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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曦竹,你簡直太沒追求了!”

楊曦竹委屈道:“不要這麽說,我家夢回很好的。”

林觀易還想跟他争辯,何岑臻立馬擺出老大的威嚴:“好了!吃東西還鬧?觀易你今天精力如此旺盛,晚上五點之前把美國那邊的事情做個報告給我。”

林觀易立刻苦了臉,向走進來的安易求助道:“大俠!有人欺壓良善啊!”

安易笑道:“你算什麽良善?有楊助理在這裏,你說這兩個字不會覺得于心有愧?”

林觀易登時沒了話,一臉悲憤地喝完湯,老老實實加班去了。安易看着楊曦竹離開,伸手收拾殘局,随口問道:

“聞君易怎樣?”

何岑臻應道:“一切都好,精神也不錯,沒有想象中的一蹶不振。”

安易松了口氣:“那就好。”他說着就笑了起來:“等阿步回來以後他一定會高興死的,經過這件事,希望他能更珍惜阿步一點,不要再這麽輕易就放手。”

何岑臻微笑道:“你們倆真是奇怪,昨天我回去,他也跟我說,希望我們以後好好的。有時候你關心他,關心到我有點吃醋。”

安易不禁笑了:“這有什麽好吃醋的?何岑臻,你看我這張臉,竟然猜不出來?”

何岑臻抱着他的腰,仰面搖了搖頭:“據我所知,聞叔叔跟嬸嬸感情很好。”

“你想什麽?”安易莞爾道,“我不是聞羨卿的兒子。聞羨卿那個膽子,怎麽敢玩私生子這種事?偷腥也是要擦嘴的,随便找個女人生孩子,給聞家知道了非殺了他不可。”

他話語中對聞家絲毫沒有敬意,卻也沒有太大的恨意,分明與聞家關系匪淺,卻又不像聞家的孩子。何岑臻嘆了口氣道:“那麽,我猜不出來。”

安易笑道:“那就別猜了,事情無關緊要,留意那麽多幹什麽?有這個時間亂糾結,不如想想歐洲那位過來了,是不是真的能把宛庭軒給拎回去吧。”他看了看時間,道:“好了,我走了,不耽誤你了。”

竟然如此來去匆匆,真像是過來送午餐的員工一般。

“安易。”何岑臻不知道為什麽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仰頭問道,“事情一旦結束,你會怎樣?”

“什麽怎樣?”安易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微笑道,“還能怎樣?”

他一連回避了兩個問題。何岑臻心裏忽然有些刺痛,卻笑着點頭道:“确實不能怎樣。”

安易目光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夏末午後的陽光灑在大地,外頭該是一片炎熱,但或許是空調的緣故,何岑臻莫名地覺得心中寒冷,不由自主地開始擔心和害怕。

也許是因為虧心事做了太多,所以怕因果循環,得到報應。也許是因為他在心中越來越重要,所以才如此在意他的一舉一動。許是因為昨晚的一番思量,發現自己還是難以抉擇,而這一點恰恰是安易最在意的,所以他害怕,怕這一點永遠都是兩人之間的致命傷,一旦輕觸,便将萬劫不複。

一個大男人這麽畏畏縮縮,抛下工作沉溺于這種庸男俗女的糾結,實在是不應該,實在太過沒有氣勢。但隐瞞都是因為不安全,他現在還是不能叫安易全心全意地相信嗎?

何岑臻的心裏暗暗地嘆氣,理智卻在輕輕地說,你憑什麽要他的全心全意呢?你自己都不能全心全意。

何先生在那一刻,覺得自己與安易之間的距離很遠很遠。他忽然特別想知道安易的一切,因為他忽然發現,他對安易幾近一無所知。

罷了喲,何先生,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

☆、歸來

【85】

一切結束之後會怎樣?何岑臻問的只是這一句,但安易知道,這背後藏着許許多多的話。

比如說,結束之後,你是要留在別宴,還是會去繼續你的夢田?結束之後,你要繼續跟我玩捉迷藏般的猜心游戲,還是願意抛下一切跟我回到那個公寓?

