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明之際,公車上包括司機在內的‘人’全數都回到了自己的家。
只剩下寧樂為與周思寧站在郊外,看着破空的日光,平靜之中卻帶着些許酸澀。
或許車上并不止男人一人清醒,只不過對他們來說,回家的執念比化為厲鬼還要重要,一定對家的期盼支撐着他們,才讓他們在這段路程中無盡循環十幾年,也沒有生出怨念。
連鬼魂都有可回去的家,而寧樂為卻什麽都沒有。
雖說寧家是個大家族,但其實每個人都十分冷漠,而寧樂為自小就失去父母,跌跌撞撞長大,從未感受過家的溫暖,直到遇到了任時舟,他覺得自己終于擁有了家,可到最後,卻是一場夢。
寧樂為暗暗嘆了一聲,收起了靈符,這才雙手插着口袋,微微颔首,朝着周思寧說道,“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會盡快選到好日子,讓你的屍骨安生入土,至于你要不要瞑目,我也管不着了。”
周思寧見寧樂為開始讓步,只是笑了笑,“那就辛苦小天師了,我可得好好報答你才是。”
每次周思寧同寧樂為說話時,總是故意拖長了尾音,他的聲音原本就好聽,這麽一來,就越發撩人,輕飄飄的,像是撓在心尖上一般,叫人不止悸動。
“可別,你們鬼的好意承受不起。”
要不就是動不動抓小鬼送人,不然就硬送冥婚穿的婚服,硬核送禮,真的要不起。
周思寧只好笑着,“行吧,我都聽你的。”
寧樂為瞥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鬼公交的事情解決之後,寧樂為也沒能歇口氣,等他回去旅館之後,便發了信息給徐志岩,只不過還沒等來他的回複,反倒是寧家那邊來了消息,作為一年一度的天師聚會,要求每個天師都必須赴宴。
寧樂為向來最厭煩這種宴會,自他成為天師後,就更不得不去參加了,以後他修為差,自然就成了宴會中閑扯的話題,即便寧樂為并未将那些話放在心上,可并不代表他樂意去那種地方。
但最終寧樂為還是去赴宴了。
比起那些不入流的笑話,寧樂為更想借此機會去打聽周思寧的事,畢竟這位鬼大佬似乎出生在Z市,與寧家本家臨市,那些本家自視甚高,眼皮底下自然不能容忍如周思寧這般修為的鬼魂出現。
周思寧很有可能在死前就擁有極高的修為,否則不能在短短兩年中就變得如此厲害,倘若真如此,天師聯盟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他的。
原本寧樂為還在想着要如何将周思寧帶入本家宴會,畢竟本家處處布滿結界,沒有允許,一般的鬼魂都無法靠近這個地方,可誰知周思寧絲毫不将那結界放在眼裏,甚至進入宴會沒有半點波瀾,若不是早見過這惡鬼的本事,寧樂為還不信他是鬼了。
帶着這麽一個邪祟進入天師老巢,說不定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寧樂為略微有些心情沉重,但很快就又恢複如常,面色無異地帶着周思寧去赴宴了。
這宴會明面上是天師交流促進感情,實則是為了凡爾賽,如今為了出名,不少天師間也開始內卷,導致天師聯盟協議都出現了各種問題。
因此天師會會長便會以宴會的形式,敲打某些不識相人,維護天師間的利益,自然背地裏有什麽交易,誰也沒敢打聽,只知道這些年下來,仍然是那幾家獨大。
如往年一樣,寧樂為還是被分在了最角落的桌上,與他同桌的也是一些法力低微的人,只不過這些人有背景,自然就有了嚣張的本事,便瞧不起毫無背景的寧樂為。
同以往一樣,見到寧樂為,總是忍不住陰陽怪氣一把,“這不是寧樂為嗎?一年不見,修為有長進嗎?”
即便他們神色傲然,可在寧樂為看來,這語氣就跟逮着問成績的七姑大姨一樣,絲毫沒有所謂的優越感,反而多了些酸裏酸氣。
他睥睨着對方,語氣冷淡,“我跟你很熟?”
那人怔了一下,“什麽意思?”
“那我修為有沒有長進關你什麽事?”
寧樂為嗤笑一聲,沒有在意那青年黑下來的臉,“我倒是好奇,你每年都這麽關心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我呢。”
他話音剛落,就覺得背脊一陣冰涼,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某個惡鬼散發出的怨氣,奇怪的是,這宴會那麽多天師,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出異樣。
青年氣得拍桌站了起來,“放屁,鬼才看上你。”
寧樂為挑眉,心想這不真的是鬼看上自己了,“那還真謝謝你關心。”
青年冷哼了一聲,雖說他與寧樂為同樣是法力低微的天師,但他自小就有靈根,自覺在這個方面上就比後天才覺醒的寧樂為強。
好不容易逮到個修為比自己差的人,他自然生出高人一等的心裏,加上寧樂為是個孤兒,毫無背景,只要他的修為一直不長進,自己就能一直睥睨他。
嘲諷寧樂為似乎就能讓他心裏平衡一樣。
青年譏諷道,“你對同門就是這種态度,你別忘,你當年爸媽死的時候,不還是我們各家領養你?不會以為自己成為天師就沾沾自喜,看不起本家的人啊。”
青年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寧樂為的臉色就更難看了,說是領養,無非是将他當成了累贅,不過是給口飯吃,就可以任打任罵,嘲笑他是個毫無修為的廢物。
寧樂為不自覺抿唇,像是在隐忍什麽,青年見他這樣,越發得意,又故意道,“像你這種人,說不定你父母就是被你克死的。”
“你他媽閉嘴。”
寧樂為冷聲喝道,他嘴唇微微顫着,正想發作,身後卻貼上一個熟悉的懷抱,眼前落下一雙冰涼的手,覆住他的雙眼。
“沒事,有我在。”
那股怒氣和悲憤在一瞬間消散得幹幹淨淨,連寧樂為也沒有注意到,他會在那人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放松下來,全身心地依靠在惡鬼的懷裏。
“我幫你教訓他。”
寧樂為沒說話,只是嘴角上揚地不太明顯。
“怎麽,被戳中心思,不敢說話了,你……”
青年也提高了聲音,正想繼續嘲諷着,卻發現自己頓然發不出半點聲音,他瞪大雙眼,想要張口,卻始終控制不了。
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道歉。”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冷漠陰森的聲音,青年臉色一白,想讓身邊的人幫自己,可從剛剛開始,不管是同桌的,還是周遭的人早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但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甚至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壓根就沒有人發現任何不對勁。
“跪下,和他道歉。”
青年還想掙紮,可身上猶如千斤重一般,壓着他整個身子不斷地往下,最後青年絲毫承受不住那股力量,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寧樂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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