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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紫廬藤茶樓掌櫃的人,報稱夫人在他的茶樓暈倒了。”

“馮翌不會處理嗎?”

“馮管家派卓叔帶他去禇家報信,他不肯,還在府門外叫嚷着。”

“把他請到偏廳,好茶招待,另外派個人去禇家報信,讓他們派人去接夫人回去。”馮丞斐端起茶杯,淺淺地噙了一口,放下杯子,提筆繼續作畫。

“老爺,同來的那麽多人,都請進來嗎?”

“一同來了很多人?”馮丞斐握筆的手頓住了。

“嗯,有十幾個人,在門外鬧鬧嚷嚷着。”

報個信來了十幾個人!不肯走?紫廬藤?馮丞斐略一沉思,想起來了,這是自己替題字的一品香對面的茶樓,看來這人報信是假,想見自己是真。

那什麽他的夫人在茶樓暈倒的消息,估計也是假的。

據自己所知,紫藤廬的掌櫃這些日子無頭蒼蠅般到處尋人替紫藤廬題匾,什麽時候這麽有腦子了?

馮丞斐來了興致。

侍郎大人的書房散發着濃濃的翰墨香,金掌櫃看着眼前秀致絕倫的面容,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想不到馮侍郎百忙之中,還能接見自己。

“有勞掌櫃來報信,多謝了。”馮丞斐淺淺一笑,圓潤漂亮的嘴唇輕啓,意态悠閑,然眉尖微蹙,隐着案牍勞形之色。

“在下是不是打擾侍郎大人了?”金掌櫃看向書案上小山似的公文。

馮丞斐嘴角溢出一抹淺淺的苦笑,把書案上打開着的幾本公文合上。

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來,金掌櫃無比自責,內疚得想抽自己巴掌,未等馮丞斐問話,主動交待了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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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真該死,不該聽了幾句胡言,就來打擾侍郎大人。”

“無妨,是我慮事不周了,這樣,從明日起,你每日派人往侍郎府送款你茶樓最好吃的茶點過來,這銀子,就到帳房結算好了。”

“不要銀子不要銀子……”金掌櫃喜得一張老臉笑成一朵菊花,人家馮侍郎這是替他宣傳啊!

馮侍郎喜歡吃紫藤廬的茶點,以後紫藤廬的生意,還能不好嗎?

金掌櫃忘了算帳,這供應,天長日久,可不是小數目,并且,他也不知道,書案上那小山似的公文,是剛剛才搬出來的,也根本不是公文,而是馮侍郎早年的詩作。

“替你出主意的那人,還在你的茶樓裏?”馮丞斐喊住彎腰低頭往門外退的金掌櫃。

“嗯,還在。大人,小的回去就揍他一頓,是他出的馊主意,害得小的打擾大人了。”

金掌櫃義憤填胸,慷慨陳詞,過河拆橋的本事,讓馮丞斐也不自禁婉爾。

“揍倒不必,你自己先別回去,使個人回去報信,我随後就到,別曝露我的身份。”

別曝露身份?這是為何?金掌櫃一腦門問號,不過馮侍郎有吩咐,焉能不從之?

第五回

踏進紫藤廬大門,看到臨窗獨坐的禇明錦時,馮丞斐腳下一滞,跟着,不解湧上心頭。

他沒有看錯,那個穿着男裝的人是他沒下堂的夫人,然而,卻又好像不是。

他那沒下堂的夫人端矜持重,沉穩得近乎木吶。

眼前的人眼神那麽清澈,冷靜,堅定,內斂,是禇明錦,卻又不像是。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瞬間,馮丞斐懷疑,自己眼睛花了,将另一個人看成禇明錦了。

禇明錦擡眼看到馮丞斐時,幾乎要擊掌大贊。

高挑秀逸的身材,寬大的月白廣袖輕柔的垂着,随着微風吹動輕擺,袖口約一寸半寬的銀色鑲邊上紋着暗光精美絲線,仿若浮雲悄然飄動,又似淡月一樣柔和。

往上,同樣鑲邊雲紋樣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光滑精致的鎖骨,優美的脖頸,再往上,是一張美得讓禇明錦覺得世間所有的詞語都不足以貼切地描述形容的臉,遠山藏黛眉,綠水鎖春波,丹唇點朱砂,如厮美貌,卻又毫不娘氣,整個人帶給人的是一種藍天白雲的曠遠悠然,高山流水的出塵離俗感覺。

此人容色如此秀美絕倫,會不會就是幾個妹妹贊不絕口的馮侍郎?也即自己的挂名郎君?