安易也想過,并且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只是這決定不能明說,因為一切還沒有道最後麽。讓一切安安穩穩地朝着計劃進行下去,反正結束的那天總會到來的,不是麽?着什麽急。

出門的時候不過早上j□j點,天氣卻熱得不行,離開空調房的短短距離叫人簡直不能忍。安易關上車跟何岑臻抱怨道:“說什麽今天立秋,這天氣分明是盛夏吧?”

“南方的秋天至少要等到11月之後。”何岑臻邊倒車邊應道,“七月雖然流火,但天氣也要慢慢地降溫嘛,不然怎麽不說八月,只說九月授衣?”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安易十分想念冰箱裏的冰棍,嘆了口氣道,“總覺得選立秋這個節氣結束事情,有點不安。”

何岑臻不明白:“這跟節氣你有什麽關系?”

安易道:“立秋表示秋天的到來,草木開始凋敝,萬物進入枯萎期,生機遠離我們的北半球,往南邊去了。”

“但秋天也是收獲的季節。”何岑臻微笑道,“秋收冬藏,不是麽?”

安易微笑道:“哎,你不懂哎,我跟你說,在過去的日子裏,但凡遇到節氣,都沒有什麽好事。”

何岑臻這才覺得有些不對,溫和地安慰道:“事情就要結束了,還有什麽壞事能發生?”

“嗯,也對。”安易語氣裏有些期待,開始跟何岑臻聊別宴的事。

正如SD是四君子事業陽光一面的總部一般,別宴是管理某些事業的中心。安易原本不知道,但自從山莊事件之後,何岑臻便慢慢地讓他參與到別宴的事務中去,別宴的人也盡力配合他,安易由是了解到了更多四君子的事情,也漸漸地接手了不少事務。

“何先生打得一手好牌啊。”安易曾經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就這麽拿到了一個免費勞動力。”

何岑臻也半真半假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低笑着罵道:“真沒良心,我不是想叫你與我并肩齊驅麽?”

說的好像真的一樣。不過這段時間以來,倒是真的變了許多。

安易看着一旁專心開車的人,看他的側臉映在陽光裏,渾身好像閃閃的發光,忽然就有些舍不得結束。

唉,若只如初見吶!

“安先生,”何岑臻忽然道,“你想叫我違規嗎?再這樣看下去我可不保證停車親你。”

安易忙将視線移開,臉上微熱。何岑臻一笑,有時候兩人獨處,他不說話,安易都不跟他講話,他會因此隐隐不安。但他一旦出言調笑,安易就會羞赧直至成怒,那情形宛如羞澀的戀人,又叫他安心。

但願以後能更安心。何岑臻邊開車邊想,等事情結束,一定要好好的跟他說一說。

到達機場的時候恰好趕上時間,安易站在出口,看薛步辭大步走來,臉上是熟悉的明朗笑容,不複電話裏的絕望狂亂,心中便一陣放心,不由分說就沖上去,張牙舞爪就要揍人。

薛步辭适時将他接住,昂首挺胸道:“報告組織,任務完成!請指示!”

“薛步辭同志真是好同志!組織決定表揚你!”安易笑嘻嘻地應着,與他一同走來上車,對何岑臻道。“直接去竹西佳處吧,有人怕是等不及。”他說着戲谑地唱道:“我身騎白馬喲,走三關,我一心只想——王寶钏——”

薛步辭絲毫不羞慚,哼哼道:“那又怎樣?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唉唉,古人誠不我欺啊。”

“你……”安易敗給他了,“薛步辭小朋友,你要點臉啊!”

薛步辭繼續得意,一顆心也不知道飛到多遠之外去了。何岑臻看着不禁一笑,着實為聞君易高興,對薛步辭道:“這次表現很不錯。”

薛步辭聽到這話倒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阿易的功勞,要不是他罵我,我也不能冷靜下來。”

“對啊,都是我的功勞。”安易大言不慚,一手将功勞全攬了。“薛步辭小朋友要報答我,何先生記得獎賞我。”

何岑臻別有深意道:“獎勵是一定有的。”

安易聞言不禁橫了他一眼,何岑臻眼中帶笑地回複他,發動車子走上歸途。而薛步辭的心思已經全飛到了竹西佳處,對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竟絲毫不覺。

一路笑嘻嘻,車子開進了竹西佳處門口。三人下車,薛步辭望着竹西佳處的大門,眼神不禁有些感觸。安易見狀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有時間多愁善感想什麽‘那一晚我就是這樣走掉的哇沒想到還能回來’之類的,不如現在沖進去抱住聞君易,大聲道‘我為你跋涉千山萬水今晚必須在床上好好獎勵我’!”

