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滿月

碧蕪聞言心下一咯噔,旋即幹笑道:“殿下玩笑了,才出生幾日的孩子,模樣皺皺巴巴,哪裏瞧得出像誰,再說了,這小孩子一天一個樣,指不定殿下今日覺得像,明日便又不覺得了。”

她胡扯了幾句,然看着譽王面上的笑,卻是有些心虛地撇開眼,看向躺在身側的旭兒。

小家夥雖說才剛出生,但是很争氣,或是感受到了母親的為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驀然小嘴一扁,“哇”地哭出了聲兒。

碧蕪忙将他抱起來,柔聲哄着,算算時間,也确實該喂奶了。

她下意識去解寝衣,然才掀了一側肩頭,就驀然清醒過來,側首一看,便見男人眸光灼熱,正盯着她瞧。

碧蕪雙頰一燙,忙将落下的衣裳掀了起來,倉皇地背過身去。

然該看見的譽王都瞧見了,不僅是纖細光潔,淨白如玉的肩頭,還有随着她的轉動,隐隐約約,搖搖顫顫的一片雪白。

那繡着玉蘭的竹青小衣上,還有些許濡濕,不必靠近,譽王都能嗅見一股淡淡的乳香。

他喉結微滾,只覺一股子燥熱蔓延而上,旋即緩緩移開眼,掩唇低咳一聲,道了句“本王先出去了”,起身掀簾而出。

直到聽見門扇阖上的聲響,碧蕪才紅着耳根掀開衣裳,讓啼哭不止的旭兒伏在了她的胸口。

大抵過了一柱香的工夫,錢嬷嬷帶着姜乳娘進來,将吃飽了奶的旭兒抱走了。

見她面有倦色,似是沒有睡飽,錢嬷嬷道:“小公子這廂有奴婢們呢,王妃且睡一會兒再起來用早膳也不遲。”

碧蕪确實困得厲害,她點了點頭,問道:“殿下呢?可還在外頭?”

“不在外頭了。”錢嬷嬷答,“殿下剛出去時,确實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老奴還勸呢,說天這麽寒,讓殿下仔細受了涼。殿下或是聽進去了,方才回雁林居了。”

碧蕪聞言尴尬地抿了抿唇。

Advertisement

就譽王這健壯身子,哪裏會怕寒,只怕是覺得太熱,才會在寒冬臘月裏在院子裏吹風冷靜冷靜。

不管怎麽說,譽王是個男人,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如今夏侍妾不在了,她也不可能伺候他,府裏沒了旁的女子,他只能忍着,定是難受。

思至此,碧蕪垂下眼眸,生出個主意來,她朱唇微張,本欲對錢嬷嬷說什麽,可看到錢嬷嬷含笑的臉,驀然說不出口了。

她在心下嘆了一聲,罷了,改日尋個好時機再說吧。

碧蕪累得不得了,任錢嬷嬷放下床帳,複又躺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入了臘月,天兒是一日比一日寒了,冰天雪地的,碧蕪不好出去,蕭家人也難以過來看她。

蕭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骨早沒那麽強健了,就怕在外頭受了凍,染了風寒,或是在冰雪上絆上一腳,更是不好。

她雖惦念碧蕪惦念得緊,也只能差小厮過來問候一聲,送些東西,再帶幾句話。讓她月子裏切莫注意着身子,仔細不要受寒,不要太累,不然怕是要落下月子病的。

不僅蕭老夫人擔憂着她,太後也很擔心,當初她難産的事兒傳進宮裏,太後也止不住掉了眼淚,聽譽王說,她生産那晚,太後整夜未睡,一直跪在慈寧殿後的佛堂中替她誦經祈福。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且連着幾日不歇,很快民間就鬧了雪災,凍死餓死者無數。