馮丞斐在對上禇明錦的眼神後,心頭的疑惑更深。

袍裾起伏,馮丞斐緩走幾步,唇角微翹,帶出一絲迷離的淺笑,朝禇明錦拱了拱手,道:“在下李懷瑾,公子風采,令人折服,不知可否同座?”

李懷瑾?這人不是馮丞斐。禇明錦略微緩得一緩,學着馮丞斐的樣子拱手回禮,笑道:“幸會,李兄請坐。”

“有擾。”馮丞斐的笑容更深了,潇灑地撩起袍角,雙腿盤膝坐了下去。

禇明錦此時方看清,對方身上的衣裳料子竟是雪蠶絲所織成的布,制作得非常精雅。這樣的衣料,平常人穿不上,李姓據她所知是國姓,此人難道是哪個皇子或是王爺?

若是如此,這般樣貌再加上身份尊貴,不至于給馮丞斐壓下吧?為何沒聽幾個妹妹提過?

夥計服務周到,茶杯茶點不需禇明錦開口便送過來了,馮丞斐伸了手握茶杯,長袖滑落,意态從容優雅,握着青花瓷杯的手指修-長勻稱,指甲透明柔潤,禇明錦微微眼直,脫口問道:“聽聞馮侍郎有傾國傾城之貌,李兄與馮侍郎,未知誰高誰下?”

他的夫人問他,自己與自己比,誰高誰下?馮丞斐一口茶幾乎噴出來,偏頭看着禇明錦微微一笑,漫聲道:“兄臺這話讓人好生難答,依兄所見呢?”

舒雅慵懶的靡麗語氣,卻并不讓人反感,只因眼前之人,容色秀美高雅,污濁之氣也因他而蕩滌一空。

禇明錦笑道:“在下沒見過馮侍郎,不過以李兄之貌,若是尚在馮侍郎之下,那馮侍郎,豈不是要羞煞神仙?傾倒世間所有男女?”

馮丞斐心道:羞煞神仙也許有可能,傾倒世間所有男女卻未必,至少你就沒被傾倒。

面對面坐着,又說了這麽多話,馮丞斐很肯定,眼前之人是禇明錦無疑,她難道以為自己加濃了眉毛,抹了粉餅,稍為改變了聲音,自己便認不出來?

馮丞斐起了作弄之心,笑道:“在下與馮侍郎是沒法相比的,兄臺想必也聽過,馮侍郎有三絕吧?”

馮侍郎有三絕?禇明錦尚未聽說過,睜大眼看馮丞斐。

“馮侍郎有三絕,眼睛能攝魂奪魄,微笑間傾國傾城,妙手繪丹青絕筆。”馮丞斐朝禇明錦招了招手,傾身湊到禇明錦耳邊,低聲道:“其實,聽說,馮侍郎還有一絕,床技無人能敵!”