薛步辭臉一紅,何岑臻險些岔了氣,拉住安易笑斥道:“說什麽呢?教壞小朋友。”說完生生受了安易的一腳輕蹄,對薛步辭笑道:“進去吧,去給小易一個驚喜。小易也一直在等你回來。”

薛步辭抿了抿嘴唇,堅定地往前走去。

安易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有些擔心,不由得就跟了上去。何岑臻拉住他,笑道:“人家夫妻團聚,你去摻和什麽?不如跟我回別宴讨論一下怎麽迎接歐洲那位。”

安易搖了搖頭,依舊往前走:“這小子一旦事到臨頭就容易慌亂出錯,我的去看看。唉,何先生,你是不懂一個兄長的心情哇,尤其是家裏還有個不成器的熊孩子時。”

薛步辭走在前頭,安易悄悄地跟在後邊。這一天的竹西佳處仿佛也在為兩人的重逢而安靜,道路兩旁的重瓣藍木槿開了,幽幽然,好似某種憂傷而安靜的預示。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顏色太相似,安易忽然想起了夢田開業那一日被抛棄在垃圾桶裏的藍色妖姬。

三人繞過主屋,直接往後院的琴房走去。路上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三人走到琴房,琴房卻空無一人。何岑臻與安易對望一眼,同時覺得哪裏不對,薛步辭卻已經沒有耐心去思考,渴望相見的心超越了一切,他直接開了後門往主屋的大廳裏沖,抑制不住地大叫道:

“小易——”

聞君易正對着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擡起頭,登時目瞪口呆,眼裏剎那間湧上一層水汽,幾乎立刻就動了。但剛剛站起身體,卻又坐下,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童伯與倩姑立刻從廚房裏沖了出來,而一切已經來不及,薛步辭越過高大的屏風出現在大廳裏,大叫道:

“小易!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裏回蕩,回音久久不散。童伯與倩姑大驚失色,雙雙搶出攔住他,使勁打眼色。薛步辭卻滿眼只有坐在沙發上呆住了的聞君易,望着他癡癡地道:

“小易,我回來了。”

聞君易嘴唇緊咬,也緊緊地盯住他,幾乎就要撐不住站起來撲進他懷裏。便在這時,一道蒼老而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

“誰敢在竹西佳處說‘回來’這兩個字?!”

薛步辭腳步一頓,只見一個清瘦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手杖,從樓上緩緩走下。老人年紀約七十上下,須發皆白,面容森冷,一雙精光內含的眼望了薛步辭一眼,沉聲道:“童三,誰放他進來的?”

“老爺,”童伯忙顫聲應道,“是我的錯,我……我這就将他趕出去。”

竟然用“趕”這個字……薛步辭難以置信,轉頭望着聞君易。而聞君易臉色煞白,瞬間別開了臉,不願與他對視,幾步上前扶住老人,低頭恭聲道:“爺爺。”

薛步辭的身軀又是一震,這個人……就是聞家的老爺子聞仲禹?薛步辭的心中剎那間升起一陣怒意,卻還是收斂了容止,恭敬道:“聞爺爺好,我是……”

聞老爺子打斷道,“童三!”

“是!”童伯不敢多話,拉住了薛步辭的手臂,低聲道,“快走!別耽擱!”

“不行!”薛步辭簡直不敢相信,他望着聞君易,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聞仲禹便沉眉喝道:“童三,你究竟是怎麽做這個管家的?”

“步辭……”童伯幾乎是哀求。

“聞仲禹,你寶貝孫兒做的好事,怪童三一個老人家做什麽?”

一道含笑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安易從後邊緩緩走出,看了童伯一眼,溫和道:“童伯,放手,有我在,步辭不會怎麽樣的。”

聞仲禹轉頭怒視,看到安易的面容時幾乎是立刻吸了一聲冷氣,臉色大變,嘴唇顫抖,明顯地氣得不輕,轉頭對聞君易怒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說!”

“聞爺爺!”何岑臻拉不住安易已經夠着急了,這下子忙閃身出現,搶到聞君易面前,将聞君易擋在身後。“這事不怪小易!”

