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而旁人的權力和欲望,卻硬生生的将少年成名,頗有才氣的溫涼,磨成了一個沒有棱角,沒有脾氣,只懂得順從和聽話的玩偶。
溫涼沒有再說下去。
他原本是打算勸說喬洛,可是說着說着,喬洛卻把話題引到了幼時,讓他情不自禁的就把那些他憋了許久的話都說了出來。
雖然他依舊沒有自由,可是能把那些隐晦的苦悶和羨慕表達出來,倒的确讓他心底舒服多了。
溫涼思索良久,末了還是道:“有些夢想或許永遠都不會實現,可是有夢,總是好的。”
喬洛怔了怔,“那如果這個人活不了多長時間呢?那他還需要夢想做什麽?或早或晚,都是一抔黃土。”
溫涼一笑,笑容裏帶着幾分落寞:“人死了,當然什麽都沒有了,也什麽都無需在乎了,可惜的是,我們還活着。你,我,我們現在,都還活着,那麽要考慮的當然就是活着的問題。”言罷,便是一聲嘆息。
可惜的是,我們還活着。
可惜。
喬洛心頭一跳,果然,現在的溫涼,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了。
喬洛張了張嘴,忽然道:“不如你教我畫畫?”
溫涼一時愣住,看着喬洛說不出話來。
喬洛也呆住了,他也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就是要拜師。他倒不在乎叫溫涼一聲師父,可如果溫涼真的答應了,那十年後他突然死了,那豈不是更讓溫涼失望?
不過話又說回來,溫涼,他能堅持比自己晚死麽?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直到“砰的”一聲門響,才将二人的思緒喚了回來。
潘遠東黑着臉盯着二人,粗聲粗氣地吼道:“不行!你要學畫就讓秦牧铮找人去教你,溫涼身體不好,又不是什麽書畫大家,他沒空教你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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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遠東吼完,就一把拽起了将拳頭攥的死緊的溫涼,大跨步走了出去。
喬洛起身看着兩人的背影,一時漠然。書畫大家,應該是每一個從小學畫的人都有過的夢想吧。
在喬洛心裏将潘遠東罵了不知多少遍的時候,秦牧铮終于出現了。
男人臉色顯得有幾分蒼白,走向他的步子卻堅定有力。
“阿喬,我們回家。”男人朝着喬洛的方向伸出手去。
喬洛瞅着男人便笑了。秦牧铮這個樣子,明顯是受了傷。受了傷還記得他的“阿喬”,果然不是一般的深情不悔。
喬洛這樣想着,一把就打掉了男人朝他伸過來的手,然後看着男人漸漸轉黑的面龐道:“你背着我,你背着我我便跟你回去,否則的話……”
秦牧铮幾乎毫不遲疑地就應道:“好,我也好久……”頓了頓,又道,“阿喬什麽時候讓我背都沒問題。”
一直悶聲跟在秦牧铮身後的秦乙才突然冒了出來,低着頭卻帶着點憤怒地道:“喬少,秦少他手臂受傷了,您要……”撒嬌耍賴也該挑個好時候。
只是不等秦乙說完,秦牧铮就冷着臉将秦乙趕跑了,然後他便在喬洛身前,背對着少年,微微彎下了身子,“阿喬,上來。”
喬洛眉眼彎彎,笑意不達眼底,一面爬上秦牧铮的後背,一面漫不經心地道:“你真的受傷了?是左臂還是右臂?”
喬洛這樣說着,果真就伸出右手,用力掐了一下秦牧铮的右臂。
秦牧铮果然踉跄了幾步,很快又穩穩地托住了趴在他背後的少年,聲音穩穩地道:“阿喬放心,我背的動阿喬。”
喬洛頓覺無趣,只是兩只手依舊在秦牧铮的手臂上作怪,直到秦牧铮右手臂隔着西服滲出血來,他才緩緩收了手。
秦乙跟在二人身後将喬洛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簡直想撲上去殺了喬洛。如果不是秦牧铮為了喬洛的事情動了怒,擔心喬洛的安危,他根本不會受傷。可是現在,喬洛啊喬洛,你就是這樣回報秦少的麽?
