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入宮

天還沒亮,寇辛就被蓮起從床上拉了起來。

寇辛死活不想離開暖和的被窩,拽着被子蟲兒似的坐了起來,倚在床頭懶洋洋地打了個欠兒,他不肯下床,蓮起也沒法子,使了個眼色給蓮和。

蓮和端了杯溫熱的清水抵在寇辛的唇邊,寇辛眼睛都沒睜開,就這麽漱了口。

蓮和接過蓮起手中沾了牙粉的牙刷子,輕聲道:“世子,夫人已經在用早膳了。”

寇辛這下不困了,想起來今日自己要做些什麽,哼哼道:“成日用我娘的名頭來壓我。”

蓮和是長公主親自挑來派去寇辛房裏的,算是他娘的親信,每次都長公主怎麽怎麽、夫人如何如何,煩死了。

寇辛淨了口後,就着蓮起端來的銅盆,胡亂用濕熱的帕子擦了擦臉。

寇辛今晨要去宮裏向太後問安,比平時要早起了近兩個時辰,洗漱完了精神頭還是沒起來,他皺了皺眉,“端杯濃茶來。”

濃茶又澀又苦,在口中滾了三滾,寇辛總算清醒了,他萬般不舍地下了床榻。

屋外候着的蓮應見寇辛醒了,便端了早膳進來,蹲下來給他穿靴,蓮和蓮起給寇辛穿好衣,便為寇辛束發。

早膳擺滿了一整桌,寇辛看都不看。拿起一盤點心放到蓮起手裏,“走。”

蓮和急匆匆跟上寇辛的步伐:“世子!夫人說了不準你在路上用膳。”

寇辛頭都不回:“我準了。”

這盤點心被放在寇辛進宮的馬車上,馬車晃得厲害,寇辛沒吃兩口就再也吃不進了,感嘆他娘還是有先見之明。

入宮後便換了步辇一路到了太後所居的仁壽宮,寇辛跟在他娘身後,半掩着腹:“娘,皇祖母用膳了嗎?”

他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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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冷哼:“用了!”

寇辛癟嘴。

長公主頭疼:“蓮和可都跟我說了,你又在馬車上偷吃,都幾次了,死活不長這個記性。”

寇辛不是第一次賴床了,也不是第一次在馬車上用早膳了,他一醒來就得吃東西,不然腹部會絞得極不舒服,可馬車一路搖晃,旁人都沒事,獨獨寇辛被養得很是嬌氣,沒吃幾口就會反胃,腹部絞得更加厲害,那叫一個雪上加霜,長公主說了寇辛不少次,寇辛死活不改,長公主瞧着也心疼,好話寇辛不聽,便只能罵了。

寇辛被長公主擰了一路的耳朵,委屈巴巴地低着腦袋,一進殿就躲在太後身後,拖長了嗓音:“皇祖母——”

長公主在她娘面前自小彪悍慣了,伸手去抓寇辛,“躲什麽躲,你再不長這個記性,我看你得把你自個折磨死。”

太後連忙攔下:“又在哀家這鬧!”

寇辛一把摟住太後的腰:“孫兒當真是想皇祖母了,今日才來給皇祖母問安的,不然孫兒平日哪爬得起來?”

太後嘴上怨着,被寇辛這麽黏着說好聽話,眼裏卻全是笑意,“就你嘴甜。”

寇辛探了個腦袋看無奈笑着的長公主,倒打一耙,“明明是娘鬧我。”

長公主伸手就擰寇辛的耳朵。

寇辛叫道:“皇祖母!”

見太後還要攔,長公主言簡意赅說了一通寇辛做的好事,寇辛成功被長公主從太後身後揪了出來,“疼疼疼,娘你輕點!”

