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真的不知道我為……

第二天。

辛祎針對丢分題重點分析, 再為江野重新編排之後的學習課程。因為冠華開學分班考關系到江野是否可以返校，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江野要把高三大部分課程學習完，任務量之大, 辛祎排了滿滿兩張表。

江野則坐在一邊拿着江陽借來的高三課本百無聊賴的翻來翻去，“就兩個月不到的時間, 我哪裏學的完。”

“我之後晚上也會加班, 現在辛苦一點，你開學就會輕松一些。”辛祎頭也不擡的說道。

“那你一個女孩子很晚回去豈不是很不安全。”江野似乎重點偏離, 一只手撐着頭，漫不經心道。

辛祎這時擡頭瞥向江野, 嘴角不由揚起，“現在很會關心人嘛。”

江野“切”了一聲，一臉故作嫌棄的表情, “我是覺得白天看你一天，晚上還要看着你這張臉，會容易讓人覺得很煩。”

“是麽？那你忍忍, 等你開學之後, 我們估計就不會再見了。”辛祎淡淡道。

誰知江野突然坐直身子，一臉認真, “怎麽就不會再見了？”

“我開學就大四了，準備邊實習邊考研, 那個時候我在壹京, 确實不會經常見了。”像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辛祎說的淡然。

倒是江野逐漸變得急躁, 皺緊了眉說道：“什麽時候決定的事？”

“也就這幾天，我和你姐報了同一所學校和實習單位。不過就算不見你，我也會時刻關注你的學習成績。”辛祎寫完課程安排, 擡頭看向江野。

此刻正是夕陽時分，暖橙色的光将整個書房暈染，江野坐在她對面，雙目直直注視着她。

他神色不明，分不出悲喜，只片刻，少年臉上再次綻出一個笑容，“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你看我還搭理你。”

辛祎被他逗笑，挑眉将課程表遞給他，“看一下。”

“什麽？我晚上打游戲的時間呢？”江野忍不住哀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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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打游戲，你現在高三了知不知道，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站在獨木橋上，你知道你身邊擠了多少人。”她說的十分認真。

江野再次哀嚎，“救救孩子吧。”

“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一會兒提前下課，好好珍惜最後的自由時光吧。”

江野一臉的不情願，往後一靠，癱在椅子上，“我的命呀。“邊說還邊偷偷去瞄辛祎的表情，看她沒看自己，小孩故作嚣張姿态，”今天晚上我要去喝酒，不醉不歸的那種。”

“嗯，只要明天八點半之前醒來就好。”

“你可真沒良心。”

邊聽江野吐槽，辛祎邊收拾書包，也不管江野再鬧，拿着包走出書房。

江陽在客廳等候已久，看到辛祎出來，說：“下課了？我們走吧。”

“好。”

此時江野也從書房游蕩出來，像是一縷游魂，“你們去幹什麽？”

“商場，你去不去？”江陽問道。

“拒絕和女人逛街，我不想去做行李車。”

江陽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耐下性子，“我後天要去旅游，爸媽也要去參加教研活動，你有什麽要我帶給你的。”

“希望你能帶給我快樂，比如接下來的日子我不用補課。”

江陽極其無語，連話都懶得接，只冷冷指揮道：“你在家看好門。”

兩人出了家門 ，直接打車到商場門口。

“你不是衣服早就買好了，還要再買什麽嗎？”早在放假前，江陽的快遞便不停的往宿舍搬。

“這不是要給我家大少爺備點東西，指望他照顧自己，算了吧。”

兩人挽手一起走，辛祎感嘆，“江野一半的少爺脾氣就是你慣出來的。”

“屁，全家就我揍他次數最多。”

買齊東西，江陽想拉着辛祎看電影，便叫了一個跑腿将東西送回家。

電影還未過半，跑腿打來電話，說家中無人。

江陽壓低聲音讓跑腿将東西放在門口即可。

“這小崽子，家裏一沒人就溜。”江陽挂掉電話忿忿說道。

辛祎拍了拍她手臂，“是我特許他今天可以好好玩一晚上，明天開始就要全力學習了。”

“那好吧。”

