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21)
馮丞斐是在柳妃進宮第一個月就懷上的,年代久遠,他只需把起居注裏柳妃來葵水的日期改一下,馮丞斐就會變成柳妃在宮外懷上的。
當然,皇帝女人無數,柳妃之前是不是處子,皇帝心中有數,可是要使一個失貞的女子像處子一般,并且一樣有落紅,也不是難事,只要讓皇帝起疑,并且去驗證确實能辦到,就足夠了。
91、雨滴紅嬌
鄭建業在思索怎麽對付馮丞斐的時候,馮丞斐已決定使一石二鳥之計,一舉粉碎光宗皇帝和鄭家的陰謀。
褚明錦去隔壁廂房洗浴了,馮丞斐深深地呼吸了幾下,勉力壓制住胸口瘋狂滋生的憤怒,抿抿嘴唇,對李懷瑾朗聲道:“君玉,過來扶我下床。”
李懷瑾背對着馮丞斐站了起來,兩只腳卻遲遲提不起來,腳下似踩在泥沼之中,沉沉粘粘提不起來。
他不敢走向馮丞斐,那高高隆起的褲裆給馮丞斐看到,該怎麽解釋?
細細的甘甜,微微的苦澀,他有些懷疑自己失了魂,現在的這個他完全不像自己。
“格非,你說,我這是怎麽啦?”短暫的混亂後,李懷瑾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他的臉上帶着疲憊,眼神疼痛羞愧交錯着。“格非,我這個剛才竟……你說,我這是怎麽啦?”
馮丞斐委實意外李懷瑾的坦言,心頭剎那間是失望的冰涼,剎那間又是澆不熄的怒火,冷與熱交錯間,奇怪的,被迷霧籠罩地大腦忽然就清明起來。
看來,李懷瑾自己還不知自己喜歡寶寶,他的心只是無意中被擾亂了。
馮丞斐微微一笑,道:“這是你年齡到了,該娶妃納寵了。”
李懷瑾覺得馮丞斐的解釋不能讓他釋懷,可是他想不出更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他不喜歡這樣,他只喜歡與馮丞斐和褚明錦有一種別人得不到的親密,并不想産生欲念,破壞他與馮丞斐的交情。
“君玉,扶我去書房。”馮丞斐笑着擡臂,李懷瑾伸手把他半扶半抱下床,埋怨道:“去書房做什麽?寫奏折嗎?”
馮丞斐搖頭,純黑的眸子閃過苦澀。
“老爺,王府來人,有急事找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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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走到書房門口,翠屏急沖沖奔進來禀報,跟在她後面的,是王府的長史。
“王爺,宮裏傳了信出來,瑤妃娘娘……瑤妃娘娘被皇上貶為庶人,打入冷宮了。”
“什麽?”李懷瑾變了臉,往馬肆奔要問方廷宣,忽想着方廷宣下午見過皇帝了,皇帝卻還把他母妃打入冷宮,看來找方廷宣也沒用,奔了回去抓住馮丞斐問計:“格非,你看這事怎麽辦?”
風雨欲來風滿樓,馮丞斐在心中默嘆,回握住李懷瑾的手,安慰道:“你若信我,就回府裏好吃好喝好睡,什麽都別管,我估摸着,立儲就在這幾日了。”
“可我母妃……”他母妃被皇帝兇幾句,就哭得痛不欲生,被貶去冷宮,不知會不會一時想不開?看看馮丞斐的傷腿,李懷瑾沒有再問下去,“格非,你好好養傷,我先進宮看看。”
夜深了宮門早落鎖匙了,馮丞斐擡手,複又垂了下去,看着李懷瑾的背影沒有喊他停下來。
鋪開白紙,滴水進硯臺,馮丞斐挽起袖子,極輕極慢地磨着墨。
“休書”兩字落在潔白的紙張上時,馮丞斐提筆的手抖得再寫不下去,明明身處溫暖明亮的房間裏,他卻覺得自己置身在漆黑如墨狂風暴雨的叢林中,四周陰影森然,腳下泥濘密布。
恍惚間又回到與褚明錦初識之時,那時不解情的滋味,胸腔裏新鮮幹淨,那麽羞澀地迎接褚明錦在自己心中緩緩綻放開來。
這一紙休書下了,會不會将彼此的感情斬斷,再無團圓之日?
