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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穿越之一紙休書

作者:似是故人來

文案:

一紙休書

——權力與情義的搏奕

——性與愛的對決

馮丞斐,表面風流倜傥實則純情悶騷的侍郎爺

褚明錦,表面溫柔端莊實則霸氣側漏的皇商嫡女

棄婦與薄情郎的較量,最終,誰是贏家?

內容标簽: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禇明錦 ┃ 配角:馮丞斐、鳳雙溪、李懷瑾 ┃ 其它:

第一回

慶歷五年,三月三,風和日麗,仕子閨秀到郊外踏青的好日子,大慶皇商褚家的幾位小姐當然不會落後,一輛豪華加寬加長雙駕馬車從褚府大門駛出,馬車裏坐着皇商褚玮倫千嬌百媚的三個女兒 ——錦繡榮華裏面的繡容華三女。

“大姐心情不好,要拉她一起出來散心,她偏不來,可別悶出病來。”二小姐褚明繡拿着小絹扇輕搖,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好看的柳葉眉微蹙,姐妹情深不已。

“她?”三小姐褚明容往小嘴丢了一粒瓜子兒,不屑地把瓜子殼兒從紅唇吐出:“她這時有心思出門才怪,成親第二天就被夫家把人送回,這是咱們的爹,換了別的人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容她再回娘家,自是把她送回馮家,任她在馮家自生自滅了。”

“這也怪不得大姐。”四小姐褚明華無限同情道:“大姐也怪可憐見的,被送回來後,自絕不成,這些日子癡癡傻傻,人也認不得,我前些日子去看她,她還以為我是三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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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褚明繡幽幽嘆道:“自來官商不是一體,爹何苦去高攀馮家?好好兒的大姐變得馮家婦不成馮家婦,褚家女不成褚家女了。”

褚明容把嘴裏的瓜子仁吞下,紅唇顫動正想出言譏诮,突地呆住了,指着窗外叫道:“馮侍郎……”

“姐夫……”嗖嗖嗖極快的,明繡明華往車窗撲過去。外面那個折扇輕搖,正與三兩同年輕言慢語的,可不就是當朝戶部侍郎,她們的大姐夫馮丞斐。

**

褚家的四朵金花名滿京城,褚玮倫曾經最得意的,就是自已有四個國色天香的女兒。大女兒顏似芙蓉質比幽蘭。二女兒娥眉輕蹙我見猶憐。三女兒豔若桃花媚賽秋月,四女兒粉妝玉琢清露凝香。而他的大女兒又曾經是得意中的得意,京都見過褚大小姐褚明錦的人曾言道:“一樣的好樣貌,到底是嫡出,那氣派兒……”

褚大小姐褚明錦最讓人交口稱贊的就是她那通身氣派。褚玮倫富可敵國,姨娘是一個賽一個的美,女兒個個貌美如花,可到底是商戶人家,行事免不了奢華有餘貴氣不足,褚明錦卻偏似是另一個府裏養出來的一般,一舉一動一笑一颦莫不端方矜貴,人都說便是當朝丞相千金方彤君言談舉止也及不上她。

可惜的是就是這樣的一個閨秀典範,卻在嫁入侍郎府的第二天被一乘小轎送回娘家,沒有休書沒有明言,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可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也知道,新婚夜過後被送回娘家,自是因為——新婚夜被發現失貞。

之所以沒有休書随行送回,那是因為人家馮侍郎厚道,要留了幾分臉面給褚家。

燕京城裏的人這樣猜測,褚府裏的人也是相同想法,也不怪她們把自家小姐想得如此不堪,誰叫她們的小姐沒有反駁呢!擡回府的那天早上,褚明錦一言不發回了閨房,不久被丫鬟發現竟然懸梁自絕了,雖然救了過來,可卻傻了一樣,連自個兒爺娘都不認得了,既然前事已忘,那這失貞的罪名,也便坐實了。