旭兒出生大半個月後,譽王和十一皇子就被永安帝派遣去了西北赈災。

臨走前,譽王來了她屋裏一趟,說自己許是要去幾個月,讓她好生待在府裏,無事不要外出。

末了,還從姜乳娘手中接過旭兒,抱了好一會兒。

向來不願生人抱的旭兒那日卻是格外地安靜,還用肉嘟嘟的小手死死捏着譽王的衣襟,久久都不願放開。

譽王看着旭兒這般,還笑着對碧蕪說,這小子與他倒是有緣。

碧蕪扯了扯唇間,沒說什麽,只客套地道了幾句讓譽王一路平安的話。

民間大災,永安帝下令開倉放糧,皇後也帶頭讓後宮節儉開支,現下這關頭,自是不能奢靡浪費,大擺筵席。

除夕的宮宴都取消了,旭兒的滿月宴自然也未舉辦。

只他滿月那日,蕭老夫人帶着蕭家衆人頂着風雪來譽王府同她一道吃了頓飯。恰逢大年二十九,這頓飯便也算是過年了。

永安帝、太後、皇後和其他一衆人則命人送了些滿月禮來。

碧蕪後頭清點禮品,才發現光是長命鎖就有七八副,各式各樣的都有。不過旭兒脖子上已是有了一副,是蕭老夫人特別命人打的,也是她親自給旭兒戴上的。

上頭是如意紋,寓意着平安如意,長命百歲,不為邪祟纏身,也是碧蕪如今最大的願望了。

過完年,因有孟太醫的湯藥療養,碧蕪的身子也愈發康健起來。

雖錢嬷嬷有些不大願意,但碧蕪夜裏還是親自照料旭兒,累雖是累些,但她反倒安心許多,尤其是夜裏醒來,看到躺在身側的孩子,她才能暫時忘記前世的夢魇,得到幾分安慰。

元宵後,譽王那廂寄了信來,說赈災很是順利,或是能在兩個月內趕回來,具體什麽時候倒是未說,只說會盡快。

旭兒近兩月時,碧蕪才頭一次出了譽王府。

天兒已不似先前那般寒了,趁着這日天好,碧蕪讓銀鈴備了馬車,一路往長公主府去了。

在譽王府養身子的這兩個月裏,她始終對趙如繡放心不下。雖常是寫了信讓人送去,可卻并未收到任何回信,再讓銀鈴去打聽更是什麽都打聽不到了。

如今見身子大好,便想着親自上門去瞧瞧趙如繡。不過她自也不能冒昧前去,去的前一日,特意讓人向長公主府遞了拜貼,很快便收到安亭長公主的回音,說是很樂意她上門去。

因旭兒早起哭得厲害,碧蕪哄了他許久才哄好,抵達長公主府時已近午時,是長公主府的小厮領着她進去的。

那小厮将她領到趙如繡的院中時,碧蕪才發現安亭長公主也在,她提步踏進去,正欲施禮,就聽屋內傳來“砰”地一聲脆響。

安亭長公主盯着緊閉的房門秀眉蹙起,少頃便見房門被推開,環兒端着一托盤的碎瓷出來,神色黯然,沖安亭長公主搖了搖頭。

碧蕪的面色亦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她幾步上前,施了個禮,“見過長公主殿下。”

安亭長公主轉過身,這才發現碧蕪,她強笑了一下道:“譽王妃來了……”

“繡兒她……如何了?”碧蕪問道。

“不大好。”安亭長公主說着,聲兒頓時哽咽起來,“阿繡也不知怎麽了,先前分明被人勸下來了,也肯吃了,可近日卻突然又開始鬧起來,不吃不喝,還常是摔砸東西,也不知如何是好,譽王妃去勸勸吧,阿繡與你感情好,或是肯聽你的。”

“嗯。”碧蕪點了點頭,安慰道,“殿下莫急,我且去試試。”

安亭長公主淚眼朦胧,連連道:“好,好,那便拜托你了……”

怕趙如繡情緒不穩定,碧蕪是一人進去的,她提裙上了臺階,輕輕推開房門,便見屋內四下都落了簾子,昏昏暗暗,不是很看得清楚。

她在外間環視了一圈,并未瞧見趙如繡的身影,便摸着黑,小心翼翼地往裏走。

“繡兒?繡兒?”她邊走邊低低喚着,沒一會兒,便見床榻邊的地面上隐隐坐着一個人。

“繡兒。”碧蕪提聲喚道。

那人似乎聽見了她的呼喚,擡首看來,卻是一瞬間雙眸微張,露出幾分慌亂。

“姐姐?”見碧蕪在她身側蹲下,趙如繡激動地一把攥住她的手,“你來作什麽,為何要來,快走,快些走!”

“你怎麽了?”