一滴淚落在紙上,晶瑩透明,緩緩地悄無聲息消失,留下一片暈染開的墨痕。
馮丞斐把紙揉成一團扔掉,另鋪開一張。
悲哀重重累積,靈魂是前所未有的焦灼,在他腦中混亂得要炸開,馮丞斐只覺那杆毛筆重逾千鈞,手腕怎麽也擡不起來。
燈影搖晃,沙漏嘀嗒,随着時間的推移,窗外天邊露出蒙蒙的微白。
天要亮了,這局馬上要布下,随着形勢的惡劣,褚明錦若是在他身邊,還是馮夫人,危險會越來越大。
不舍最終被憂懼蓋過,逐漸的減弱,憂懼抵達頂點的時候,不舍被擠到角落裏,馮丞斐提起筆,筆尖在潔白的紙張上運行。
褚明錦站在馮丞斐背後許久了,她看着他不停地在紙上寫下休書兩字,又不停地把紙張揉掉。即便剛穿越過來那時,面對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像瞎子一般摸索着道路時,她也不曾有過這樣慘淡的情緒。
馮丞斐為什麽下休書,自然不是因為不愛她,他也許想着,以後再把她接回來,可是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社會,以後會發生什麽事,許許多多的意外難以掌控,褚明錦想,這休書下了,也許他們以後再也不會走到一塊兒了。
褚明錦覺得有些冷,她聽得李懷瑾走了,上床睡覺了,等不到馮丞斐回房才過來的,此時身上不着寸縷,只裹着絲被,過來時,她也許下意識的想勾-引馮丞斐,用恩愛行動消彌他傷腿沒法醫治的苦痛。
馮丞斐寫完休書,擡眼間就看到裹着被子的褚明錦一步一步朝房門外挪。
“寶寶。”馮丞斐撲過去,從背後連人帶被子把褚明錦抱住。“來了多久了?”
“很久。”褚明錦喃喃,徹夜不眠使她有些頭暈目眩,與醉酒的微醺相仿,可是醉酒的暈是讓人陶醉的,此時的暈卻沉重得讓人想躺倒下去不要醒過來。
軟綢絲被滑不溜手,從鎖骨往下方看去,白膩的山峰隐隐約約,馮丞斐悲傷之餘,莫名的亢奮使得下面擡起頭。
“寶寶……”喘息一般地低喊了一聲,馮丞斐輕咬住褚明錦的耳垂,又去咬她的脖頸,小狗般舔個沒完,頭顱在頸窩蹭來蹭去。
這麽個樣子,倒像可憐的饑渴的斷奶的孩子。這個讓人不自禁要笑出聲來的想法浮上褚明錦,褚明錦輕笑了起來,随後心尖一滞。
——兩人要分開了,馮丞斐往後,可不就是斷奶的孩子!
扭轉過身體,褚明錦松開抓被子的手,抱着馮丞斐的腰身緊了緊,裝瘋賣傻般往他耳朵吹氣問:“格非,你的那個它是不是硬了?”
“……”馮丞斐被褚明錦突如其來直白放肆的言語驚呆了,張着口說不出話來。
“硬沒硬?”褚明錦腹部貼緊馮丞斐高高豎起的一物蹭了蹭,嗲着嗓子裝乖賣傻。
馮丞斐略愣之後,身體被撩-撥得上了火,心頭更加難過,想着等下休書遞給褚明錦,不知她怎生傷心,會不會認為自己只喜歡她的身體?