褚家三朵金花親切熱絡地拍着馮丞斐馬屁時,燕京城裏人們口中的诽聞人物褚明錦從褚府小角門慢步踱出了府邸。

褚明錦這些日子頗躁得慌,其實不能叫褚明錦躁得慌,應該叫俞心怡躁得慌。

俞心怡嘆氣,她不想穿越啊!雖然給她穿越的這個身體膚若凝脂發黑如墨,明眸若水聲如珠玉,身姿曼妙家世傲人,無可挑剔的白富美,可是這白富美同時還是一個棄婦啊!不!比棄婦還慘,連休書都沒有,如果有休書,還可以自由自在地尋第二春。

褚明錦覺得腦門生疼,被她娘褚陳氏戳的,褚陳氏可不像有的娘那樣,見愛女死而複生喜極而泣百依百順,她自俞心怡變成褚明錦醒來後便不停地審問,要褚明錦老老實實交待出奸夫,她好想方設法馬上把褚明錦送到奸夫家,省得正牌夫君沒了,奸夫也丢了。

冒牌褚明錦怎麽知道奸夫是誰?自然說不出來。只急得彪悍如虎的褚陳氏哭哭啼啼大顯女兒嬌态。

褚陳氏急着把女兒送到奸夫家,自有她的考量,大戶人家哪少得了妻妾争寵,雖然褚陳氏也是中年美嬌娥,可不是有句話叫妻不如妾麽?要跟妾室争寵自然争不過,往常仗着女兒最得丈夫疼愛,地位還是不可動搖的,如今女兒聲名掃地,別說自己的地位了,她只希望女兒後半生能過得好些。

這過得好,最少不了的依仗是金銀財帛,女兒之前已白貼了一份嫁妝給侍郎府了,這得趁着丈夫心疼女兒被休,也趁着下面那幾個庶出女兒還沒提起親事,趕緊的替女兒再從褚家掏出一份厚重的嫁妝嫁出去。

褚陳氏絮絮叨叨,倒使褚明錦慢慢了解了褚家的情況,也有些懷疑,那馮丞斐只一乘小轎把人送回,到底是真的給褚家留面子,等褚明錦自己求去,還是貪着褚家的陪嫁。

穿上官袍的,即便那些所謂清流,也不見得多麽幹淨。這是褚明錦在現代商場歷練幾年後,對各路官員的印象,自來官場黑暗,不能小瞧當官的那黑得看不出本來面貌的心肝。

褚明錦穿越過來一個月,方方面面了解完情況後,決定先從馮丞斐處拿到休書,順便讨回嫁妝。至于那奸夫,既然這一個月沒有出現,也是負情薄義之輩,且于她也不過陌生人一個,不要也罷。

經過幾次旁敲側擊,褚明錦确定,她爹還做着馮丞斐把她接回馮家的美夢,靠便宜老爹要到休書的想法不可取。而她娘,在宅子裏與幾個姨娘鬥智鬥勇是蠻厲害的,跟外面的人?還是不要指望了。

褚明錦決定靠人不如靠自己,由自己親身上陣,她也打聽到這個時代不保守,閨閣女子抛頭露面的大有人在,對她的行事很便利。當然,有了計劃還得觀察了解敵情,坐在褚府閨房裏是不行的,且幸貼身丫鬟翠竹是易容高手,男人在外行走,總比女人來得方便些,于是褚明錦讓翠竹幫她易容,換了一身男子便服,撇下丫鬟使女,獨自一人出了門。

從後角門出來,兜過一條長巷,褚明錦往背後褚府大門看去,第一次離家的她想認路呢。這一看之下,便瞥見街角轉彎處站着一個人,那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褚府大門。

啊!奸夫!褚明錦直覺地想起奸夫這兩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日更,歡迎新老朋友跳坑~~打滾賣萌球收藏球評論~~~~

故人出品——坑品有保障

第二回

啊!奸夫!褚明錦直覺地想起奸夫這兩個字。

那人約弱冠之齡,身材可算挺拔,遺憾的是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灰撲撲的長袍,臉色晦黃,眼窩深凹,眉頭皺成川字,一雙餓鹫般的眼緊瞅着她家的大門。