這一霎那,仿佛一切已成定局。安易想起早上出門時看的日歷,立秋日,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萬物開始凋敝,一切都走到了最後。幸好他早就有準備,不懼怕風霜雨雪。

“不錯,聞仲禹,這事無關對錯,說到底,還是一個情不自禁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覺得有點突然了,算了,我已經很努力了。。。

別擔心!何先生不是選了聞君易!以後會說的!

☆、抉擇

【86】

“情不自禁”這四個字仿佛帶着魔咒,喚醒了聞仲禹內心裏永不腐爛的那根刺。他完全抛下了對聞君易的責怒,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安易身上,重重地頓了頓手杖,怒喝道:“誰放他進來的?這個野種,誰放他進來!”

“野種”這兩個字叫所有在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包括一旁侍立的童伯和倩姑。薛步辭幾乎瞬間憤怒地擡頭,身子一動就要開口争辯,安易忙将他一擋,眼神示意道:不要沖動!不想要你的社長了?

薛步辭猶豫了片刻,就在這猶豫的瞬間,已經有另一人出聲道:“老爺子!”

何岑臻想過安易與聞家必定有牽扯,想過安易一定是聞家的孩子,想過他可能因為遺棄的原因對聞家有恨意。他以為聞仲禹從不知道安易的存在,見到與聞君易如此相似的面孔只會驚訝會激動,所以出事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聞君易向家裏出櫃,必定會遭到責罰。

但是……何岑臻站在聞君易身邊,高大的身軀擋着聞君易,心中不住地害怕與後悔。

他從未想過,安易與聞仲禹第一次見面,卻如此深仇大恨!聞仲禹是現如今四君子中輩分最尊、資歷最老的人,從何岑臻小時候起便是一副端正嚴肅的大儒形象。何岑臻縱然知道這位老人曾執掌X市黑道二十餘年,卻從未想過,他如此不顧形象,第一次見面就如此辱罵一個明顯是自己親人的後輩。

那一瞬間,何岑臻想起當時聞君易被緋聞纏身,安易對聞仲禹手段的種種猜測,心中戒備萬分。察覺到聞仲禹投來的目光,何岑臻深了一口氣,嚴肅道:“今天是我們失禮了,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是我帶他們貿貿然進來的,請老爺子見諒。”

他一手将薛、安兩人的關系攬下,絕口不提兩人與聞君易的關系,只希望聞仲禹看在兩家相交已久的份上不做計較,大事化小。聞君易與薛步辭的關系不能叫聞仲禹知道,而安易……必須在何家的範圍內,才能叫聞仲禹顧忌三分,不再出口侮辱。

這層意思安易也明白,所以縱然滿心的憤怒與仇恨,他也沒有失去理智。

“阿步,”安易抓住薛步辭的手腕,低聲道:“時機不對,我們走。”

而他怎麽拉扯,薛步辭都紋絲不動,只是望着聞君易,目光癡狂。聞君易被這目光包圍着,心如刀絞,然而身邊的老人卻傳來透骨的森冷,叫他想起從前的種種,擔心懼怕之下,除了躲避,無法可想。

終歸還是個積威之下的懦夫。安易冷笑,決心再不給他機會,抓着薛步辭就要離開。何岑臻正要松一口氣。今天還真不是個吉利的日子,薛步辭歸來、聞君易出櫃、安易認親,三件事攪在一起,對手還是老狐貍聞仲禹,無論如何都需要時間緩沖,慢慢計劃。

正在這時,聞仲禹卻忽然喝道:

“站住!”

安易真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心中的憤怒,冷冷道:“聞老先生有何賜教?”

聞仲禹滿眼的懷疑與猜忌,問道:“方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你将這野小子放在易兒身邊,想要毀了易兒?”

他眯起眼,沉聲道:“安寧臨死跟你說了什麽?要你來害我們一家?哼,只要我還在一天,就絕不許你動易兒一下!”

這話偏頗已極,何岑臻心中不由得就起了怒火。易兒,易兒,聞君易是易兒,安易難道不是易兒?什麽叫不許你動易兒一下?當着安易的面這般說這種話,不啻于在安易臉上扇耳光,罵一句“你不過是冒牌貨,竟敢腆着臉來我面前說話”?