硬便硬得厲害,卻不敢來,只克制着一個勁兒在褚明錦臉上脖頸上親來親去。
這麽一人扭一人親,裹在褚明錦身上的被子越掉越下,馮丞斐看着眼裏圓潤的肩膀嫩白的山峰,再難克制,心道不能真刀真槍地做什麽,磨蹭一番也是好的,一只手除上衫,腿腳不便,只把褲子往下褪,将褚明錦扶按到書案上,用膝蓋頂開她的腿,将硬繃繃的物-事塞到腿縫中,像真來事兒那樣抽-送。
傷腿着不了力,獨腿支撐着,那撞擊只得平時的一半力度,褚明錦心下悲涼,要蓄意勾-引,斷斷續續細細軟軟地呻-吟起來,哼啊的間隙中高高低低地喊着格非,把馮丞斐喊得三魂去了七魄,飄飄蕩蕩升了空。
“格非……嗯……”褚明錦覺得自己吃錯了藥一樣,開始是想勾引馮丞斐的,可這麽叫了一陣,再給馮丞斐蹭呀蹭,她的身體酥-軟得沒氣力,竟是特別想做了,光-裸的腹部往馮丞斐迎了又迎,磨蹭着他腹部的草叢,身體快掉下書案了也不管,見馮丞斐還不進去,眼眶紅紅拉過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腿縫間,讓他感受那裏的濕潤,口中軟聲哀求道:“格非,進來好不好?我想要了……”
馮丞斐聽得她軟語嬌聲,身體着火發燒了似的,物-兒被軟綿綿的話音勾得發脹,再不遲緩,慢慢地把已興奮得筋脈贲張的棒子頂了進去。
堅-硬被柔軟包裹,馮丞斐忍不住吼了一聲,喘息着誇道:“寶寶,你裏頭真濕。”
“你蹭了那麽久,能不濕嗎?”褚明錦哼哼唧唧,看馮丞斐的動作沒有往日迅疾有力,猛醒過來,不想回房,又不便說躺地上,左右瞥了一眼,靈機一動:“我坐不住了,到椅子上去……”
那檀木大靠背椅很結實堅固,馮丞斐沒有異議,物-兒也不往外退,托着褚明錦臀部,一個大幅度轉身,兩人摟抱着跌坐椅子上。
下墜的力量使埋在體內的那兇悍的棒子幾乎要頂穿褚明錦的腹部,似要将她那一處地方搗爛,褚明錦啊地叫了聲,吓得心驚膽戰,驚慌失措之下忙去推馮丞斐,要推開他起身體,卻冷不防讓那硬物捅上最敏感的地方,酥麻象電流通向全身,褚明錦長長地叫了一聲,幾近閉氣,雙臂下垂徹底癱軟在椅子上。
“你悠點來,別把我做死了。”褚明錦無力地低哼。
馮丞斐憋得難受,也只得聽話地慢下來,兩手握住椅把,腰身聳動,讓自己那物在褚明錦體內緩緩律-動。
這麽小火慢炖不久,褚明錦又難受了,想他快些,把自己弄到最瘋狂的頂點。輕喘着說道:“可以快些來了……”
“要怎麽個樣的快?”馮丞斐假作不懂,腰胯使勁挺了挺,棒子重重插了進去,停在深處不動了,含住褚明錦耳垂咬了下去,很給面子地請教夫人:“寶寶,這麽着算不算快些來了?”
“再快些……不要停……”褚明錦已經被欲-望弄得昏昏沉沉了,耳垂被馮丞斐一咬,通道一陣收縮,迷迷糊糊中下面一麻,竟是這般就丢了,那快-感雖不是十分清晰強烈,心中卻是覺得踏實飽足。
92、霜白霞紅
剛穿越過來時還是春天,現在卻已入冬了,太陽沖破雲層,枝頭殘霜未消,褚明錦縮在袖子裏的手攥着馮丞斐寫下的那紙休書,走得甚是艱難。
似乎這一走,就再不能回頭。
──不是不相愛,可惜愛情在權力面前一堪一擊,無未來可言。褚明錦想,他們的愛情會不會最終靜靜地死在陰暗的角落裏,像屍首的殘骸那樣泛着渾濁的顏色?
人活在世上,為什麽要有緾緾繞繞的無形強索将人捆得前行艱難?為什麽就沒有平平坦坦的道路走下去?