溫熱清新的氣息在她耳邊吹着,低沉的聲音帶着魅惑人的綿醇,柔軟的一物從耳垂擦過,帶起酥-麻往身體裏流竄,禇明錦下意識地後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馮丞斐。

馮丞斐的眼珠子黑得純粹,好像深沉的光芒四射的黑曜石,稍不自覺便會被吸進去,鼻梁挺直,肌膚不是特別白皙,溫潤細膩宛如玉石,卻又比玉石溫暖柔軟。

四目相對,片刻後,禇明錦笑了起來,調皮地湊到馮丞斐耳邊,壓低聲音道:“李兄,馮侍郎縱有四絕,卻不及李兄一絕。”禇明錦略頓了頓,往馮丞斐耳洞裏哈氣,忍住笑,加重了語氣道:“李兄的口技,相信是天上人間絕無僅有的。”

“你!”被調戲了,馮丞斐的耳朵瞬間紅了,然後是整個脖頸,眨眼之間,粉面也紅了,紅彤彤的似天邊的雲霞,便是三春桃花,中秋之月,見了也要羞煞。

反調戲成功,禇明錦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從袖袋中摸出一塊銀子,掂了掂,足夠付帳了,朝櫃臺一抛,丢下還在尋地洞的馮丞斐,悠閑地走出茶樓,揚長而去。

禇明錦的氣息還在鼻端盈繞,耳邊似還能聽到她清淺的呼吸,目光裏還有她微挑的眉梢眼角,清澈的眼睛裏那絲戲谑。

馮丞斐靜靜地坐着,心神有些激蕩。

回味着剛才那一絲暖熱的氣息,馮丞斐捂住那只耳朵,慢慢地,不只臉熱,心也火燒一樣的熱起來,一種奇妙的滋味,在他的胸腔裏滋長,那是他從來沒有體味過的新鮮感受,讓人失控心驚的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時,我很想讓禇明錦把馮丞斐撲倒,OOXXX,XXOO啊!!!!無奈因為很多讀者朋友說我的文男主女主感情來得太快了,我只能讓禇明錦憋着了。

第六回

禇明錦出了茶樓後,想起金掌櫃一去不複回,馮丞斐沒有出現,暗暗點頭,馮丞斐若是輕易上當,不可能那麽年輕便當上三品大員,且又是關系着一國經濟命脈的戶部侍郎。

晚霞映紅了天空,不回去不行了,禇明錦吸了吸氣,昂首挺胸,以壯士奔赴刑場的架勢,回轉家門。

萃錦樓裏叽叽喳喳一千五百只鴨子等着禇明錦,禇明錦在院門停住腳步,拍了拍額頭,頭疼無比,看來,那休書不早日讨到,她遲早得給三個妹妹的口水淹死。

“大小姐,你回來了。”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是五姨娘蘭氏。

這府裏,蘭氏比禇陳氏對禇明錦還好,禇明錦轉過身,笑着點了點頭,低聲道:“蘭姨娘,你以後就喊我錦兒好了。”

“規矩不能亂的。”蘭氏的聲音有些哽咽,伸了手拉禇明錦,“大小姐,你到我那裏去等着,我喊翠竹過去給你把男裝換下來。”

一聲聲大小姐叫得禇明錦暗嘆,妾室的地位真慘,即便得寵如郭氏,見了自己也只能稱一聲大小姐。

“二小姐她們今日到萃錦樓多久了?”翠竹過來了,禇明錦問道。

“除了午間回去用膳,一直就呆着沒走。”翠竹皺着眉頭,道:“大小姐,一樣的月例銀,咱們萃錦樓每日用的,比她們多出不少,還有十天才領月例,我和翠屏下午清點了一下,只剩一兩多碎銀子,只怕用不到領月例銀子了。”

小姐們每月二十兩的月銀,約等于現代六千元,純零用錢,胭脂水粉和竈房的果蔬肉食是管事統一采買的,這才二十天,就只剩一兩多銀子了,禇明錦大奇,問道:“都花些什麽了?”