另一廂,潘遠東将溫涼丢到車子裏,轉身就壓了上去。
他貼近溫涼冰涼的臉龐,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溫涼,佯作平淡的道,“溫涼,今天秦牧铮告訴我,喬洛向他表白了。”
溫涼唇角習慣性揚起,輕輕地“嗯”了一聲。
潘遠東緊接着道:“可是溫涼,我對你表白過無數次,可你卻從來都沒有說過你愛我,從、來、都、沒、有。”
他的一雙眸子突然泛紅,仿佛即将撲倒獵物的兇獸一般,緊緊盯着獵物的一舉一動,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獵物失守的那一刻,便直接兇狠的撲上去。
溫涼愣了片刻,将潘遠東的目光看在眼裏。揚起的唇角緩緩落下,終究還是閉上眼睛,慘白的雙唇微張:“我愛你。”
這三個字仿佛帶着魔法一般,将潘遠東心裏對溫涼全部的愛意都呼喚了出來。他說他愛他!他說他愛他!
潘遠東甚至無暇顧及這句話的真假,亦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敢在乎這句話的真假,他将溫涼壓在身下,爾後便将他砰砰直跳的心口,慢慢貼上了溫涼的身體。
我愛你,溫涼。
☆、15 脫不脫
秦牧铮一路将喬洛背到車上時,右手臂上的傷口早就滲出血珠,一點一點,暈染了包裹他手臂的衣服。
秦牧铮渾不在意,只是目光溫暖的看着喬洛。
喬洛原本以為秦牧铮會在傷口崩開以後跟他翻臉,結果等了又等,秦牧铮一沒有吼他,二沒有瞪他,甚至連重新包紮傷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他,比那個癡情孟姜女都不遑多讓。
喬洛嘴角抽了抽,并不同情秦牧铮受傷的事情。秦牧铮受傷又不是為了他,他有何好同情或者擔心的?更何況,前世秦牧铮可是一直活得健健康康,沒病沒災的,他自然不會把秦牧铮這次的受傷放在心上。
“秦少老瞅着我做什麽?”喬洛忍了又忍,還是不習慣被秦牧铮當作喬钰這樣溫柔的注視着,“難道我臉上長花了不成?”
秦牧铮唇角輕揚,難得說了句甜言蜜語,“阿喬比花好看。”頓了頓,又道,“今天的阿喬尤其好看。”
原來喬洛今天見了溫涼,心情舒暢,再加上後來他故意掐着秦牧铮的傷口使傷口崩裂,重生以來心頭一直壓抑着的抑郁之氣冷不防出了一小部分,心裏比平日舒坦了幾分,面上自然也帶出來了,瞧着也比往日更有活力。
喬洛自己沒發覺他自己的心情變好了,可是秦牧铮卻是打眼便瞧出來了。
他雖然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喬洛方才弄崩他的傷口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現在看着明顯鮮活起來的喬洛,他便更不在意手臂上的傷口了。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能讓喬洛高興起來,秦牧铮心裏也是高興的。
喬洛聽了秦牧铮的話嘴角抽的更厲害了,剛想說話,就見秦乙抱着急救箱跑了過來,站在車門前弓着身體,請秦牧铮先把傷口重新包紮了。
秦牧铮手臂的傷口是他自己用匕首劃出來的,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他聞言下意識的看向喬洛,他還記得少年那天說的喜歡他的話,喜歡的話,那麽大約少年也有可能會親自包紮傷口的吧?
秦牧铮這樣想着,就淡淡的對秦乙道:“把東西放下,開車吧。”
秦乙跟了秦牧铮那麽多年,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點自家BOSS的心思,可是他有些着急的打量了一眼少年,見少年正一手支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的盯着窗外瞧,頓時覺得這個少年根本不可靠,他方才都能狠下心把秦牧铮的傷口弄崩了,現在怎麽可能會主動出手幫秦牧铮?
讓他幫忙包紮,怕是秦少的傷口會傷的更重吧?
秦乙打心眼裏不放心,臉上便帶了出來,“秦少,還是我來吧。喬、喬少年紀小,別被吓壞了……”
秦牧铮臉上立刻一沉。
喬洛卻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秦乙一眼。他原是想着适可而止,就這樣放過秦牧铮算了。可如今一聽秦乙這話,喬洛心底的惡魔就惶惶然蹿了出來。
“不就是包紮麽?這有什麽難的。”喬洛當即道,然後看着秦牧铮道,“我給秦哥包紮,好不好?”
好不好?