褚明錦心口半點不痛,只是覺得委屈得慌。慢吞吞又走了一段路,突覺得胃裏有些惡心,早上恩愛過後,早膳也沒吃,惡心乏力,吐出來的卻只有酸水,沒東西可吐了,可就是越來越想吐。
褚明錦拖着腿挪了幾步,倚到小道邊的竹叢下,剛扶住竹子定住身體,嘔嘔連聲又吐了出來,這回吐的不是濁黃的酸水,褚明錦呆呆地看着地下那攤紅紅的東西,愣了又愣,才想明白那是血。
“大寶,你在那做什麽?”側後方廷宣的聲音傳來,褚明錦飛快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唇,一只腳極快行動,将那攤血跡用泥土遮住。
剛剛腦子暈乎心頭憤懑不平,吐出這一口血褚明錦反而清醒了。自己真是太不經打擊了!挺起胸膛站直身體,褚明錦笑着轉頭。
“相爺。”褚明錦喊得一句相爺,張着嘴巴言語不能了。
方廷宣手裏挽着鳳書寧,昨日潑潑辣辣的姑娘如今小鳥依人地偎着方廷宣,眉眼一看就是雨露剛浸潤過,柔軟多情。
這兩人差了很多歲吧?昨晚才剛第一次見面吧?第一秒一見鐘情,第二秒就嘿咻了?
“我們以前相識。”方廷宣看出褚明錦的疑惑,微笑着解釋了一句,深深的酒窩将那張儒雅溫和的臉點襯得充滿活力。
“恭喜相爺鳳姑娘。”褚明錦微笑着拱手,又道:“多謝鳳姑娘相救之恩。”
“文謅謅肉麻麻兮兮的。”鳳書寧松了方廷宣撫了撫雙臂,撇嘴道:“你這麽個說話方式,我起疙瘩了。”
一個念頭閃過褚明錦腦海,褚明錦剛想開口試探,方廷宣朝她伸了手過來:“你手裏拿的什麽?”
“休書。”褚明錦遞了過去,馮丞斐休妻為的是讓皇帝和鄭家不要再對她不利,要讓人人知曉的,無需隐瞞。
方廷宣看了看休書,臉上沒有怒色,搖頭道:“格非這休書可是寫得不合格啊,七出之條一個沒寫,你也一條沒犯,他日你要申冤,本相替你作主。”
褚明錦苦笑着道謝,方廷宣遞回休書,若無其事道:“我和書寧近日要成親,不知彤君能否接受,你到我府裏住,幫我開導開導彤君。”
方廷宣是想做出護着她的姿态給一幹等着落井下石的人看,褚明錦哽咽着應了聲好。
方廷宣這日誤了早朝,要上朝理事,褚明錦拉了鳳書寧一路,兩人先到褚家,褚明錦得先和褚玮倫和褚陳氏蘭氏講自己被休了,免得他們從外面聽到消息,驚乍傷心。
“娘,你怎麽胖成這樣?”褚明錦有好些日子沒回娘家了,見到褚陳氏大吃一驚,褚陳氏胖得身材整個走樣,腰身圓滾滾的。
“怎麽這樣子說娘呢。”褚陳氏戳褚明錦額頭,有些羞惱。
“娘,你得減肥了。”褚明錦不怕死地接着又捋褚陳氏的痛處,“娘,雖說四姨娘送走了,可爹有銀子有人材,難保不再納妾,你還是注意一下。”
“你爹現在才不會呢!”褚陳氏臉飛紅霞,扭扭捏捏道:“你爹前晚才誇我,說胖些好,柔軟。”
褚明錦捂嘴笑,看來老娘迎來春天,與老爹漸入佳境了。
不知蘭氏現在怎麽樣?是不是與老爹續了緣,褚明錦想起楊潤青,抱愧不已,把鳳書寧留給褚陳氏招待,自己急忙去蘭苑找蘭氏說悄悄話。
褚陳氏胖了許多,蘭氏卻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唇角兩個酒窩更深了,面色白得幾近枯黃,整個人憔悴蒼老,看起來比褚陳氏還要顯老。