看清楚這人的形象,褚明錦覺得,這人不大可能是自己前身的奸夫。她怎麽也無法把美貌富有的前身和這位窮困落魄的人聯系到一塊去。

那青年執着地望着褚府大門,極度的渴切從那一動不動的身姿無言地滲透出來,着實讓褚明錦瘆得慌。

褚明錦扭頭,恰見對面街邊走過兩個青年公子,那兩人朝那青年撇嘴,哂笑幾聲,低聲議論幾句什麽。

褚明錦忙繞路過去,舉步上前朝那兩人拱了拱手:“兩位兄臺,打聽一下,小弟到褚府求份差事的,不知這褚府易進不易進,需得想什麽法子否?”

兩個青年中的藍衣人打量了褚明錦一眼,似笑非笑道:“小兄弟這樣貌,自能邁得進褚府的門檻。”

褚明錦故作松口氣,順着他的話道:“這褚府招人只看樣貌麽?那邊站着的那位黑瘦的仁兄,是不是因為樣貌欠佳被拒了?”

藍衣人呵呵笑了兩聲道:“那個啊!一個潑皮破落戶,可是京城裏這兩日褚家大小姐之外的另一出名之人呢。”

“哦!”還有人比自己出名?褚明錦興致勃勃地看着藍衣人,聽他細細分解。

藍衣書生呵呵笑了兩聲:“這人名鳳雙溪,據聞是銅陵郡人,初到京城時貧病交加暈倒道上,西街米店張寡婦救了他,給了他一個安身之所,安排他在自己米鋪裏算帳,張寡婦有一獨女,欲招他為上門女婿,他執意不肯,累得那張家女兒羞憤上吊差點死了。”

褚明錦心道此事也許怪不得鳳雙溪,張寡婦固然于他有恩,但若鳳雙溪不喜歡張女,拒親也在情理之中了。

藍衣人同行之人青衣人笑着接口道:“小兄弟是不是覺得此事孰是孰非難定?”

褚明錦點頭。青衣人笑道:“若是只有此事,鳳雙溪也不成京城名人了。他拒親之後,自是不能再住在張寡婦家了,搬了出來後,在西街擺了個面攤,擺個面攤也罷了,偏他每日裏送了碗面到相府去,言道自己親做親煮的,請彤君小姐品嘗,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的确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褚明錦點頭,忽想起現代鋪天蓋地五花八門的炒作,心頭一動,問道:“這鳳雙溪的面攤生意如何?”

藍衣人與青衣人相對大笑,道:“倒是好的很,許多人好奇,前去看這只癞蛤蟆,不過也就如此罷。”

也就如此?照這名人效應緋聞影響,只怕鳳雙溪幾個月就能把面攤發展成面館吧?

藍衣書生見褚明錦愣神,問道:“小兄弟想什麽?”

褚明錦假意沉吟片刻道:“小弟在想,鳳雙溪既然對彤君小姐獻殷勤,為什麽又出現在褚府門口?”

青衣人笑着搖頭道:“相府門前,哪容他一日一日的前去騷擾,方相前些日子放出話來,鳳雙溪再敢出現,打斷他的腿,這不,許是看着褚大小姐被棄,又想……”

青衣人說了一半不說了,藍衣人在一邊跟着嘆了口氣。兩人匆匆朝褚明錦拱了拱手:“小兄弟,後會有期。”

看來自己這具身體雖然被棄,卻也沒到人人唾棄的地位,褚明錦心下好些奇怪。

這日褚明錦在城中茶樓出出進進,茶客中頗多議論這個身體前身的,雖是褒貶不一,可那褒是真的褒,那貶卻隐着同情,有一處茶樓裏甚至有茶客說,褚大小姐是無辜的。旁邊幾人附和着嘆道:“可惜了褚老爺一世英明,卻糊裏糊塗把女兒許給馮丞斐,白白的害了自己女兒。”

褚明錦側耳想聽聽那茶客說自己怎麽無辜法,那馮丞斐又是什麽樣的人,那夥茶客卻又閉口不言了。

出了茶樓,看看天色不早,褚明錦慢慢踱回府,心中暗暗思忖着鳳雙溪這人不簡單,自己這女子身份在外行走再方便也是不便的,需得有個槍手替自己打點一切,要不要再悄悄打聽打聽這個人的來歷與現在處境,與他接觸一番,看看性情品格,發展成盟友?