當然好。
秦牧铮眼底的笑意簡直抑制不住,要知道他原本就是打着這個主意的,現在聽到少年親自說出口,當然是喜不自勝。
“那就有勞阿喬了。”秦牧铮接過秦乙手上的急救箱,就不客氣的把秦乙趕走了。
秦牧铮把急救箱放在了他和喬洛兩個人中間。
喬洛見了,便自己打開了箱子,随手扒拉了幾下,想着待會随便給秦牧铮纏上幾圈紗布就好了。
他這樣想着,心裏有了打算,盡管從來沒伺候過什麽人,自我催眠幾次也多多少少有了那麽點底氣,一擡頭就見秦牧铮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瞧。
秦牧铮的雙瞳很黑,仿佛閃着黑曜石般的光芒,晶亮,幽深,就像深不見底的古潭深水,蓄勢待發的等待着将對面的人拉入水底一般。
喬洛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點慌,心頭突突直跳,腦袋裏卻突然記起秦牧铮方才的稱呼,阿喬,阿喬,是了,秦牧铮會這樣看着他,完全是因着他長得像他的阿喬,與他本身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換句話說,只要坐在秦牧铮面前的人和喬钰相貌相似,秦牧铮都會這樣看似深情的望着對方,無論這個人是不是他喬洛。
喬洛腦袋裏把這件事算計清楚,胸口的心髒跳動的頻率也漸漸正常了起來。
“不是要重新包紮嗎?”喬洛恢複了正常,伸出一根手指在秦牧铮的衣領處劃了劃,玩笑似的諷刺道,“還不快脫衣服?難道秦少已經衣來張手到連怎麽脫衣服都忘了麽?”
秦牧铮抿了抿薄唇,敲了敲前面的椅背,前座和後座的隔板就悄然升了起來。
然後他轉頭看着他的少年。
少年已經收回了調戲他的手指,正百無聊賴地把玩着白色的紗布,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牧铮受傷的是右胳膊,平常也看不出有多麽不方便來。可是人穿衣服,向來是兩手齊上,他傷了右胳膊,自己穿衣難,脫衣服就更難了,因為這個動作不可能不碰觸到傷口。
傷口處有點痛。
秦牧铮稍微發出了一點聲音,并不是因為傷口的疼痛發出的,他受過的身體上的傷還有更重的,這麽一點疼痛,他當然不至于受不住。
可是他還是任由自己發出了一點痛的抽氣的聲音。他的少年就坐在他的身側,待會還會親自為他包紮傷口,少年還說過喜歡他,這樣的少年,秦牧铮覺得,少年一定會因為他的抽氣聲而心軟,對他更加溫言軟語。
書上,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麽?一個人總會在他在乎的人的面前變得格外心軟。
秦牧铮面容冷峻的用左手将衣服脫了下來,身體很不舒服,傷口也有些難受,可是這些,都比不上他心裏的難過。
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仿佛絲毫不在意他是否痛楚一般。
不過,少年年紀還小,不懂得關心身邊人,這其實也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
秦牧铮慢慢在心裏為少年的行為找到了借口,再見到少年動作生澀的為他包紮傷口,又或者說幹脆就是在給他的傷口包粽子,他才慢慢高興了一些。看吧,果然不是他的阿喬不在乎他,而是他的阿喬年紀太小,不懂得怎麽在乎他。
而心底深處,那針紮般的疼痛,也被他忘得一幹二淨。
喬洛笑眯眯的看着秦牧铮手臂上露出血肉的傷口,微微訝然,便幹淨利落的拿起紗布就往秦牧铮的手臂上纏了上去——當然,幹淨利落什麽的,都是他自己以為的,相對于經常受傷的秦牧铮來說,他那動作絕對就是笨手笨腳了,甚至喬洛連消毒都給“忘了”,可不就是有點笨麽。
包紮完手臂,喬洛這次倒是沒讓秦牧铮這個獨臂俠自己穿衣服了,他把帶着血的衣服拎了起來,随便晃了晃,佯作要給男人穿衣服,結果卻手腳太笨,穿不進去。
喬洛面上帶了幾分惱怒,“停車吧,讓你的手下來給你穿衣服。”
秦牧铮心底此刻一點芥蒂都沒有了,反而眼底心底皆是一派溫暖。他不在意喬洛的笨手笨腳,也不在意喬洛大大咧咧的動作又把他的傷口弄崩開了,他只看到了喬洛試着關心他,雖然笨拙,可他到底還是歡喜的。
都說施恩不望報,秦牧铮喜歡喬洛,喜歡到了恨不得在他自己的每一塊骨頭上都刻上喬洛的名字,可他卻從來不敢奢望喬洛能這樣喜歡他。在他的觀念裏,只要喬洛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邊,偶爾記得關心他,他已經很滿足了。