“錦兒,你回來了。”見到褚明錦,蘭氏眼睛一亮,灰蒙蒙的一個人恢複了幾分神采。
“嗯,蘭姨娘也不來看我。”褚明錦依着蘭氏撒嬌,明知蘭氏不敢去侍郎府,是怕遇上楊潤青,卻還是悄悄打探。
“姨娘看你和姑爺很好,放心了,不去擾你們了。”蘭氏淺淺一笑,滿臉寬慰看褚明錦。
她和馮丞斐很好?褚明錦一陣驚顫,懷裏的休書燒紅的鐵板一般,灼得她難受,看來自己被休一事,還是瞞着蘭氏和褚陳氏好。
“蘭姨娘,我爹最近對你好嗎?”褚明錦顧左右而言他。
“老爺這陣子對我好了許多,蘭苑裏的供給,現在都是大姐看着,也很好。”蘭氏低聲道,神情有些惘然。
看這情形,不用再問了,蘭氏是沒有和老爹怎麽樣,褚明錦小聲說起那日去楊府的經過。
“大小姐,老爺聽說你回來了,要見你,在廳中等着你。”褚陳氏的丫鬟過來傳話。
“蘭姨娘,我先走了,一會再來。”
“嗯,去吧,姨娘做好吃的,呆會你過來吃。”
“最近還好吧?為何臉色這麽難看?翠竹和翠屏兩個呢?怎麽沒貼身服侍你?”褚玮倫觀察得細致,很快看出褚明錦是強撐着。
“馮郎的腿受傷了,她倆留府裏照顧馮郎。”褚明錦笑道,看褚陳氏與鳳書寧說得親熱,朝老爹使個眼色,褚玮倫領會得,站了起來,道:“跟爹來書房一下,有些帳本幫爹參詳參詳。”
一式的黑檀家具使書房顯得氣勢壓人,褚明錦有些無力地摸出休書遞給褚玮倫。
先時只是把人送回,想不到以為女兒終身有靠了,卻連休書也下了。
褚玮倫鐵青着臉,好半晌擡頭,盯着褚明錦問道:“怎麽回事?”
褚明錦把自己這些日發生的一樁樁事約略說了,褚玮倫越聽面色越沉,褚明錦說完了,褚玮倫怒道:“這些都怪不了你,是女婿朝堂上的事殃及你了,怎麽能給你下休書?”
“馮郎是為了保護女兒。”褚明錦小聲替馮丞斐分辯。
“你啊!”褚玮倫站起來轉圈,連連嘆氣,道:“這休書一下,你的聲名掃地,你有沒有想過?要保護你,把你悄悄地送到給人尋不到的某處藏起來即可,何必休妻?”
要對自己不利的,除了鄭家,還有手眼通天的九五之尊,能躲到哪裏去?
馮丞斐沒明說皇帝是為了使他夫妻分離,只簡單說假失貞一局是皇帝所設,褚明錦自己也沒弄明白怎麽回事,跟褚玮倫更說不清,也不辯解,垂着頭聽褚玮倫教訓。
褚玮倫又訓了幾句,頹喪無比地癱坐椅子上,道:“也許是爹不自量力害了你,咱們商家之女真的高攀不上權貴,罷了,你去休息兩日,陪陪你娘和五姨娘,然後跟爹到商號裏去理事。爹看着,戴曉為人厚道機敏,學識也不錯,本想給你二妹妹入贅的,前些日爹拿言語試探他,他看不上你二妹妹,你二姨娘和二妹妹也不願意……”
“爹,馮郎給女兒下休書只是權宜之計。”
褚明錦見老爹打算起她棄婦再嫁了,吓得急忙打斷老爹的話,本來還想着在相府住兩日後,閑來無事到商號裏幫老爹的忙,此時不敢了。“爹,相爺很疼愛女兒,吩咐女兒到他府裏做客,廳中那位鳳姑娘,是相爺的未來夫人,不日将成親。”
褚玮倫哦了一聲,愁容盡掃,面露喜色。
方廷宣若只是喜歡他女兒,沒有那個年輕的夫人,他還不放心。如今人家夫人也有了,且年青貌美,容色比之女兒有過而無不及,不用擔心方廷宣老牛吃嫩草對他女兒存心不良。