雙标如此之最，兩人又陷入電影的世界裏。

電影結束，江陽去衛生間，辛祎則無聊的站在衛生間外看手機。

江野很少發朋友圈，今天倒是破天荒了，辛祎點開視頻。

視頻裏，五光十色的燈球閃的人眼睛都是眩暈的，刺耳的音樂帶着強烈的節奏感。女孩們穿着單薄，畫着濃濃的煙熏妝，看着都是和江野一個年齡段的孩子，可打扮的卻個個都超出他們那個年齡該有的童稚。

視頻再一轉，辛祎看到江野的外套搭在一個女孩子腿上，辛祎認得她，叫慕莘歸。

辛祎看的出神，視頻循環播放了兩遍都不自知。

江陽從衛生間出來，遠遠叫她沒反應，剛一走近就聽到辛祎手機內傳出的刺耳音樂聲。

“看什麽呢，這麽入…”江陽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映入眼簾的便是江野拿着一杯酒，慵懶倚在沙發靠背上，旁邊女孩正用牙簽紮着一塊西瓜喂到他嘴裏。

江陽只覺得太陽穴都開始猛烈跳動，怒氣沖沖的出了商場，“這個小鬼，看我過去不把腿給他打斷。”

辛祎害怕江陽真的過去把場子砸了，跟在後面一同前往。

“別生氣，他這次考試成績明顯提高了，再拼一拼，考個一本不是問題。”辛祎安撫道。

江陽氣的粗喘着氣，一邊翻自己手機，發現根本看不見江野朋友圈後，眼框內立刻淚光閃爍，“其實我從來都沒要求他必須有多好的成績，他只要健健康康的。可這個小鬼，如果不是我看到你手機，我都不知道他在喝酒。他心髒不好，居然敢去喝酒，旁邊都在抽煙，他是想氣死我。”

辛祎之前就知道江野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現在大約能猜出是關于什麽的，“別急，我們過去把人帶回家就好了。”

即使江陽如今愛調侃她才是親姐，可江陽對江野的愛肉眼可見。

“一一，我真是氣呀。”江陽帶着哭腔道。

江家姐弟年幼時，江家父母正是打拼的時候，姐弟倆經常被扔在家裏，短了兩三天，長了一周。江陽被開水燙過一次後，江野便開始學做飯，至此，江野都沒再讓姐姐進過廚房。

與其說是姐姐溺愛弟弟，不如說是姐弟倆相互依靠。

“我對他真的是又愛又恨，他怎麽就是我弟弟，他如果是我兒子，我一定打斷他的腿。”

辛祎将江陽抱在懷裏安慰，她們認識這三年裏，光是江陽去給江野收拾爛攤子，都不知道幹了多少次。

“不生氣不生氣，這件事我也有錯。”辛祎不由反省，江野和她說要去喝酒的時候，她的态度是不以為然的，是漠不關心的。她平時對太多的事都抱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此刻看着江陽難過，她才覺得自己自私極了。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她做的不夠。

到了酒吧門口，辛祎再三叮囑江陽不要情緒過激，把人帶走再教育也不遲。

當江野看到江陽氣勢洶洶過來時，臉上的表情明顯凝固，慕莘歸喂到嘴邊的水果他也沒有再張口。

江陽是個冷美人，面無表情站在他們卡座前，壓迫感十足。

慕莘歸像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笑着站起來，“陽陽姐姐，你也來玩麽？”

江陽循着聲音看向慕莘歸，上下掃視一遍後，露出嫌棄的表情，“我不是你長輩無權教育你，只是歸歸，你還是素面朝天更好看。”

慕莘歸沒想到平日對人十分客氣的江陽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覺得面子盡失，看了眼江野默默坐下。

旁邊不知情況的男孩們起哄，“呦，這誰呀，這麽教訓我們小嫂子，太不給野哥面子了吧。”

江野冷下表情，瞪了他們一眼，“別他媽亂說。”

“小嫂子？你長大了江野。”江陽覺得自己頭發都要立起來了，“只是我得提前和你說，我們江家估計接納不了不三不四的女孩進門。”