“不必了,我們回家。”秦牧铮直接赤、裸、着上身,将隔開他和少年的急救箱丢開,然後靠近少年,在他的發頂落了個吻,溫柔地道。
喬洛顯然是體會不到秦牧铮這樣細膩卑微的情絲,他只是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瞅了秦牧铮的肩膀一眼。
好巧不巧,秦牧铮受傷的右臂,就緊靠着喬洛的左臂。
秦牧铮聞弦歌而知雅意:“阿喬困了?那就睡一會好了。”
“可是……”喬洛又看了一眼秦牧铮被他包紮的亂七八糟的右手臂。他要靠着秦牧铮肩膀休憩的話,勢必要碰到他的手臂。
秦牧铮微微一笑:“只是小傷。”
既然秦牧铮都這麽說了,喬洛也不再客氣,直接就靠在了男人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起來。他重生一回,本來就是要讓自己過得開心的,雖然他沒本事逃開秦牧铮的身邊,可能時不時的膈應膈應秦牧铮,他也會很開心的。
秦牧铮自然猜不透喬洛內心的真實想法,只是他瞧着他的少年在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就顯得格外的神采飛揚起來,身上的一點疼痛,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秦牧铮和喬洛二人間相處的頗為平靜,可其他人就顯得不是那麽平靜了。
喬宅。
“你說金老三截了阿钰的身體,逼迫秦牧铮?秦牧铮最後為了阿钰,甚至自己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喬老爺子目露精光,兩只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喬父和溫雅柔。
喬父和溫雅柔也頗為激動。
他們一直以來都猜測秦牧铮對喬钰的感情特別,可若要真說秦牧铮如何如何對喬钰好了,他們還真的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然而經此一次,秦牧铮甚至會為了救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喬钰,連自己往身上紮刀子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他們喬家,還有什麽可怕的?
“爸,這是真的。我親耳聽秦夫人說的。”溫雅柔幾乎是喜極而泣,“秦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還咬牙切齒,對我諷刺了一番,您說,這事兒還能有假?再說了,上次秦少出面,要咱們喬家的産業,他不是也特地挑出了一些發展前景極好的股票讓咱們自己挑的?如果說秦少真的不在意阿钰的話,那他又何必多次一舉?”
喬老爺子沒有說話,可他心裏卻是贊同溫雅柔的話的。秦家是何等人家?秦牧铮又是什麽人?
如果秦牧铮想要喬氏,他只要說一句話,就會有不少奉承他的人會出面把喬家逼的無路可走,只能低價出賣喬氏。可是秦牧铮之前的做法,分明是以物易物,送給喬家的股份價值,一點也不比喬氏價值要低。
喬父也是一臉高興,不過他這會想的是旁的事情:“爸,既然秦少對咱們家阿钰還記挂着,那、那上次您說的,要對秦少父親示好的事情……”是不是就這麽算了?站隊伍什麽的,還是要提前決定的好。
喬老爺子的一個“是”字滑到了嘴邊,眼睛落到溫雅柔身上,又默默地咽了回去。“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在想一想。”
子孫子孫,先子後孫。喬老爺子也是老人家,他知道自己相對兒子更疼愛孫子,可若是論到重要性,兒子和孫子二選一的話,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他的兒子。
他會如此,那麽秦老呢?
要知道,秦牧铮的對手,可是秦老的兒子,他自己的老子啊。
喬父見喬老爺子沒有認同他的話,心裏有點失望,可還是把他收集到的消息說了出來:“對了,爸,我聽說,秦老二親自調_教的那隊左膀右臂,被人給做了。”
喬老爺子怔了怔,“說具體點。”
“聽說,金老三對阿钰動手的時候,秦老二也大着膽子對喬洛動手了。”喬父眼中閃過不屑,“秦老二也是傻了,喬洛不過是咱們阿钰的一個替身,秦少怎麽可能會在意他?他們果然包圍了喬洛在的那個更衣室,放出話要殺了喬洛,結果秦少直接把手機關機了,根本不管喬洛的死活。”
喬老爺子目光一閃,“喬洛死了?”