寇辛淚眼汪汪,看救命稻草般看着太後。

寇辛長得好,眉眼精致得像個女娃,與年少時的長公主有個幾分相似,當年先帝風流成性,太後宮內常年冷清,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懷了一胎,生下來卻是個女娃,所有人都嘆可惜,先帝也不喜。

長公主卻自幼懂事,體貼地伴在太後身旁,全然沒把那些風言風語入過耳,後來太後生下當今聖上,被封了太子後,長公主的境地才好了一些。

太後到底是心疼長公主的。

一看寇辛哭,便想到了年少時文靜的長公主,比起棉襖般的體貼聽話,太後更喜歡之後氣焰嚣張的長公主。

這麽一看,到底是母子,性子同樣的嬌慣,太後心軟道:“讓辛兒去偏殿用膳罷,你呀,就陪哀家在這跟皇後坐坐。”

寇辛打蛇随棍上,“辛兒快餓死了。”

長公主卻問:“皇後也在?”

太後讓人将寇辛帶走,笑道:“你們倒是巧,皇後也這個時辰來跟哀家問好。”

長公主上前,讓太後的手搭在身上,淺笑,“是嗎。”

先前太後正與來仁壽宮請安的皇後飲茶,聽見宮娥禀報長公主攜世子一道來了,便迫不及待的親自去迎,留皇後一人在殿內等着。

笑鬧聲一路傳進殿內,皇後便等不下去了,尋了出來,正巧與扶着太後進殿的長公主撞上。

長公主一襲大紅宮裝,頭頂金釵,她已年近四十,這等豔麗的顏色卻半點都不嫌老,反而讓長公主風韻更加,莫名比一身素淨的皇後更像正宮之主。

皇後溫溫柔柔笑起來,先聲道:“母後,皇姊。”

長公主也低眉一笑:“皇後娘娘。”

皇後上前幾步,與長公主一左一右扶住太後,“這幾日天冷,妾尋得一藥方,母後可讓宮娥煮了藥水來泡泡,不然入了夜,母後的腿腳可又要疼起來了。”

太後苦寒腿已久,聽罷便笑道:“你有心了。”

長公主也道:“我不便常常進宮,有勞皇後幫我照看母後了。”

“母後小心門檻。”皇後溫聲,“皇姊哪裏的話。”

三人入了殿,安安穩穩坐下。

長公主坐在皇後身旁,“許久沒見皇後了,本宮甚是想念。”

長公主從發髻上摘了支紅珊瑚金釵下來,傾身戴到皇後發上,“這只釵子便當是見面禮了,給皇後添點顏色。”

皇後今日穿得是常服,顏色也格外低調,寶藍色鍛繡雲鶴錦袍,簡單戴了一個九尾鳳簪。

長公主垂眼看着怔松的皇後,搖頭嘆氣:“我那皇弟也是個不知道疼人的,好歹我那頑劣的辛兒出府玩時,還會給本宮買個烏金木簪。”

皇後實在看不清突如其來跟她親熱的長公主到底想做些什麽,便順着長公主的話道:“皇姊好福氣。”

太後倒是瞧出了些什麽,撚着佛珠,靜靜品茶。

長公主蹙眉:“可這般胡鬧玩下去也不是個事,本宮一個沒留神,辛兒就能把國子學掀了!”

“要我說,皇後才好福氣,晟兒才年少有為啊。”

皇後猶豫着道:“晟兒自幼不養在我跟前,也是太學裏的少傅教得好。”

長公主若有所思,“若是辛兒也進了太學……”

皇後恍然大悟,“那皇姊且放心,我必會叮囑晟兒照看一二。”

長公主一雙美目卻沒松下來,愁苦地看着皇後,“弟妹,我同你說一句心裏話,晟兒向來同辛兒親,有他照看我自然放心,不怕他在太學裏鬧起來。”

“早些年我在聖上跟前,讓辛兒去國子學念書,結果他卻将國子學鬧了個烏煙罩氣,我實在拉不下這個臉再去同聖上說。”長公主輕聲,“若是晟兒同聖上做個擔保,讓他在太學裏同親生哥哥一般将辛兒管嚴實了,将他愛鬧的性子壓壓,這事……可就不難做了。”

長公主撫上皇後的手,“不知皇後意下如何?”