不是褚明錦要找個陌生人做盟友,實是這些日子在褚府裏再尋不到能發展成得力助手的人。褚明錦有兩個貼身丫鬟翠竹翠屏,都是能幫她跟姨娘姐妹們鬥的好苗子,可離了宅子不行。

褚明錦可不想死呆在褚府等着老爹把她再次随便許人,這第二次嫁,必得要自己中意的才行。這便逼得她除了要跟府裏的姨娘妹妹們鬥,還必須在府外開辟出一方天地。

鳳雙溪已經沒在街角處了,也是,這人如果真個整天呆站那裏看着,也不是能成事的人了。

回到自己住的萃錦樓,褚明錦跟翠竹翠屏了解這日府裏情況。

“太太來過,聽說小姐又扮男裝出去了,倒也沒責怪。”翠竹道,一面又幫褚明錦扯下假眉毛。翠屏打了水過來,接口道:“五姨娘送了一碗蔬果過來,聽說小姐不在,叮囑奴婢加了冰等你回來吃。呶,那裏擱着。”

褚明錦瞟了一眼點了點頭,心道五姨娘蘭氏倒是個有心的,自己穿越過來這些日子,五姨娘湯湯水水每日不斷送來,更難得的是聽說那湯水都是她自己親自下廚做的。

褚府銀子大把,各房小姐院中都有小竈房的,每日裏在各自院落用膳,只褚玮倫在家時才會一家人聚到前面春禧堂用膳。

褚明錦旁敲側擊了解過,自己的爹最寵的是四姨娘郭氏,而郭氏所出的三小姐禇明容也是與自已前身最不睦的,聽說明争暗鬥不斷,互有勝負,此次自己許嫁馮丞斐,禇明容哭了許久,鬧着要褚玮倫把嫁給馮丞斐的人換成她的,只想不到自己嫁過去第二天就被退貨了,禇明容幸災樂禍之餘,想必又開始做馮夫人的美夢了。

褚明錦閉着眼,由着翠屏幫她洗臉,這腐敗到十指不沾水的小姐架勢,她也是剛剛适應的,剛醒來時她事事要自己做,把兩個丫鬟吓得只以為哪裏侍候得不好,跪到地上自抽了好幾巴掌。自此後褚明錦便執行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政策,能動口決不動手,兩個丫鬟總算喜笑顏開,對她說的話越來越順從了。

将臉上的妝粉洗掉,整張臉舒暢不少,褚明錦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翠竹猶豫了一會道:“那個鳳雙溪在大門外站了許久,府裏有人在議論,鳳雙溪是為大小姐而來。”

褚明錦哦了一聲,問道:“都是誰在扯?怎麽都往我身上扯了?難道真把我這個大小姐不放在眼裏?”

“誰叫大小姐你不避諱?若是之前不資助鳳雙溪,這會子還能往你身上扯——敢扯也只是暗中扯不是現在明扯。”翠屏嘀咕道。

褚明錦下巴差點沒扶住,不是吧?自己資助過鳳雙溪?那家夥真是這個身體的奸夫?