溫雅柔身體微不可見的一僵。
喬老爺子沒有察覺,喬父也沒有察覺。
喬父只道:“那倒沒有。喬洛那小子倒是有幾分運氣。潘市長的小情人正好也在那個更衣室裏換衣服,還恰好和喬洛聊得不錯。潘市長去接他的小情人兒的時候,估計是以為秦老二派去的人是對付他的小情人兒的,直接二話不說就把人給一槍斃了。”言罷,喬父還嘆了口氣,“運氣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說。”
如果他的阿钰能有這種“運氣”,那該有多好?
喬老爺子久久不語。
☆、16 一輩子
溫雅柔将喬老爺子的沉默看在眼裏,若有所思,良久方才開口道:“爸,旁的事情便算了。可如今秦少對阿钰正上心,咱們這老宅……應該也能保得住了吧?”
前幾日秦牧铮還特意派了律師前來索要喬家老宅,那副做派顯見是要把喬洛捧上天。
可這才沒幾日,就出了這件事情,喬洛和喬钰誰在秦牧铮心裏更為重要,平常人都看得出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喬钰昏迷變成了植物人,沒法子讨好秦牧铮是一回事,可換一個角度想,正因為喬钰的及時昏迷,他留在秦牧铮心裏的印象才是最好的,秦牧铮會一直一直記得喬钰最好的一面,甚至有和他相貌相似的喬洛在眼前,秦牧铮更是不會忘記喬钰這個心頭的朱砂痣。
溫雅柔默默盤算着。她慣會算計男人的心思,這會也習慣性的算計上了秦牧铮。雖然秦牧铮對喬洛和喬钰的态度和她所料想的有那麽一點出入,可大體上她自覺還是能猜到一點東西的。
至于喬宅……沒有喬氏,沒有喬宅,那麽喬老爺子就算不得喬家家主,溫雅柔只能故作鎮定的算計着,既然秦牧铮發話了要喬洛做喬家家主,那麽喬老爺子身為喬洛的祖父,她和喬父身為喬洛的親生父母,住在喬家家主才能居住的老宅裏,又有何不妥?
況且瞧着喬洛的模樣,想來秦牧铮也就是那他當替身看得。一個替身小寵兒,得到些寵愛便罷了,将來肯定是不能傳宗接代的。而她的阿钰就不同了。
阿钰是秦牧铮心頭的朱砂痣,等阿钰昏迷的久了,她便出面将當年冷凍的喬钰的精-子取出來,找人受孕,就一定能繼續傳宗接代。到時候喬钰醒了最好,喬家家主肯定便是喬钰的;喬钰若是不醒,那麽喬钰的兒子長大了,接管喬家的人難道還能是旁人不成?
這樣一來,喬洛暫時接替了喬家家主的位置,對于喬老爺子或許是弊大于利,可對于她溫雅柔來說,卻遠遠是利大于弊。
喬家家主的親生母親,和喬家家主蔑視不屑的兒媳婦兒,到底哪一個分量更大,溫雅柔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喬洛肯認她這個母親,至少在明面上認她這個母親,最起碼的,便是她能一直住在喬家老宅。試想,若是喬洛連老宅都不肯讓她這個母親住,旁人又會怎麽看她?她追求了那麽多年,付出了那麽多才得到的“上流人士”的身份,若是沒了喬家家主這個靠山,豈不是片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溫雅柔能想得到的,喬老爺子當然也能想得到。
他們一家在喬氏的股份被迫轉讓給了喬洛之後,喬家旁支就已經在明裏暗裏的施壓讓他們滾出喬家老宅了。畢竟,對于喬家旁支來說,喬洛這個明顯不谙世事的小娃娃,可是比喬老爺子這只活了幾十年的老狐貍好糊弄多了。說不得他們能從喬洛身上拿到更多更值錢的東西。
如果不是喬洛也是喬老爺子的孫子,那些旁支又見不到喬洛,不知道喬洛的态度如何,再加上還有一個被秦牧铮精心照顧着的植物人喬钰在,恐怕那些旁支真的敢打上門來,把他們給趕跑了。