透過屋內幽暗的光,碧蕪勉強看清了趙如繡的模樣,此時的她披頭散發,神色憔悴,小臉瘦了一大圈,那雙曾經璀璨的眸子裏透着驚慌失措,身子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這都不像她認識的繡兒了。

碧蕪的眼淚瞬間湧出眼眶,她心疼地一把抱住趙如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別怕,別怕,姐姐來看你了。”

感受到溫暖的懷抱,趙如繡渾身的顫意止了些,她低低抽泣着,旋即一把回抱住碧蕪,發洩般嚎啕大哭起來。

碧蕪任由她哭着,許久,才緩緩放開她,取出袖中的絲帕,替她擦了擦眼淚,擦着擦着,便發現了她脖頸上淺淺的紅痕,不由得抽了抽鼻子道:“怎的如此想不開,做那般傻事。你可知道,我聽見你出事的時候有多害怕。”

“對不起,姐姐,對不起……”趙如繡方才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你哪有什麽對不起我的。”碧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要自行了斷,對不住的自然是你的父親母親。”

碧蕪原以為這樣的話,大抵能警醒趙如繡,卻沒料到趙如繡驀然停了哭聲,渾身複又發顫起來,她看向碧蕪,啞着聲兒道:“姐姐既已來看過我了,便快些回去吧,如今你家中還有孩子,定然不能久留。”

她這般反應,讓碧蕪着實有些奇怪,抿了抿唇,到底忍不住問道:“聽聞那日,你去了客棧,究竟看到了什麽,才會……”

然她話音未落,就見趙如繡猛地将手邊的圓凳掀翻在地,圓凳磕在青石板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滾,滾出去,我誰都不想見,給我滾出去!”她站起身,沖着碧蕪吼道。

趙如繡的聲兒裏雖是帶着憤怒,可看着碧蕪的眼睛卻是含滿了淚水,其中情緒錯綜複雜。

有痛苦,有謝意,有祈求,有不甘,有恐慌……

須臾,她又緩緩張開嘴,無聲地複又對碧蕪道了兩個字。

“快走!”

看着她這般反常的舉止,碧蕪倏然意識到什麽。

趙如繡并非在趕她,倒像是在保護她,怕他們說的話被什麽人聽見一般。

可誰又會聽見呢?這裏可是長公主府……

思至此,碧蕪的心猛跳了一下,糾纏淩亂的思緒倏爾理順了些。

一個大膽而可怕的想法冉冉在碧蕪腦海中升起。

她一直以為前世與太子私通的是肖貴人,如今看來,或許并非如此。

若只是肖貴人,趙如繡不會絕望痛苦到自殺的地步,除非那個人是她認識的人,亦是她不能接受之人。

碧蕪揣着這份猜測,呼吸裏都透出幾分顫意,她努力穩住心神,道了句:“好,我走,你莫要激動……繡兒,你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莫要想着輕生,死了便真的什麽都沒了……”

趙如繡擡手擦了擦洶湧的眼淚,許久,沖她輕輕點了點頭。

見她應下,碧蕪才折身離開,然才推開門,便見安亭長公主站在房門口,微微傾身,作出一副聽的姿态。

“阿繡怎麽樣了?”見她出來,安亭長公主露出擔憂的神色來。

想起剛才的猜測,碧蕪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發顫,但還是垂下腦袋,黯然道:“抱歉,殿下,我原以為我勸得住的,可繡兒她……”

安亭長公主長嘆了口氣,“無妨,本宮還要多謝譽王妃肯來這一趟。”

她頓了頓,又道:“既然來了,譽王妃不若吃了午膳再走。”

“不了。”碧蕪搖搖頭,“多謝殿下好意,可家中還有孩子,我實在放下不下,還是早些回去得好。”

聞得此言,安亭長公主也不再堅持,“那本宮派人送譽王妃出去。”

碧蕪福了福身,與安亭長公主告辭,由小厮領着一路出了長公主府。

路過那荷花塘時,她倏然步子一滞,不由得想起了溺死在此的夏侍妾。

腦中靈光一閃,她記得,那時,安亭長公主臨時離了席,而太子也并未與趙如繡在一塊兒。

難不成夏侍妾的死真的不是意外,她或許是看見了什麽才遭人滅的口。

想到這種可能,碧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加快步子往府門外走。

回府的馬車已然在外頭等了,碧蕪正欲上車去,就見一匹黑色的駿馬疾馳而來。

她疑惑地看過去,便見馬上人身着灰色的大氅,那俊美清冷的面容,不是譽王是誰。

他在離她幾尺開外赫然停了下來,旋即利落地翻身下馬,面色沉沉,闊步向她走來。

“殿下?您怎麽……”

碧蕪話音未落,卻猝不及防猛地被男人抱進了懷裏。

他手臂驟然收緊,俯身附在她耳畔,聲音裏帶着明顯的愠怒。

“本王不是說過,好好待在王府,莫要亂跑,你為何就是不聽!”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