她不能問,之前問過一些話,這兩丫頭便吓得去跟褚陳氏禀報自己中邪了,弄得褚陳氏又是和尚又是道士水陸道場要超度邪崇,搞得她不得一日安寧。

連着幾天,褚明容等人到萃錦樓到得極勤,每個人到來都少不得說到禇明錦的尚未兩清的侍郎夫君。

據說鹽稅上報時間到了,農賦收繳也在這個月,戶部衙門公務繁多,朝中還有其他幾件大事,馮丞斐忙得每天天黑才能回府。每晚回府了還帶了公文回家處理,看着似乎又消瘦了。

褚明錦聽得很想翻白眼,幾個妹妹言下之意,竟是不約而同怪她這個侍郎夫人,霸占着位子卻盡不到照顧侍郎大人的職責,都心疼馮丞斐比心疼自個大姐多些。

第三回

這日早上,褚明錦決定不再留在府裏聽幾個妹妹沒營養的談話,天知道她這些天想從幾個妹妹口中了解馮丞斐是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馮侍郎是個大衆情人,所有燕京城閨秀眼裏最好的夫婿人選這個信息,她從穿越過來清醒後的第二天便已知曉,不需得幾個妹妹再三再四的講解了。

褚明錦打定主意,讓翠竹幫她粘上假眉毛假喉結,化妝成男子,扣上變聲喉環,又換上一件半新長衫出門了。

翠竹據說是無師自通,褚明錦頗為滿意,身邊就有一個易容高手,太方便了。

街道上,來來往往儒巾長衫居多,也不乏脂粉嬌娥。褚明錦繞過一條小街,來到西大街,轉了一圈後,不覺暗暗稱奇——那鳳雙溪真的把面攤開成面館了。

約二十平方的店堂,門外四根竹竿撐起一個簡陋的棚子,棚下擱置爐竈,袅袅上升的輕煙倒将這個違章建築變成吸引食客的利器了。

鳳雙溪一手提着鍋蓋,一手拿着一把大鐵勺在鍋中攪拌。褚明錦默默看着,心頭揮之不去的違和感讓她感到嗝應。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因為鳳雙溪一襲長衫卻在腰間系着一條破圍裙?褚明錦暗暗否定,在觀察了一盎茶工夫後,她恍然頓悟,那違和感從何而來。

格格不入!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的,是鳳雙溪與這個面館與那個竈臺格格不入。

明明是灰不溜秋的長衫,明明是消瘦落魄的容顏,明明很熟練的煮面舀面的動作,但是鳳雙溪愣是如落在雞窩裏的鳳凰,給她一種這人不該做着這種事的感覺,就比如有的人會低頭服軟,可那脊梁卻始終是挺直的。

“來碗肉絲面。”

“只有素面了。”鳳雙溪眼皮都不擡一下。

褚明錦眼光往那簡易竈臺一掃,肉絲沒有,雞蛋可不還有一籃子,怎就只有素面了?

“加一枚荷包蛋。”

鳳雙溪嗯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模樣,褚明錦雖是心下奇怪,卻也不想多言,越過竈臺進了店堂。

店堂裏食客頗多,每張桌子都坐了人,奇怪的是每人碗裏的面都很滿,都拿着筷子在挑面,卻不往嘴裏送。

沒有單獨的空桌,褚明錦目光随意一掃,食客們都是衣裳光鮮,倒不怕肮髒,也便跟一人告了一聲兄臺可否同坐,得那人點頭後在他身邊椅子坐下。

竈臺那邊劈劈叭叭,鳳雙溪埋頭揉面甩面,褚明錦看着看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同座那人看了她一眼,會心地一笑,道:“兄臺也覺此人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吧?”

非也!褚明錦是想到一個西裝革履打着金利來領帶的人在土竈前忙碌。

那人巴巴看着她等她附和,褚明錦咳了咳,正氣凜然道:“将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各行各業都是起家的根本,本無高低貴賤。聽說便是皇商褚老爺,早年未發跡時,亦當過貨郎,走街闖巷與賣面,有什麽差別?假以時日……”

褚明錦這話,卻出自真心,她前輩子就苦過,山坳裏走出來的赤貧人家的女兒,在城裏當過飯店服務員,擺過小地攤,騎着三輪車賣過水果……後來雖然發跡了,卻特別能體會窮人。可惜辛辛苦苦拼出來的家業一朝穿越都化作夢裏輕煙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褚明錦說的又有理,那人若是反駁,豈不是連皇商褚玮倫也一并踩了?剎時間臉上紅紅白白,滿是慚愧慌亂之色,從袖袋裏摸出幾個銅板擱到桌上,火燒火燎走了。