利字當頭,那微弱的血緣關系,又算得上什麽。
喬老爺子目光一凝,沉吟許久,方才慢吞吞的開口道:“你們兩個再去見一見喬洛,如果他還肯認咱們這門親,那老頭子就讓他認祖歸宗,若是不肯……那也怪不得老頭子心狠手辣了。”
怪只怪,他親手教養長大的那個是喬钰,而不是喬洛。人心,從來都是偏得。
溫雅柔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她自己的胸口,喬老爺子的心是偏得,她又何嘗不是?她曾經舍棄過阿钰一次,不能再對不起他了。至于喬洛,只能說他命不好了,她實在無力照顧他的感受。
獨獨喬父一人皺着眉頭,顯然是壓根沒搞清楚父親和妻子兩人到底在說什麽。
且不說喬家如何,整個C市都因着秦牧铮為了一個變成植物人的男人而捅了自己一刀的事情嘩然了。
他們之前也以為秦牧铮或許就是做做樣子了,可關鍵時刻見真章,誰也沒有想到,秦牧铮竟然真的肯傷害自己來換取一個已經一只腳踏進棺材裏的喬钰。
秦家家主對此不屑,卻也松了一口氣;秦老大只顧着心疼他派去幫助金老三的那幾個人,那幾人直接被秦牧铮給砍了雙足雙手,大喇喇的就丢到他的家門口了,其中示威和警告不言自明;至于秦老二,他直接氣得半晌不能言語。
比之秦老大,他的損失更為慘重。要知道他派去對付喬洛的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一隊人,結果……竟然一個活着回來的都沒有!這一隊人,全部都被潘遠東給斃了!
秦老二端着茶杯的手都開始發顫。
潘遠東,C市新上任的市長,年紀不過而立,可他背後的靠山卻極其強硬,秦老二如今根本不敢對他出手,只能在心裏面想一想而已!
秦老二後悔的要死,如果他當初聽了家主的話,不去招惹這個根本沒有什麽威脅利誘的喬洛,或許就不會那麽背運的碰到潘遠東的小情人兒也在場的情況了,他也不至于損失了他的左膀右臂,短時間內連給秦牧铮使絆子的力量都沒有了。
秦老二覺得悔不當初,看錯了眼,他那位異母妹妹秦牧湘倒不這麽認為。
“媽,我還是覺得那個喬洛才是三哥真正放在心上的人。”秦牧湘年紀雖小,可心機卻不少,她眼睛閃爍着,盯着秦夫人道,“媽,你要相信我。”
秦夫人皺了皺眉。
秦老二設計要殺了喬洛時,特意給秦牧铮去打了電話,可秦牧铮卻很不耐煩的就把電話給挂了,甚至為了不影響他救出喬钰的身體,直接把手機給關機了。這樣的一番作為之後,秦牧湘還堅持喬洛才是秦牧铮真正寵愛之人的想法,就太過不切實際了。
最起碼,秦夫人是不肯相信的。
秦夫人拍了拍秦牧湘的手背道:“湘兒你還小,你要知道,生死關頭才最見人心。喬洛和喬钰同時遇到危險,老三他理都不理喬洛,卻肯為了喬钰捅自己一刀,甚至他自傷的那把匕首還是金老三扔過去的,那匕首有毒沒毒都不知道,他就敢這麽冒險,就為了喬钰的一具屍體……”
不等秦夫人說完,秦牧湘就惱了,面紅耳赤的跟秦夫人争辯道:“媽,你說什麽呢,阿喬哥根本沒有死!他只是沉睡了而已,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秦夫人兀自不理,只覺得是自己的女兒被喬钰迷魂了頭腦,半是勸慰半是威脅的道:“如果沒有老三,你要喜歡那個喬钰,把他招來做個上門女婿也未嘗不可;可現在老三和那個喬钰鬧成那個樣子,你要再追着他不放,可就是丢了咱們秦家的臉面了!好好一個姑娘家,非要去喜歡一個整天巴着男人跑的男的,你好意思你、媽我還不好意思呢?”