皇後抽了抽手,卻沒抽出來,只好道:“皇姊放心。”

長公主複又笑起來,傾身扶了扶皇後發上的那只紅珊瑚金釵,淺笑:“那就多謝弟妹了。”

皇後不自在地向後躲了躲,低聲道:“皇姊言重了。”

長公主這才真真切切地笑了,

皇後跟大皇子可以賣她家一個好,去皇上面前幫忙游說一二,但是她家辛兒,萬不可能自貶身份去做燕晟的伴讀,長公主府更不能如此便早早站隊。

長公主轉頭問宮娥:“世子用個膳怎用這麽久,你去催催,讓他來見見他舅母。”

宮娥撲通一聲跪下,“殿下,世子他,世子他說他要在宮內逛逛。”

寇辛此時,已經乘着步辇進了太學。

聖上在皇宮內單辟一宮,以供皇族宗室子弟念書,寇辛目标明确,一路向皇子宗親們所在之地奔去,大夏崇武,示清晨為練武最佳時機。

等寇辛到了校場,皇子宗親們已經有序練起了弓步,在一群身着勁裝的少年郎們,披着一身白裘的寇辛格外顯眼。

校場寬闊,寒風凜冽,寇辛又是個畏冷的性子,恨不得整個人縮在狐裘下,只露出了小半張白皙的臉。

跟在二皇子燕離歸旁邊的幾位伴讀邊做弓步,邊無聊地四處張望,“哎哎,我們的演武場怎麽來了個女娃娃?”

“怎麽可能!公主們此時正在學堂裏舒舒服服地聽少傅講課呢。”

“這天是真冷,咱們還有多久能回去。”

“那小臉長得真挺好看,說不定是哪個将軍府上的小姐,來演武場練練?”

“不可能,将軍府上那些女娘一個比一個彪悍,可她一看就是體質羸弱的。”

“到底是誰家小姐啊?”

燕離歸聽着也起了興趣,轉眼看去,便見那道身影跑了過來,還沒反應過來,這人便有一個算一個,擡腳就将他的伴讀們全狠狠踹了過去,身旁慘叫聲此起彼伏。

寇辛幹脆利落地收了腳,冷聲:“好好看爺是哪家的。”

燕離歸驚道:“寇辛?”

不遠處的燕晟也看了過來。

寇辛從白裘裏擡起了臉,橫眉冷目,可美人生氣也是美的很,那幾個被踹出去的伴讀全都看傻了眼,癡癡地望着寇辛。

寇辛額上青筋暴跳,捏緊了拳,“爺今日不把你們踹死,爺就不姓寇。”

寇辛擡腳就往這些人的下三路那狠踹過去,斷子絕孫的威脅擺到頭上,那幾位伴讀總算回了神,一個一個抱頭躲避,沒辦法,誰也不舍得向小美人回手啊!

燕離歸頭都大了:“寇辛!寇辛你冷靜!”

燕晟也趕忙從遠處趕了過來。

別說此時燕離歸只是假意去攔,實則看戲,就算燕離歸真的去攔,也攔不住寇辛這個暴跳如雷的性子。

寇辛一個人追一群,一腳踹倒一個月白衫的,那月白衫倒在地上,眼睜睜看着寇辛往他大張的兩腿間踩去,腳風狠狠襲來。

見那月白衫被吓得傻眼了,寇辛正想停住,卻被人拎着衣領大力拽了起來,月白衫那聲救命甚至都沒喊出。

寇辛雙腳無力地蹬在半空,怒了:“放肆!”

“肆”

字還沒說完,寇辛就猝不及防的被人在空中轉了個向,腹部猛地被砸了一下,疼得他低低叫了一聲,寇辛忍痛一看,他竟被人扛在了肩上,腹部正是被來人的肩骨磕的。

寇辛氣瘋了:“你怎敢!”

來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寇辛的臀上,“安生點。”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必日更,爺們兒要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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