古人的臉皮忒薄了吧?褚明錦這樣想着,卻見面館裏那些衣冠楚楚的食客忽啦啦約好般站了起來,不消片刻,熱鬧鬧的面館只剩她一個食客了。

鳳雙溪面無表情地端着面碗過來,啪地一聲,那面碗在桌面上跳了幾跳,碗裏熱氣騰騰的湯溢了出來,吓得褚明錦跳起來倒退三步。

褚明錦暗罵,罵過後猛悟,自己剛才那看似打抱不平的話,可是将鳳雙溪的衣食父母得罪完了。

錯了便是錯了,褚明錦倒也沒有死鴨子嘴硬的習慣,遂搭讪着道:“鳳兄見諒,小弟一時嘴快了。”

鳳雙溪正要離開,聽了她的話似是頗為詫異,擡頭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樣,為何會來我這個面館?”

褚明錦笑了,道:“在下來面館,自是吃面的。”

“那麽,閣下請吃面。”鳳雙溪冷笑,背光的臉有些陰暗,眸子裏閃過幽幽的蒼茫。

“撲”褚明錦控制不住,口裏的面吐了出來,這是給人吃的嗎?

鳳雙溪整理竈臺的手頓住,朝背後掃了一眼,淡淡道:“你來之前,沒聽說雙溪面館的面只能看不能吃嗎?”

褚明錦沉默半晌,問道:“你怎知我來前打聽過你?”

鳳雙溪甩了甩手裏的抹布,冷冷道:“來我這面館的,只有一種人,聽說過我的那些個事跡過來看人。”略頓了頓,鳳雙溪接着道:“來的人,就沒一個跟你一樣往嘴裏挑面吃的。”

這是在暗罵她蠢不可及了。褚明錦嘆了口氣,攤手無奈地道:“我怎麽知你擺過兩個月面攤,開了一個月面館,煮出來的面這麽個樣?”

鳳雙溪揚眉大笑,笑容甚燦爛,笑聲卻悲涼之極,那笑聲響了一陣後又被點穴般咔嗒一聲止住。笑聲的主人垂首收拾竈臺上的東西,褚明錦清楚地看到,一滴水滴落在那有些灰黃的案板上。

褚明錦袖手站着,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怎麽?人也看過了,好奇也好奇過了,還不想走?哦,是了,承惠,五個銅板。”鳳雙溪似已冷靜下來,朝褚明錦伸手要面錢。

手指瘦削,然而骨節勻稱,不是勞作之人的手,聲音板板正正,身板挺直,不是奸詐之人。

褚明錦從袖袋裏摸出一把銅板,數了十個放進鳳雙溪手裏,笑道:“五個是那一碗的錢,五個麽,用你東西,我自做一碗吃,肚子餓了。”

也不等鳳雙溪沒有回話,褚明錦把鳳雙溪收好的東西打開,找出一個小盆,倒入面粉,加清水,打一個雞蛋,加一小匙鹽,揉成面團,擀片,切成小條,水開下鍋……

褚明錦耍雜技般賣弄着。“好了,做得多了,鳳兄一起吃吧。”她裝了兩碗,笑着擡頭看鳳雙溪,卻見鳳雙溪直直地盯着案板,那眼光能把案板盯出個洞來吧?褚明錦暗笑,心道:佩服了吧躁了吧?待得她端起面碗竟欲往裏走時,躁的卻是她了,人家鳳雙溪盯的不是案板,而是她纖長嫩白春蔥一樣的手指。

這家夥不會是個色中餓鬼吧?褚明錦不由得想。

現代商場中不乏權色交易,褚明錦摸爬滾打多年,經驗還是滿豐富的,此時用林中老鳥的眼光看鳳雙溪,有些同情這個看來已約弱冠之齡的青年竟看着一雙纖手便呆了,她暗自揣度着鳳雙溪這只青澀小雛如果許給他一個絕色小婢,是不是就能感恩戴竹任她差遣了。

