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婚事
碧蕪忍不住深深看了蘇婵一眼,猜想她前世之舉應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蓄謀已久。
她便那麽喜歡譽王嗎?
碧蕪一直不是很明白,除卻相貌,如今的譽王在永安帝一衆皇子中并不算出衆,緣何蘇婵這般高傲的人會對譽王死心塌地。
她思索半晌,也想不出個結果,便也不再去想。
左右與她無關。
坐着喝了盞茶,碧蕪便見蘇婵那廂與譽王了卻了一局棋,緩緩擡眸向她看來,似是還未忘記教她下棋的事兒。
從前世,碧蕪便曉得,這位蘇姑娘最是喜歡用這般擡高自己的法子來折辱他人。
雖不知這一世與她并無太多交集的蘇婵緣何會對她有這麽大的敵意,但碧蕪實在沒興趣還費勁同她演一出“不會下棋”的戲碼。
見蘇婵作勢要說話,碧蕪索性快她一步站起身,悄然對趙如繡道:“茶喝得有些多了,我想去小解一番。”
“那……我陪姐姐一塊兒去。”趙如繡道。
“不必了,這哪需你陪。”碧蕪笑道,“有銀鈴陪我,再說了,就在這樓裏,不走遠。”
見趙如繡點點頭,碧蕪同銀鈴使了個眼色,銀鈴會意,随她出了門。
“姑娘,可要問問夥計茅房在哪兒?”出了雅間,銀鈴環顧四下問道。
碧蕪笑了笑,“不必問了,我們去樓下走一趟再回來就是。”
這本也只是個借口罷了,待再回雅間,就該尋個由頭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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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大堂咿咿呀呀地唱着戲,碧蕪往臺上草草瞥了一眼,提裙一步步下階去。然走到半道上,就見一雙群青的雲紋繡靴倏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碧蕪下意識往一側避了避,想要讓行,那人卻是不識相,跟着她走,又将她給擋住了。
分明是故意攔路。
她總覺得這副場景有些熟悉,腦海中登時浮現出傅昇的臉。
可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而且是人來人往的茶樓,想是不會有人那麽蠢在這裏公然調戲她。
她擡眸看去,便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睛裏,這張臉碧蕪很熟悉,正是那個令她覺得極不舒服的承王喻景楓。
既是撞見了,也避無可避,碧蕪只能低身緩緩施了一禮,“見過承……七爺。”
“沒想到竟會在這裏遇到二姑娘。”承王抿唇笑了笑,眸色幽深,“許久不見,二姑娘倒是愈發明豔動人了。”
碧蕪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渾身不适,只能強笑道:“七爺也是來同十四爺他們喝茶的?”
“是啊!”承王不知是想起什麽,面上露出幾分不屑,“六哥和十一這趟去瑜城的差事辦得好,被父……父親好生賞賜了一番,十四将我們叫到一塊兒,便是替他倆賀喜的。”
“那七爺快上去吧。”碧蕪不想繼續同他在樓梯上耗着,催促道,“幾位爺想是都等急了。”
承王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半晌,才緩緩道了句“好”。碧蕪側身立在一旁,畢恭畢敬地想等他走過,卻不想擦身的一瞬間,竟有一雙手牽住了她,粗糙的指腹還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她慌亂地收回手,難以置信地望過去,卻見承王風清雲淡地看着她,旋即薄唇微抿,像是無事發生一般,提步上階去。
碧蕪只覺一股濃重的惡心感自胃裏泛上來,她用袖中絲帕不住地擦着手背,前世那段與承王有關的不快記憶驀然湧入腦海。
那是旭兒一歲多,她還未毀容的時候,彼時夏美人已死,蘇婵嫁入王府,成了王妃,為讨譽王歡心,一度有将旭兒收到膝下的意思。
故而那夜承王府筵席,蘇婵命她和另一個乳娘,抱着旭兒一同去了。
筵席接近尾聲時,旭兒調皮,打翻茶盞濺濕了衣裳,碧蕪不得已只能跟着承王妃的婢女去尋一件承王世子幼時穿過的衣裳來換。
入了承王妃的院子,婢女讓她在外頭等,但不想正遇上了喝得醉醺醺回來的承王。
見她站在院中,承王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竟一把将她抱住,說了好些調戲的話,碧蕪掙紮不得,周圍的下人亦是不敢上前阻攔。
直到承王妃的婢女回來,顫巍巍告知承王她的身份。承王才有些敗興地放開她,臨走前卻還不忘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經過此事碧蕪心有餘悸,甚至夜半做夢都會被驚醒。
但聽聞沒多久,承王就不意在出行時從馬上摔下來,摔折了腿,不得已在府內修養了好幾個月。
碧蕪當時就覺得是報應。
誰能想到表面彬彬有禮的承王,骨子裏卻也是個無恥的好色之徒。
她下了樓,回首看了眼承王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下默默嘀咕,願這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能像上一世般再遭一次報應。
這個想法方才冒出頭,碧蕪就聽“砰”的一聲響,回頭一瞧,便見承王不知怎的,竟仰面自樓梯上摔了下來。
但他到底有些功夫在身,往下跌了幾格,就一下抓住了扶手,半跪着穩住了自己。