她記得自己只拿了二兩銀子的。

“白玉青霜、雲霧翠片、祁山銀針各買了五兩銀子,餘下的便是買點心果品的,這還是太太悄悄地讓鄭大娘送了好幾罐茶葉過來,都靠咱們自己買,明年的月銀都用上了。”

都是上好的茶葉,禇明錦想說以後別買這麽好的茶葉了,轉念一想,自己這個大小姐,在府裏的地位也是靠銀子堆砌的,這般不顧臉面的話要說出來,肯定得吓死翠竹,又要以為自己腦子不正常了。

前身體的金銀首飾什麽的,都在侍郎府沒有帶回來,禇明錦暗暗盤點了一下,自己這個前身,留在禇府裏的,竟連可以當的東西都沒有。

“晚上我去和娘先要幾兩銀子回來頂着吧。”幸而禇陳氏理家,從她那裏揩揩油還是可以的,禇明錦有些臉紅,上輩子什麽都靠自己,穿過來卻成了啃老一族。

“大小姐,你晚膳要不要在五姨娘這邊用?”

“怎麽?還得避着她們?”

“今日是休沐日。”

休沐日關她什麽事,她又不是官員,禇明錦不解。

翠竹連連嘆氣,自家小姐雖然沒傻,可也差不了多少。

“休沐日姑爺不用上朝。”

禇明錦哦了一聲,剛想說馮丞斐不用上朝關她什麽事,嘴唇微啓又合上,明白了,馮丞斐不用上朝,那幾個妹妹想讓她這個大姐帶她們去看馮丞斐。

提起馮丞斐,禇明錦想起茶樓中那個讓人驚為天人的李懷瑾。

“翠竹,有沒有聽說過李懷瑾這個人?”

“小姐,小聲點。”翠竹吓了一跳,“這幸虧是在五姨娘這裏,在外邊這麽說可不行,怎能直呼信王爺的名諱?”

“信王爺?”果然是位皇子,禇明錦暗暗點頭,誇道:“那位信王爺,可真是好樣貌。”

“嗯,信王爺相貌不錯,只比姑爺差些。”

“什麽?”禇明錦驚叫,“馮丞斐比信王還好看?”

“姑爺當然比信王爺好看。”翠竹一副當然咯表情。

天!比李懷瑾還好看,禇明錦暗道,那馮丞斐得美成什麽樣!想起李懷瑾所說馮侍郎那第四絕,忍不住笑了起來。

禇明錦很想會會馮丞斐,不過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決定暫時不與馮丞斐碰面,先充分了解這個陳世美的品性為人後,再與他正面交鋒。

不想去侍郎府,便不能回去,禇明錦留在蘭苑這邊用晚膳,吃過飯剛想走,蘭氏偷偷塞給她一個荷包。

“大小姐,你先拿去用着。”

是銀子,禇明錦想推回去,轉念一想接住,低聲道:“謝蘭姨娘。”

禇明錦回到萃錦樓已是酉時,三個妹妹都走了,她打開荷包清點了一下,零零碎碎,加起來共有十兩銀子。

“大小姐,這是五姨娘給你的?”翠屏問道。

“嗯,五姨娘對我真好。”禇明錦嘆道。

“那是的。”翠竹道。

“為何?講來聽聽。”禇明錦趁着翠竹疏神之機,見針插縫了解情況。

“大約十年前吧,五小姐染水痘,老爺要把五小姐送到山裏由她自生自滅,五姨娘不肯,抱着五小姐死活不給帶走,老爺正要命人硬搶,大小姐跪下去不停地磕頭求情,老爺才沒讓人硬搶,後來五小姐到底沒捱住,去了。五姨娘自那後便将大小姐當親閨女疼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個原因,想起蘭氏身為妾室,親生女兒不幸夭折,沒有一兒半女伴身,又不得寵,禇明錦嘆息不已。

妾室每月僅二兩銀子的月例,這十兩銀子,也不知蘭氏攢了多久,禇明錦掂着荷包,沉甸甸的重逾千鈞,比沒銀子使還難受。

看來即便家境大富,還是得自己賺銀子才行。

“我爹這幾日很忙嗎?”禇明錦歪到軟榻上,一面享受着翠竹兩人的捶腿捏臂服務,一面問道。她記得前些天,她老爹每日都要使人來問好幾次話。

“聽說,老爺愁得不得了。”翠屏在府裏下人中很吃得開,是消息靈通人士,見禇明錦問,壓低聲音悄悄道:“前些時傳言,太皇太後病危,老爺命管事進了一大批雪色湘緞預備着,誰知太皇太後的病卻好了。”