“以後易容要連手一起整整。”

啊!搞了半天,原來人家不是對她的一雙纖纖素手着迷。

褚明錦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得不承認自個兒這男裝扮得太失敗了。

鳳雙溪端着面碗在對面坐下,幹巴巴道:“扮得不算失敗,不看到手,我也沒看出來你是個女子。”

這家夥會讀心術啊!褚明錦笑了笑,低頭吃面。

好吃!自己動手做的就是不一樣。褚明錦把碗端起來,面湯也喝了個幹淨,起身臨行笑道:“如有機會,我再來嘗嘗你的面。希望下次能吃得下去。”

鳳雙溪直起身時,褚明錦的身影已轉過街角,餘下一抹長長的身影,在青石板路面拖曳而過。

鳳雙溪擡起自己雙手,左轉右轉定定看着,忽地一擊掌,走到竈臺前,照着褚明錦剛才的步驟,拿盆,倒入面粉,加清水,打一個雞蛋,加一小匙鹽,有力地揉起面團……

第四回

褚明錦委實不願回府聽幾位妹妹唠磕聽褚陳氏訓誡,便在城內繼續打轉。

半圈京城下來,褚明錦的粉腿受累了。

找個茶樓歇腳吧,褚明錦展眼四顧,這一顧,便稀奇起來。

大道相對的兩家茶樓,路東一品香門庭若市,路西紫藤廬門可羅雀。

店堂差不多的寬敞,布局一樣的合理。勉強要挑,只能說紫藤廬招牌上的字沒有一品香的字體好看,“紫藤廬”三字寫得也不錯,可“一品香”三字筆力剛勁圓厚,氣勢莊嚴雄渾,竟給了褚明錦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震撼。

褚明錦進了紫藤廬。

夥計上茶。那茶嫩綠隐翠,清香幽雅,飲一口味甘迂回,鮮爽生津。

茶是好茶,那配茶的點心也不錯,夥計待客熱情周到,為何門庭冷落如斯?

“掌櫃……”褚明錦當起了好奇寶寶。

“客官不是京城人士吧?”掌櫃嘆道:“一言難盡,我老金……”

其實沒有多難盡,不外是,兩個月前對面一品香的老板搭上馮丞斐,請了馮大侍郎寫招牌,然後,生意便一邊倒了。

“以前……“金掌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曾經的紫藤廬是多麽輝煌,對面的一品香給它擡轎都不配。

名人效應,褚明錦暗贊一品香老板這一招使得絕,既替自己茶樓揚名招客,又擺明了自己與馮丞斐這個侍郎交情匪淺讓人不敢小觑,還死死地壓住了竟争對手紫藤廬。

紫藤廬若想改變現狀,首選是改變經營模式,避開消費層次,迎納與一品香不同的消費群體。

中策是提高茶樓消費檔次,舉辦各種各樣活動招睐顧客。這一個投入費用太大了,不過卻不失為緩緩消除一品香名人效應的好辦法,只是盈利太少了。

下策是找個比馮丞斐官大的人來替自己題寫招牌。褚明錦想,這一招金掌櫃應該想過,沒有實施,那便是找不到人搭不上線了。

果然金掌櫃嘆道:“我想找個比馮侍郎官大的來題名匾,竟沒有一人願意,都不願得罪馮侍郎。”

褚明錦挑眉哦了一聲,問道:“是不是金老爺你銀子花得少?不過一個侍郎,侍郎之上的六部尚書,公卿無數,怎麽就找不出一人來題?”

金掌櫃露出了一個一看你就是外鄉人的表情,壓低聲音道:“小兄弟有所不知,馮侍郎是內定的相府乘龍快婿。得罪他,就是得罪方相。”

褚明錦眯眼,不解地道:“在下雖是初到京城,也聽說了,馮侍郎不是已娶了褚大小姐了麽?難道相府千金願意作小?”

