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正文完結

辛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覺得好像把餘生的覺都睡夠了。

她醒來的時候,窗外的柳枝郁郁蔥蔥。

“錯過冬天了呀!”她呢喃一句。

辛祎從床上坐起,環顧四周。她猜不出現在身處何處, 因為這裏并不是醫院,沒有消毒水味, 也沒有環繞着的醫療器材。

更像是家裏, 四處透露着馨香味,

這個房間很寬敞, 裝修布置的十分溫馨,牆壁和家具軟裝看得出來花了心思, 用的都是明快的顏色。

正對着床尾的地方有一個木質的置物架,上面零零碎碎擺了幾本書,還有一個花瓶, 裏面插着紅玫瑰。旁邊還擺了幾個木質相框,她因為剛醒來,眼睛還是模糊的, 并不能看清楚。

此時大約是上午, 初升的太陽暖融融的,透過白色紗幔, 照在她臉上。

辛祎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但床邊并沒有拖鞋。她抿了抿嘴, 赤着腳踩在木地板上。

因為好奇那幾個相框, 她先繞到床尾, 彎下腰去看。

一個是她和劉蘭抱着二二拍的合照, 一個是她穿着學士服挽着江野的合照,還有一張是她大一開學穿着軍訓服與江陽的合照。

都是她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

辛祎視線最後定格在中間的相框上,她伸出手, 指腹觸到江野臉上。少年并沒有目視前方,而是側着臉去看她。

雖然看不到少年正臉,但辛祎大致猜到了,他一定是含着笑的。

正如她現在,也是含着笑的。

辛祎推開門,走出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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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也空無一人,她沒有手機,所以此刻有些茫然。

這時入戶門突然被打開,她和迎面進來的婦人皆是一愣。

那婦人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十分驚喜,放下手裏的東西就去拉她手,“你醒了?我現在就給江先生打電話!”

辛祎瞪大眼睛,看着她嗯了幾聲,電話便挂斷了。

“他說什麽?”

“江先生馬上回來。”

辛祎松一口氣,點了點頭,內心滿是期待。

“還沒自我介紹,我是江先生請的阿姨,姓劉,主要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劉阿姨邊說,邊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幹淨的新拖鞋給辛祎,“地上涼,快穿上吧。”

辛祎被劉阿姨扶到沙發上,她怯怯問道:“劉阿姨,我...我睡了多久?”

劉阿姨思索一番,“三個多月。”

雖然早已猜到自己睡了很久,但得知具體時間後,辛祎還是不免震驚,“這麽久呀。”

“其實我們都沒敢去想你三個月就能醒,聽江先生說,醫院那邊給出的診斷時間是三年。”劉阿姨說道。

辛祎鼻尖微酸,眼眶內氤氲着淚光,“阿姨,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劉阿姨拍了拍辛祎的手,“其實我做阿姨的,照顧誰都是照顧,工作而已。就是有時候看到江先生,真的是于心不忍,那麽年輕一個小夥子,真的是拿餘生去等你。”

辛祎心髒發顫,再難問出一句話。

“你再去休息一會兒吧,江先生大約再有十分鐘就回來了。”

辛祎搖了搖頭,“我想在這裏坐着等他,阿姨你可以不用管我。”

劉阿姨笑了笑,“那行,你醒了,我再去超市買點菜,中午做一頓更豐盛的,好好慶祝一下。”

江野是在劉阿姨離開後沒多久到的家,他在門口站了許久,這才鼓足勇氣顫抖着手去推門,因為深怕一切都是自己太累的幻覺。

好在門一開,辛祎就坐在沙發上等他。

她又瘦了,比他剛接回家的時候還瘦。買的睡衣松松垮垮的貼在身上,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辛祎坐在沙發上,遙遙望着他。江野似是又黑了,在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時,才看清他下巴上冒着的青色胡茬。

她知道,那只有他特別累的時候才會有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這三個月來,江野每日這般。

只有在有比賽的那段時間才清醒一些,平時就宅在家裏,守着她。

自言自語的給她講最近都發生了什麽事,連在街上看到兩條狗吵架都要講一講。

但那些無望的日子此刻都過去了,終于過去了。

辛祎還沒來得及說話,江野已經走到她身邊。

辛祎已經很難在江野臉上看到二十歲少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他如今的眼底滿是滄桑與風霜。還有滿含着的淚光,他下颌輕輕顫抖着,似是有萬千的委屈。

“小野。”她輕聲道。

江野這時彎下了腰,單手捧住她的臉頰,吻了下來。

這個吻含滿了想念,心痛,渴望。還有那一百多天的絕望和滿含希望。

他的嘴唇溫熱,像是吻住了一整個春天。

江野聲音顫抖着,他說:“我好想你。”