秦夫人一指頭戳到秦牧湘的額頭上。
秦牧湘抿了抿唇,依舊堅持到:“媽,三哥他真的不喜歡阿喬哥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你想一想,要是三哥真的喜歡阿喬哥,那大哥和二哥派去的人怎麽會是兩種結果……”秦老大派去的人只是被斷了雙手雙足,秦老二派去的人卻是被一槍斃命。
秦夫人最看不慣女兒這副為了男人要死不活的樣子,霍然起身,狠狠罵了秦牧湘幾句,便起身走了。末了還留下一句話,要秦牧湘在房間裏反省上幾天。
秦牧湘再聰明也不過還是個小女孩,當下就紅了眼眶,趴在床上哭了好一會,不知何時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張照片來,那照片上的少年,和喬洛長得有七分相似。
卻說喬洛果真趴在秦牧铮的肩頭睡着了,等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安置在柔軟的大床上了。
都說好吃不過餃子,舒服不過躺着。
喬洛懶懶的在被子上蹭了蹭,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讓自己勉強睜開眼睛,只是身體還是賴在被子裏面,怎麽都不肯自己出來。
“醒了?”低沉的男聲從上方傳來。
喬洛眨了眨眼睛,不自然的動了動被子下光溜溜的身體,才發現他此刻正和秦牧铮窩在一床被子裏,只是他是躺着,秦牧铮是坐着的。
而被子下他赤條條的雙腿,也正習慣性的糾纏在男人身上。
即便他和身旁這個男人早已在前世糾纏了十年之久,喬洛碰到這種情形,也只有尴尬的份兒。
——他尴尬的不是和男人“赤誠相見”,而是他身下高高昂起腦袋的那一處無事。
果然,晨勃什麽的,是每個男人甜蜜又憂愁的煩惱。
喬洛清咳了一聲,佯作自然的把腿收了回來,順便努力調勻呼吸,免得被枕邊人看出異樣。與此同時,他也不禁有些欣喜。想當初,他病的嚴重,這些普通男人都會有的煩惱,他是一點元氣都沒有了,只能每天躺在床上數着手指頭過日子。現在他又重新有了這些普通男人會有的反應,顯見是身體沒有癌變的緣故。如果可以一直如此,癌細胞一輩子都不出現,不擴散,他就這樣平平凡凡的過下去,該有多好。
秦牧铮右手微微擡起,在喬洛失神的眼睛上輕輕晃了晃,見喬洛回過神來,才帶了幾分急迫的問道:“阿喬怎麽了?”
喬洛雙目重現焦距,頓了頓,認真看了秦牧铮一眼,便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身體病得滿足不了你的欲望了,你會不會在別人那裏纾解了欲望之後,然後在來我的病床前安慰我?”
這的确是喬洛曾經慎重思考過的一個問題,只是直到他前世身死,除了意外知曉了秦牧铮和喬钰要結婚的事情,別的事情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畢竟他那時已經是長長久久的躺在病床上了,朋友也沒幾個,想要打聽事情也沒有門路。當然,他那時倒也沒想過去打聽那些事情。
只是現在想來,或許那時的秦牧铮早就對他不耐煩了也說不定。要不然的話,即便他出言相激,喬钰也沒能力把他帶到醫院天臺上,還讓他有機會從天臺上跳下去的吧?
喬洛擰着眉頭想着前世的事情,秦牧铮卻被喬洛的話吓了一跳。
“我不會的。”秦牧铮驀地逼近喬洛,雙眼直視少年,一字一頓的宣誓似的道,“如果阿喬病了,我便等你病好。我只有阿喬一個,不會去碰別人。阿喬,也不許讓別人碰。”
喬洛面色古怪的笑了笑,“如果好不了呢?如果我得了絕症呢?”
秦牧铮怔了怔,便堅定地道:“現在醫學那麽發達,西醫不行還有中醫,總能治好你的病的。”頓了頓,他嘴角扯了扯,有些不解的安慰着喬洛道,“阿喬無需擔憂,鐘醫生給你做過全身檢查,你的身體很好,我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的。我不會早死,你,也一定能過陪我一輩子。”
一輩子?
喬洛面色更古怪了。
秦牧铮或許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可是他卻只剩下十年的壽命。
十年。
喬洛微微閉目,避開秦牧铮的目光。
只要一想到他這重新得到的十年生命,卻只能硬生生的在秦牧铮身邊耗盡,他竟是那麽的不甘心。
即便他自有千千萬萬的理由說服自己,留在這個瘋子身邊,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對他,對秦牧铮,對他的養父母都好,可他還是抑制不住心底的那一絲的不甘心。
這世上能有幾人有幸重生?而他卻要将這得來的十年生命耗在這個瘋子身上,他、不、甘、心。
☆、17 半禁锢(第一更)
喬洛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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