
蕭易寒急道:“琴兒!琴兒呢!”
“三嫂被三哥接走了。”
“你……”
“我叫淩霄。一直跟師父住在島上。”她見蕭易寒心不在焉,嘟了嘴道:“我和你說話,你怎麽能……”
蕭易寒只覺做了一場噩夢,喃喃道:“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不知何時,那神秘女人走進房,凝視着他道:“這是命。但如果你帶走她,又是另一種境地。”
“你是誰?”
“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
蕭易寒寂然無語。
“你帶她走吧。而且,不要再找淩壁報仇。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你憑什麽?我自己不會後悔,我不會後悔,絕不!”
“如果,如果你的仇人不是淩壁呢?”
“那會是誰?他自己承認的事,還會有假?”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有許多事,都不能想當然的。蕭家的孩子,我不能對你說太多……我……原諒我不能,但請你一定記住我的話。不要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世事并非不是對就是錯,這是你的弱點。”
蕭易寒驚疑不定地望着她。
“你……當真不帶走她?”
蕭易寒黯然。
“她要我帶給你一句話。”
蕭易寒竦然一驚:“她說什麽?”
“她說,從今以後,你們之間一刀兩斷,此後各為其主,各行其事,不必顧及情面。”
蕭易寒面若死灰,低頭道:“她既如此,我亦無話可說。”
淩霄見之不忍,柔聲道:“你別灰心,你不是一無所有的!我……我會一直關心你的!”
蕭易寒微微一笑:“謝謝你,小妹子。”
兩天後蕭易寒離開湖心島,發現夜空閣已成為一片灰燼。
夜空閣可以在一夜之間消逝,可留在夜空閣裏的那個人那段情,是否也能一夜消逝?
蕭易寒沒有停留,他一路趕回客棧,他惦記着楚玉,怕她為自己擔心,也懷念她燒的菜。
女人善變,變得最快的是夜聽琴,但蕭易寒沒想到,楚玉竟然也變得那麽快。
兩天的時間,楚玉已經從一個活生生的清秀女孩,變成一具屍體。她倒在桌子旁邊,心髒正中插着一把短劍,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怎麽也無法想像自己會死。
那短劍!
蕭易寒拔出短劍,突然眼前金光一閃!一條金色小蛇從短劍柄後竄出,往他的手背上狠狠咬落!
蕭易寒不覺得痛,也忘了甩掉金蛇。他的心痛。他怎麽會不認得這把短劍!這把劍,曾經在他和夜聽琴的手上傳遞;這把劍,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和夜聽琴的聚合分散!
他終于明白,夜聽琴叫人傳給他的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屋外有人聲。
蕭易寒紅着眼,順手抓起放在桌上的一把刀,沖出門去。
這屋子已被包圍,而淩空白衣無塵,站在正中,突地輕飄飄的臨風一劍。
蕭易寒拔刀。
這一拔刀,不但是周圍的人吃驚,就連蕭易寒自己都吓了一跳。
天底下,竟然出現一輪燦爛的明月。那麽凄豔,那麽柔美,那麽矛盾的一道光芒,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摧毀!
蕭易寒沒想到自己手上拿着竟是聖月寶刀。他知道那一定是秦如風,一定是她在暗中終于盜得寶刀。
他的心已死,生念卻更盛,狂舞寶刀殺出重圍,直到無力再戰,無力再跑;他的人,直直地昏倒在塵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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