“錦兒,相爺若真喜歡你,你得便提一提,認相爺為義父也不錯。”女兒若是能認方廷宣作義父,便是被休棄婦,身份也大是不同,不愁覓不到良配。
“唔,這個女兒瞅着機會提一提。”褚明錦點頭應好,只要老爹別把她和戴曉湊一對,先應下亦無妨。
父女倆又說了會兒話,前頭來人催,道相府來接人了。
褚明錦去和蘭氏道別,二姨娘三姨娘褚明繡褚明華都沒使人請來相見,一是時間緊迫,二來她穿越過來這些時,跟她們不親近。
依理,妾是奴小姐是主子,二姨娘和三姨娘自然不敢等褚明錦來跟她們相見,聽報褚明錦回來,兩人都靜悄悄地梳妝打扮了,等了些時,逶迤着到前廳去時,褚明錦早走了。
兩人有些無趣,結伴往回走,三姨娘嘆道:“以前咱幾人,老爺最不待見五妹妹,可如今,雖說寵愛都給了大姐,然蘭苑的供應,聽說比咱們兩個好了許多,快趕上大姐了,五妹妹算是熬出頭了。”
“可不是。”二姨娘酸酸道:“咱們雖有女兒,可不若她有眼光,自小捧着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得了勢,她也跟着得勢。”
三姨娘跟着點頭,道:“大小姐可真了不得,四妹妹那麽得寵,只因得罪了她,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
聞人雄的事,褚玮倫連褚陳氏都沒說,二姨娘三姨娘只從表面一點皮毛去猜測,兩人均認為是褚明錦做的圈套害郭氏褚明容,一齊嘆氣,為郭氏不平。
郭氏先時獨寵,連褚陳氏都不放在眼裏,自然更不會去為難無寵的二姨娘三姨娘,她倆個對郭氏不讨厭。如今走了個郭氏,本以為能得一絲半絲寵愛,不料褚玮倫忽然間念起褚陳氏的結發之情,深悔早先寵妾滅妻,要彌補褚陳氏,每晚只宿在褚陳氏上房中,待她們兩個比先時更冷落了。
倆人心懷不平,二姨娘的怨惱更多,褚玮倫前幾日和她提起,想讓戴曉入贅為婿,與褚明繡結親。
褚明繡這些日子抹淚哭個不停,二姨娘則悲恨不已,同樣是褚玮倫的女兒,僅因嫡庶之別,褚明錦能嫁給風華絕代的侍郎爺,自己的女兒為什麽得贅一個做管事的沒有傲人家世的下等人?
褚玮窮人發家,沒有多少門戶成見,看中戴曉的人品,一心為女兒的幸福着想。二姨娘婦人眼光短淺不能領會,生生斷了女兒幸福還不自覺。
“若是四妹妹還在……”三姨娘嘆了口氣,她也在擔心褚明華的婚嫁大事。
若是郭氏還在府裏,正室便不能壓着她們,自個女兒與郭氏死去的女兒一樣是庶出,想必要讓郭氏幫她們争取利益也容易些。
二姨娘心思轉了轉,附到三姨娘耳邊,低低地嘀咕起來,三姨娘不停點頭,兩人耳語畢,相視一笑。
93、驀然回首
瑤妃就是六月夏天孩兒面,哭得兇,淚水收得也快,皇帝見她不再哭得又咳又喘,暗松了口氣,心中卻對吳晗撲在瑤妃身上豎起棍子一事,再消不去醋妒。有心想問瑤妃,吳晗有沒有喜歡她,卻又覺得問也是白問。
往日兩人見面,少不得急急躁躁恩愛一番,這晚皇帝沒了心思,內監進來請示是否傳晚膳時,他借勢站起來讓瑤妃回宮,假意看不到瑤妃戀戀不舍的目光。
瑤妃走後,內監總管把方廷宣讓他轉告的話禀知皇帝,光宗皇帝面無表情地聽着,心中卻掀起滔天巨浪。
——置之死地而後生
方廷宣話裏的意思,是要他貶斥瑤妃,做出李懷瑾無緣帝位的樣子?