何岑臻忽然心如刀割。當安易發現自己竟然是聞君易的替身,心中又該是怎樣的悲傷絕望?

他不由自主地望着安易,安易氣得臉色發白,卻不見那一日的瘋狂。

何止是不瘋狂,安易簡直有條有理,進退有度,完全是有所準備的樣子。

“聞仲禹!”安易回身忍氣道,“何岑臻方才不說了?我們倆是因為他才道竹西佳處來的,你年紀大了沒聽清,要重複幾遍?”

“你這點伎倆也想在我面前玩?”聞仲禹沉聲道,“易兒從來乖巧,除了何家的孩子一個朋友也沒有,若不是你用計謀,易兒怎麽可能認識這種人?說!是不是你派人算計易兒?”

這猜忌未免荒謬。何岑臻皺眉,忙道:“老爺子……”

“閉嘴!”

“與你無關!”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聞仲禹大怒道:“你敢在聞家大呼小叫?這是什麽教養?啊?!”

“什麽教養總之不是聞家的教養!”安易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火爆的脾氣,憤怒道,“聞仲禹,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滿肚子算計?阿步與聞君易如何叫聞君易自己跟你說,他要是什麽都不說那就是什麽都沒發生往後也不會再跟聞家有一毛錢的瓜葛!要不是攔不住,你以為我願意阿步跟聞君易有牽連?聞君易是無所謂,我卻怕你再故技重施,殺了我的家人!”

“你……”聞仲禹猛地站起來,抖着手指指着安易道,“你簡直目無尊長!姓安的女人是怎麽教你的?!”

“尊長?你問我尊長?哈哈!”安易不禁大笑,狠狠地怒目道。“聞仲禹,你怎麽有臉問這句話!我的尊長不是給你一輛車撞死了嗎?你要不要去天上問我爸爸?你敢不敢去我爸爸墓前說一句你這個兒子沒有教養!”

“你……”聞仲禹氣急攻心,擡手抓起一旁的水晶煙灰缸就砸了過去。聞君易與何岑臻下了的心膽俱裂,齊聲叫道:

“阿易!”“小安!”

一道人影飛掠而來抱住了安易,煙灰缸在他的肩頭砰的一聲砸了個粉碎。安易神色不動,只是将護在身後的薛步辭推開,仰頭望着身前男人熟悉的臉,目光平靜,仿佛這個男人再做什麽也不能叫他的生命再起波瀾。

“阿易……”何岑臻卻雙手發抖,全然不管肩頭的痛,只是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說着雙手一緊,就想抱住他。

安易手臂一格,輕巧地轉了個身,對何岑臻微微點頭,平靜道:“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何先生,我們從此兩清了,往後的事,與你無關。”

何岑臻聞言一震,半晌反應不過來,什麽叫從此兩情?

安易卻沒那麽多功夫理他,只是冷笑道:“真可惜,不聞仲禹,二十四年前你殺不死我,現在你老了,更別想動我一根汗毛!我父母都在天上看着你,聞仲禹,你手上粘着他們的鮮血,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你等着吧,不用我動手,自然有聞家垮去的一天!”

聞仲禹聽了幾乎站不住,一口氣提不上來仰頭坐在沙發上。聞君易慌得撲過去查看,失聲叫道:“爺爺!”

“放心吧,他死不了。”安易冷冷道,“老天會留着他的命,直到他親眼看見聞家敗落的那天。聞君易,有這個時間去關心他,你不如來回答我的問題。”

聞君易茫然無措,甚至是乞求般望着他,安易卻挑眉,一副作壁上觀的樣子。他看着聞仲禹雙眉緊皺,一身威嚴怒不可當。看身邊的薛步辭滿眼的期待最終成為絕望,面如死灰。看着何岑臻站在一旁愣住,目光空洞地望着自己。

“何先生,”安易望着他,忽地嫣然一笑,低聲而溫柔地說。“我這可是在幫你哦,很快,小易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何岑臻仿佛被一把刀子插入心髒,瞬間僵住了。安易卻連一分目光都吝啬給他,只是望着聞君易的臉,緩緩道:“聞君易,你敢不敢舍下這富貴榮華,跟我們阿步遠走天涯?”