自已老爹從貨郎做成皇商,倒真是厲害,還知道要抓住先機,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古稀之人重病後竟能活下來,也是讓人着實意外。那批本來要供應皇宮守孝用的布匹,就這樣成積壓庫存了。

禇明錦想幫老爹想個法子清理積壓庫存,奈何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什麽也理不清。

“蘭姨娘的繡工真好,明日我出去以後,你們去蘭姨娘那邊向她請教,不要留在樓裏。”禇明錦伸伸懶腰道,蘭姨娘給的那十兩銀子,她要做些買賣賺銀子,不能再做招待費了。

不留下守門?翠竹兩人開始一愣,随即會意,相視一笑點了點頭。

一覺睡到自然醒,看着霞影窗紗透出的陽光,禇明錦憊懶地扭了扭腰,穿越的最大好處,是無所事事,當然,最無聊的,也是無所事事。

上輩子每天有開不完的策劃會,研讨不完的行業信息,核不完的帳務,還有沒完沒了的宴請。

由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忽然停了下來,褚明錦感到很不習慣,勉強忍了這些天,骨子裏賺銀子的欲-望又冒頭了。

不能怪褚明錦這個皇商嫡女首富千金對銀子的渴望這樣強烈,她當褚大小姐才一個月零五天呢,骨子裏還是上輩子那個山旮旯裏走出來的山妹子。

況且,這皇商千金也沒有用之不完取之不竭的銀子,啃老不如靠自己。

用過早膳,褚明錦讓翠竹幫自己化妝,又準備出府了。

自家小姐要出去翠竹兩個倒不反對,她們跟褚陳氏一般心思,只想褚明錦多與奸夫聯絡感情,趕緊嫁了出去。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模樣看起來英風霁月,并沒有一絲女兒嬌氣,褚明錦滿意地照了右照,忽想起一事,頓時感到很不解。

男裝的自己雖然與女裝感覺大不一樣,可是那五官樣貌只是稍作改變,熟悉的人應該是一眼能認出來的,鳳雙溪如果與這具身體有奸-情,為何會認不出來?

第七回

帶着這個疑問,褚明錦出門後直奔雙溪面館而去。

街上熙熙鬧鬧,鳳雙溪的面館裏食客不少,褚明錦笑着跟埋頭揉面的鳳雙溪打招呼:“鳳兄,小弟又來了。”

鳳雙溪擡頭,褚明錦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眼前的鳳雙溪還是灰布長衫,臉色還是晦暗發黃,眼眶青黑,形容比昨日見到的還憔悴,可那雙眸子清亮得吓人。

褚明錦有一個錯覺,鳳雙溪眼裏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堆閃閃發光的黃金。

“吃面嗎?”亮光一閃而逝,鳳雙溪冷冷地問道。

剛吃過早膳,肚子不餓,再想起昨日那堪比豬食的面條,褚明錦想搖頭,卻沒有搖,而是下意識地點頭。

點頭的那一瞬間,褚明錦看到,鳳雙溪的手細微地抖了一下。

走進店堂坐了下來,褚明錦注意到,食客跟昨日見到的一樣,都是衣冠楚楚,拿着箸子挑着面,卻不往嘴裏送,只直勾勾地看絕色美人般看着鳳雙溪,不時地與同伴嘀咕恥笑幾聲。

徜不是那緋聞,想必這面館根本開不起來,若是一開始那面煮得好吃,再加上緋聞,必不是眼前局面。褚明錦暗嘆,鳳雙溪知道炒作,卻不知炒作只是一時收效,要想立足長久,還得有堅實的底子。

一碗面放在跟前桌面上,褚明錦下意識後退,那面穩穩當當,卻沒似昨日面湯四溢,褚明錦有些臉紅,擡頭卻見鳳雙溪拿着托盤在對面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這是要讓自己吃面的意思,難道這家夥聽從自己含蓄的勸告,想通了,且只隔一夜,就煮出能吃的面了?