慕莘歸已然繃不住情緒，往桌子上一趴便開始哭。

辛祎站在一旁像是隐形了一般，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覺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伸手拉了拉江陽“我們要不先回家再說吧。”

江野這才看向她，小孩神情冷漠。眼神裏寫滿了叛徒二字，他聳肩冷笑，質問道：“你給我姐看的？”

酒吧聲音嘈雜，而辛祎卻覺得自己站在一個無聲的世界，面對江野的質問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說是無心，辛祎承認摻了水分。當自己看到江野的外套搭在慕莘歸腿上時，那一刻她心中的想法絕非單純。只是一直在逃避回憶，因為就連自己也難以接受用嫉妒一詞去形容當時的心境。

辛祎突然的有點看不透自己，好像這個小孩跟在自己身邊成了一種習慣，當看到他身邊突然出現另一個人時，來自一種名為占有欲的醜惡行徑便突然破土而出。

“是我自己看到的，你還是小孩子麽？出了事只知道推卸責任。”不等辛祎去回答，江陽便率先擋在辛祎面前，并将問題矛頭轉向江野。

像是習慣了姐姐的問責，江野神情突然落寞，心中名為期待的燈被強行按滅，“對不起，是我沒有顧及到大家的感受。”

江野低頭道歉，模樣順從委屈。江陽也沒想到一向愛狡辯的弟弟這次妥協如此之快，她并不想在衆人面前繼續責怪江野，于是淡淡道：“你可以繼續玩，也可以選擇和我回去。”對下一道選擇題，頭也不回的離開。

辛祎咬着唇角，深陷內疚之中。于師于友，今日之事她都做的差強人意。

“走吧。”江野聲音冷冷落下，辛祎如夢初醒，拉了拉肩上的背包跟着一同出了酒吧。

卡座內的少年少女們面面相觑，不知道誰突然說了一句，“野哥什麽時候有過朋友圈？”

慕莘歸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收緊，看着江野和辛祎的背影，像是猜出什麽。

而江野和辛祎走出酒吧時，江陽早已離開。

室外空氣清新，江野剛剛還堵着的心頓時順了口氣，臉上也有了血色。

“我和你姐那麽好，你也知道我倆今天在一起，怎麽還…”辛祎悶悶說道。

江野冷笑一聲看向她，眼中是說不出的情緒。他當然知道辛祎和江陽在一起，可為什麽還是要讓她知道，偏偏只讓她知道，“辛祎，有時候我真的很生你的氣。”說完，他擡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彎腰鑽了進去，消失在原地。

其實與其說他在生辛祎的氣，不如說他在生自己的氣，他就是想知道辛祎有多遲鈍。

一個人莫名靠近自己，怎麽會不去猜那是別人的刻意為之。

溫庭清的好意如此，他亦如此。

他一邊氣辛祎，一邊更氣自己。

氣自己連一個立場都沒有，就想去測試別人。

許久，他像是妥協一般，對出租車司機說：“還回剛剛的酒吧門口吧。”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他，腦補千萬劇情，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和女朋友吵架了？以前我和我老婆也總吵，我無數次放棄自己的原則，以為選擇了妥協，其實是在選擇愛情。”

江野默不作聲，像是默認一半。心中卻是思緒萬千，他是真想把自己的智商換給辛祎做情商。

好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親情和友情還有一種名為愛情的感情。

辛祎看着江野坐車離開後，垂頭喪氣好久。她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後，真正關心過她的便只有江家姐弟，而此刻她好像将事情搞得很糟。

路過酒吧的出租車很多，每個都朝她按喇叭，數到第七個時，辛祎招手攔下。

回學校的路上，她又點開江野的朋友圈，那段引起軒然大波的視頻已經被删除，原本僅三天可見的提示也變成了空白。

她想要不要解釋些什麽，可輸入又删除，或覺得虛僞，最後直接關閉微信後臺。

回到宿舍。

辛祎又陷入沉寂之中，她站在陽臺，望着校園之外的萬家燈火，突然的心生畏懼。她将窗簾拉的嚴嚴實實，最後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那一整晚，辛祎都在夢中徘徊。

江陽哭泣的樣子，江野生氣的樣子，她不斷被問：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