聞君易身子一震,幾乎剎那間就像擡頭。聞仲禹卻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腦袋,無言的施壓。便是這一個動作,一瞬間的猶豫,在場的之人的心裏,都已有了答案。

安易可以感覺到,薛步辭的手臂一下子就沒有了力氣,雖然他什麽也不說。早知如此,那個時候就不該鼓勵步辭去表白啊。安易心中悔意萬千,吸了口氣,輕輕地道:“聞君易,我原來以為……你是不同的。”

一句輕輕的指責,卻比泰山更重,将聞君易的心碾得粉碎。而上天卻覺得不夠,還要叫薛步辭加上一句輕巧的話語:

“別說了,阿易,他……也姓聞啊。”

聞君易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聞仲禹的手始終搭在他的腦袋上,沒有放開。安易微微一笑,再不多話,抓着薛步辭的手腕大步往前走。童伯與倩姑為他打開大門,第一個秋日的陽光灑在他們的背上。

何岑臻伸手抓住他的手,安易卻回身笑道:“何先生,小易需要你,從此以後,他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語罷掙脫臂上的手,帶着薛步辭大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不好這段。。。。另,今天沒帶鑰匙被鎖在門外四個小,太苦逼了,連校園卡都沒帶,哪裏都去不了。。。

☆、訣別(上)

【87】

安易離去後,聞君易被聞仲禹勒令上樓,一句話也不能說,何岑臻也被無聲地請了出去。聞仲禹一回來就擺出了四君子之主的氣勢,一點話語權都沒有留給何岑臻。

一直到傍晚,仿佛是覺得将晚輩這麽攆走太過失禮,聞仲禹才又派人将何岑臻請到了竹西佳處用晚餐。

餐桌上只有聞家爺孫與何岑臻,聞君易仿佛沒了魂魄,行屍走肉、槁木死灰也不能形容。一頓飯吃得死寂,何岑臻有些擔心聞君易,聞仲禹卻看了他一眼,道:“無妨,年輕人總要受點教訓才能成熟。”

“教訓”兩個字讓聞君易又是一震,面色更白幾分,撤下飯菜之後匆匆地請罪上樓去了。聞仲禹看着何岑臻擔心的臉,忽然問道:“岑臻,你是十二歲到的內地,對不對?你遇到易兒的時候,易兒才五歲,只比一張琴高一點點。”

何岑臻應道:“老爺子記的不錯。”

“到如今,也有二十二年了。”聞仲禹語氣裏帶着些感嘆,忽然話鋒一轉嚴厲。“岑臻,十年前我将雲煙深處交給你時,你答應過我什麽,還記得麽?”

“岑臻不敢忘。”何岑臻應道,“我答應過好好照顧小易,護他周全,保他平安。”

“結果你就是這麽照顧易兒的?”聞仲禹哼了一聲,怒意乍現又乍收,嘆了口氣道。“岑臻,你從小處事穩重,我對你也甚是喜歡。但聞家數代單傳,如今只有易兒一個血脈,不是聞爺爺對你心狠,你也要明白聞爺爺的難處。”

這一句話仿佛已經是承認,何岑臻心中一片冰涼,臉上卻笑道:“聞爺爺,您不許,我自然不敢做。所以林觀易……哦,就是林家的小兒子,将他找來的時候,我沒多想就收下了。我都知道的。”

聞仲禹對這個回答甚是滿意,點頭道:“所以我當年并未考慮聞家子孫,只是将雲煙深處交給你,岑臻,你果然不負聞爺爺的期望。唉……我也曾想叫羨卿再要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兒,嫁與你。但景檬那個肚子不争氣得很,景家也不願意羨卿另娶……”

“聞爺爺,”何岑臻笑道,“這樣就好了。”

“嗯。”聞仲禹點點頭,“那個人就當是給你的賠償,往後不可再讓易兒出類似的事。幸虧易兒乖巧聽話,否則的話……哼!即便是你父親在,我也不能饒你!”

“請老爺子放心。”何岑臻笑了笑,問道,“過幾天宛家大少爺要過來,您是不是要見一見他?”