褚明錦挑起面,以前世商場拼搏的大無畏玩命精神,往嘴裏送面。

“好吃。”褚明錦大聲叫好,沖鳳雙溪豎起拇指,心思一轉,左手端面碗,右手拿箸,用餓鬼一般的樣子,哧溜哧溜大聲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不忘咂嘴誇獎。

“這面能吃?”

“這面好吃?”

……

嘀咕聲響起,褚明錦碗裏的面越吃越少,快見底了,有一人遲疑着挑了一口往嘴裏送,第二個人吃了起來,都沒有吐出來,不久,更多吃面的聲音響起。

“太好吃了。”褚明錦吃了個幹淨,放下面碗搓了搓肚子,一幅意猶未盡之意。

鳳雙溪眸光璀璨,定定地看褚明錦,褚明錦看着他微微一笑,心道這家夥其實相貌不錯,濃黑的眉毛斜飛入鬓,一雙鳳眼,鼻梁挺直,嘴唇棱角分明,厚薄适中,若不佝偻着背,陰沉着一張臉,氣色養得好些,雖比不上昨日的李環瑾,卻另有一種陽剛豁達。

吃面的客人一個個離去,鳳雙溪站了起來收拾碗箸,褚明錦還不想離開,想也沒多想,走了過去把鳳雙溪托盤裏的一摞碗拿過一半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門口,鳳雙溪把碗沉進水桶裏,刷了第一遍放進另一個裝着清水的桶裏,褚明錦挽起袖子,自來熟地幫着洗了起來。

須臾間,碗箸洗好了,褚明錦站起來甩手,她沒有随身帶帕子的習慣,沒有帕子擦手。

一塊幹幹淨淨的白色軟緞帕子遞到她面前,碧綠色的絲線描邊,繡工精美的花朵,嬌嫩的顏色,一角有暗金色絲線繡着一個鸾字。

如此落拓的鳳雙溪卻随身帶着這樣精美的錦帕,不會是心上人送的吧?褚明錦略一遲疑,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接帕子的手纖長白皙的手指春蔥一般,圓潤的指甲上沒有塗蔻丹也沒有戴金玉甲套,清淡的粉紅本色,散發出珍珠般柔和的光澤。

鳳雙溪的手微微一顫,那一方柔若鵝毛的錦帕從手中滑落,飄到剛觸到的褚明錦手上。

“鳳兄,小弟洗過了再還給鳳兄吧?”褚明錦擦完手,遞回給鳳雙溪,半道上又縮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

“不用給我了,你留着用吧。”鳳雙溪幹巴巴道,晦暗枯黃的臉上泛起一抹可疑的暈紅。

徜若鳳雙溪是個女人,褚明錦定會懷疑他是在送自己定情信物,電視裏戲文裏,那些小姐是都是這樣,借着送帕子,走上爬牆幽會的道路的。

人家說不要了,那便是不重視之意,褚明錦也不在意,随手将帕子塞進袖袋,笑道:“鳳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鳳兄可是讓小弟別了一晚便大吃一驚。”

鳳雙溪垂下眼睑,很細聲地道:“我昨晚沒睡,揉面煮面做了一晚。”

褚明錦一呆,想不到鳳雙溪這樣一只嘴硬的死鴨子願意跟自己講實話,願意坦露內心的想法。

“鳳兄若是不怪小弟多事,小弟想與鳳兄推心置腹一談。”鳳雙溪昨日還是又臭又硬的石頭,轉變得這麽快,褚明錦大喜,看來合作致富一事,大可為之。

“坐下談吧。”鳳雙溪比了個請字手勢,率先走進店堂裏面。

“鳳兄出身,必是大富大貴之家,如今是鳳凰落在雞窩上,不知小弟猜測可對?”褚明錦道,配合着說話的內容,臉色有些沉重。

“是,我家本是一方大富之家。”鳳雙溪點頭,言簡意駭,雖不願詳談,卻也算得上是直言不諱了。

“自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從窮到富是喜,由富到窮是悲,很多事太難适應了。”褚明錦嘆道。