明明每天都能看到,可還是日日想念你。

辛祎雙臂攀到他脖頸上,将臉埋在江野胸口,“我也很想你。”

江野将她打橫抱起,重新抱回卧室,“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我們下午去醫院做個檢查,我要聽到醫生說你沒問題了才可以放下心來。”

“你怎麽沒讓我住在醫院裏?”辛祎問道。

“一開始我确實是讓你住在醫院裏的,想着有什麽問題随時都能應對。後來你的檢測報告都正常了,可就是醒不來,我害怕醫院有太多病菌,就把你接回家了。”

辛祎去握他的手,攥得緊緊的,“我聽阿姨說,醫生那邊診斷我起碼要三年才能醒來。”

江野眉頭輕顫,搖了搖頭,“其實醫生說的不是三年,而是無解。也許三天,也許三周,也許三個月,三年,五年,十年,或許一輩子都有可能。”

她在雪裏凍了太長時間,且有多個失血點,因為太冷了,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還有翻窗的時候,她的後腦磕到了地上,導致腦內有一小塊淤血。

所以在她身上有很多種無法醒來的可能。

辛祎鑽進他懷裏,将臉貼着江野的心髒處,“那...那萬一,我一直沒有醒來怎麽辦?”

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聲音是顫抖的。因為她光是聽着就已經心驚膽戰了,比起要守候的那個人,她不過就是躺着,長長久久的安睡。

她能感覺到江野将她抱得更緊了,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裏,“我沒有敢想過,但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就一直等着。”

等一輩子也沒關系。

“對不起。”她說。

江野抹了把眼淚,打開旁邊的床頭櫃,從裏面拿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他退後一步單膝跪下。

“有點匆忙,但卻是我計劃很久的事情。”

“一一,初雪我們錯過了,所以我現在改變主意。我要你嫁給我,我不想再和你一步一步來了。我要給別人介紹你是我太太,是和我共度餘生的人。“

在他守辛祎的這三個月裏,有無數人和他說,要不就算了吧。就連劉蘭都讓他放棄,不想耽誤他大好人生。

他想,他才不怕,他本來就是個偏執認死理的人。

況且在他的認知裏,辛祎早就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這是他剛剛懂怎麽去愛一個人就認定的事。

江野紅着眼眶,略略哽咽說道:“辛祎小姐,你願意嫁給江野先生麽?即使他還有點幼稚不成熟,但他答應你,會快點成長,會一直愛你。”

辛祎早已哭成了淚人,連連點頭,“我願意。”

“但我也有一個條件。我不許你逼着我的小野快點長大,他已經很優秀了。以後,我也想好好疼愛他。”

從前她是個不太勇敢的人,還會遇到事情往後縮。

但現在,上天既然給了她一個繼續活着的機會,她就要好好的回報這個少年。

他可以幼稚,可以發小脾氣,可以不成熟。

因為,她以後會真摯濃烈的去愛他,不加遮掩的去愛他。

好不辜負,上天賜給她這樣好的一個少年。

江野顫抖着手,将戒指為辛祎戴上。

辛祎去給他擦淚,主動親吻上他的嘴唇。

她想,大約上天也是公平的吧,雖然從小到大受了很多苦。可如今苦盡甘來,又有一個這樣好的人愛自己,從前的那些傷害,已經沒有什麽是不可彌補的了。

綿長的吻結束後,江野捧着她的臉,他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

“一一,謝謝你,那麽勇敢,保護了自己。”

才沒有讓他,永失所愛。

辛祎閉着眼感受着他的存在,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吻,“因為有這麽好的你等着我,我怎麽舍得呢。”

怎麽舍得長睡不起,怎麽舍得将她的少年獨自留在人間。

辛祎最後問道:“我問你,如果,如果我一直沒有醒來,你未來會不會愛上其他人?”

江野沒有遲疑,堅定的搖頭,說:“不會。”

“因為,你在我青春裏種的樹,沒人能乘涼。”

他曾那樣的桀骜,目空一切。是面前的人,将他所有的棱角磨成溫柔的形狀。

使他擁有了喜歡的事業,有個堅定不移要去愛的人。

他此刻所有的成功,都離不開辛祎。

未來的每一天,也離不開辛祎。

辛祎歪着頭去看他,目光灼灼,“江先生,你準備好沒有,我要改口了。”

江野微怔,“改什麽口?”

“你都送我這麽大一顆的鑽石戒指了,禮尚往來,我當然改口叫你老公了。”

因為你這樣好的人,我這輩子估計再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就算還能遇到,可你現在就如一顆種在我眼前的蒼天大樹,除了你,我什麽也看不到了,也不想再去看任何一人。

從前我有很多很多害怕的事情,但大夢三生,現在除了餘生不是你以外,真的已經無所畏懼了。

而且,我也實在想不到,除了與你做夫妻,還能做什麽。

2021.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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