聞仲禹臉上頗有些倦意,擺擺手道:“看看再說吧。”

看看的意思是以聞君易的狀況為準,要是聞君易聽話,他自然要宛家長子來一趟。

何岑臻明白這個意思,又笑着談了幾句,最終告辭道:“聞爺爺您早點休息。”

聞仲禹點點頭,終于放他離去。

何岑臻一路含笑出了竹西佳處,回了松間明月,卻沒有進屋,反而去車庫開了那輛許久沒動過的黑色大奔,開了出去。

半晌,竹西佳處的主卧裏電話響起,手下報告道:“何先生去了那個的酒吧。”

聞仲禹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吩咐道“繼續盯着。”

于是暗處的老鼠守在巷子深處,看那個男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打開了後門,走了進去。

這個地方,是兩人的初遇。

何岑臻站在後門,背後是光,前面是暗。他很少從後門走進來,但前邊的路,卻記得清晰。

他知道一直往前走,左手會摸到一扇門,那是員工室,再往前走就是吧臺。他在黑暗裏踩着滿地的碎玻璃走吧臺,向右走了數步,踢到了熟悉的階梯。走上階梯,那裏有沙發。何岑臻拂掉沙發上的東西,坐了下來。

這是酒吧裏最好的位置,對面是舞臺,左邊就是吧臺。黑暗裏一切都看不清,好像沿着時光的隧道往回走,有光之處,便是相逢。

那一日,林觀易在耳邊笑道:“老大,看吧臺。”

何岑臻往吧臺望去,黑暗裏,那處似乎依舊燈影朦胧。燈光下,一個年輕而美麗的男子微笑着與客人說話。

那是個很年輕的調酒師,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生得修眉俊目,五官豔麗非常。一雙丹鳳眼妩媚至極,加上那張豐潤鮮紅的嘴唇,活生生的一位美人。他的頭發略長而散碎,卻處在女氣和硬氣之間,有種恰到好處的潇灑。頭發略微遮了一些耳朵,露出大半耳輪,白皙柔軟的耳垂上一連打着三顆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這樣閃亮的光,居然不能遮掩他笑容散發的光芒。

他的樣子與聞君易很像,幾乎一模一樣,但他們不是一個人。聞君易的眉細如柳葉,他的眉斜飛如劍。他的膚色與聞君易一樣白皙,但聞君易是病弱的蒼白,他卻白中透着健康的紅。他的嘴唇比聞君易鮮紅豐潤,眼睛比聞君易細長,整個五官都比聞君易豔麗靈動。

他與聞君易不是一個人,當初為什麽會看錯呢?

“怎麽樣?老大。”林觀易的聲音仿佛在耳邊,“是不是跟小易一模一樣?這可是我找了好久的。”

找了很久……白天的時候,他在電話裏逼問了很久,幾乎要将這相識十餘年的友情推翻的時候,林觀易終于道:

“岑臻,對不起,他……他是老先生叫我送給你的。”

何岑臻在黑夜裏長長地、疲倦地嘆了口氣,伸手取了口袋裏的煙和打火機。嚓的一聲,點燃了火光,把回憶與現實燒斷。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一個聲音從吧臺那邊傳來,清清冷冷,如幽魅的鬼魂:

“誰在那裏?”

何岑臻身軀一震,手上的煙瞬間掉了。那聲音仿佛喟嘆又仿佛篤定一般,輕聲道:

“何岑臻。”

何岑臻木了木,随即低聲應道:“安易。”

安易在黑暗裏嗤的笑了一聲,繼而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響。他也不開燈,就這麽熟門熟路地走了過來。何岑臻只覺得沙發一陷,不由道:“小心玻璃。”

安易又是一笑,啪的一聲打開了什麽,随即有冰涼的玻璃觸感碰到了何岑臻的手。

“最後一箱酒,我藏得好好的,沒有給打碎。今晚本來要自己喝個痛快的,沒想到又便宜了你。”

“是啊。”何岑臻低笑了一下,忽然滿心的苦澀,“總是便宜了我。”

咕嚕一聲,安易仰頭喝了一口,問道:“白天的時候,聞仲禹怎麽回事?氣成那個樣子,完全不像四君子的老大啊。”

聞仲禹執掌X市黑道長達三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麽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氣得砸東西揍人,那麽丢失風度?安易當時氣極了沒想到,現在冷靜了,卻不能不明白。更何況那個煙灰缸砸得太巧妙了,正好就在何岑臻的肩頭,差一點就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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