鳳雙溪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在一起,劇烈控制着,不讓自己伸了手去握住褚明錦在桌面上劃動的手。

“鳳兄,小弟覺得,不管之前如何,那都是過去,做人應該抛掉過去,背起未來,方是可行之道。”

“我知道。”鳳雙溪惜字如金,說完了,許是覺得有些冷漠,又補充道:“若不是想通了,我不會學習做面。”

褚明錦贊許地點頭,她可不願與一個整日做着白日夢,期待天上掉餡餅的人合作。

眼下沒有什麽資金,對這個國家的情況也不清楚,不能想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褚明錦笑道:“鳳兄,小弟想與鳳兄合作,做什麽以後再詳談,咱們現在先把面館開起來,真真正正的開成面館,鳳兄覺得如何?”

“好。”鳳雙溪點頭,擡頭看褚明錦,目光灼灼,“你說,怎麽真真正正開成面館?”

“鳳兄早上做的面很好吃了,不過,缺少吸引人的特色,小弟教鳳兄做另一種面,一種讓人耳目一新的面。”褚明錦略頓了頓,問道:“鳳兄,這裏的地方飲食官府有沒有獨創保護?”

“有的。”

“太好了,鳳兄,你到府衙裏申請獨創,咱們這面,就叫——雙溪拉面,把招牌改一下,叫雙溪拉面館……”

“好。”

鳳雙溪點頭,并沒有質疑也沒有表示擔憂,褚明錦很滿意他對自己完全信任的态度,笑得很燦爛。

褚明錦把做拉面的要訣說完,鳳雙溪忽然問道:“重新開業的前天,要不要我再到褚府和相府走一趟?”

“不用了,那個你用了快三個月了,好奇要來的人大多來過了,咱們用另一招。”褚明錦搖頭,問道:“你攢了多少銀子了?”

“十兩五百文。”

“不少啊。”褚明錦贊道。據她所知,鳳雙溪到京城才四個月不到,在張寡婦家半個月,開面攤一個多月,開面館才兩個月呢。

“租這房子的銀子,是褚家大小姐借我的。”

租面館的銀子是褚明錦給的,鳳雙溪真的與褚明錦有來往過,那麽,怎麽會不認識自己呢?

“鳳兄,小弟聽說,你與褚大小姐?”

你們是奸夫淫-婦這話不好說出口,褚明錦比出兩個食指勾緾在一起。

“我還日日去相府呢,你怎麽不問我和方彤君是不是有奸-情?”鳳雙溪霎地變臉,才剛放晴的臉又陰了下去。

不是吧?這家夥這麽維護前身?兩人真有奸-情?有奸-情卻認不出自己來,難道跟虛竹和夢姑一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這個那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人激動得不知說什麽好,躊踷很久,想了很多話,都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能還是那句老話,感謝朋友們!感謝你們的厚愛!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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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不去相府不去褚府,是不是得想個別的法子造勢?”鳳雙溪不想再糾緾下去般接着先前的話題問道。

“用你自己造勢便可。”褚明錦沖鳳雙溪眨了眨眼,把袖袋裏蘭姨娘給的十兩銀子摸出來遞給鳳雙溪,笑道:“這是我的積蓄,算投資,加上鳳兄的,除了要置辦的食材,鳳兄去買上兩套好看值錢的衣裳,再添一套胭脂水粉,開業那天,臉上薄塗一層粉,氣色整治得好看些,穿上漂亮的衣裳。”

“我是賣面又不是賣身。”鳳雙溪冷着臉道,伸手接過褚明錦手裏的銀子。

這家夥就是一別扭傲嬌受,褚明錦見他接了銀子,知他會照辦的,也不計較他的冷臉,嘻嘻一笑,道:“鳳兄,把竈臺搬屋裏來,關上門,咱們開始學做面吧。”