“這個……”金掌櫃眨眨眼,聲音更低了:“這事另有隐情。”

褚明錦兩眼發光,崇拜地看着金掌櫃:“您老連侍郎大人的家事都知道?”

金掌櫃大受鼓舞,口沫橫飛講起了褚大小姐與方小姐兩個絕色美人與馮侍郎的愛恨情仇。

褚大小姐與相府千金方彤君都是絕色美人,一人老爹有權,一人老爹有錢,兩個年貌才情相當,一直暗中競争,琴棋歌賦等等凡能表現的都争取一切機會表現,旗鼓相當不分勝負。

自個兒身上沒得比了,便從未來夫君身上比。京裏出類拔萃的青年子弟不少,可是衆望所歸的最好夫婿人選,自然是馮丞斐。

金掌櫃花了一缸口水稱贊馮丞斐,褚明錦聽得直打瞌睡。

“怎麽?不服氣?哼……”金掌櫃見偶像被輕視,惱了!

“哦,不,在下是想,既然這馮侍郎待人處世極周到,怎會料不到給一品香題字,會害得您老這邊……”褚明錦不說了。

金掌櫃蔫了。

褚明錦偷笑,極誠懇地道:“您老應該主動去找馮侍郎請他也幫你題招牌,不然有心人見了您老這邊生意不好,還以為馮侍郎吃了一品香好處,為官不廉呢?”

“對啊!金掌櫃雙眼灼灼發光:“我現在就去找馮侍郎……”

這樣子跑去侍郎府,見得到馮丞斐才怪!褚明錦一把按住他:“金掌櫃,侍郎大人日理萬枝,為些許小事煩他說不過去啊!”

那怎麽辦?金掌櫃将對馮丞斐的崇拜全轉到褚明錦身上。

褚明錦笑道:“若是有一個女子在紫藤廬品茶時暈了過去,金掌櫃你懷疑女子是侍郎夫人……”

金掌櫃一拍大腿:“是極妙極!多謝公子提醒。阿來,去,讓太太去把張寡婦的女兒打扮一番帶過來。”

金掌櫃興高采烈大造聲勢去找馮丞斐報訊了,褚明錦閑閑地嗑着瓜子兒等着看好戲。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知道兩個茶樓都是馮丞斐題的招牌,會是怎麽個熱鬧?又或者馮丞斐拒絕替紫藤廬題匾,那他可免了不落下拿了一品香好處的嫌疑了。

當然,侍郎府肯定有守門人,金掌櫃也許連馮丞斐的面都見不到。亦或者就算見到了,馮丞斐三言兩語讓他去褚家報信便撇清了,更加不會領金掌櫃報訊的人情,也就談不上要不要替紫藤廬題匾了。

褚明錦輕輕地轉動着手裏精致的青瓷茶杯,靜靜地等着事态的發展。

侍郎府聽香水榭三面環水,池上碧波蕩漾,水光粼粼。水榭懸挂着薄如蟬翼的輕紗,微風襲卷,清幽陰涼。

水榭裏面,地上鋪了織毯,中間一花梨木幾案,馮丞斐正在揮毫作畫,疏枝茂葉的空隙之間,繁花點點。

婢女采青踩上通住水榭的小石□,發出輕微的碎響,劃破水榭的靜谧,馮丞斐不為所動,執筆的手在紙上毫不停頓地逶迤。

采青奉上茶,半擡眼看到馮丞斐優雅的側臉輪廓後,後退的腳步停止不動了。

“還有事?”馮丞斐擱下筆,挑眉問道,溫潤圓滿的妃色嘴唇微張,絕美的容顏浮起一絲慵懶之色。

采青不敢看那雙含着春波的眸子,拿托盤的右手微顫,左手絞着衣角,嘴唇蠕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馮丞斐幽深的眸子掃了一眼碧綠清澈的湖水上飄浮的嫣紅的花瓣,沉聲道:“在侍郎府,最需謹守的是什麽?”

凜冽的氣息便撲面而來,采青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婢知道,謹守着。老爺,奴婢是有事禀報。”

“哦?”

“老爺,府門外來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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