方廷宣竟是要棄了馮丞斐,扶持李懷瑾嗎?今日之前,皇帝聽到方廷宣支持李懷瑾會很高興,可此刻,他卻泛不起喜悅的情緒。
懷疑的刺一旦種下,再難以拔掉。
皇帝用過晚膳,躺在寬闊的十個人睡在上面都不嫌窄的龍床上,看着金絲垂帳發怔,腦子裏将自己活着的四個皇子和馮丞斐掂了又掂,亥時初,光宗皇帝用力揉了一下發澀的眼睛,發出悲涼的一聲長嘆。
其實不用再掂量哪個兒子當儲君,哪怕李懷瑾真不是他的兒子,只要沒有聲張出去,便無人可以取代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皇帝裹着騰龍黃袍的身軀微微顫抖,衰弱蒼老的臉上現出無奈妥協之色。
“來人,傳旨,瑤妃無德,削妃號,貶入冷宮。”
這日早朝因後宮的突變而異常沉默,鄭建業沒有對瑤妃宸妃的被貶說什麽,方廷宣沒上朝,六部似乎也沒什麽事奏,皇帝在一片沉寂中宣布退朝。
“父皇。”李懷瑾在正陽宮外等着,見皇帝下朝急忙迎上來,他昨晚在宮門外站了半宿。
“沒有旨意宣召進宮,你是越來越放肆了。”皇帝本就緊蹙的眉毛皺得更緊,厲聲喝道。
“兒臣請父皇讓兒臣心裏有個明白。”李懷瑾沒被吓得急忙告退。
“你想要什麽明白?”皇帝冷笑,“朕的決定,容你置啄嗎?朕需要你同意,才能處置自己的妃嫔嗎?”
皇帝吃了火藥一般的話噎得李懷瑾意外不已,一時間沉靜了下來。
皇帝瞟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進殿而去。
“皇上,信王爺在宮門外跪下了。”
“讓他跪去。”
皇帝心中又疼又恨,一陣揪心一陣快意,想着是自己兒子時心是疼的,想着跪的也許是吳晗的
兒子時,心中就恨不得李懷瑾一直跪下去。
“皇上,現在天很冷了,信王爺只穿了薄袍,奴才看他凍得臉都青了。”
往日皇帝見了李懷瑾一副笑模樣,太監不敢不禀報。
“逆子,這倔脾氣到底像了誰。”皇帝怒罵,想忽略,眼前卻不停閃過李懷瑾凍得黑青的臉。皇帝心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心疼便心疼,卻又懷着恨,鬧不清兒子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還是瑤妃偷情生下的。
按了按額頭,皇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哼了一聲,道:“侍候朕禦花園賞景。”
眼不見為淨!
雖是入冬了,禦花園裏仍不乏四季常綠的香蘿藤蔓,綠葉紅實煞是可愛,皇帝臉色轉好了許多,帶着內監悠閑地漫步四顧,郁氣大消。
“清芬姐,你說我該怎麽辦?”
“這……我也想不出主意,你怎麽就這麽倒黴。”
藤蔓緾繞的花架另一側傳來張惶的說話,光宗皇帝腳下一頓,心道這是哪個宮的宮女砸了差事,怕主子責罰了。
光宗皇帝張嘴正想喝斥,那頭又傳來說話。
“我怎麽知道那時殿內是那種情形?換了你你也想不到,皇後娘娘和泰王殿下明是母子,卻行夫婦之事。”
皇帝張開的嘴說不出話,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紅紅白白交替,渾身亂顫,忽然兩手抱頭,大叫一聲倒到地上,中風一般抽搐不停。
“皇上,皇上……”內監大驚。
“別聲張,把那兩個宮女關起來。”
皇帝在眨眼的時間裏就冷靜下來,冷酷如寒冰的眼眸注視着眼前簌簌發抖的兩個宮女。
“把事情的以過詳細道來。”
“皇上……”兩個宮女淚水漣漣拼命搖頭。
“別怕,老實說,朕可以保你們倆不死。”
“奴婢也不知道更多實情,奴婢方才往中宮送洗好的衣裳,進門見到處靜悄悄的,奴婢一時好奇,聽說皇後中宮陳設華美,想偷偷看一看,就避了人閃進去,卻……卻看到皇後娘娘正和泰王爺……”
“和泰王爺做什麽?”