“兄來弟去的也不嫌煩,叫我雙溪。”鳳雙溪繃着臉道。

古人不是都兄來弟去嗎?直呼雙溪?會不會太親密了?褚明錦略一遲疑,道:“我還是叫你鳳雙溪吧。”

鳳雙溪眸子裏閃過失望,褚明錦沒有注意到,她在想,鳳雙溪讓自己叫他名字,這是在隐晦地問自己叫什麽名了。

褚明錦這名字是不能說的,前世的俞心怡也是女人的名字,不便說,也許父母給她取的那名可以拿來用。

俞心怡原叫大寶,山溝裏的孩子,男孩是大牛狗剩之類,女孩是什麽妞,俞心怡幾姐弟妹的名字略好些,依次是大寶二寶三寶四寶。

俞大寶這名字在俞心怡進城後才改成俞心怡的,那時滿大街的大寶XD蜜廣告,俞心怡一說自己名大寶,便會招來一陣笑聲,不得已改了名字。

“小弟名俞大寶。”褚明錦笑道:“鳳兄,不,鳳雙溪,你可以喊我俞大寶。”

“俞大寶?”鳳雙溪上上下下掃了褚明錦一眼,眸子一寒,臉色更陰沉了。

這家夥就不能稍稍有點笑模樣?褚明錦暗暗腹诽。

“這樣的名字,是農家窮人家富貴家的奴才的名字。”鳳雙溪陰恻恻道。

褚明錦明白了,原來鳳雙溪認為自己在騙他,連名字都不肯實說,忙睜着眼說瞎話:“小弟糼時,曾得過大病,算命的說,要取個粗俗些的名字。”

這樣的事也有的,鳳雙溪臉色略霁,斜了褚明錦一眼,喊道:“大寶。”

她父母喊大寶喊得多好聽,這家夥喊起來怎麽像在喊茅坑裏的臭石頭一般,褚明錦苦着臉應了一聲,很想讓鳳雙溪喊自己俞兄弟,看着鳳雙溪陰沉沉的臉,到底放棄了。

褚明錦接下來四天,每天早出晚歸,到雙溪面館教鳳開溪做拉面,鳳雙溪悟性極高,不幾天便像模像樣,做出來的拉面雖說不能跟前世的地道拉面相比,也很不錯了,褚明錦宣布他可以出師了。

當了幾天師傅,褚明錦也有些累了,這日打算留在家中好好睡覺,早晨日照紗窗時,她還在床上賴着不起。

“小姐,你要不要去侍郎府?”翠竹走到床邊低聲問道。

“不去。”那馮丞斐那樣黑心,又是大衆情人,爬牆納妾養小蜜等等壞男人的習慣,只怕他要占個齊全,這樣的夫郎,她可不要,現在去索要休書也還不是時候。

“那小姐得快些起床,趕緊出府避一避。”

幹嘛要出府避?褚明錦才想問,猛然間想起,五日一休沐,今天馮丞斐不用上朝不用到戶部理事,那三個妹妹會來拉她去看那個萬人迷的。

褚明錦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以堪比聽到集合哨子的戰士的速度,飛快地洗漱整理好儀容,來不及用早膳,急急忙忙溜出褚府。

早膳還沒吃,已經吃了五天的面,褚明錦不想再吃面了,要另尋地方用早膳,忽想起紫藤廬,想起那個貌若天仙的李懷瑾。

這幾天忙着當師傅,早把紫藤廬題匾一事忘了個幹淨,此時想起來,褚明錦信步朝紫藤廬走去。

紫藤廬的裏面的客人不少,褚明錦大奇,退後幾步仰頭看,那匾額沒變,字跡還是前幾日所見的,往櫃臺看了看,掌櫃的還是金掌櫃。

“掌櫃,生意好啊!恭喜。”褚明錦郎聲道

“全靠馮侍郎。”金掌櫃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望天拱了拱手,頗像叩謝皇恩。

褚明錦大奇,笑問道:“馮侍郎也沒替你題匾,他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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