可方才這一番動靜不小,引得大堂中的人紛紛側目看去,一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狽樣,承王臉上頗有些挂不住,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下擺,最後将袖子一甩,沉着臉快步上樓去了。
站在樓下的碧蕪以帕掩唇,許久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心下感概當真是老天有眼。
轉身之際,餘光瞥見二樓欄杆處站着的一人,碧蕪卻是一愣。
那人或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側首看來,在目光觸及她的一刻,眸中寒意頓散,他薄唇抿起,沖她淡淡一笑。
俊美無濤的面容,挺拔如松的身姿,正是譽王。
碧蕪想起剛剛承王莫名其妙的一摔,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測。
可是……應當不會吧……
在外頭晃晃悠悠一炷香後,待碧蕪再回到樓上時,趙如繡在一衆皇子公主的圍繞下已是有些坐不住了,還不等碧蕪開口,主動辭行離開。
回程的路上,趙如繡也提起圍獵的事兒,問碧蕪去不去。
其實所謂圍獵,倒不僅僅是帝王與衆大臣皇子一塊兒去皇家圍場狩獵,而是借此彰顯大昭武力強盛,表現天子威儀,同時也可增進君臣、父子關系,因而除卻狩獵,不乏游玩之性,前往圍場的衆臣也允許攜帶一兩位家眷。
作為安國公府的嫡女,照例碧蕪也該跟着蕭鴻澤一道去的,可聽見趙如繡問她,她卻有些吞吞吐吐,只含糊道了一句興許會去。
因她如今情況特殊,心底實在不想去那般人員混雜之地,就怕一不小心便暴露了自己有孕之事。
抵達安國公府後,碧蕪一直在心底琢磨着怎麽回避這次圍獵。
然才一下馬車,就有家仆跑來請她去花廳,說太後身邊的李公公來了。
碧蕪不明就裏,想不出太後找她究竟能有什麽事。
待到了花廳,便見蕭老夫人也在,李德貴喝着茶水,顯然已經坐了好一會兒,見她回來,忙站起身來迎,“二姑娘回來啦。”
“李公公。”碧蕪沖他微微一福身,“公公今日來,可是太後娘娘有什麽要事要吩咐?”
“倒也沒什麽要緊事兒。”
李德貴微微一擡手,沖門口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兩人很快就将門口的箱子擡了進來,擱在了碧蕪面前。
“太後娘娘聽聞二姑娘從應州回來了,特意命奴才送些東西來,都是今年蘇杭進貢的錦緞。太後娘娘說她念您念得緊,但想到您才回來,旅途疲憊,便不召您進宮了,只等着圍獵那日見您呢。”
聽到“圍獵”二字,碧蕪面色一僵,不由得怔愣在那廂,蕭老夫人見她久久沒有回應,提醒道:“小五,愣着做什麽,還不快謝恩啊!”
碧蕪回過神,忙施了一禮,“多謝太後娘娘賞賜。”
李德貴看了眼那箱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二姑娘務必用這些錦緞做幾身衣裳,留着圍獵時候穿,才算不辜負了太後娘娘的心意啊。”
這話聽在碧蕪耳中多少有些奇怪,她捉摸不出其中意思,只能強笑道:“是,還請李公公替我謝過太後娘娘。”
蕭老夫人和碧蕪都是懂人情世故的,命人準備了好些金錠,送給了李德貴。
李德貴推脫了一番,但最後還是“勉強”收下了。
人走後,碧蕪盯着那幾匹錦緞若有所思,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茫然間,一擡首卻見蕭老夫人愁眉緊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總覺得她這祖母應當是知道些什麽,沉吟半晌道:“祖母可是有什麽想對孫女說的?”
見她看出來了,蕭老夫人低嘆了一口氣,牽着她的手拉她在一旁坐下。
“小五啊……”蕭老夫人頓了頓,似乎不知該如何說,少頃,才道,“其實你不在的那陣子,祖母曾被太後娘娘召進了宮,說起了你的婚事……”
碧蕪聞言秀眉微蹙,她不安地咬了咬唇,試探着問:“太後娘娘可是為孫女定好了人選?“
蕭老夫人默默點了點頭。
“是何人?”碧蕪覺得自己發出的聲音都有些顫。
她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很多事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但她沒有想到,太後居然這麽快便為她定下夫婿人選。
她緊張地盯着蕭老夫人,便見她那祖母嘴唇阖動了一下,緩緩吐出幾個字。
“是譽王。”
碧蕪腦中登時一片空白,她猜想過許多人,就是偏偏沒猜到是譽王。
可若她真的嫁給譽王,不就代表她如今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旭兒和那人又要莫名其妙地續上父子緣分。
她略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腦袋,須臾,似是想到什麽,整個人松懈下來。
不對,幸好是譽王!
她怎的忘了,就算太後決定了又有何用,畢竟她與譽王的事還未敲定,随時會有變數,只消過了圍獵,永安帝聖旨一下,譽王便不得不娶蘇婵為妻。
碧蕪雖明白太後的好意,但看起來,太後期望的事,注定要落空了。
作者有話說:
嗯……我努力努力,可能12點左右還有一更
但如果努力不出來,明兒再說吧(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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