“和泰王爺親嘴來着……”
“把這兩人關起來,好好看着,不許走漏半點風聲,如果她們給人殺了滅口,朕就讓你給她們抵命。”
皇帝自己設計過皇後淫-亂宮闱,皇帝從沒把李懷瑾之外的其他皇子當兒子,可是不在意不疼愛是一回事,兒子和正宮搞到一起,卻是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帝王的臉面往哪裏擱?
怎麽辦?鄭怡春有鄭家這棵大樹靠着,光憑一個宮女的說辭,根本治不了她的罪。光宗皇帝狂躁地思索着,從金冠裏散落下來的幾絲頭發雜亂地貼在他冷凝幹枯的臉側,使他整個人更加蒼老與憔悴。
一定得治死鄭怡春!皇帝在腦子裏不停地說着,他的腦子急速地轉動着,卻想不出能置鄭皇後死地的計策。絕望中皇帝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忽然見到浮木般,皇帝緊緊攀住,死死抓着心中那個念頭不放。
——馮丞斐足智多謀,定能幫他想出治死鄭皇後的策略。
“快,宣馮丞斐見駕。”
即便馮丞斐想出的計劃失敗了,他也可以推到馮丞斐身上,治馮丞斐的罪平息鄭家的怒火。
“老爺,你的腿這樣子,怎麽進宮?宣旨的公公就在廳中,要不要奴才扶你過去相見,說明情況,請他啓奏萬歲,不要進宮了?”
“聖駕見召,哪能不進宮?”馮丞斐搖頭,語氣平靜,說話的時候臉上浮起一個淺淡的笑容,濃密的眼睫遮掩下,那雙幽黑的眼眸閃過冷酷的光芒。
皇帝急急召見,看來布局已邁出成功的第一步,很快就能收網了。
“這腿怎麽回事?”皇帝其實已聽說馮丞斐的腿傷沒治了,面子上表示關心。
馮丞斐輕描淡寫道:“無礙的。”
談話斷了,皇帝有些不自在,視線在別的地方停了一下,回過頭來想跟馮丞斐說鄭怡春與李懷琳通-奸一事,這一打眼對上了,猛然間便發現馮丞斐瘦得可怕,他原本風華絕代,臉部線條優美柔和,現在卻瘦削得棱角分明,下巴尖尖的能刺傷人,而他的臉色,先時潤如珠玉,冰雪般清新,現在卻是死灰般的蒼白,若不是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皇帝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是那個絕色無雙迷倒燕京城無數女子的馮丞斐。
“格非,你怎麽憔悴如斯?”皇帝吶吶問道。
“臣家遭巨變。”馮丞斐抿了抿嘴唇,澀聲道:“臣今日給夫人下了休書。”
真的休妻了,自己的計劃成功了,皇帝說不清喜還是憂,看着馮丞斐的憔悴,忽而想到,眼前這人才是自己不用懷疑的親生兒子,忍不住心頭一痛。
皇帝一時說不出話,馮丞斐也不着急,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皇帝開口,面色淡定,從容不迫。
“格非,這事幫父皇參詳一下……”皇帝沉不住氣先開口了。
“
兒臣覺得,那個宮女的話不可信。”馮丞斐淡淡道:“皇後若是真與泰王爺有私,怎會不令人嚴守宮門,竟給一個浣衣局的宮女撞見。”
“這……因為有破綻,才是真實的。”皇帝搖頭表示不贊同。
馮丞斐在心中冷笑,粗淺拙劣的計策,卻能令皇帝中計,只因皇帝冷酷的一顆心早就認定鄭怡春的死罪,也不把李懷琳當兒子看待。
“父皇的意思是?”
“幫父皇想個計策,置鄭怡春于死地,報她害死你母妃之仇。”
“一般罪名致不了皇後之罪,只能是這個母子通奸之罪,如此一來,泰王爺……”馮丞斐沒有往下說,靜靜地看皇帝,如此一來,李懷琳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不用考慮他。”皇帝揮手,連猶豫片刻都沒有。
“皇上可以将此事不管有無,均坐實了……坐實後,不公開罪名,只是幽禁皇後和泰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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